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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七十六回:故人

徐行 | 2023-07-07 21:00:14 | 巴幣 2 | 人氣 107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白虎一聽就炸毛了,咆哮道:「無稽之談!要是真有,還不天下大亂!」

  任鈴被這一聲吼得委屈,儘管她知道白虎不是氣她。那頭他氣呼呼地在胸前插起手,怒道:「一定是蚩尤在騙她們!那傢伙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需要人類的活肝。生肝在被挖出人體的那刻就會死去,得用好幾顆生肝才能煉出一顆活的。蚩尤想用這方法讓饕餮殺更多人、吞下更多生肝,饕餮才會在肚子裡結出那一團四不像的血肉。」

  任鈴:「所以即使你沒出手,饕餮結肝也會失敗了⋯⋯」

  白虎:「結肝是創造生命的一環節,只有神明做得到。饕餮即使被稱為凶神,終究也只是妖魔。至於蚩尤⋯⋯」

  任鈴正屏住氣息,專心地等著白虎的下文,誰知他最後只道:「那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任鈴:「什麼嘛!害我以為你知道什麼呢!」

  白虎:「想都別想。不管蚩尤想拿活肝來幹什麼,都不干妳的事。妳要想的只有防止山海大戰重演而已。」

  見任鈴不回話,只垂首一臉深沉,白虎再道:「別鑽牛角尖了,太過執著不是好事。妳也看到畫皮跟饕餮的下場了。」

  任鈴知道自己不是沒有執念的人。想保護自己愛的、珍惜的,保護天下,做最好的山海師、最好的復祖,這些執念都是不好的嗎?

  又一會兒,她向白虎道:「但倘若⋯⋯我有了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人事物,如何能不執著?」

  「那就是我的工作了。」白虎又胡亂揉了揉任鈴的頭,把她一頭黑髮揉得青絲亂翹:「達成妳的執著、妳的理想,是我身為神獸的工作。」

  因為他當初就是這麼和東方遙約好的。白虎本想再補上這句,卻沒能說出口。或許最初真是如此,可他總覺得他心裡的感覺已不純然是那麼回事。

  愈想愈感心如亂麻,他趕緊道:「⋯⋯好啦!我回去劈柴了。晚點見。」

  白虎一向不喜歡思考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太細膩複雜,也或者他下意識地不想思慮太多,甚至連自己心臟那有些快了的鼓動都忽略,下意識地想躲藏,不願她發現。

  任鈴:「嗯,晚點見!」

  只消晚點就能再見,她知道他會在自己找得到的地方。白虎不知道這一句「晚點見」讓任鈴有多開心,收起陰霾的小臉笑得像朵花,她像個小麻雀似的跳走了。

  一下一下,跳在他心尖上,癢得讓他不禁彎了嘴角。


  
  那日午後,任鈴正打算帶著藥物與乾淨紗布去看清唱,不想竟在途中遇見了姚流。他正杵在鯉池邊,望著池裡出神。她便上前打了招呼:「姚二公子,您已經可以下來走動啦。」

  姚流打了個揖回禮:「任姑娘。」

  他身上只一件單薄的中衣和大氅,任鈴看著都覺有些冷。可姚流畢竟是北方人,或許早習慣了。

  任鈴:「身體可有哪兒不舒服的?」

  姚流:「無事,多謝關心⋯⋯姑娘如何?」

  任鈴:「我好得很的,這不都起來照顧大家了。」

  姚流:「那麼我也⋯⋯」

  任鈴:「不不,您還是多養著吧。其他事情還有分家的人操辦著,再不濟也有白虎和玄武大人,您安心養傷才是。」

  姚流嘴上功夫不高,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任鈴也做不到,只默默閉上了嘴。

  任鈴看他欲言又止,又見他半張的唇瓣邊還有點黑褐,才想起那晚他嘴角莫名的傷:「公子您的嘴角⋯⋯果然還沒好全。您還是回房去吧?小心著涼了。」

  「無事,只是小傷,是那日——」他本想隨口搪塞是「被妖魔打傷了」,可這傷早在那日進紅鶯園前就被任鉉任鈴二人發現,如何能說得過去。只好話到嘴邊臨時改口:「⋯⋯當家打傷的。」

  她沒想到姚流認得如此爽快,更沒想到儘管老當家再如何不待見他,下手竟真這樣重。

  姚流:「讓姑娘看到我難堪的一面,得罪了。」

  「公子別這麼說⋯⋯」這事梗在她心裡不大痛快,開口問了怕冒犯,避不追問又有些彆扭,糾結一陣後還是道:「我、我還要去給清唱換藥,公子您多休息,先告辭⋯⋯」

  姚流:「我可否與姑娘同去?」

  他這要求來得唐突,任鈴也答應得唐突。她畢竟沒理由拒絕,復祖去看看自己家的山海師又沒什麼,雖然清唱可能不太想見他,知道是任鈴帶的他來,也許還要生氣。

  任鈴硬著頭皮,和姚流一塊兒到了清唱房門前,正想敲門,卻聽裡頭人道:「這次妳立了大功,做得很好。身體可有不適?」

  這聲音不是姚渝嗎?她那微微沙啞的嗓子太好認了。

  清唱:「勞煩少當家操心,我一切都好。」

  姚渝:「那太好了。等事情落幕,我會和阿流說一聲,讓他升一升妳的酬金。」

  清唱:「⋯⋯二公子?」

  和任鈴一起卡在房外、自然而然加入偷聽行列的姚流被點了名,開始對裡頭二人談話上起心來。

  姚渝:「是。我打算和族中長老商量,讓阿流接任當家。」

  不僅清唱,門外二人都瞪起眼睛來了。

  清唱:「可、可是,老當家他⋯⋯」

  姚渝:「我想經過了這次事情,原本無甚底氣的長老們應該都能問心無愧地捧他上位了。這回饕餮討伐戰,他做得很好。」

  清唱就是看姚流不順眼也未出言反駁。姚流是如何掩護任鎗、殺了多少隻妖魔,她都透過何羅魚看見了,更別提他和姚渝救了她一命的那兩支箭。

  姚渝:「這些年太委屈他了,該是時候把本就屬於他的一切還給他。」

  清唱:「少當家,也許是我多管閒事,可師傅當時同我提起過二公子,您真的覺得他能⋯⋯」

  姚渝:「哥哥話也不多,多半說得少了,才讓妳以為他是因阿流空有身份卻沒能力,才氣憤離家。」

  心思被說個正著,清唱一時間無言以對。

  姚渝:「其實不是的。哥哥是為了他好才走的。」

  清唱不解地擰眉,姚渝才緩緩道:「我們的母親,也就是當家夫人,她身子本就不好,先後生下哥哥和我已讓她愈發虛弱。原本父親知道她懷上了第三胎時,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可她很堅持一定要生下來,好像她已經知道了腹中那個孩子身份非凡,一定得活著來到這世上。」

  孩子睜眼時,不同於眼珠子色淺的多數北方人,漆黑的眼眸證明了他母親的正確。這個孩子是復祖。

  姚渝:「母親在生下阿流之後便去世了。父親無法接受,連帶著看阿流的眼光也帶上了不諒解。對他來說,是山海師的命運、數百年才有一位的復祖奪走了他一生最愛的女人。」

  任鈴這才知道為何在姚家時,上下從沒聽過人提一聲「夫人」,原來二十一年前便去世了。

  她感覺這不是她能隨便聽的事情,前腳才剛想走,又看見姚流那有些紅了的眼眶、緊握的雙拳,感覺不能將他一個人扔在這兒。

  這些他都知道嗎?為什麼他的父親不愛他?

  姚渝:「可畢竟是復祖,還有族中長老給著壓力,父親不可能真對阿流如何。他給了阿流身為二少爺與復祖該有的豐衣足食,卻沒給一個年幼孩子最需要的父愛。父親從不給他好臉色看,沒日沒夜地逼迫著他習武讀書。他還那麼小,每日卻只能睡三個時辰,白天打瞌睡了還得被藤條抽。」

  怪不得他剛才那樣雲淡風輕地說是父親打傷的他。傷成那樣還一臉無所謂,只能因為是從小被打慣了。

  姚渝:「妳也知道阿流的性子,木訥少言而不擅表達,有時甚至顯得過度冷淡嚴肅。父親認為他做人不夠大方,撐不起一家,不似哥哥款款溫柔、清煦和雅而沉穩,那才是父親心中理想的當家,理想的翩翩君子。」

  清唱:「⋯⋯師傅確實是。」

  姚渝:「但那畢竟不符合規矩。父親於是開始處處要求阿流必須和哥哥一樣, 一日日變本加厲。可我們都知道一個人的性格是如何難改變,要改一個小缺點都很吃力了,何況是變成別人。」

  清唱:「所以他在十六歲時離開,是希望老當家能接納二公子?」

  姚渝:「哥哥以為只要徹底斷了父親對他的奢望,阿流的日子或許會好受一些,可父親卻反過來把哥哥出師後叛離家門的氣撒在他身上,一日都未消停。」

  清唱:「那當他得知師傅的死訊,豈不是⋯⋯」

  姚渝:「他好幾次差點把阿流給殺了,幸好都被家裡人發現。哥哥死了之後,他便對我們二人不聞不問,氣了就對阿流又打又罵,我一去阻止,他就會指著我,說要把我這種不孝又沒用的女兒早點嫁了痛快。」

  任鈴在外頭聽了氣都不打一處來,姚渝居然還能那般平靜,想來許是因早就見過了大風大浪。

  姚渝:「所以我開始打扮成男人的樣子,又讓全家上下喊我大少爺,為的就是想氣氣他。」

  清唱:「⋯⋯您很成功,我最初見到您時還真以為師傅回來了。」

  姚渝:「是吧。我和哥哥都長得像父親,神色有幾分相似,他才更生氣。我處處陽奉陰違地把他心愛的姚家推入深淵,他看著就像是自己最驕傲的兒子在摧毀他的理想一樣,如何不氣人。」

  清唱:「可這麼做只會讓姚家更萬劫不復。」

  姚渝:「妳很清楚。父親一日日地瘋,姚家每況愈下,我知道這是一條不該走的路,卻再也受不了他那樣對待我的親弟弟。所以我才想,讓我來擔和父親撕破臉的髒活,最後還給阿流一個他該有的姚家。」

  清唱:「您何必如此呢⋯⋯」

  姚渝:「我對不起他呀。他的日子過得多麽苦,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是個沒用的姐姐。至少讓我為他做這點事吧。」

  姚渝抬起手背抹了下臉,上頭留下一道晶瑩的淚痕:「等到阿流接管姚家,我就會離開,在那之前會交代好一切。姚家絕不會虧待妳,還拜託妳多包容看顧著點。妳是哥哥唯一的弟子,阿流不敢也不會讓妳有半點委屈。請妳不要離開姚家,不要丟下他。」

  眾人只道少當家不明理而為虎作倀,又有誰知姚家光鮮亮麗的五大家族表象下藏著多少心酸。任鈴抬眼看向一旁的姚流,他臉上多了幾些水光,還有幾滴淚積攥在他眼邊,強忍著不肯掉。

  他吃了多少年的苦、受了多少白眼與無視都沒哭過,只當那些是他活該遭的,卻不想姚渝為他犧牲的比他以為的更多,他如何能不難受。

  姚流才剛想把推門進去,就聽小廝大聲地通傳:本家當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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