5-25：愛諾（五）
「叮咚！」稍等了幾秒，仍然沒有回應，愛諾不耐煩的咋舌，準備再按一次的時候，我制止了她。
「一直按電鈴很沒禮貌，而且我怕會被懷疑。」
「……是誰？」過了將近一分鐘，一個明顯剛哭完的女性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來。」
「不好意思又打擾了，我們還有事情想要請教。」
「我還在陪女兒吃飯，不是說好三點半的嗎？」我立刻確認時間，時間正值兩點十分，不行，得找個藉口才行。
「非常抱歉！因為我們掌握到一些重要情報，想要立即展開調查，所以想跟您確認幾個問題。」
「重要……情報？真的嗎？我老公的事有頭緒了嗎？！」
「這件事不方便在這裡談，可以讓我們進去嗎？」
「我知道了，快請進吧。」
「還真擅長欺騙女人啊，你這傢伙，該不會女朋友也是這樣拐來的吧？」
「想來應該是她拐我才對……總之我們先進去吧。」
推開解鎖的房門，年輕婦人立刻對我們點頭行禮，柔順的棕紅色長髮隨手扎著包包頭，長得相當漂亮，即使是素顏相當迷人，畫上妝可能比許多的名模都要嬌艷動人。
只可惜她的眼睛相當紅腫，臉頰也趨近瘦弱，布滿血絲的眼珠看上去很疲憊，看樣子家人之死對她的打擊很大。
穿上玄關鞋櫃上的客用拖鞋，我們跟著婦人，踏上純白的大理石地磚，每踏一步，便會發出乾淨止滑的「咕嚕」聲。
繞過布置著壁畫和鮮花的廣闊玄關，來到陳設鮮明而高貴的客廳，陽光從落地窗柔照著六角形的水晶吊燈，反映在牛皮的沙發和玻璃桌上，有如沾上晶塵似的晶瑩剔透，曲面電視有如電影牆一樣鑲進牆中，現代科技的風格與維多邸的古典風雅完全是兩樣情。
婦人拍兩下手，深藍色的窗簾便自動拉上，彈了個響指，水晶吊燈自動打開，這讓愛諾驚呼的叫出聲。
「兩位警官稍坐，我去看一下女兒的狀況，順便倒茶。」
「茶就不用麻煩了，我們問完事情就會立刻展開調查。」
「我知道了，請稍等我一下。」
婦人走遠之後，我打了一下愛諾的肩膀。
「別像個土包子一樣張望啦，人家會起疑的。」
「我是真的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啊，拍兩下手窗簾會拉開耶！我來試試！」隨著『啪啪』兩聲，窗簾在緩緩拉開。
「喂！等一下她回來怎麼辦啦！」我趕快再拍兩下，被中途攔截的窗簾卡了一下，再次往閉上的方向邁進。
「就跟她說我想曬曬太陽啊！」「啪啪。」
「人家說不定是為了談話隱私才拉上的呀！」啪啪。
「反正她還要一會，就讓我玩嘛！」「不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對於今天早上立委說錯話一事，本台媒體獨家──」
「恆溫空調溫度設定，二十七度、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今晚～是誰陪著你入眠～喔喔啊啊～」
電視、收音機自動打開。
「喂，別拍手了啦，窗簾好像卡住了耶？」
「咦？電視怎麼打開了……話說空調一直在跳針耶。」
「小愛，妳給我想辦法搞定！」
「額，不然再拍兩下手……？」
「恆溫空調溫度設定，五十二度。」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熱浪浪燙死啦！」
「那個，請問怎麼了嗎？」
「『？！』」
「啊，又忘了關語音感應，是配槍的撞擊聲惹得禍吧？抱歉抱歉，reset now（拍手）」
婦人喊完的下一秒，電視馬上關了起來，連空調都回到了二十六度，讓我們鬆了一口氣。
她坐到了一旁的單人沙發，疲憊的嘆了口氣。
「警察先生，妳們是從外地來的吧？」
「因為我是精靈，您才會這麼想嗎？」
「是的，在我的印象中，本島的警察都是人類喔。」
「其實您猜得沒錯，我們是從附近的加城警局派遣過來，派翠西斯小姐，」
「為什麼會特地派遣你們呢？」
「不知道警局的同仁有沒有跟您說明，派翠西斯先生的死，可能是牽扯到一宗連續殺人案。」
「什麼？你的同仁只說不方便透露情報……」
「果然，其實這也是剛剛才掌握的消息，所以我才特意前來，這起事件可能與一個叫做羅茲姆街的地方有關，請問派翠西斯先生曾經去過嗎？」
「咦？不……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愛諾小姐，才發現她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斜瞥我，我點點頭，示意讓她說明。
「羅茲姆街是……一個您可能無法想像的風化之島，賭場、酒館、情侶旅館，基本上是水手和賭徒的聚集地，而兇手就是與那座島有深刻關聯的人。」
「……那跟我先生有什麼關係？」
「這表示妳先生他在那座島上──」我按住了愛諾的嘴，接著說。
「派翠西斯先生是醫生，換句話說，他可能有醫治過兇手，請問您有聽聞類似的事嗎？比如說有醫治過品行不良水手，或者濃妝豔抹的小姐等等。」
「嗯、對了，五年前吧，他說附近的島上有大規模的械鬥，所以被叫過去幫忙，我就問他『當地沒有醫生嗎』，他回答我『當地只有黑醫，收正規的價格會被找碴，所以一直沒開設醫院』會不會就是你口中的羅茲姆街？」
「械鬥……的確有這件事，我有聽維爾玫文姐說過，沒想到是派翠西斯醫生呀。」
「當時的事，您先生有跟妳細說嗎？」
「他是有抱怨水手們很粗魯沒禮貌，而且錢也不是他們出，是由島上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出的，好像還有留下電話，我找找，啊，手機被你們拿去調查了。」
「……是一位叫薇培兒的女人嗎？」
「啊，對對對，就是她。通話紀錄來看，上星期我先生就是接到他的電話，才出差去的。」
「什麼？接到電話的正確日期是幾號！」
「好像是六天前吧，正值半夜。」
「也就是官員被殺的當晚……嗯，她連絡您先生的目的，您清楚嗎？」
「好像是私下的醫療委託……本來他也不太願意，但卻在談話之間臉色大變，應該是對方突然提到什麼，但我不太清楚。」
「小愛，妳有聽過這件事嗎？」
「沒有……啊，但那個時間點的話，齊塔莎有去找大姐，不過大姐當時人不在，隔天問她去哪了，大姐卻說當時在睡覺，完全不記得。」
「如果是重要的電話，也有可能躲起來打，又不想讓他人知道。您先生是外科醫生……大姐最近有什麼疾病纏身吧，不過問題在那之後，您丈夫是什麼時候出發的？」我轉過去問派翠西斯夫人。
「我想想，接到電話之後他整天心事重重的，連覺都睡不著，四天前的下午吧，他提著醫療包出門去，告訴我這次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四天前的下午？如果我記得沒錯，看到薇培兒大姐被殺，正好是四天前的午夜。
「那麼，他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下午，大概一點多的時候，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加城裡，會不會是我託他買東西，我跟他說沒有，他就很莫名其妙的回來了。」
前天下午一點多，是我跟哈麗絲在鍛造坊準備抓犯人的時候。
「這先不論，薇培兒小姐找您先生有何要事？」
「他說，自己和薇培兒小姐本來約在羅茲姆街的瑪頭見面，結果來的是一個穿著綠色帽T女人，請帶著他進到小巷子裡。之後就是我說的，回過神來就在加城了，很奇怪吧。」
「加城的哪？」
「他有傳照片給我，還問我是不是要吃起司蛋糕。」派翠西斯夫人打開手機，把畫面轉給我看，那張照片裡有一家新開的起司蛋糕專門店，招牌上的光頭廚師LOGO還比了一個大拇指。
──阿本，你看照片最左，被切掉的紅招牌。
「這是？」白色的字被切掉一大半，完全不知道是什麼。
──這是鍛造坊的巷子出來，第一間雜貨店。
「……啥？」
這件事先不考慮，先整理兇手四天前的行動，他和派翠西斯先生在夜晚的碼頭碰面，帶著先生到小巷裡，迷昏他的意識，接著，兇手又與薇培兒大姐見面，兩人進到了大姐的房間，等到了午夜，狠狠將其殺害。
原來如此。
「那個，警察先生，您有頭緒了嗎？」
「有兩種可能，第一個，兇手用某種手段拿到了薇培兒的手機，接著打電話給派翠西斯先生，約時間見面，等到成功迷昏他之後，拿起派翠西斯先生的電話，告訴薇培兒大姐有朋友要過去，請她接應。」
「但是，她怎麼知道我先生的解鎖密碼？而且把我先生迷昏之後，人又該放在哪？」
「兇手可以找藉口請您先生再次撥話給薇培兒大姐，讓手機處於解鎖狀態後在迷昏他，而睡著的派翠西斯先生則可以勾搭肩膀，假裝成酒醉的朋友，帶他去旅館休息。」
「的確很有可能，但是『某種手段拿到薇培兒的手機』這個說詞是不是有點隨便？」
愛諾點頭肯定我話，卻又甩出了令人頭痛不已的問題。
「嗯，這就牽扯到第二個可能性，如果一開始，薇培兒大姐就打算脅持派翠西斯先生，設計了他之後，叫兇手去執行計畫，沒料到兇手卻反撲上來。但是這推論也有漏洞，為什麼將派翠西斯先生放回去，又溜進他房裡將其殺害。」
這樣的計畫根本漏洞百出。
「派翠西斯夫人，犯人有拿走錢財或是其他實質的物品嗎？」
「沒有……我先生的死狀……嗚，或許是、挾怨……」本來緊咬牙關聽著我推論的夫人，邊回答我，突然又想起了先生的死狀，又難過的哽咽。
「夫人，您先休息一下，非常抱歉。」
「我可以繼續！嗚嘶，如果能快一點……找到兇手，嘶，不用顧慮我。」
「不是這樣的，我跟小愛想討論一下事情，夫人您不是要去看顧女兒嗎？」
「啊……是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夫人踉蹌地站起身來，往我身上跌，我差點沒反應過來，使勁撐住了她的雙臂。
「抱歉，讓警察先生看到了丟人的一面。」夫人慌忙的推開我的手，邊擦著眼淚邊跑開。
「……她是真心愛著老公的，為什麼要殺了派翠西斯先生啊……哥。」愛諾有些悲傷的垂下眼簾，把顫抖的手抱在胸前。
「妳也不知道理由嗎？」
「不……畢竟我當小姐是兩年多前的事，雖然我有聽過五年前的械鬥事件，但相關人物我一個也不認識。」
「是嗎……剛才說的兩種可能性，妳覺得哪個比較有可能？」
「一吧，我不認為大姐會為了錢綁架人，雖然我不知道哥是怎麼拿到大姐的手機。」
「我也認為是一，小愛妳跟派翠西斯醫生沒過節，那妳曾經跟艾奇先生，透露對薇培兒大姐的恨意嗎？」
「有一次吧，我被官員傷到進醫院的時候，我哭著問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才會被大姐安排給一個變態玩弄。」
「……我想那就是殺死薇培兒大姐的原因吧，妳哥透過薇培兒對妳的歉意接近她，手機也是取得信任之後拿到的也說不定，至於派翠西斯先生，有沒有可能，當時幫你處理傷口的就是他？」
「我說的醫院，是指羅茲姆港街上黑醫住的旅館，後來又轉到了加城醫院靜養，想當然，醫治我的不可能大城市的醫生。」
「但是照犯人的邏輯，他肯定跟妳，或著莉塔有關係，醫生？該不會……」
說不定跟魔力源移植有關係？接著要開始狩獵傷害莉塔的傢伙了嗎？就像奎特和琳卡一樣。
正當我打算向愛諾說明時，一陣笨拙而明快的腳步聲從走廊往我們這跑來。
…………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