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偽)
你已經,做好贖罪的覺悟了嗎?
你想起自己犯下什麼罪行了嗎?
若你還想不起來,或還想逃避的話,就由我來告訴你吧──你曾很狂妄地認為,自己可以拯救「」,因此跟身為「」合作。歷經千辛萬苦後,你們成功了,你成為了「」。
當時的你驕矜自喜,自認無所不能。並非因為是天選之人,而是人定勝天,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必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能夠跨越一切阻礙,實現所有心願。
正因如此,你不相信命運。所謂的「命中注定」,在你眼中只是笑話。所謂的宿命與詛咒,只是人們愚昧,心志不夠堅定才有的迷信。任何擁有堅強心靈的人,終究能夠獲得強大的力量,克服萬難。
就如王道冒險小說所有的主人公那樣。
我就是最好的證明──狂妄的你如是想。
當然,你也不是獨自攬功,你很清楚自己能夠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有「」的功勞,你的強大,也是奠基在他的能力與智慧上。
能夠遇見如此有能,又志同道合的夥伴真是太好了──你如是想。
只是當時的你還不知曉,他不曾真正把你當成夥伴,更談不上志同道合,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可悲啊。
在你察覺到這點時,早就為時已晚了。
你已經犯下滔天大罪。
即便那是出自善意,那仍無法彌補你的罪行。
──這樣想起來了嗎?
別再逃避了。沒錯,你在逃避,你假以追尋記憶為由,實行逃避罪孽之實──
「我」可是比誰都清楚。
你就好好面對吧,再逃避下去的話,你只會繼續沉陷厄運的輪迴,永遠不得脫身。
來吧,坦承你的罪行,贖罪吧──
〈3.5〉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沒錯,請回吧。」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對,剛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就我所知沒有,沒能幫上忙我很抱歉。」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你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哎呀~該怎麼說呢~客人您這樣我很難辦啊~」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如果有的話,我也很想知道啊……您的心情我能明白,我也很想幫上您,但是……」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你只是想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對吧?」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不然呢?」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魔法不是萬能的,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呢?」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唉……」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真的沒有其它方法,可以恢復記憶了嗎?」
「……我很遺憾,幫不上您的忙,抱歉了。我也很想幫助您這樣的人,但是……這確實是兩難的問題。」
「兩難?」
「是的,因為即使我有能力讓您恢復記憶,您在恢復記憶後,能不能承認或承受『恢復的記憶』,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當事人有可能拒絕承認這樣的記憶,認為這份記憶是虛假的,或是有一定程度的竄改或偏差。抑或即使接受,也可能因為衝擊過大而崩潰。」
「是、是這樣嗎……」
「是的。若真不幸發生,就會划不來了。這樣的結局,也不會是取回記憶的初衷吧。」
「……確實,但是我還是不想放棄。不能就這樣到此為止,因為我想知道真相。都努力了這麼久,我不想讓這一切白費。明明是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好不容易遇到,像您這樣願意好好跟我談的人……其他人不是敷衍我,不然就是越來越不耐煩,甚至直接把我趕走……像您這樣願意花那麼多時間的,還是第一個啊。」
「原來如此,我只是盡我所能而已。但事實上也幫不上忙,您這樣的顧客我遇過很多,每次都幫不上忙,也是很遺憾。」
「咦?是這樣嗎?原來有這種狀況的人很多嗎?」
「沒有,但也不稀罕。至少最近還有遇過一個。」
「這樣啊,那……」
「怎麼了嗎?」
「沒、沒有,無論如何,都謝謝您了,魔女大人。」
「不會。」
「不過,我還是想說……雖然或許無法很精確地表達,但我之所以那麼堅持要取回記憶,可能是因為,不想辜負某人吧……即使毫無根據,既不知道會辜負誰,更不知道會辜負什麼,但我想……如果我放棄了,萬一有等待我,或為了我而努力的人,那些人又該何去何從?他們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意思是比起自己,更不希望他人的努力白費嗎?」
「是的。何況我也努力到今天了啊,一路上早已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霜。但是我還是挺過來,走到這裡了。走到這裡了。」
「辛苦您了。」
「不會,畢竟是自願的呀。相信只要繼續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一定會走到終點的。無論終點等待我的是什麼,我也會概括承受的。」
「是嗎?那就祝福您了。」
「謝謝您。說不定我也不是只執著於結果,畢竟沒有人可以保證結果可以盡如人意。但至少在面臨『結果』──走到終點前,可以欣賞沿途光景吧。」
「是啊,能這麼想就好。」
「呵呵,可能我是滿樂天的人吧,說不定失憶前的我就是這樣。」
「或許吧。不過,說不定不只是樂天,也是個溫柔的人吧。」
「咦?是這樣嗎?」
「嗯,您這些想法,都很溫柔啊。」
「有嗎?我覺得很平常啊。」
「就是因為這樣,才很溫柔吧。」
「……這樣啊,那……希望我取回記憶後,還能夠是這樣,甚至變得更加溫柔。」
「但願如此,誠心祝福您了。」
「太感謝您了。我想如果這樣的我,都稱得上溫柔的話,那您一定是能使再不溫柔的人,都能變溫柔的存在吧。」
「咦?」
「我深信,這樣才是真正最溫柔的人哦。」
「那我告辭了,為了不辜負您的祝福,我會繼續努力的──再會了,溫柔的魔女大人。」
〈5〉
在找回記憶中的那份溫柔之前,我絕不停下腳步。
〈3.5〉(偽)
縱使我一直以來,都可能與「溫柔」無緣,但我也不願變得冷血。為此我必須繼續尋覓記憶,這樣我才能贖罪──
〈4.5〉
在那之後,我再也遇不到像那位魔女大人那麼溫柔的人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心灰意冷,溫柔本來就可遇不可求,比起渴望他人的給予,不如努力心懷溫柔,溫柔就能長伴左右了。
至少,我是如此深信的。
〈2.5〉(?)
說到底,我才是最不溫柔的那個啊。我從不覺得「」不溫柔,只是他似乎渾不自知罷了。
但我當年就是嚮往他的溫柔,才會與他合作吧。
只是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以「夥伴」自居而已。
〈6〉
最近似乎越來越常做夢了,但往往不記得夢了什麼。即便絞盡腦汁,也回憶不起一分一毫。這讓我深感扼腕,因為說不定有夢到過去的回憶──因為每次夢醒,都能感受到某種微妙的悸動,在胸口怦咚地跳。
怦咚。
怦咚、怦咚。
怦咚、怦咚、怦咚。
悸動不已。
我很確定,這樣的悸動從夢而來,但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夢?快樂的夢?幸福的夢?思念的夢?懷戀的夢?悲傷的夢?抑鬱的夢?詭譎的夢?恐怖的夢?失去一切的夢?
失去……一切?
(失去了什麼?失去記憶嗎?還是?)
似乎無法再深想下去。
不是不願,是無法。
腦袋嗡嗡作響,視野變形扭曲,忽明忽滅。
意識,逐漸朦朧──
我緊咬牙根,摀住前額,努力調勻呼吸。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腦袋似乎逐漸不再鳴響,視野也不再歪曲模糊了,胸口的悸動也平穩下來。
啊,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就像先前迅速遺忘的夢般,也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夢。
夢落幕後,一切歸於平靜,靜寂,甚至死寂。
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只能在一片死寂中活著,維持薄弱的呼吸。
試圖邁開步伐,卻陷溺其中,逐漸被周遭的蒼白吞噬。
不,是死白,死寂的白。
被死白吞噬後,我──
〈4.5〉(偽)
「意思是,您是為了贖罪,才會想方設法,無論如何都想恢復記憶,對吧?」
「是的。我知道這很強人所難,但是……我已經嘗試過各種方法,都沒有用了。實在是束手無策,才會……」
「我明白,辛苦您了。我也很想助您一臂之力,但很抱歉,實在是無能為力。」
「那麼……」
「雖然這麼問可能沒什麼意義,但還是想向您確認一下,對您而言贖罪是必要的嗎?不贖罪是絕對不行的嗎?」
「當然。假使我罪大惡極,那這樣的我就不應活在這世上,該被抹滅的不只是記憶,而是性命。而我想確認這點,唯有恢復記憶,才會知曉自己的罪行。現在的我只是感覺得到,自己肯定犯過什麼罪,而且可能是滔天大罪,因此我才不惜一切,也想確認真相。」
「原來如此……您真是有勇氣的人呢。勇於背負自己的罪孽,不是因為好奇或什麼理由才尋找記憶,而是做好不惜知道真相後,就必須以自身的性命作為代價。從這方面而言,您說不定不是在尋憶,而是在尋死吧。」
「呵,說不定還真是這樣。但對我而言,這並不可笑,只是為了不愧於任何人,才做的正當之事罷了。死亡也不可怕,現在這樣因為失憶,一切都充滿不確定性,遠比一死了之可怕多了。」
「但要自我了斷也是很需要勇氣跟覺悟的。更何況,您不怕死後的世界嗎?」
「那種東西存在嗎?呵。我連命運都不相信了,怎麼會相信這種事?」
「為什麼不相信命運呢?」
「那還用問嗎?雖說我失憶了,但有些經驗還是大略記得。而那些經驗,印證了天下無難事,只要有心努力,什麼都能做到。包括恢復記憶,我也深信只要努力尋找方法,也遲早能夠恢復。」
「這樣啊……」
「莫非妳相信命運嗎?魔女小姐。」
「過去的我也不相信,直到……只能說相不相信某種事物,時常是取決於自身經歷,沒有經歷過的話,可能說再多也是枉然。」
「唔嗯,妳要相信也無妨,我尊重妳。雖然我壓根不信,但那終究是我個人,也不可能說服所有人,因此我不會跟妳爭論。」
「嗯,這種事情也沒必要爭出對錯,畢竟只是經歷或角度的差異罷了。」
「是啊,很多事情不認同就不認同,不明白就不明白。打個比方,我永遠不懂不喜歡酒的人在想什麼,若是容易醉就算了,但我認為無論是什麼酒,都有其美味。因為不喜歡味道而不喜歡酒的話,我完全無法理解,但我也尊重。」
「是呢,我自己雖然也沒有很喜歡酒,但偶爾小酌,還在接受範圍內。只是我從不喝多,但我似乎是酒量還不錯的類型就是了。」
「是嗎?那妳不多喝還滿可惜的,能夠有好酒量卻不多喝,這對許多愛喝但酒量差的人而言,是十分奢侈的。」
「我明白。那您的酒量好嗎?」
「那還用問嗎?我看起來像酒量差的樣子嗎?若沒記錯,我似乎曾是很著名的酒豪,要比酒量沒有誰能贏得過我。雖然也是慢慢練出來的就是了,以前也是喝一杯淡酒就會醉倒的類型。看不出來吧?」
「是啊,不過人總是會改變的,現在的樣貌,從來不能代表過去。」
「沒錯,看來妳很明白。就如現在失憶的我,不能代表過去的我。說不定過去的我跟現在大相逕庭,但也很難說。不過無論是哪種,都無關緊要,因為我只是為了贖罪,才會想要找回『過去的我』。」
「我明白,但──」
「但?」
「沒什麼,原本只是想說,即使我有能力讓您恢復記憶,也不能輕易做這種事情。不過您沒有這種問題,畢竟您都做好了恢復記憶後,就要以死來贖罪了不是嗎?自然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為何會這麼說?」
「因為在恢復記憶後,有些人可能無法承認或承受『恢復的記憶』。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認為這份記憶是虛假的,或是有一定程度的竄改或偏差。抑或即使接受,也可能因為衝擊過大而崩潰。但既然您已經做好覺悟,就另當別論了。」
「是啊,我不會有這種問題。對我而言,想起來的是什麼就是什麼,如此而已。」
「我明白,原本是我自己多心了,請別放在心上。」
「唔嗯,妳是心思很縝密的人吧?也不是唯利是圖的人,不然為了做生意,有能力的話會努力去滿足客人,不會在意後果。更惡劣的人則即使沒有能力,也會不惜詐欺,把錢拿到就好了。妳不會做黑心生意,這點很好。」
「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要是每個生意人,都像妳一樣一本正經,那就天下太平了。這麼說可能有點誇張,但可以減少很多問題,是無庸置疑的。」
「確實。」
「那謝謝妳了,要不是我現在身上沒什麼錢,不然肯定會多給點錢來做為小心意的。我就只能給這些了,就別客氣了。」
「不用了,您太客氣了,我什麼也沒幫上,諮詢時間也不算長,實在不能收。」
「無妨,這點心意不算什麼,不收的話我才會過意不去,請收下吧。別因為我看起來比較可怕而不敢收啊。」
「不,真的不是因為如此,何況您看起來也不至於可怕,而是威風凜凜的感覺吧。」
「是嗎?會覺得冷酷嗎?」
「有一點吧,但感覺實際上並不是那樣的人。實際上應該是比較坦蕩大方、心直口快的類型。」
「妳說對了,但也不會因此亂說話的,呵呵。」
「看得出來呢。」
「眼光不錯。那麼,我該告辭了,既然妳這麼堅持不收,那就彼此各退一步,就只給這點吧,我走了。」
「等等──」
〈5.5〉
「呼……呼……沒想到剛才差點沒命……等等,這裡是……」
覺得這篇還是看得一頭霧水很正常,讓資訊雜亂不透明是有意為之的。這些片段的資訊就如碎片,伴隨劇情發展,可能會逐漸拼湊出輪廓了。
此外,這篇是由純獨白或純對話構成的,這也是刻意讓角色模糊化。不過從一些細節大致推斷出是誰的視角,及發話者的身分。基本上這篇同樣只有四個視角,關於這點可見上回的說明。
大抵如此,對於要如何解讀內容,就盡管發揮想像力吧(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