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了多久?」
我剛問,所有人都轉移過視線看著我,愛妲霏雅跑了上來,用雙手牽起我的手掌……
「大概快要一天了呀!待會就是最後一場賽事了!」
「我……還是輸了啊。」
耗盡了所有魔力,試圖一擊將其逼入絕境,我卻失敗了,沒料到他還能保有體力站起來反擊,這是最大的失算。
明明都原創了新魔法,還是打倒不了他。
無力感油然而生。
「那倒沒關係,帝國最強的男人本來就不會輕易被擊倒,除了面對上那種怪物等級的強大。」密絲緹靠在床頭櫃旁說著,她無趣的看著門的方向。
「怪物等級的強大……」
密絲緹轉回視線,看著我咧嘴一笑。
「沒錯,好比古爾拉蒂絲王,還有冒險者公會的總會長『妮亞』,妳的老師大概也能夠打倒亞瑟吧,說穿了。」
「他只是在帝國內稱為最強的男人,實際到了外面,還有比他更強的男人,例如南海的『海伯里恩』、東國的『紫神』等……說不定都能與他抗衡,甚至更強,就以這點上——」
「夏洛特妳還是得再加強才行。」
她略表調侃的語氣。
「是啊……現在的我還不夠強大。」
十分不甘心,做為大賢者的弟子,卻不夠出眾,擁有的力量不夠強大,我還得變得更強才行。
為了解救這個被魔物侵襲的世界,不強不行。
「不過,現在先休息吧,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芙蘭兒來到我的床邊,伸出手輕摸了一下我的頭。
「說的也是,我們先去等待皇帝殿下與亞瑟的決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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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與亞瑟一戰。
其實,我並不想在他釐清事情前與他交戰,因為那樣的戰鬥並沒有意義,比起為了爭權的戰鬥還沒有意義。只是一味追尋著,更強的力量來保護人,沒有半點意義。重要的是,要怎麼保護?要怎麼行動?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可他一樣都沒有想過。
因此,我才不想花費心神與他戰鬥。
緊握著手中的鐮刀,碩大的鐮刀比我高大上兩倍,是專屬於我的武器。
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我邁開步伐,朝著決戰的區域前進。
暗夜之下,最後一場戰鬥就將在此畫下句點。帝國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聖火在盃中燃燒,觀眾席擠滿了人,滿目瘡痍的場地是他與夏洛特一戰時留下的景致。
「紅方,不死皇帝——古爾拉蒂絲.佩西莉卡爾!」
屹立於大地上,全場一片鴉雀無聲,寂靜成了最佳的歡呼聲。
「藍方,亞瑟.貝西摩斯!本國最強的男人!」
亞瑟隨之走出,歡呼聲響徹了全場,他依然是那套漆黑的戰甲,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我和他一樣,運用著特別的力量,但我們所擁有的力量絲毫不同,也象徵著我們的覺悟並不相同。他只是追尋力量想保護人;我則要在狂風中找尋指引人民的明燈,我相信自己的選擇絕對並非錯誤。
我們對望了一會,在吹撫而下的寒風中,他舉起劍對著我。
「這一次!我會打倒妳!」
「汝開心就好,我會拿出全力應戰。」
他是帝國的功臣,可以的話我其實不想動粗,但他如此祈願,我只能如他所願。
號角聲驟響,宣告著戰鬥的開始——
第一時間,金屬靴踏破地面,直奔而上。
「冥河.離界。」揮過手,青藍的火炎四散開來,包圍住場邊,往上飄升的藍光壟罩成一顆半球體。
這是一種界域,避免內部的傷害四散開來,波及觀眾與場外。
大劍一斬而下,其重量宛如龍族的一擊,但是——
「沒什麼大不了的。」單手接住大劍,衝擊在手上沒有半點感覺。
抓住他的劍身,將人整個舉起,往一旁甩飛。
他順著力道飛出,翻過身子,利用雙腳踏住地面,震波將地面撕裂開來。
「冥河.吊人。」
伸出單手對著他。青色的光芒化作吊繩,直接浮現在他的盔甲上將其束縛,往內收縮拉扯。
從盔甲的隙縫切入,鮮血瞬間綻放了開來。
他無視於疼痛,筆直的前衝,正面拉斷了吊繩。一躍而起,抬起大劍正面打落。
揮過單手直接拍開,他便飛了出去。
他撞擊在光壁上,衝擊從外表並看不出來,但那一下隨手都是天崩以上的威力。
不過,亞瑟用盾牌擋住了。
「皇帝殿下啊,這不是妳的全力吧?妳的戰車呢?叫出來啊!」墜落於地面的他,雙眼看著我高喊著。
該說是不自量力,還是大膽挑戰?說實話我也分不清了。
「那就如你的意吧。」
青藍的火光聚集與腳下,將身子拉起,戰車浮現於身下,身子順勢就騎了上去。
戰車的車輪上,滿附著尖刺與青藍的火光,前方的惡靈戰馬正拉著戰車,無溫度的火光熊熊燃燒著,包覆著身邊的所有事物以及我自己。
也只有騎上戰車,才能自由揮舞如此大把的鐮刀,這才是我本來的戰鬥方式。而我從來不怕被從戰車上打落,因為只有穿透靈魂的攻擊能打傷我,而我——就是靈魂之主,絕對的支配者,因此無論如何。
都只能在我的面前戲弄小把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才對!這樣就對了!」
亞瑟高喊著,筆直的朝我衝來。
拉動戰車的韁繩,車輪隨著馬蹄迴轉而起,正面衝出。他抬起雙手試圖抓住戰車,戰馬卻無視於他的力量,正面將其踏過,車輪直接將其輾倒。
繞行而過,將他拖在戰車後方拖行。
他舉起大劍,劍光一落斬上車輪。無法在其上造成一點刮痕,是毫無意義的抵抗。戰車快速迴轉,將其甩飛至一旁,撞擊光壁時劇烈的衝擊接起強風,震盪的空間讓人的耳朵為之一鳴。
架起鐮刀——
「冥行.斬處。」
青藍的靈魂火光在鐮刀一閃而過的同時,往外四濺並吞沒了半場,無溫度的靈魂之火將亞瑟的盔甲表面融化,一陣衝擊更是打凹了他的胸甲。
往一旁繼續繞行,快速逼近他。
「冥行.斬處。」在一次揮過鐮刀,以近距離揮舞而下。
盾牌被快速舉起,鐮刀從盾的側面鉤入,靈魂之火正面灼燒亞瑟的身軀,盔甲開始變形。鐮刀勾住他的盔甲,刺入略融化的部分。
往上甩起鐮刀,將亞瑟整個人勾起。
「啊哈哈哈哈——」他笑著,一把揮落大劍。
可大劍在觸碰到青炎的瞬間彈了開來。
「冥行.命處。」
甩過鐮刀,一刀斬落在他的腹部,血色飛散的同時,反轉回鐮刀用反方向鉤住他的盔甲,甩飛至遠處。
轉過戰車,正面輾上去。
車輪輾過他的盔甲時,每一秒都使盔甲不斷融化,鮮血隨著尖刺撕開皮膚表面不斷流出……
「給你一次機會,投降吧,你沒有勝算。」
向下俯視著他,作為絕對的支配者,我必須高高站在他之上。
因為這是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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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其實活了許久,大約五千多年的時光吧。
其中有大半的日子都在逃避中度過,那時候的自己究竟相信著何物?現在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對於痛楚,自己是十分不擅長承受的。
我的父親是薩邱斯,身為他的長女,我應當是要繼承他的王位,但是那時候的我,心並不系於此。八英雄的途經了這片土地,他們是拯救世界的戰士,抗擊於魔物們,並協助人們在這之中求生。
他們的隊長,白騎士亞蘭,來到這片土地後,貢獻了良多,那時的我被他深深的吸引。
事實上,我和他關係還真不錯,唯獨都知道彼此不能討論婚嫁。
因為,在那時,魔人族是不可能與人類結婚的。
當時我的心系於這種痛苦之上,一點對國家的敬愛都沒有,是個只想追尋愛情的笨蛋少女。但是,父親並不反對這樣的我,就是不肯讓我追尋八英雄的腳步踏上旅途。
於是我只能留在魔人族的社會,父親告訴我的是——
我必須變的與他一樣強大,然後征戰四方,成為一個王者。
我的弟弟十分支持他的觀點,為之狂熱的鍛鍊。但我,從小便覺得奇怪,為何強大的人就會是王?王真的必須是最強的人嗎?難道不是能夠使人民幸福的人,才該去稱王嗎?
陷入在這等疑問中,我一直對王位有所畏懼,因此在父親死後,我仍沒有登基為王,這導致各方的將領開始叛變,使國家揮之一炬。
最終,只有我一人逃了出來,我成為了亡國之女。
因為我對王位的畏懼與懷疑,遲遲不肯繼承王位,最終導致一切毀滅,父親的豐功偉業毀於一旦。
我恨我自己,因為自己才導致國家滅亡,為什麼要懷疑?為什麼要質疑?把父親的正確當作唯一的正確就好了!我如此謾罵著自己。
在那之後,我流離於各個國家間,看著人民幸福的景色,我才醒目了。
力量不是為王的唯一條件。
王必須擁有力量且強大,但這不是唯一條件。
他必須能引領人民。
他必須能讓他人臣服。
他必須是與人們共存的領袖。
也必須是極為睿智且理性之人。
在漫長的旅途中,我學到了許多事情,為其兩千年的旅途,我遊走過了世界各地,看慣了所有的景色。親手送走了無數的人,看著曾經的愛人老死、其他英雄的殞落與消失、國家的覆滅與新生。
那時我不了解,為何我不會老死。
直到我發現,我能夠聽見靈魂的聲音,掌控靈魂本身,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普通了。
漫長的痛苦、孤獨、絕望侵蝕著自己的心靈。
到最後,全世界,沒有人知道我這個人。
接觸的一切,都會在自己的眼前被時間給吹的灰飛煙滅。
拯救了何物後,那物最後也消散成一簍雲煙。
那是深沉的痛楚,於是我躲了起來。
躲藏於遙遠的高塔中,封閉著自己,不想再感受任何痛苦,那時的我沒有信念,只是一具逃避痛楚的空殼罷了。
在高塔中響盡著孤獨,三千年的時光,我閱讀著詩書,試著學習掌控自己的力量,等待著自己的生命結束的一天。
那一天,卻有人敲響了高塔的門。
現今,魔人族的王者來到了我的面前,她就是亞瑟的祖母。
她請求我解救魔人族的國度。
「炎瞳氏族的王女啊!請妳再度引領大局吧!」
「辦不到,我終究不是成為王者的料。」
「所有的魔人都需要一個歸屬!妳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我不過是一介漂泊的罪人,也不配給他人製造歸屬。」
「妳的意志,真的僅只與此嗎?」
「我的意志……?」
我的意志,我到底想怎麼做,我該相信什麼?說實話我並不知道,但我逃跑了一輩子,在這之中我所學到的是: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只是讓自己更加痛苦。
「王女啊!引領國家是妳的使命!請您引導我們吧!」
使命……這樣的我?也配有使命嗎?
最終,我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她。
再次遊歷於世界各國,尋找正確的統治方法。
我看見了什麼?暴政下的殘酷、體制下的犧牲、權威下的黑暗,這是我所看見的一切,和以往並沒有太大差別。
我認識了許多新的人,有奴隸、有妓男女、有罪人,我看見的是他們被犧牲的景色,在我的眼下,他們一個個死去與消失,成為了我身邊的一員。
帶著千萬的靈魂與意志,我繼續走著。
挾帶著悲劇與傷痛,我雙眼直視著。
這一次,我想好好面對了。
我要創造一個國家,終結所有的悲劇,人們能夠幸福生活的國度。
力量是實現它的條件之一,但是有朝一日我也要捨棄這把利刃,因為戰鬥的結尾並不會迎來幸福,戰鬥只是必然的手段之一,我需要的是讓人能夠幸福生活的——社會。
我回到了魔人的國度,征服了所有部族,掌政為柯爾霍格帝國初代皇帝。
寫下法典、全新的文化、親手執掌一切,捨棄有關於自己的一切享受。
我是王,是支配此地的王者。
我要創造一個人民能夠幸福生活的土地,不再為戰爭所苦、也不因權威而被壓榨、不需要無端追求強大也能活著的土地!
為此我甘願獻上我的一切。
不被人理解也罷,孤獨一輩子是我的信念與我的期望。
我將會創造一個幸福的國度,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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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車往前拖行,將亞瑟甩飛了出去。
滿身是傷的他飛至遠處,摔倒後又重新站了起來,堅強的樣子與我截然不同。
「因為戰鬥就是魔人族唯一的道路!透過戰鬥證明自己!透過戰鬥保護想保護的人!我是宰相的利劍!最強的戰士!所以我要戰鬥!」亞瑟大喊著。
此刻,夏洛特看著身旁的密絲緹,她睜大眼睛愣了好一會。
「難道現在的國家你們還不滿意嗎!世界最強的帝國!最繁華的城邦!最幸福的城市!豐足的食物與美酒!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麼非要賭上性命戰鬥?好好活著令人痛苦嗎!?」架起鐮刀面對著他。
看著他的身影,就讓我感到煩躁不堪,魔人族的戰鬥血脈正在湧起。
他大笑了一陣,金色的光芒穿透天際,雷光奔騰,纏繞上盔甲與大劍。金黃色的斑紋上泛著雷光,他丟下頭盔,瘋狂的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夠!不夠!因為我還不夠強!所以要繼續戰鬥!來吧!讓我們來看看誰才是正確的!?透過這場戰鬥決一勝負吧!」
他瞬間衝破地面,雷光一閃而出,轟雷使地面崩裂開來,瓦解並燒焦,大劍正面朝我的頭部斬下。
單手抓住劍身,一點感觸都沒有的擋下。
「在我的力量前,你也如此勇敢的挑戰,這點我予以嘉賞,但是——」
「我的戰鬥才是絕對的正確!」
一把將其撞擊於地面上。
我為了國家與人民而戰,用著自己的方式對抗著一切,這才是正確的戰鬥,一味的廝殺絕對不是活著的意義!
舉起鐮刀,正面打落,一擊打垮了地面,場地中央嚴重凹陷,地面崩解開來——
亞瑟吐了一大口血,但他抓住了我的鐮刀柄。
「妳這也不是再與我廝殺嗎?這才是魔人族的溝通方式啊!言語全都是屁!讓我們以生命交心!」
他拱起身子,試圖將我與戰車甩飛。
「……為何你們要抗拒和平?」
世界不可能為我們所臣服,唯有通達情理,懂得溝通才會和平,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懂……?
我只是——不,我想追求的和平,有如此令人厭惡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瑟使出全力,將我的戰車往上推了一些。
「放棄吧,那怕你推飛我的戰車也沒有半點勝算。」
抬起鐮刀,再重重的砸下去,一陣衝擊使藍色的火光飄逸。
他又吐了一大口血,但是他仍沒有絲毫動搖,還笑著,笑得十分猖狂。
「我讓你放棄,臣服吧!」
使盡聲量大喊著,但他依然在推著我的戰車。
「給我放棄!現在立刻放棄!」
為什麼不屈服!力量的懸殊非常明顯,他還是不屈服!
「我只臣服於鐵血的宰相——那個死矮子啊。」
他低聲說道,瞬間爆發出力量將我與戰車一起頂飛。
站起身子的他,舉起大劍。
「天上天下——絕對無雙!」
一劍斬落在我的身上,撞擊到青藍色火光的瞬間,劍刃彈了開來。
他不甘心的瞪著我,使出了全力依然沒能弄傷我半點,這是最令他不甘心的地方。
「冥行.斬處。」
鐮刀揮落,火光飛散開來,他的身影被火光吞噬,遠處的壁面揭起了撞擊的聲響。他撞擊在火光上,站著——
失去了意識。
我還是最強的那個,但是在聽聞他所臣服的人之時,我不禁感到了一陣孤獨,比長年以來的孤獨還要難受,在這條道路上——
似乎只有我一個人。
「勝利者不意外的是,不死皇帝!」
解除了戰車,雙腳踏穩地面,看著毫髮無傷的身子……轉頭看著亞瑟,這就是我們的距離,你與我信念的差距。
那怕——令我痛苦不已,仍是我的信念,至始至終我都不會改變與拋棄它。
轉過身子,走離了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