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房間……外頭的陽光老早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夜中的星光。
今晚,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武仁大哥走在我面前。他問:
「晚餐都還沒吃吧?」
「嗯……不如說午餐也沒吃。」
他嘆了口氣,無奈的帶著我走上飯廳。在那裡,崔聖恩就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他一看見我便站起了身子。
「嘿!妳還好吧!?」
「還過得去……過不去的話又能怎麼辦?」
假設過不去的話,我又能與自己做些什麼?除了繼續寫下去,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我沒有蠢到會去自殘,那根本沒辦法解決問題……何況武仁大哥都特別跑來和我說話了。
崔聖恩這才坐了下來,他雙手抱胸,一臉沉思的看著桌面。
「我去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再決定要料理些什麼。」武仁大哥留下一句話後,從我面前走往冰箱的方向。
我來到座位上坐了下來,崔聖恩看向了我。
「抱歉,如果我即時有說些什麼,應該會好受一些。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因為我第一次投稿就過審了。」
聽在耳內會覺得,他是不是在炫耀。我知道他不是真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說明自己為什麼很難安慰我,關於這點我也不想過度的針對他了。
「那倒沒關係……我也知道有沒有才能這件事情很重要,如果你有的話——那也不是我可以去責怪的事情,出生又不是自己決定的。」
就跟去責怪西奈一樣沒有意義,寫作的才能也不是西奈自己要有的,她只不過是剛好有了自己不感興趣的才能,因此而錯怪她是十分不講情理的。
他點了一下頭,聳了一下肩膀表示無奈。便放鬆神色的說:
「那天晴妳有想好接下來的方向嗎?繼續把真紅之血寫完?還是要拚下一次投稿或是寫作競賽?」
「我……」
該怎麼做才好……?
「這倒可以慢慢想,先休息一小段時間吧。等到精神鬆開來了,不再受低潮影響再來創作也不遲。」武仁大哥插話道,語氣聽上去充滿了告誡的意味。
「是也沒錯,低潮期就不必強求自己寫出東西了。」
崔聖恩附和時露出了一陣淡笑,告訴著我安心一點沒關係。
「你們有過低潮期嗎?」出於好奇,我在這個點上追問了起來。
「嗯……」崔聖恩猶豫了一會。
「剛剛不也說過了,我有過許多低潮期,在出版作品的路上也是輾轉了許久才正式有作品登上檯面。到了現在,我還是沒辦法自由的寫出我無法體會的東西,我不過是在規避我不擅長的題材,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內發展而已。」
武仁大哥立刻就給出了答復,大致上和他方才與我說的沒有差別。
只是……規避不善長的題材嗎?似乎很重要?
「規避不擅長的題材……?」
「沒錯,這很重要。如果妳無法在另一個題材做的面面俱到,不如先不要急著讓自己跳躍到另一個題材之中,先等待更多的磨練,直到自己能夠完美的寫出了再深入也不遲。在此之前,我見先待在自己能夠寫好的題材內,也就是要迴避掉自己不擅長的內容,好比我都會在作品內迴避掉戀愛的內容。」
他沉穩的解釋著,這卻讓崔聖恩在一旁偷笑,他本人似乎並不想理會對方,僅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簡直像是面對屁孩時大人感到的無能為力。
崔聖恩笑了一陣後,他用手摸著下巴,一臉神氣的說:
「看來你這樣的男人也交不到女朋友啊!那我交不到就不是我的問題了!啊哈哈哈哈——!」他看上去心情相當之好。
這時,西奈出現在他身後。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交不到女朋友是因為你看起來就很矬好嗎?」
她的一句話讓我笑了出來,嘻嘻嘻嘻——的偷笑聲止都止不住。
「妳說什麼!?妳這個到剛剛為止才交出作品的死線仔!?」
「連女人都泡不到的垃圾童貞還想拿我怎樣?」
「妳這個——不要臉的蘿莉控變態!」
「你才是個連泡妞都不會的笨蛋處男。」
兩人吵了起來,騰鬧的樣子將一切的抑鬱都從心底刷去了。這時,艾莉亞姐姐與淵史哥也相繼走上了飯廳,其中姐姐的手上還拿著一瓶威士忌;哥則拿著一份外賣放到桌上中央。
「一起來喝酒吧~」艾莉亞姐姐高舉起了威士忌,歡呼似的喊著。
「……不會很烈嗎?」我是從來沒喝過酒的,事實上,我也不太能喝。不是為容易喝醉的關係……而是因為其他原因不能碰酒精。
「不會~放開喝~」她迷迷糊糊的咧嘴笑著,從面紅耳赤的模樣來看……
她早喝醉了,見她一把將威士忌放在桌面上,癡笑著趴於桌旁時,形象幾乎毀了一半。
淵史哥入座時,她將紙袋中的紙盒拿出來,接連拿出了四個紙盒。
他微微的一笑,笑容既優雅又充滿了溫情,這時便讓人感到他有多麼可靠。
他打開紙盒,分別裝著:
整大盒的章魚燒、無數的葡式蛋塔、整盒的起司薯條、芝心香腸整套組。
「今天是不太一樣的日子,放開吃沒有關係。總之……」他說到一半,將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眼神中透著安撫的心思。
「雖然沒能成功上選,但是我仍希望妳能接受,繼續快樂的創作,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如果妳喜歡的話,那真是太好了。」他笑道,笑容中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你……但是,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沒有上選的?」
「這個啊……」淵史哥撇開了視線。
崔聖恩停下了與西奈對抗的手腳,轉過視線看向我回:
「我見妳遲遲沒有回來,想著該不會是那麼一回事吧?但是又無從確認,所以去找了艾莉亞,因為她也有作品在那間出版社出版,想說讓她去探探看——」
她用手抓了抓側髮,有些欲言又止的。
艾莉亞爬起身來,豎起大拇指笑。
「沒錯~是姐姐我去問的~我的編輯幫我去問了一下……就知道沒有上呃……」她看起來略不舒服,顯然是酒喝太多了。
幾秒後,她努力忍了下來,轉而繼續說:
「聽說本來是再猶豫要不要過審的……後來有人提出作品太沒有商業價值就退了——畢竟大眾的口味就不是這樣啊~」
她說完後又趴了下來,軟爛的神色看上去反而意外的可愛。
「所以……被退稿的原因是並不符合市場?不是因為作品難看?」
那還真與武仁大哥說的一樣……申論本身不符合市場,事實上現今的大多作品,確實不會往哲學的方向申論。當然,少數特別經典的作品還是有這方面的環節,但是和他們相比……我理當是比不過。
也就是說,如果我想走這個方向,還需要有更強的能力使故事更精彩……否則,去追尋大眾喜歡的口味比較好嗎?
「是的……不過作品本身倒也不是極高水準的作品,否則還是會過審的~就是屬於中上的程度而已,再加上不符合大眾的口味,所以被退稿。」
她閉著眼睛笑道,從微皺的眉尖便看的出來她正為酒精而頭痛。
「她也是在探查清楚這件事情之後,就開始喝酒了,好像已經喝到第四瓶了。」崔聖恩拍了一下桌面,無奈的搖了搖頭。
「哎……」
比起艾莉亞姐姐去探查後的消息,我更在意的是……她喝了四瓶威士忌!?還能與我談話!?
西奈突然從一旁靠上了我的身子,她尷尬的苦笑了一陣。
「抱歉,忙著趕稿忘記事情了~原諒我吧~」她努力的擠出有精神的聲線,但是我仍聽得出來她很累。
「沒關係……只要妳請我一點好料的話。」
要說我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事後回想起來……出現在門前的是武仁大哥,而不是西奈這點還是讓我有點不爽。當然,我不是說武仁大哥不好,而是西奈沒有達成我的期待!雖然這很自私就是了。
她立刻拿出了手機,對著外送平台就是一頓點單。
「現在是怎樣?大家都要點單了是吧?」崔聖恩跟著拿出手機笑道。
「……各位等一下——簡武仁已經在料理了,你們繼續點單會吃不完的。」看上去現場只有淵史哥一人是冷靜的。
「上菜。一人一份茄汁歐姆蛋包飯,搭配一份現炸的蔬菜可樂餅。」
武仁大哥轉過身子,端著一盤又一盤的蛋包飯上桌……
歐姆蛋包飯呈現著金黃色的色澤,美麗的外觀猶如去餐廳點餐時會看見的造型,完美的形體與番茄醬文字結合再一起,不管怎麼看都是上天賜予的極品美食——還是我喜歡的日式洋食——!!!
「大哥!謝謝你!」一時之間,過往的煩惱都丟到了天邊。
「不客氣。」他平穩的答道。拿起一份芝心香腸就品了起來。
「如何,好吃嗎?」
「不錯,天晴也吃吃看吧。」他回答完淵史哥的答覆後看著我說道,隨後入座坐了下來。
「好的!」
在一陣大快朵頤之後,桌面上的餐點被淨空,送來的新餐點又在大家的火力之下被吃進胃中……來來回回過了兩輪左右,所有人都吃不下了,這才停下了叫餐的動作。不知不覺之間,我們從晚間七點開始用餐,一直吃到了晚間九點……
「好飽……跟吃到飽沒有兩樣了。」崔聖恩一臉滿足的摸著自己的腹部。
「說什麼呢,你根本沒吃多少好嗎?」
一路看下來,我們六人的食量大小大概是:
崔聖恩小於西奈、西奈小於艾莉亞、艾莉亞小於淵史、淵史小於簡武仁、我的食量是最大的,從頭吃到尾都沒有停過。
「當然啊,我又不是妳……看起來就還在長個子和胸部。」他冷嘲熱諷的對著自己的胸部畫出一個大圓形。
我一低頭,只有微微的隆起……他是故意在嘲諷我的。
「啊啊~像你這種男人一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的。」
眾人笑了一會,宛如深夜中的一盞營火,人們圍繞著它快樂的歌唱著、舞動著、暢談著,這便是我現在所見的景致。
武仁大哥平穩的一笑,他道:
「久違的來一次作品分享吧,大家都把彼此的作品更深入的讀過了吧?」
「好~」艾莉亞姐姐迷迷糊糊的舉起手喊道。
西奈點了一下頭,自信的一笑,笑容中充滿了驕傲。
「那就先從天晴妹妹開始吧!」
「哎……?我嗎?」
一開始就討論我的作品?是不是太刺激了?
「這個啊,我說過了!跳過。」武仁大哥率先答道。
他刻意閉上雙眼,似乎是不想與我們有視線交集。我想,他果然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說那麼長一段話。
崔聖恩轉過視線看向了我,他認同的一笑。
「雖然沒有過審,也還不到厲害的程度,但是這些日子來進步最多的應該就是妳了!至少,從我覺得不好看的作品……變成了還可以一看的作品。」
「聽著像是稱讚,卻又有點微妙……」
感覺又有點貶意,像是在說我的作品進步了,卻也沒有多厲害。既高興又有點惱火,這種心情真的很難表達。
轉移過視線,看向淵史哥之時。他道:
「對我來說是值得花時間去看的作品了,我喜歡女主角戰鬥的模樣,不去考慮後果的揮舞劍刃,一心只有掃除敵人的模樣真的很帥,是和只為了保護東西而戰的心理,不同方向的帥氣。」
「還有就是……細部說到仇恨的部分,有提到沒想過的看法,覺得很有趣。只是遣詞用字與標點符號都可以加強,還有就是角色的形象上可以刻畫得更深。」語畢,他露出了一陣溫柔的笑容,和上一位的笑容不同,讓人感覺相當舒適,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謝謝你,給予我如此高度的肯定……」
轉移過視線,落在了喝醉的艾莉亞姐姐身上……我想,當時我等待被評價的時候,應該沒有勇氣主動去注視他們,在不知不覺間,我與他們的距離似乎不同於那時候的遙遠。
並非我的寫作實力與他們近了,而是我信任了他們,他們也接受了我……事情應該是那麼一回事。
她睜開眼睛看向我,癡笑了一會。她說:
「不錯呀……是不錯的作品,就是不一定能讓所有人喜歡……只不過……對於喜歡思考的我們是討喜的……很少有……文字作者不喜歡思考的。」
「因為思考是寫作的根本開始……因為去想,所以去寫……能幫助思考的書……都是……好……書。」
武仁大哥搖了搖頭,站起身子。
「我去找個東西給她蓋著,妳們繼續聊。」他留下一句話後,便走離了飯廳。
剛好,到了最後一個人。我轉移視線看著身旁的西奈,她有些黑眼圈,卻對著我展露淡笑,像是有某種特別的執著。
注視著她的雙眼,她也同樣正注視著我的眼眸,她對著我伸出了手,輕輕的摸著我的頭頂。微微勾起的微笑表露著她的滿足,她問:
「會後悔讓我來教妳嗎?」
我搖了搖頭……雖然一開始是挺厭惡的,但是在後續的陪伴與幫助中,我更認識了她,反而覺得自己很依賴她。在上學時、在寫作時、在放鬆時,基本都有她的身影,這不是依賴會是什麼?
她依然笑著,在安靜的室內——她湊近了身子——在我的面前逐步的靠近我的臉。
感覺遭似乎起了一些風,彷若有花瓣正在輕盈的飄盪著,雖然不是戀愛的感覺,但是瞧著她的行為不禁羞澀了一會。
「妳們要幹嘛啊!?」崔聖恩一陣大喊,這一聲摧毀了所有的醞釀。
西奈轉回頭一臉嫌惡的瞪著他。
「瞪什麼瞪啊!妳一個女孩子要……要親女孩子什麼的!?我才沒有看見!?」他害羞的撇開了頭,從他的紅潤的臉頰與耳朵就可以明顯的看出,他超級在意。
「我又沒有要親~只是要說悄悄話~你這個變態~」西奈嘲諷的說道。
「誰跟你變態啊!!!」
一旁看著兩人吵架的淵史哥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他撇向我。
「天晴,妳……還喜歡這裡嗎?我自己也問過我自己同樣的問題,我認為我是喜歡的。」
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時,讓我好奇的楞了一下,大約過了數秒後。
「可以先讓我問……為什麼淵史哥是喜歡的?」
他微微的一笑,笑容中充滿了喜悅。
「因為創作者宅邸的生活,給了我許多的樂趣,所以我很喜歡,也希望今後能與妳們更深的認識。」他的回應讓人感到有些驚訝……
「我也帶給了人快樂……?我是單方面接受幫助的才是……」
「沒錯,我也是接受幫助的其中一人,不,大家都一樣是在接受幫助,彼此協助對方不同的需求,也許這是那位富豪根本的想法吧。」他笑著回應。
「……」
「天晴又怎麼覺得呢?」
「很高興——我喜歡這裡!能來到這裡真的是太好了!」
比起因痛苦而說出的話語,這一番話語更加打動了心靈,是屬於自己的答案。
這時,武仁大哥走了回來,他替艾莉亞姐姐披上了一張薄棉被。他走到崔聖恩與西奈的中間,輕拍了一下兩人的肩膀,暗示他們讓爭吵消停一下。
「有勞你了。」淵史哥看向他笑道。
「小事。正巧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而且是只有天晴可以做的事情。」他簡易的回了淵史哥,轉移過視線看著我認真接續道。
「什麼事情……?」看他認真的神色,應該不是什麼小事。
「你可以自己決定……因為很趕,我是不太推薦。事情是這樣的,橫月出版社有舉辦一個『小說對決賽』,最後收稿期限到下個月底,距離現在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金賞與大賞都能夠出書,如果妳覺得自己還在燃燒著動力,不妨可以試試看。」
「如果!妳真打算去參加,這次我也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他雙手抱胸,眼神認真的盯著我。
「我也是!絕對會幫到底!」崔聖恩站起身子喊道。
艾莉亞姐姐此時稍稍醒了過來,舉起單手表示同意。
身旁的西奈一笑,她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認同。
最後,淵史哥閉上雙眼,豎起大拇指並露出了一副爽朗的笑容,藉此來回應自己的肯定。
「我……」
都走上了這一步,應該沒有好猶豫的部分了。
「我——我要參加,絕對會在最後期限內把作品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