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新秩序(三)
……
霓虹招牌的螢光蓋過闌珊燈火,讓夜晚的酒街比白天還要光亮,羅茲特不禁瞇起眼,低下頭躲避光害。
「果然年紀大了嗎。」明明已經到島上第三天了,卻仍然無法適應這個不夜城,遙想當年為了追捕毒販睡在車子和貨櫃裡,雖然疲累精神卻很亢奮,反觀現在,光泡在酒吧兩晚,就被宿醉折磨個半死不活。
世界真是太難了,羅茲特不經糙老的嘆了口氣,可長年習慣的快步行走卻不曾放慢,以致他撞上了一對男女。
「啊、抱歉。」
「喔不!我們才該道歉,您小心慢走!」反而是對方先道歉了,男子穿著背心跨褲,長相也很粗曠,卻非常害怕的跟羅茲特道歉,當然,他懼怕的並不是眼前的大叔,而是飄浮在空中、逐步逼近的光球。
它們見到雙方道歉的景象,又緩緩的離去,男女這才鬆一口氣,邊向羅茲特點頭邊離去。
「調查這座島的異常,並等待指示、嗎。」
羅茲姆島正好位於四個島國的法定領土之內,卻沒有一個島國敢宣示主權,簡報上寫「其他島嶼在這裡傾倒垃圾、流放罪犯,又沒有天然資源,經考量後,認為沒必要收為領土。」
但這就是騙騙新人警官的東西,包括羅茲特在內的老一輩都很清楚,這裡是不法者聚集的風化島,背後有一股不好惹的勢力在支撐著。
本來以為是四座島國的政府聯合起來,在這裡幹什麼非法勾當,可是──
我經過十字路口,告示路標除了街名、方向之外,左下角還特別註明了「加爾羅菲.羅茲姆特區政府立」
沒錯,現在這座島的主權在加爾羅菲手上,那個一度封閉了兩年,又對外開放的詭異島嶼,也難怪政府會氣急敗壞的下令調查。
不過說也奇怪,加爾羅菲就是一個窮鄉僻壤,哪來的能耐奪走領土主權?更何況是讓島上的凶神惡煞信服、又整頓這片街景。
原石磚鋪地的粗縫隙找不到紙屑垃圾,寬敞的路面沒有多餘的廣告立牌或鬧事的醉漢,如果從商家側面一路看向街道盡頭的水平線,甚至會發現房子都建在一條垂直線上,連招牌都有自己的界線。
攬客小姐不在外面大聲嚷嚷,而是透過店裡的透明落地窗向外招招手、微微笑,甚至看不到走出店面,還邊走邊喝酒的人。
雖然有幾度看過互推肩膀,作勢打架的男性,卻在看到光球的瞬間就退縮了,難道那就是整頓秩序的關鍵?
加爾羅菲島重新開放不到半個月,卻瞬間整頓好羅茲姆街的秩序那是不可能的,早在半年前……不,恐怕一年以前或更久,加爾羅菲政府就控制了這條街吧。
「嗶、嗶。」
「慢死了!不是早就說好要集合嗎?」
耳機傳來call號的聲音,我接起來,立刻傳來一陣謾罵。
「離集合還有二十五分鐘不是嗎?」
「改在七點整了!我早上不就說過嗎!」
「唉,宿醉了沒聽見。」
「明明叫做羅茲特,卻被羅茲姆的酒搞得暈頭轉向嗎?哈哈哈!」
「我跟羅茲姆一點關係也沒有,別亂拿名字開玩笑。」
「真沒幽默感耶,總之快點過來賭城前集合!」
「現在的年輕人真會使喚人。」
要說到羅茲姆街的賭場,就只有島嶼東北方,一半臨海、一半跨在陸地上的那座巨大建築,數不清有幾層的豪華賭場,站在入口前抬頭,就像看到一堵頂天高牆似的。
羅茲特前陣子趁著白天過來,從最左邊的入口沿著玻璃牆面走,到達最右側,一共經過了二十個入口,全速走動也要將近十五分鐘,更何況是人潮壅擠的傍晚,進出的人自然超級多,所以約在賭場前是件非常蠢的事。
但這次的搭檔很不一樣。
「達令~等你好久了~」
一個穿著層次分明,時尚可人的女性抱住了羅茲特,她有著精心整理過的棕色公主頭,圓眼鏡後的眼睛又大又美,白底透紅的粉讓她看起來是個良家大小姐,名字也很美,叫做澤千花。
但……這女人是不折不扣的罪犯,被給幾個賭場控告詐騙,本來收押在國際刑警那邊,最近被轉移回我們這,以減刑為條件協助這次事件。
「為什麼要改約在這?」
「你不知道?真宿醉這麼嚴重啊,弱爆了。」
「妳管不著,然後?狀況怎樣?」
她把嘴巴貼近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我們把這兩天的事回報總部,比如賭場十分鐘內兌換籌碼的流通金額啦;抽任意五家酒館、衡量一小時內的銷售額呀,還有娼館推估數量等等,全部。」
沒錯,這女人還是一個過目不忘的數學天才,籌碼的兌換額是在排隊時,左右張望記憶下來的,酒館銷售額則是透過托盤上的酒、食,記下數量加總計算,至於娼館的算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喔,然後呢?」
「上層那邊氣炸了,一個晚上十七億!哈哈哈!控制這片區域就十輩子不愁吃穿了。」
「這只是妳推估的數字吧,像妳一樣兩天就賭博賺百萬,他們怎麼可能一天十七億?」
「真的很笨耶,背負數學天才之名的我,有可能會胡謅數字嗎?我逛了兩天,首先經營成本我已經掌握住了九成、再來是隔壁的精品店,從價格就能推敲出簽約金額,再來是昨天,我把籌碼換成一百萬的時候,妳猜櫃台的帥哥是什麼反應?」
「……跟妳交換了聯絡方式?」
「正常來說要這樣,畢竟富婆可不好釣呢,但是他啊,就只是用滿臉睏意,隨手把整盒現金交給我。」
「……妳想說,贏個一百萬對這裡來說,只是小小的數目?」
「啊啊,證據就是,我今天去找他攀談,他和我聊天的口氣超級敷衍,根本不記得我。」
「真沒眼光啊,在我看來妳是個美女呢。」
「喔、謝啦大叔,但我這種程度的美貌,在酒館連陪襯都算不了,你懂嗎?他沒有必要為了一百萬,花力氣倒貼我這種樣貌的女性。」
「換句話說,他比你還要有錢很多很多?」
「很高機率是這樣,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哪種?」
「這些金錢,對他來說不必要。」
「妳說的這兩種不是一樣嗎。」
「差得可多了,你好好想想吧。」
「喔……啊那個新人呢?」
「去幫我換籌碼了。」
「還要賭?」
「當然賭,不過也是為了任務需要,還記得嗎,我說上頭氣炸了。」
「說清楚。」
「逮捕賭場的負責人和管理高層,接應的船已經在附近徘徊了。」
「拘捕令跟搜索令呢?」
「姑且傳了電子檔過來……應該是『反正先給我抓來』?呵。」
「真拿這種東西上去,絕對沒辦法從賭場出來。」
「所以要秘密行動?哇,總算開始像個臥底了。」
政府到底在著急什麼?只要正式命令下來,也可以派武裝警察白天過來才對。抱著難以名狀的心情,羅茲特不安的點點頭。
工作分配和前兩天一樣,我跟新人按照澤千花的條件,尋找有機會贏錢的檯桌,她負責上場博弈。
她提出的條件有很多,但我只記得『同一副牌用了好幾局、準備開新牌的時候』這點,據他說法說,新撲克牌的排序都是相同的,如果荷官的洗牌功夫不到頂尖,她可以看著拿到的手牌,算出牌序,雖然聽起來很扯,但兩天下來賺一百萬證明了這不是謊言。
「三條J!」
「呼,運氣真好,我是三條A。」
「怎、怎麼可能!到剛才為止都蓋牌的傢伙,一梭哈就贏了?作弊、一定是作弊!」
「先生,如果不玩下一局,就請讓位。」
「呿!誰說不要!我還有籌碼!」
「那這位小姐──」
「我退出。」「啊!?」
澤千花禮貌性的行禮,用小碎步跑到我旁邊。
「好快喔,才四局。」
「剩下碎牌而已,純粹靠運氣就只是賭博,然後呢?下一桌去哪?」
「去問新人吧,我得專注在任務上。」
「哼,真是無趣的男人。」
羅茲特沒理會裝作生氣的澤千花,手指摩擦下巴邊說道:
「七樓以上的裝潢相較之下新很多,恐怕是加爾羅菲政府掌握之後才改建的。」
「八到十三樓嗎?嗯……我記得那六層樓的格局是邊角方正,而這邊是開闊圓廳堂,為什麼會不一樣啊?」
「需要隔間的樓層,高機率會用方正格局,梁柱的數量也比七樓之下多了一倍,大概是改建前隔成很多房間。」
澤千花理解的點點頭,又開口說:
「畢竟這麼大的賭場,有自己的金庫跟財會辦公室也不奇怪,再說這員工的數量,沒有宿舍恐怕會擠爆外面的旅館吧,不過既然如此……」
「那些員工又安置到了哪去、對吧?多了五層賭場要管,又需要更多員工,可是卻縮減了宿舍,十四樓之上又有多少空間呢,真令人好奇。」
「有作戰對策了嗎?」
「有是有,不過新人要犧牲一點。」
十五分鐘後。
「是的,那對夫妻堅持要見負責人,是……非常抱歉。」打高領帶的西裝男非常恭敬的掛掉電話,轉過頭來。
「小姐,對於您在本賭場遭受到的不快,我感到非常慚愧──」
「別廢話!你知道我在這裡,被你們員工公然性騷擾多少次嗎?十二次!」
「但是您帶過來的現行犯只有一位。」
「你要一個弱女子跟瘦大叔,把你們家又年輕又粗壯的服務生全部抓出來?天啊,沒常識也要有個限度吧!」
「是的……」西裝男的眉角已經在顫抖了,恐怕他就快按耐不住情緒。
「前輩,手快斷了啦!」「忍耐一下,這次的任務成功我看會直接升好幾級喔。」「真的假的?」
「快帶我去見負責人!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他可是政商界的翹楚喔!」
「很抱歉,上面的樓層是謝絕……嗯?是、是,讓您久等了,副總經理已經準備好要面見你們。」
「哼,希望不要是個色老頭。」
「這邊請。」
合金的自動門前,西裝男將食指上的戒指貼向面板,發出白光的指環宛若呼吸般的閃爍一下,夾合門快速開啟。
樓梯上去,迎來樸素無裝飾的狹窄長廊,單肩貼牆、展開單臂就是極限了,撇開牆壁上的房門,感覺挺像上飛機會經過的通道。
「前輩,可以稍微離開一點嗎,快熱死了。」
「犯人給我閉上嘴!」「哇啊!」
「不好意思啊,房間蓋得太擠了。」
我偷偷敲了一下壁面,鋼筋水泥很厚實,看樣子建築者本來規劃如此,雖然不方便,若與對向之人迎面側身,還足夠兩向交會,一路上左彎右拐,通過好幾個十字路口,走廊寬敞度也沒絲毫改變。狹廊和無個性的裝飾看起來都一樣,恐怕是為了防範入侵所設計。
不知道第幾個十字路口,我們總算到了下一個樓梯口,中途不斷傾身讓其他人過,稍微有點疲憊,但我沒想到,接下來的兩層樓也是這樣。
「請問,差不多要到了嗎?」
「啊啊,一直往前直走就到了。」
「等一等,會客室不可能這麼遠吧?」
羅茲特停下腳步,有些警戒的瞇起眼。
「我們原本就沒會客室,剛才一路經過的都是辦公區。」
「騙人的吧?貴賓最好是願意走這麼遠……啊!難道是貪圖人家的美色。」
「這想得有點太多。」西裝男苦笑了半秒,接著回答。
「而且說實話,比薇拉大人更尊貴的外賓根本不存在,想要見她,無論是誰都得走這條路。」
「薇拉……大人?」
「是的,就是這間賭場的副總經理。快請吧,副總就在前面的辦公室。」
無法從男人的表情看穿謊言與否,羅茲特只能點點頭,示意兩人繼續走沒關係。
他在走廊盡頭的門前停下腳步,側身讓位給我們通過,門後的空間光線昏暗,很難一眼看出裡面的全貌。
「你們的副總真的在前面?」
「是,如果現在要回去,我也不阻止。」
「新人,你隨時準備好聯絡接應。」「是。」
「羅茲特。」澤千花非常不安的盯著我,說實話,以樓層設計,恐怕很難再潛入吧,就算現在回頭,能不能平安無事的走出去都不知道。
只有前進一途了。
剛踏進去,身後立刻傳來一聲巨響,大門已經完全闔上,就在此時,天花板的簾幕「唰啦啦」打開,月光透過高聳的穹頂天井照射下來,透明的玻璃帷幕讓人一抬頭就能窺探星夜。
雖然很美,但羅茲特在意的另有別處,本以為眼前是辦公室,現在一看像個小小的室內體育館,空曠之餘,中心卻有一座矮階梯,通往那裝飾上金銀珠寶、宛若皇室象徵的高貴王座。
「歡迎。」王座上的戴著面具的女人輕聲說道,她高蹺著潔白如玉的雙腿,傾頭靠在拳眼上的動作既慵懶而優美。
「……副總經理?」
「沒錯,稱呼我副司令、執政官輔佐也可以,反正都是我。」
羅茲特焦慮的左顧右盼,反而引起女人的一陣笑聲。
「這裡只有我在,你在找的最高負責人也是我,職稱都是副開頭,是因為我不完全被信任。」
「說這麼多幹嘛!妳家員工性騷擾我!」
「容我在這裡至上萬分的歉意,千澤愛花小姐。」
「!?妳、妳說誰?」
「父親是提莫瑞娜島的航海技術士,母親是東方赤日帝國的少小姐,雖然住在提莫瑞娜,母親給妳起的卻是東方名,一度讓妳很困擾,為了好記憶,妳向別人介紹會說自己是澤千花。」
「……」
「然後是那邊的兩人──」
「不用說了,妳早就知道了我們的身分,情報也在掌握之中。」
「老刑警就是經驗老道!你就說吧,八字鬍章魚想要我怎樣?」
是在說執政官嗎?留著圓翹的八字鬍,頭也確實圓得很像章魚,正是我國手握實權的人,這女人……果然,四個島國曾聯合起來,在這裡做什麼不法勾當,更加確信之後,羅茲特故作嚴厲的開口。
「正式的拘捕令已經下來了,我們是來帶走負責人的。」
「拿出來。」
「沒有那種東西。」
「前、前輩?!」
「反正妳已經知道了吧。」
「嗯哼,本來還期待大叔你掏出電子拘捕令的滑稽模樣,真可惜。」
「妳不會是特地為了嘲諷,才讓我們大老遠走到這吧?」
「當然是嘍,看到你們疲憊的樣子很有趣……雖然想這麼說,但跟上一句話稍微重複了呢,我的目的很簡單,加爾羅菲急需人才,請妳過來,千澤小姐。」
「不能跟不認識的人走,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吧。」
「那就現在開始認識吧,首先,獄長跟妳談的任務報酬『減刑』,妳知道具體來說要完成怎樣的任務嗎?」
「完全服從指示並回到牢房,合約書上就寫這樣。」
「逮捕我能算是『服從指示』嗎?沒有拘捕令的狀態下,從他國領土隨便帶人走,加爾羅菲政府是可以以國際法問責的。」
「那你們加爾羅菲強佔領土就可以嗎?」
「說話注意點,公務員,我們可是持有與提莫瑞娜政府正式簽締的土地禪讓書。」
「咦?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兩年前就談好了。『從今往後,島內秩序、以及任何損害他國之刑、民事案件,加爾羅菲政府需負全權責任,且在兩年內支付總共七十六億三千兩百萬元整。』完整合約的影本在這裡,拿去。」
女性將一份薄本揉成紙團,隨便扔到了羅茲特面前。
「好了,回到剛才的話題,現在逮捕我妳是否就能減刑,當然不。無憑無據抓走我,在我國發聲明譴責之後,提莫瑞娜也必須發表回覆才行,首先呢,這則聲明不能裝傻,假如這麼做,我國會出示土地禪讓書,如此便功虧一簣了。」
「……妳知道政府高層想做什麼?」
「無非是拿到更多好處嘍,抓走負責人跟管理階層不但能讓賭場群龍無首,也是一種警告,答應條件就放我回來,大概是這樣吧。」
「那跟澤千花減不減刑有什麼關係。」
「總要一個說法吧,糊塗的老刑警、新人刑警、再加上一個國際罪犯,執行任務途中『誤抓』了別國的執政官輔佐,在聲明之中對三人處以降職、取消假釋也理所當然吧。」
「咦!不會吧!我才剛考上耶!」
「本來就是備取五的你,拿來換取他國金援划算的不得了。」
「小女孩,我也可以等正式命令下來再抓妳。」
「喔,是說提莫瑞娜的拘捕令嗎?在領土契約前站得住腳?至於提莫瑞娜向國際刑警申請的通緝令,我已經讓它卡在審議階段好幾個月了,你說呢?」
「妳到底是何方神聖?」
「薇拉不才,是惡魔的佩大人的奴僕。」
「給我正經一點!」
「不信就算了,但我非常認真,千澤小姐,佩大人的新世界需要妳這樣的人才。」
「但我弟弟……」
「只要妳點頭,我立刻就會帶他到加爾羅菲島上,保證安全、保證居所,自然也保證有足夠的醫療資源,治療妳弟弟的宿疾。」
「我──」
「澤千花!妳是不是忘了什麼?」
羅茲特從口袋拿出一支鋼筆,轉開隱藏鈕,立刻彈出一個開關,見此,她滿懷憎恨的摸了摸喉頭。
像是裝飾一樣的黑光頸環,仔細看的話有個紅色光點正在閃爍。
「哼,拿高壓電頸圈威脅女人呀,八字鬍章魚還是一如往常噁心。」
「想必妳會放我們走吧,就算是老糊塗警探跟新人刑警,在這座島失蹤的話,只怕會引來麻煩喔。」
「這是在威脅我吧,我很討厭。」王座上的女人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冷淡,高蹺的長腿不耐煩夾了夾,大腿間的底褲若隱若現。
「妳調查過我的經歷吧,老婆出軌,唯一的兒子也因為吸毒入獄,難道我還有什麼可以失去嗎!就算走不了也無所謂!」
「我沒說你不能來啊,加爾羅菲島隨時歡迎居民。」
「移居哪有這麼容易!別把人當成白癡了!」
「我隨手一喚就可以讓手下來帶走你們,現在好聲好氣向你們提議,你卻認為我在說騙話、是嗎?」
「從妳開始扯惡魔什麼的時候開始,就是在妄想了不是嗎?在髒老鼠裡成為頭頭,就犯神經病了啊。」
「哼……我的錯,就不該對毫無價值的人多費唇舌。」
「那就請妳放我們走吧,薇拉小姐。」
「超載光電。」薇拉輕輕吐出四個字,她的手背閃爍耀光,還來不及反應,一道白電劃破寂靜,直接打在羅茲特手上,反射之下鋼筆飛到半空之中,不自然的飄到薇拉手中。
千澤見狀,立刻往前逃跑,躲到了薇拉身旁。
「魔、魔法?妳是精靈!?」
「不是呢,你就想成恩惠那樣的東西吧。」薇拉說著,在左手邊空劃一個圓,立刻生出一個漆黑的蟲洞,她順手就把鋼筆丟了進去。
「那、那是什麼?!」
相較於驚慌的新人,羅茲特則是義正嚴詞的大吼:
「千澤花那女人可是罪犯!妳想讓一個犯罪者協助治理國家?真是荒唐!」
「法律上,更生人等同正常市民,有問題的是嚴以待人、寬以諒己的社會,更何況……有能者被迫得去幫地下組織賺錢,警方不營救就算了,反而還抓起來當績效說嘴,這才是真正的犯罪者。」
「是、是這樣嗎?前輩?」
「是又怎樣?這世界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
「人類來管人類的話,確實如此。」
「又再說什麼蠢話……!」
「我給你一個機會,收回你對我的侮辱,然後道歉,別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賠上往後。」
「我拒絕,我以刑警為榮!」
「難怪你的妻子會走。」薇拉輕按扶手上的按鈕,羅茲特身後通往長廊的門立刻開啟,披上綠背心、長風帽的男男女女一個接一個跑進來,用不了多久便包圍住兩位刑警。
「無所謂,不管是失蹤還是變成屍體,正好給警方理由進來搜查。」
「呵,如意算盤打得真美,千澤小姐,請來我身邊,脖子靠過來。」
「……」千澤雖然有些猶豫,看了一眼羅茲特充滿憎恨的眼神,便下定了決心。
薇拉點點頭,從蟲洞裡掏出一把形狀迥異的長鑰匙,將其側貼、嵌合在頸圈上過了大概三秒,頸圈自動脫落。
「不、不可能!無論是項圈跟鑰匙都是特製的才對!」
「這款頸圈賣好幾個國家了吧?技師隨手抓都一大把,還特製咧。」
「……咕。」
「放心吧,那些自以為是的政府高官也跟你有一樣的想法。那麼,這把鑰匙就會變成被『誰』偷了出來,悄悄打造了一模一樣的鑰匙,而那個人,只有可能是澤千花小姐的拍檔,出於同情幫他解除束縛。」
「荒唐!」
「鑰匙室的進出記錄已經幫你寫好了,鑰匙店老闆的說詞也擬好嘍,你們的長相也讓一些人記住了,島上的大家會說你們倆……是一對相惺相惜的情侶。」
「這種假證據不會有人信!」
「那就要看新人怎麼想嘍。」
「……我?」
「哼嗯,看你比較喜歡『想要告密、遭前輩推下海溺斃』這個劇本,還是『拼命阻止惡行,雖然讓澤千花跑了,但英勇抓回老叛徒,升職為正式刑警』,你選一個吧。」
「那個……一定要選嗎?」
「我也可以幫你選『一』喔。」
「咕嗚?!我、我知道了!該怎麼做!」
「現在打電話去舉發,說詞就是──」
拖兩名刑警離開觀星室,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薇拉從腰間掏出摺扇,翻開繡花的布面、在臉頰邊輕輕搖曳。
千澤小姐不安的看著她,或許是擔憂著自己的未來。
「妳的弟弟已經上船了,打給他確認安危無訪。」
「是的。」
「電腦、電視之類的我幫你打包了些,剩下的在島上買吧。」
「謝謝,但……」
「有話就說吧。」
「那兩個人,您準備處理掉嗎?」
「妳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什麼邪惡首腦啊。」
「搞錯了嗎?」
「沒搞錯,以前的話我會留下屍體和證據,可惜,我已經洗心革面了,所以他們會安全回到家,只要那個新人翻供,這件事兩邊都不占上風。」
「那如果新人就這樣扯謊下去呢?」
「大叔會悽慘一段時間吧,新人也不可能久坐優位,只要沒去自殺,總有一天會想起加爾羅菲島的事吧,只要是流浪之人,佩大人可是來者不拒呢。」
「那座島很缺居民嗎?」
「不知道,我只是照指令行動,做得好的話,或許有一天……他會想起我在這裡等待著。」扇面掩蓋薇拉淡芋色的雙唇,卻無法掩飾那冷冷的哀傷。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