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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六十八回:失墜

徐行 | 2023-06-29 21:00:05 | 巴幣 6 | 人氣 120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想到這裡,姚流心裡也有些忐忑。清唱和任鈴進行了密集特訓,任鉉都下去搭了把手,積跬步以成千里地練到了最後一天才拿召喚符,卻依然一次都沒成。任鈴本人急,看著的清唱和任鉉急,這三天都沒聽到一點好消息的姚流也急。換不換得回任鎗是一回事,鬥不鬥得倒饕餮又是一回事。白虎不在,難道就讓玄武拖著,去請其他家的復祖和神獸來打個你死我活嗎?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仨各懷心思地走過通往觀戲區的大紅牌坊,沒幾步便見戲樓前那一道纖長身姿,正是饕餮。或者準確點說,是長著蠟梅臉蛋的饕,只有她一人而不見餮。

  饕勾起那雙血紅的唇道:「來了?可讓奴家好等。」

  「妳的禮儀餵狗吃了?」任鉉那日並未直接和饕餮打過照面,卻也輾轉聽說她做的好事,加之他那日聽見的打罵丫頭,對這毒婦自然沒好口氣。

  饕又惺惺作態地答:「哎唷,凶死啦,奴家真怕。看這小公子的臉,原來你倆是雙胞胎?長得像極了。」

  「他人在哪裡?」聽饕餮敢提他哥,任鉉青筋都爬上了脖頸,聲音氣得發抖。任鈴不必抬頭去看都知道她那總笑著一張臉的二哥現在有多怒。

  「別急,還活著呢。我說過,只要看見白虎就放人,這條件很明白吧?」她提起細長如枯枝般的手指,指著任鈴道:「想見他就讓小復祖召白虎出來,否則免談。」

  「先讓我們看到他,否則免談。」這冷冰冰的聲音令饕餮眉頭一蹙,姚流方才已經一張符召出了玄武,這裡與饕餮地位最對等、發言最有底氣的神獸。

  「別那麼說,你們一定知道他還活著,不妨問問你旁邊那個小公子,是不是呀?」順著饕的視線望去,居然是任鉉。饕續道:「他都跟我說了,你們手上拿的劍好像挺有意思?」

  任鉉默默地將手移到了傷今的劍柄上,確實自靠近紅鶯園開始便不斷傳來微弱的波動。懷古的主人就在附近,且還有法力供給靈劍,他應當無恙。

  任鉉咬牙切齒地道:「⋯⋯他要是少了手腳,我一定找妳算帳。」

  「歡迎歡迎,奴家隨時恭候。」饕似乎對成功惹怒任鉉一事很滿意,妖媚地笑著把眼神投回任鈴身上:「妳聽到了,大哥無事呢。小復祖,只要召出白虎就可以換回一個完整的大哥,快點動手吧?」

  她的從容彷彿嘲弄著任鈴的窘迫,逼著任鈴在那好像能吃人的眼瞳注目下拿出召喚符,姚流和任鉉自覺地退開了幾步。

  「別緊張,妳做得到。」耳邊清唱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令她鎮靜,無論何時聽上去都那般沉穩。

  任鈴閉目,在心裡默默祈禱,豎立兩指夾著取出先前繪好的白虎召喚符,破釜沉舟地開始朗讀她早已倒背如流的召喚咒:「群山之峻,廣海之湛,願以吾之力、吾之名、吾之誓言換汝現身。吾之心、吾之愛、吾之術法將為汝食糧,倘汝應允,則汝將為吾之劍、吾之盾、吾之臂膀,予吾敬愛、予吾守護。」

  潔白道服的衣襬漸隨她腳邊刮起的風飄揚,一旁看著的任鉉不禁屏息。以往他倆在任家看過她嘗試召喚神獸,那時不只不見白虎,真是動靜全無。這回卻不同,任鉉感覺得到任鈴的法力,她腳邊以她為中心吹起的氣流正是最好的證明。

  這次——或許能成。

  任鈴:「自經書中現出汝之原形、遵守吾等諾言。於師尊東方遙之名下,吾起誓願藉汝之力擊退世間一切邪佞,願光明重返人世。」

  這是召喚咒的最後一句了,任鉉呼吸一緊,瞥見一旁的姚流同樣正凝神注目。他自己召喚神獸很順,但八成沒見過其他復祖召神獸,沒想過是這樣的大場面。

  符篆上半部燃起點點火星,且有向下蔓延之勢,任鈴猛然睜眼,開口叫喊:「回應吾召喚,於此地此刻現身,白虎!」

  她一聲令下,火星頓時盛燃,一轉眼吞噬了整張紙符,白焰在她指尖起舞,那光耀眼得無人能直視,他們紛紛撇開了頭,無幸目睹盛大而燦爛的初次召喚。

  可當光芒退去,神明的輝煌並未帶來恩惠,甚至令他們心裡的熱火熄得徹底,灰燼無法復燃。

  饕尖銳而突兀的笑聲響起:「⋯⋯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妳的結果?」

  神獸白虎,未回應召喚。

  任鈴雙腿發軟地滑坐在地:「怎麼⋯⋯會⋯⋯」

  饕餮的笑聲裡盡是嘲弄與戲謔,笑著任鈴指尖殘存的餘熱都是枉然。事主本人更加錯愕,才覺自己好似第一次觸上了召喚限界的門檻,卻還是少了臨門一腳,僥倖都救不了她。

  「小鈴!」在短時間內過度消耗法力的下場就是全身脫力,幸虧任鉉即時上前接住了她,急忙之中召出的青鴍正圍繞著他倆拍翅。

  怎麼會?看任鈴剛才那架勢,他當真以為要成功了,這之前從來沒那麼盛大過,難道還是不夠嗎?

  饕:「看來交換條件破局了。」他聞聲抬頭,玄武和姚流已分別一前一後擋在了他倆與饕餮之間,他只能從那二人之間的縫隙瞥見饕餮因發笑而抖著的肩。她周遭似有幾道亮銀,一閃而逝,姚流正瞇起了眼瞧。

  「既然你們交不出白虎,奴家也不客氣了——」她勾唇一笑,吹響了聲口哨,大團瘴氣頓時間匯聚、凝集,不一會兒地上、屋上、天空裡,各種走的跑的飛的爬的,瘴氣凝聚後構成了模樣千奇百怪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各個張牙舞爪、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熄燈的紅鶯園在饕餮一聲口哨下,轉眼變成了魔窟,群妖的遊樂場。

  玄武:「見不著白虎就要大鬧一場,妳還真迫切。」

  饕餮並未阻止任鈴他們帶姚家作為援軍下來,自然也不可能單槍匹馬地上。雙方各懷鬼胎,互不相讓。

  饕:「你還敢說大話呀,靈龜凝雪?我就不信你一個人要拖住我,還能保得住兩個復祖。」

  她說得很對,若單論「保」,他比誰都行。可要拖住饕餮、不讓她與其他山海師對上,則勢必得主動攻擊,那是他的弱項。難保饕餮不會趁隙襲擊姚流與任鈴,最貴重的兩位。

  玄武不愛說打腫臉充胖子的場面話,只惡狠狠地緊盯著她。他身後姚流架起了弓,壓低了聲對任鉉道:「任二公子,您快帶著任姑娘離開。那柄劍能夠找到大公子?」

  任鉉:「能是能,您和玄武大人呢?」

  代替剛射了一發箭的姚流,清唱回答:「不要緊,一切照計畫進行。」

  清唱已經傳令給五支山海師隊伍,讓他們立刻入園對付饕餮召來的群妖。在姚流和玄武拖住饕餮的期間,任鉉任鈴二人先行撤退,依著傷今的指引去找任鎗。

  好在饕餮沒把任鎗一起擄來。不管是要從她手上搶人,還是饕餮一見交換條件破局就當場撕票,兩個都是他們所不樂見的。

  任鉉蹲著讓任鈴趴上他的背,將她雙手環了自己脖頸後托著她膝窩,將任鈴背起後朝姚流道:「姚二公子、玄武大人,您二位凡事小心。」

  姚流:「您也一樣。饕餮有兩個,一個在這兒,另一個八成就押著人,務必仔細。」

  任鉉:「是。」他一應後拔出傷今,高喊道:「青鴍,開路!」

  讓背上任鈴自己抓緊他,任鉉右手拔出傷今,見誰上來就砍誰,朝著傷今與懷古共鳴最為強烈的那個方位跑去。

  他們早在三日前就開過作戰會議。清唱與玄武和饕餮交過手,姚流那時給他們做掩護,三者都見識過饕餮乃是二者為一的妖魔。在白虎和姚流聯手砍下蠟梅的頭後,饕餮便一分為二。

  倘若任鈴成功召喚出了白虎,則兩尊神獸能分別對上饕和餮。可若失敗了,就只能讓玄武拖住其中一邊,任鉉得見機行事。

  他一路順著傷今指引,讓何羅魚和清唱掩護、青鴍開路,心裡忐忑得不行。若他親哥真在另一個饕餮手上,代表他和任鈴得在沒有白虎的情況下對上四凶,只能祈禱任鎗無事、還能成戰力,或是任鈴能奇蹟般地喚出神獸了。

  所有山海師在瘴氣量急增、清唱發令時開始行動。分隊長們的呼喊在何羅魚的池塘中此起彼落,裡頭不乏分別身為前線與後援總指揮的姚汛和清唱。

  那頭的饕見復祖之一跑了卻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她抬手憑空化出了一把朱紅的琵琶,上頭鐵弦閃爍,正似她周身條條橫空的銀絲,條條都是殺人轉眼間的弦線,活像個毒蜘蛛的盤絲洞。

  「殺了就能吃,別客氣。」她只一句,早已望眼欲穿的妖魔們像開了閘的猛獸一般狂騷,自這位處妖氣中心的戲樓湧向四面八方。

  姚汛那一聲急而快的「進攻」落下,山海師們帶著各自的召使與手裡的符衝向前線,耳邊是同袍堅決而不帶迷惘的嘶吼。對頭的妖魔多得成了一片黑鴉鴉,明月本就羞見人的今夜快暗得眼前無光。

  「願賭上姚家千年名聲,誓守洌水!」其中一個分隊長帶頭喊,得到池塘裡百來句的高喊回應。

  只要一個失誤,紅鶯園的結界被突破,妖魔們進到滿是百姓的洌水城,必定傷亡慘重。這一役不只賭上姚家,還賭上了北方第一大城的百姓們數以萬計的性命。

  姚流從腰帶下皮革套裡抽出兩片刃,分別在兩端弓弰上安好。弓身更修長了,這是他的戰弓「新月」完整的模樣,正如月初月末夜天中那一道細彎的白月眉,永遠指向象徵黎明、東方日出的一把弓。

  他道:「願黎明速來。」


  任鉉背著任鈴,正趕著要去找他們大哥。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妖魔少點的路,沒了那些鬼東西難聽的號哭叫喊,才聽見任鈴在他耳邊弱弱地道:「鉉哥哥,對不起⋯⋯」

  她聲音聽起來有點哽咽,也許正努力著別哭出來。

  任鉉就猜到她要道歉了,沒多想就直接回答:「都還沒看到鎗的人呢。他一定還活著,妳別亂道歉,多晦氣。」

  任鈴:「可是⋯⋯」

  「沒有可是,聽話。」任鉉很少說這種強硬的話,任鈴立刻就住了嘴。他再道:「失敗一次不代表之後的每一次也都會失敗。只要我們活著堅持到最後,在看見結果前都沒有什麼好道歉,知道嗎?」

  她在哥哥背上而看不見他的表情,心裡暖得真要哭出來了,趕緊咬牙忍著。

  任鉉一笑:「還是妳先跟我說的呢,這就自己忘了?那我記這麼牢算什麼。」

  任鈴吸吸鼻子:「沒有,你記得很好,我差點就要忘記了。」

  差點就要被自責、絕望、愧疚給淹沒,卻忘了那些負面情緒是妖魔最好的食糧,心差點要被吞噬了。

  好險身邊總有人拉她一把,任鎗任鉉、清唱,還有白虎。

  任鈴用袖口擦乾眼眶邊的淚珠時就聽青鴍一聲長鳴。任鉉順著看去,果然見前方街區的屋頂上一抹婀娜身影,身邊還吊著團東西。

  任鈴立刻認出了那些看著美麗柔軟,實則削鐵如泥、似毒蛇又似蠍尾的恐怖紐帶。那身影正是一身輕紗舞衣的饕餮,紐帶吊著的東西想必是任鎗,竟被捆成了顆似繭的異物。

  兄妹二人嚇得直喊大哥的名字,那顆紐帶纏成的繭回應著他們似的扭了扭。看來那東西裡頭不僅真裝著他們大哥,他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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