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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山海妖異奇譚》第四十一回:真兇

徐行 | 2023-06-02 21:00:03 | 巴幣 6 | 人氣 121

完結第二卷:靈龜凝雪
資料夾簡介
庚辰山神秘剝皮事件終於落幕,失蹤的地主神與真兇現身!第二尊神獸出場,北方的妓街失蹤案件與姚家的愛恨情仇,清唱的真實身份是⋯⋯

  應龍說完這個故事,眼眶微微紅了,她抬起眼來去看面前的任鈴,任鈴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所以⋯⋯剝皮鬼,畫皮祂——和應龍大人您⋯⋯」

  應龍:「我並非人類,但我待他的心意絕無一絲虛假。那孩子和我沒有血緣,甚至不是我的信徒,但我是真的⋯⋯真心地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但她不是人類,而是神明。應龍做得了天神之妃、天地萬物之母,卻當不好一個孩子的母親。她想她做錯了,沒能在他那般迷惘無助時好好地接住他,或許還深深地傷害了他,用她教給村民們的那些所謂「傳統」。

  任鈴立刻喊:「這絕對不是您的錯,應龍大人!是⋯⋯是⋯⋯」

  是誰錯了呢?如果不是龍神,是那孩子、他的朋友、那個女孩,還是那些村民?任鈴的腦袋一片空白,一下子什麼都說不上,只一張嘴開開闔闔。

  應龍笑了:「沒關係,我明白妳的意思。扯上人類的事情,總是很難斷言誰對誰錯。」

  為何應龍的笑裡總是帶著一點悲戚,任鈴此刻知道了。應龍正輕捧著她的手,撫著她的手背,緩緩道:「謝謝妳,小復祖。妳很溫柔,還有個好名字。任鈴任鈴,天靈地靈不如人靈,說的就是妳呀。」

  一瞇眼一勾唇,那雙手的溫暖讓任鈴想起了自己的親娘。她真不覺得應龍有哪裡做錯了,誰都無法被怪罪,只能把這一切想作天意使然,連神明也無能為力的天意。她心裡格外酸。

  白虎回來的時機恰到好處。他喊了應龍一聲,沐浴在她與任鈴順聲投去的視線裡走來,兩手裡分別是一枝岔毛了的畫筆和一個素白的小錦囊,全都交到了應龍手上:「其他部分都被蒸發掉了,我只留到一些。」

  不管那枝筆爛成什麼樣子,應龍都認得出來。這是她當年不用法力、親手製成的那枝畫筆,白虎在畫皮破碎的肋骨骨骸裡找到的。小錦囊裡裝的自然就是骨灰,在太陽將畫皮的殘骸完全蒸發以前剩下的最後一點。

  應龍將畫筆和錦囊捧到心窩前,溫聲道:「謝謝你,已經夠了。」

  白虎的臉色也不太好,深沉裡帶著一絲惆悵。任鈴想起白虎說過不只他,青龍也曾出言警告,說明他們老早知道應龍撿了一個孩子回來養。那時畫皮的真名也是白虎告訴她的,難道他早就知道那個孩子墮落成妖魔了?

  她只在心裡猜想,沒有多問。任鈴看得出來應龍傷心,白虎不樂意提,她自己也是光想就難受得可以,便不打算深追了。

  「說我的事情說夠了,我知道你們不是為此而來。」應龍的聲音聽起來明亮了些,好像她早已把剛才的愧疚哀愁都收了起來。「雖然我本來以為,你或許是想帶著新上任的復祖來給我看看,順便吃個飯的,但好像也不是。」

  白虎聽見「吃飯」又抖了下,是肉眼可見的那種幅度。

  應龍:「我看好像還有個小姑娘跟你們一起來的?她若是會回來,就等等她吧,我們一道用早膳。」

  白虎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用,我們還要趕路⋯⋯」

  應龍似乎是打起了些精神,還有心情開玩笑了:「哎呀,你若是不肯賞個臉,我可就不回答小復祖的問題了呀。這樣真的好嗎?」

  任鈴趕緊回過神,抓著白虎又是一頓捶:「不、不行!白虎!」

  可他大爺還是頑固得很:「我不要!不要啦!真不要!」

  後來是如何一陣鬧騰,清唱回來時是如何被這兩個打鬧不休的人逼得莫可奈何、無言以對,又是如何在見到一般凡人無緣能見的地主神應龍時驚得無以言表,又是一段故事。

  任鈴真不覺得和應龍吃頓飯有什麼好害怕的。她既是天妃又是救世神,同為天官五獸時,神格便已經比白虎他們高出許多。即使後來為私情下凡,據守庚辰山、退出天官行列,黃麟加入後的五獸依然尊她為統領。即使她大多時間都守在神佑地不離開,這個稱號沒有多少實質上的意義,還是能在她想找大家來吃個飯敘敘舊時起點功用。

  任鈴只覺得,應龍之於白虎很像是阿娘之於她兩個哥哥。姚雪仙訓他倆在外頭野一整天都不回來吃飯時,那場面根本一模一樣。白虎為什麼會怕她,或許也和任鎗、任鉉兄弟倆為什麼那麼怕母親一樣,是無解的。

  而清唱,她的觀念裡對神獸的認知似乎不停地在被刷新。先是看似瀟灑實則假正經的白虎,而後是看似高潔莊嚴實則平易近人的應龍。都沒什麼不好,只是她還在調適。從任鈴那兒把事情來龍去脈聽了個遍,清唱心裡有了底,便權當聽過就過了。

  畫皮的事已經結束,此刻他們應該關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個一轉眼間就滅掉了一個山海師世家的妖魔,究竟是何方神聖?


  
  應龍招待他們吃了好一頓。她手一揮就有好幾個法力凝聚而成的小僕役,端上一道又一道的料理,一入口便覺心窩腸胃都暖了起來,神明的手藝當真精妙。任鈴起初奇怪她是何時抽空弄出這些,食材又是打哪兒來,但想想還是別和神明認真了,不會有答案的。

  清唱老老實實地放下筷子,雙手合十向應龍一致禮。「謝謝招待。」

  應龍笑瞇瞇地看著她,滿意地道:「別客氣。妳是小玄那兒出來的孩子吧?不錯不錯,真有禮貌。」

  任鈴頓時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些常來看她、把她寵上天的親戚叔叔阿姨,見到她打躬作揖問好時就是這個反應。她放下筷子時跟著道:「我也吃飽了。謝謝您,應龍大人。」

  應龍笑得像朵花:「別客氣、別客氣!」

  任鈴:「實不相瞞,應龍大人,我和白虎上庚辰山來,是有事情想請教您的。」

  「喔?」應龍面容上笑意仍在,只是多了幾分認真:「願聞其詳。」

  任鈴又像是把自己的傷口扒開來灑鹽一樣,把任家的覆亡再說了遍。應龍聽後低下了眉,神色沉冷地向任鈴一點頭,表達她的哀悼。

  不一會兒,應龍開口:「我想妳是來問我,對於襲擊任家的兇手身份有無頭緒。但想必妳未能料及,我會因為畫皮的迷陣而對現世不聞不問十五年。」

  白虎此時插了句話:「至少還是比我們強多了。真沒聽說過什麼?」

  沒有復祖在世、神識沉睡於抄本之中的神獸們最多只能聽見各地信徒的祈願,對外界的了解有限。白虎上次現界是三百年前,怎麼都覺得應龍的消息會新一些、靈通一些。不想應龍回答:「任家的事情我很遺憾。雖是隻字未聞,兇手的身份倒有些頭緒,是我個人的猜測。」

  白虎:「果然是蚩尤嗎?但那傢伙都消失幾千年了。」

  聽見妖王的名字,任鈴和清唱紛紛嚥了口唾液,繃緊了皮等著應龍的答案。

  應龍:「不,祂已經回來了。」

  她這番話給了在場全員心臟一記重擊,俱是震驚得話都說不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個萬物惡之根源、所到之處無一不遍佈災禍與死亡的蚩尤,妖王回來了?應龍說得可真輕描淡寫。

  白虎還算得上冷靜,繼續追問下去:「此話當真?」

  應龍再答:「當真。也許同是十五年前。」

  那時她再見畫皮,立刻就察覺了祂身上蚩尤的妖氣。同為來自神話時代的古老存在,就像白虎清楚地記得蚩尤的氣息、一感應到便能立刻認出,只因彼此互為千年以來的仇家,應龍當然也不例外。

  畫皮身上的妖邪怨氣並非區區兩三百年便可聚成,是有誰分給祂的。

  應龍:「祂當時將我封在神台上的手法,還有使我昏睡十五年的安魂香都⋯⋯很像是蚩尤的法術。」

  白虎:「是蚩尤給畫皮搭了把手,讓祂變成了妖魔?」

  應龍:「也許吧,蚩尤或許想借那孩子的手來壓制我。若是想和山海師再戰一場,祂知道我會是個阻礙。」

  與天官五獸相比,僅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實力,連蚩尤都忌憚,白虎為何如此敬畏應龍也不言自明。古籍記載,應龍一旦動怒,將帶來毀天滅地的災難,想必不假。她現在和白虎同樣以人面相示人,天知道恢復本相、拿出真本事的應龍能有多麼恐怖。

  應龍語調又一轉:「不過,沒親眼見到祂本尊以前都很難說,畢竟還有另一個可能。」

  任鈴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是四凶?」

  「妳真聰明,小復祖。」應龍而後轉向了清唱道:「來自北方的小姑娘,我想妳會有頭緒。」

  任鈴跟著應龍的視線看過去,坐在她對面的清唱竟然冒著冷汗,緊縮著肩,儘管努力壓制著即將浮上臉龐的惶恐,仍是怔然。

  她這反應著實嚇到了任鈴。以往任鈴印象中的她均是老神在在,臨危不亂,從沒見過她如此害怕。

  只見清唱似乎哽了下,才道:「應龍大人說得對,北方⋯⋯或許有四凶。」

  清唱輕輕抬手抹過額間,抹下了一掌的冷汗珠:「我那時很小,沒看清模樣,更記不清了,所以沒和東方家提過。他們的史書只記載確實之事,我無法證明當時的記憶並非眼誤。我師傅也在,可他如今已⋯⋯」

  她說過自己八歲時孤苦伶仃地拜入師門,命還是師傅救的,這麼拼湊起來——

  任鈴:「是四凶害的妳?」

  見她一聽人提起便如此不安,如果四凶是她童年一道揮之不去的恐怖陰影,似乎就能解釋她的反應。

  清唱:「我不知道究竟是四凶裡的哪一個,可是,開始做山海師以後,我很確信當年那妖魔一定是四凶。那種壓倒性的肅殺之氣、妖邪魔障⋯⋯不是任何一個妖魔能比得上的。」

  「已經足夠了,謝過姑娘。」既由當事人親口證實,應龍在此打住,轉換了語氣道:「總之,大體上和你們先前的猜測並無出入。有膽又有能耐直搗山海師世家的,不是蚩尤就是四凶。」

  被眾山海師們當作早已隨神話消逝、不復見蹤影的蚩尤也許已經重返人間,光這就夠令人害怕的了,現在更由應龍口中得到印證。任覺胸口悶得難受,呼吸聲都在發抖。那時任家遇襲,她究竟有多幸運,白虎趕上了救下她,才撿回一條命?

  如果兇手真是蚩尤,祂沉寂了數千年,為何現在才回來?又為什麼不斬草除根,屠盡任家卻留下召得動神獸白虎的她?復祖不應該是所有妖魔的眼中釘肉中刺嗎?

  「任鈴。」白虎一喊,她驚呼一聲,突覺自己喘得異常,才知呼吸竟停了。

  任鈴這才又吸了好大一口氣。白虎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輕柔地道:「別嚇壞了,我們都在。」

  任鈴:「對、對不起⋯⋯謝謝,白虎。」

  另一頭清唱也好不到哪兒去,任鈴一抬臉望向她,依舊是那毫無波瀾的一張臉,卻似乎慘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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