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微妙的線索
從薇兒卡納離開,我帶著愛諾來到狐仙姐指定的地點,靠近賭場區的海鮮餐廳。
「哈啊~」一進到餐廳裡頭,就看到疊得跟香檳塔一樣的空啤酒罐,還有攤在椅子上醉笑的狐仙姐,多層次的橘色秀髮將前瀏海梳得直順而亮麗,濃密的後長髮燙成微卷的波浪,落在胸前的側辮髮宛如絲娟柔順。
畫上紅色狐狸眼妝的媚眼因酒精而散漫、染上薄紅的雙頰以及櫻色的豐唇,嫵媚的酒氣就已經讓人臉紅心跳了,再加上黑底白紋的絲綢旗袍,真的是……太讚了。
只可惜她打嗝癱軟的樣子像極了遊戲裡「哇哇」叫的軟泥怪,讓我又冷靜了不少。
「狐仙姐,不要把這裡當薇兒卡納好嗎。」我嘆了一口氣,到一旁請服務生幫忙收拾酒罐。
「呀哈哈~阿本,你來了啊,剛才的貴族小姐也在呀,早安~」
「咦?」狐仙姐對著困惑的我,用眼神打了一個PASS。
「那個,初次見面,我是愛諾.法布伊爾。」愛諾畢恭畢敬的鞠躬。
「法布伊爾小姐,妳好啊~我是狐仙姐,是薇兒卡納的小姐喔!總之,兩位先坐下吧。」狐仙姐招手,示意讓服務生上菜,第一道冷盤龍蝦鮑魚立刻就上桌了。
「邊吃邊說吧,嗯~從哪開始講好呢。」
「先從薇培兒大姐的行蹤開始吧,遇害當天晚上,她一個人出去了對吧?」
「是這樣沒錯,不如說,她前一天就出去了,只不過,那只是去一家名叫迪爾姆多的酒館,商討酒類進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天沒回來,我們在猜,大概是在陪那位少年玩。」
「但是沒有目擊情報吧?」
「是的,只有當天晚上,有人看到大姐帶著綠帽T的少年出巷子。反倒是綠帽T少年,有許多白天的目擊情報。」
「順帶一問,那條巷子後來有人進去嗎?有發現什麼人倒在那裡嗎?或著打鬥跡象之類的。」
「有人抄捷徑經過,不過沒有看到類似的蹤跡,為什麼問這個?」
沒有?嗯……把醫生帶到了巷子裡迷昏,卻沒遭到反抗嗎?真奇怪,如果派翠西斯夫人說的正確,那麼應該會有綁架的跡象……
「不過說也奇怪,大姐帶著綠帽T少年回到旅館時,梅瑞西娜有遇到她,詢問她去哪了,為什麼整天不在,大姐卻答不出來。」
「第三次了,小愛,妳哥哥有什麼超能力嗎?讓人失憶之類的。」
「嗯……至少他沒在我面前用過,但是啊,哥的摸摸頭能瞬間讓我忘記痛苦喔。」
「那對妳來說的確是超能力呢,嗯……總之,只能先假設兇手有能讓人失憶的手段。」
「讓大姐失憶幹嘛?」狐仙姐的尖長的精靈耳朵上下跳動,似乎把我們小小聲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並沒有特意過問一些私事。
「我想想,起碼有三位被害者,都失去了片段的記憶,或許是不想要讓自己接觸目標的方法曝光。」話雖如此,既然都已經要殺害了,我不認為這有很大的效益,除了被放走的派翠西斯醫生。
要說放走他的理由,大概只有「和卡麥加警官會合」的時間點,要讓卡麥加警官逃跑,又要去找人代充誘餌,不能帶著人質亂晃,所以只好先放置在一旁,然後被逃跑了。
……嗯,滿是破綻的推理,換作是維爾玫文那女人,肯定句句都能反論吧。
最大的疑點,就是這件事本身,本來可以不用發生的事,為何要多此一舉。
我們設下了陷阱,那麼卡麥加只要讓艾奇別過來就好了,也不至於聯想到內鬼就是卡麥加警官一事,雖然可能讓人有點困惑。
「……還是說,有卡麥加警官必須逃走的理由?」
「抱歉啊,人家這邊沒能得到更多關於犯人的情報。」狐仙姐雙手合十,俏皮吐舌頭對我道歉,同時,端著冷盤生魚片準備上菜的服務生,泛紅臉盯著狐仙姐發楞,還差點跌倒。
「不,足夠了,那麼,水手那邊呢,有什麼進展嗎?」
「死掉的水手,是郵輪『克莉絲娜提』的資深機工,大概每個月會有三天在島上停留,他跟其他死者並不認識,也幾乎沒有關聯,只是,他死掉當天,曾與其他被害者一起逛街,我看看,名字是……約德克。」
「……咦?約德克.法布伊爾嗎?」
「啊,嗯,是一個愛賭博的大叔,但約德克先生和死者並不認識,而是和克莉絲娜提號的幾位員工互為酒肉朋友,『水手』死去的那天,他在簡訊裡要求找更多同伴一起賭博,其中就有『水手』的名字。」
「爸爸……」
愛諾的爸爸?這未免太巧了。
「之後呢?『水手』死亡的時間點,約德克先生在那?」
「同時失蹤了的樣子,本來在想是不是一起去廁所,但兩人都很久都沒有回來,檢查之後發現,贏到的籌碼也少了很多,似乎是被兩人拿去逍遙了……的樣子。」
如此一來,所有死者之間,總共可以串成兩起事件。
首先第一天,愛諾的父親為了賭博而出門,於是在下午六點左右出門,同一天的晚間七點左右,犯人引誘「乞丐」到巷子裡,加以殺害,「乞丐」的死亡時間約是十點左右。
第二天,約德克晚上和死者「水手」一起在賭城賭博,兩人贏錢之後,起了貪念,想要拿籌碼去揮霍,這時,遇到了兇手,結果而言,他殺死了『水手』,而約德克……
「那之後,就再也沒見到約德克先生了嗎?」
「不,聽說隔天早上,約德克有出現,從早上的研究賭博戰術,到晚上的賭場聚賭都全程參與。」
好吧,那就是第三天沒任何事,嗎?
接下來第四天傍晚,他搭船回到加港,在通往加城的林間遇害。
「果然沒錯,先不論兇手的動向,整起事件都和約德克先生有些許關聯。」
「但是『乞丐』的死跟爸爸沒關係啊?」
「狐仙姐,他跟水手們是約在那見面的呢?是瑪頭吧?」
狐仙姐點點頭肯定,我接著說下去:
「如果約德克先生本來就島上,他一定會約在賭城前。」
「呀哈哈,原來如此,就跟我的客人一樣啊,如果來到島上是為了與我共度良宵,那麼他們會希望我去瑪頭迎接,一刻都等不得,但假如是先到島上休憩,那他們會直接到店裡找我。」
「沒錯,只是單純的邏輯問題,尤其是賭癮,對他來說肯定連等一秒都是折磨。」
「爸爸第二天才到羅茲姆街?那第一天他究竟去了哪裡?」
「這個部分大概已經無法考據了,只不過……或許跟妳哥有些關聯。」
「哈哈、哈哈哈哈!這樣啊,哥為了我,利用了爸爸……然後在計畫的最後殺死了他。」
「我想這就是第一部分的大綱,至於第二部分,目前兇手的目標就是──」
「玫文姐!所以我們只要守在玫文姐身邊,就能找到哥哥!」
「沒錯。」
「嗯~玫文啊,那人家可能幫不上忙呢。」
「沒關係,那個女人肯定有方法保護自己,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我撈了一碗剛上桌的鮮魚湯,細細品嘗。
「呀哈哈~能得出結論就好,不過,我還是有些在意大姐的事,雖然事到如今不是重點所在,但犯人究竟是怎麼從隔壁間的倉庫,拿到老虎鉗和酒精燈,殺死大姐?」
「嗯……果然只能透過天花板吧,如何?有什麼線索可以給我嗎?」
「啊,好的,我看看,天花板上有物品拖行的痕跡,跡上的繡班與老虎鉗吻合。」
「那麼,老虎鉗跟酒精燈是何時不見的?」
「我們倉庫的固定盤點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和早上的九點,那天十一點,盤點人員正在點東西的時候,有隻老鼠衝過來撲到人員的臉上,他醒過來之後,東西就少了。
「……啥?被老鼠襲擊?」
「嗯,可能他怕老鼠吧,嚇到都昏倒了。」
「啊啊,我懂我懂,之前在寵物店打工的時候,三線鼠也一直在咬我。」
「不可能,野生的老鼠和養殖的家鼠不一樣,野生的比起攻擊更會選擇逃跑,就和小強類似,更別提主動攻擊了。」
「意思是說,盤點員對我說謊?」
「是的,而且,醒來就少了……實在是相當可疑。」
「該不會是他幫哥傳遞道具的?」
「很有可能,狐仙姐,可以請那個人過來嗎?」
「知道了,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薇兒卡納,到時候人家找他過來,在那之前,就讓我們先填飽肚子吧,咕嚕咕嚕。」
「妳只是自己想開喝吧……嘛,也好,能放鬆的時候盡量開心一點吧,狐仙姐,可以請店員幫我做一個便當嗎?其實我還有一個同伴,她幫我在路上巡邏。」
「嗯哼哼~這個溫柔的口吻,是女孩子吧?對嗎對嗎!」
「雖然的確是女孩子沒錯,但絕對不是妳想的那樣。」
「那就跟人家說一下嘛,這次是怎樣的女孩啊~」
正當她緊咬者這個話題不放時,一個穿著帽兜的魁武大漢,猛力的推開餐廳的門,風鈴大作,瞬間吸引了餐廳的所有人注目。
「狐仙姐!大事不好了!有一個很可疑的傢伙在街上大鬧!」
「把事情說清楚。」
「是、是的!我們一如往常在街上巡邏,結果就看到一個帶著黑頭罩白面具,穿著女僕裝的怪人,上前去搭話,結果那傢伙居然不屑跟我們說話,只拿出話本寫字……看了就火大,阿源就拍掉那傢伙的本子,結果引來那傢伙一陣毒打,我們全部一起上都打不過……」
「那誰叫你們要欺負她?」
「不是啊,叫她把面具拿下來也不肯,我們只是在做例行巡邏而已啊,那傢伙絕對就是在小看我們!」
「啊,狐仙姐,那就是我的同伴。」
「……唉,大姐就是太寵你們了,乖乖給我去道歉,那位是我客人的朋友。」
「咕,遵命。」
「我也跟過去好了,順便帶十重小姐過來一起吃飯。」
「抱歉,我們家小的給妳們添麻煩了。」
跟著大漢來到酒館區的後段,林立著獨棟式的黑煙囪瓦房,樣式統一,但每間的酒館的新舊、外裝不盡相同,街景規律而活潑。
然而使街道喧囂不已的,卻是路正中央情緒高昂的人群們,他們圍成一圈,男人的聲音興奮的嘶吼著。
「薇兒卡納的保鑣們!可別輸了啊!」
「就是說啊,平常給你們多少保護費啊!怎麼打不贏一個女人啊?」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狐仙姐在我和愛諾前面幫忙開路,好不容易進到暴風眼中,路正當中倒下的壯漢們,跟沙包一樣的疊了好幾堆。
還站著的保鑣們也是各個高而魁武,穿著粗曠的服裝,團團包圍住一個身影,我只能勉強看到她有些蓬鬆的黑色褶裙。
狐仙姐雖然大聲的想要制止,但在大漢們耳中反而像是加油聲,十重身後的保鑣率先衝上去,想從後背熊抱住十重小姐,正面的兩位保鑣一瞬間了解他的想法,跟著舉起厚實的拳頭,瞄準面部和腹部打擊。
雙臂大張的保鑣即將得手時,十重小姐立刻急蹲,撲空的保鑣踉蹌的之際,十重單手托住保鑣的臂膀,拉腿過肩一摔,保鑣就像保齡球似的,撞上出拳的其中一位壯漢。
本瞄準腹部的保鑣見狀,遲疑了半秒,改將拳眼瞄準十重蹲低的頭部,只可惜,一刻的遲疑即是巨大的拉距,十重早就迴轉身軀閃避,穩住重心之後,跳立的同時曲起右膝、抬腿頂開了男人脆弱肘部,他只來得及露出驚惶表情,臉龐硬生生的接下十重拉直腿幹、來自鞋底的鷲擊。
「怎麼可能……這個女人是怪物嗎……都打了快十五分鐘了,又臉不紅氣不喘的秒殺了三個人……」
「嘖!你又看不到她的臉,說不定她早就滿頭大汗,想要求饒了呢!」
「福魯克,給我住手!」
「這聲音是……狐仙姐?快走開,這女人很危險!」
「危險的是你們這些傻大漢!她是我的客人。」
「咦?難、難道說,是狐仙姐您請來的保鑣?」
「她是這位精靈偵探的助手,應該也能算是保鑣吧。」
「這樣啊,對不起!我們沒接獲類似的通報。」
「非常抱歉,這點是我的不對,額,其實我在想,就算跟妳說有個戴黑色頭罩白面具的女僕是我的同伴,大概也只會被懷疑,畢竟這起事件來說,犯人的手法……」
「啊啊,原來如此,說的對,要是你傳來這樣的訊息,我也會起疑心。」狐仙姐傻傻地大笑。
「什麼嘛……說來說去還不是這個女人的問題,明明只要脫下面具就好了啊。」名為福魯克的壯漢不滿的咋舌。
「十重小姐是有苦衷的。」
「苦衷啊……但這樣我們很難做人耶,要是裡面替換成了兇手該怎麼辦?」
「嗯……」
我只能冒著冷汗肯首。
「那個,稱呼您為十重小姐可以嗎?我是狐仙姐,非常抱歉,我的手下有點過於神經質了。」
「……(搖頭,鞠躬)」
「但是啊,我也必須給我的部下一個安心才行,這裡人多嘴雜的不方便,如果可以的話,能跟我到附近的服飾店,讓我和一些可以信賴的手下,確認一下妳的真面目嗎?」
「……(盯著我看)」
「啊,要我陪同嗎?」
「……(搖頭,手指著地板)」
「要我待在這,不准跟過來的意思嗎?」
「呀哈哈~這就是所謂的少女心呀,阿本。」
「總覺得很可疑啊……先把這傢伙綑綁起來吧,狐仙姐。」
「唉呦!再說這種話我要揍你了喔,福魯克!」
十重小姐沉默地看著狐仙姐和手下拌嘴,這時,她緩緩轉頭,把手伸進了側邊口袋,似乎翻找著什麼。
「啊!狐仙姐,小心啊,那傢伙要掏槍了!」
一旁站著警戒的保鑣箭步飛奔上來,戴上手指虎的拳頭,突然不說分由的往十重的白面具上呼過去,啪嚓一聲,白色的基底面具爆裂破碎,雖說因為膠的關係還好好黏著,但看起來相當狼狽。
「咳啊!」毫無防備的受擊,十重被頭部帶動往後退,腳步雖然踉蹌,卻也飛快的穩住身體,痛苦的蹲下來。同時,小冊的筆記本也從口袋裡滑落。
「筆、筆記本?」
赤紅的鮮血從頭套約鼻尖的位置、宛如快轉的沙漏般瘋狂滴落。
「十重小姐!」我立刻去扶住她。
「?!福魯克,去叫醫生,喂!出拳的傢伙!立刻去最近的旅館裡租房間,醫藥費和住宿費全部由你負責。」
「是的!很抱歉!」
我本來想把她的頭罩拿下來查看傷勢,但就在我碰到黑布的瞬間,她用力的掐住我的手腕。
「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
「阿本,不要發呆了!我們帶她去旅館休息。」
我只能慌忙的點點頭。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