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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八十一回:大夫

徐行 | 2023-07-12 21:00:06 | 巴幣 4 | 人氣 110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最後拐進那條小巷時,他心裡的糟糕預感似乎半成真了。這兒已經是蓊木城外圍,沒有城中心繁華熱鬧,但倒也沒想到會這般破敗。兩旁的房屋牆角都快剝落,屋瓦落的落、碎的碎,窗緣門框都斑駁不已,路面還崎嶇不平,任誰看了都知道這兒環境不好。

  姚流有些傻住了,清唱倒見怪不怪:「您是二少爺,但我可看過比這糟糕一百倍的地方。」

  例如說她出生長大的那條妓街。

  姚流猶豫著開口:「清唱,我們還是⋯⋯」

  清唱:「勞煩您紆尊降貴,為了讓我給大夫看看而涉足這種地方。」

  傷號本人都這麼說了,姚流自然沒理由拒絕。他小心地扶著清唱,希望這人只是個宅心仁厚、濟弱扶貧才住在這裡的好大夫。

  幸好那男人沒騙他們,果真有間屋子掛著竹簾,簾邊還吊著顆小小的鈴鐺。姚流沒多想,伸手拉了下鈴繩,那叮鈴鈴的聲響在這破敗的地方更顯清脆。

  他倆等了一會兒,裡頭仍然一點動靜都沒。他倆又對看一陣,該不會也不在家?這蓊木城南連半個給人看病的都沒有?二人槁木死灰般的心裡一片腹誹,正打算摸摸鼻子離開時,簾後突然一片叮噹響,當中似乎還掺著幾聲瓷器摔破的聲音。

  裡頭一把男聲道:「來啦來啦!」

  接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竹簾一被揭起,裡頭那男人看上去年約三四十,也許是個大夫,面色卻蒼白得和清唱有得比。雙頰和眼窩都瘦得有些凹陷了,讓他看上去活像個憔悴的骷髏頭。不過違和的是,他的眼珠卻又黑又亮,有神得不得了:「哎唷,看看這姑娘,傷著腿了?」

  連姚流這穩重的性子都結巴了:「是、是以前的舊傷⋯⋯」

  清唱乾瞪著一雙眼睛,直盯著男人瞧。

  「看你們這衣服是從北方來的?這兒跟北方可不能比是吧,又濕又熱的。快,快進來!我好給姑娘瞧瞧。」男人邊說邊把竹簾捲上,轉身又進了屋。姚流和清唱對望了回,心裡想的約莫都是同件事——這人看上去不像個正經大夫,但若此時不進去,清唱的腿也撐不到去城北尋醫館了。

  一番糾結過後,姚流終究在清唱的默許下扛了人進屋:「勞煩您了⋯⋯」

  「把姑娘放這兒吧,你們等我下,啊?」只見男人匆匆搬出了張沒有扶手的竹躺椅,又急急忙忙進了裏屋。待到姚流讓清唱躺坐好了,男人才拎著個大木箱出來,在清唱身邊搬了張凳子坐下:「聽小公子說,姑娘是腿上傷了?」

  姚流:「大約一月前,受的傷重了些,傷到筋骨了。」

  「我看看啊。」男人取了塊稍微有些硬度與厚度的紅絹布放在清唱腿上,手掌隔著那布來回輕柔按壓,直到壓了某一處,清唱忍不住嘶了聲、眉頭緊了下,他才又把布拿起來:「確實是骨傷。姑娘妳約莫受傷那時,骨頭還沒長全就頻繁走動,這才留了病根。」

  就他轉過去在木箱裡掏東掏西那會兒,姚流默默地瞥了清唱一眼。當時就是她不聽姚家大夫勸告,滿口逞強要立刻出發去東方的。怪不得她臉色一直都挺差,想來痛很久了。

  清唱當然發現他的視線了,扭頭過去要強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警告他別多嘴一般。

  男人回過頭來,手裡一條藥灸和火芯:「我給妳燒個藥灸會好些,不過姑娘這傷留根了,之後也好不全⋯⋯」

  清唱:「之前的大夫也這麼說。」

  男人:「但每天燒上兩刻,姑娘會舒服許多。家裡能燒灸吧?不然來我這兒也行,我能給妳燒。」

  清唱:「多謝您費心。」

  男人:「小公子,你們是剛搬來這兒?好像沒在附近見過你們哪。怎麼從北方來的呀?」

  姚二公子那張這輩子沒說過超過十句謊話的嘴破戒道:「這⋯⋯北方不好討生活,想換個暖點的地方⋯⋯」

  清唱差點兒就忍不住笑了,姚二少爺穿著一身北方貴族服飾說生活不好討,可真一點說服力都沒。那會兒男人正準備著燒灸,也沒注意看姚流的衣服,隨口就道:「哎,那可真是。就您媳婦這體質也不適合待那麼冷的地方,您說是吧!」

  姚流還來不及解釋,男人一邊把藥灸點了,一邊對清唱道:「姑娘,妳這夫君待妳可真好!哪像三條街外那個老蕭,成天就知道賭博鬧事⋯⋯」

  清唱:「他不是我夫君⋯⋯」

  腿上那層白紗上的藥灸才點著了三個,清唱跟姚流都急著想撇清關係,卻聽門口那兒又一陣吵得慌的鈴響,那嗓門粗啞,卻還聽得出是個女人的聲音道:「姓慕的!你最好給我滾出來!上回你開那藥是什麼鬼玩意兒!吃了以後我家那狗兒子腹瀉不但沒好,還拉得更慘!成天和我哭!」

  男人臉色大變:「呀呀,這時機真不好。小公子,你拿著這些,點著了以後在你媳婦兒腿上順著排下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將藥灸條和火芯都塞到姚流手裡,連忙出了屋後放下了簾。清唱與姚流又是一陣無言對望,這下夫君和娘子都是百口莫辯了。

  姚流板著一張臉道:「冒犯了⋯⋯」

  清唱汗顏:「勞煩二公子。」

  姚流只能默默地在凳上坐了下來,照男人指示的給清唱繼續上灸,她臉色已經好看多了。

  他倆在裡頭,卻一點沒少聽外頭的動靜。聽起來吵上門的那女人前幾日來求過藥方,求能救她兒子成日上吐下瀉不止的藥方。男人是給她抓藥了,但結果就像她方才喊的,不只沒停,還變本加厲,女人氣得七竅生煙。

  她不只怨這個,還把之前所有舊帳都抖了出來。什麼隔壁巷子的小張高燒不退,吃了藥愈燒愈熱;巷尾的老楊一週未得一晚好眠,求的藥讓他像死了一樣連睡三天三夜,嚇得楊家人差點要發喪⋯⋯聽起來都不是些真會出人命的大事,只是未免多了些,女人大概報了十個人名不止了。

  那男人此刻應該巴不得她趕緊閉嘴回家——裡頭那對北方來的小夫妻一定全都聽到了。姚流和清唱也巴不得自己是聾的,他們好裝作沒事,燒完灸立刻走人。

  姚流忍不住拿起藥灸條嗅了嗅,聞起來是正常的草藥味,他就閉上嘴巴繼續燒。現在可終於知道為什麼方才那位仁兄從頭到尾沒提過「大夫」跟「醫館」四字了。

  待到那大娘終於吵完,蒙古大夫不好意思地搔著後腦勺進門,本還盯著門口處猛看得清唱和姚流立刻扭回了頭,燒灸的燒灸,休養的休養。他道:「不好意思啊,讓您倆撞見這種場面。」

  姚流:「這個⋯⋯慕大夫?剛才那位是⋯⋯」

  「哦,住附近的李大娘,三天前來和我拿過藥。」慕大夫邊說,從窗邊的書架上抽了個捲軸出來,拿著筆墨塗塗改改,還喃喃道:「哎唷,弄錯啦,這個多放了⋯⋯下次得少加一些⋯⋯」

  看來那是藥方。清唱這輩子沒看過幾回大夫,卻感覺眼前這人簡直像拿真人來實驗自己的藥方該如何改良一樣。

  清唱:「慕大夫,我聽那大娘說,您免費給他們看病送藥?」

  「啊?」他一臉呆楞地回頭,好像清唱問的是別人家的事一樣。

  屋裡陰暗,在那窗下一看,慕大夫年紀最多應該不超過四十,頭頂卻已灰白一片了。

  慕大夫這才道:「哦、哦,是啊,就當作點好事。這區人窮,常常飯都吃不飽,哪還有錢買藥。人哪,生病了有大夫能治是應該的,我哪可能收他們錢。」

  二人挑了挑眉,慕大夫心腸仁厚,懸壺濟世,可惜醫術跟不上他的善心,令人遺憾。

  清唱眼睛看著慕大夫給她燒藥灸,嘴巴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幾會兒,打聽了些蓊木的事,還有把方才姚流隨口一說的「北方生活不容易」這故事瞎掰下去。山海師的身份必須保密,也不可能和慕大夫說他倆的關係實則更接近主從,只好用上以一對年輕男女來說,最為常見的身份——一對夫妻。

  那慕大夫還是個話多的熱情性子,本就惜字如金的清唱與姚流二人在挨到客棧夥計來傳話前,不曉得被逼著多說了幾個字,也許一整年份的話都說完了。

  待到嘴皮子都痠,清唱一身筋骨舒爽了,拄著杖同姚流被小二領著回到客棧時,已是傍晚時分。

  任鈴一直等在客棧一樓的茶館,這才終於盼到人回來,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去迎他們:「清唱!二公子!」

  小二見了她便直道歉:「小姐呀!對不住對不住,我沒想到您這兩位朋友去了舊區那間假醫館,多花了點時間。」

  「沒事,人這不找回來了。」白虎手裡端著盤花生跟了上來,另一手給小二塞了點金子,塞得小二笑開了朵花,直喊「謝謝大爺」。

  「小二說的什麼假醫館?腿傷給醫了嗎?」任鈴一上來便繞著她左瞧右看,好像清唱傷的不止腿,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似的。

  「我看那人不是什麼正經大夫,但燒個藥灸也不是什麼難活。」清唱答了上半句,打趣地看向了姚流後續道:「還勞煩姚二公子高抬貴手,也給我燒了灸。當真不勝惶恐。」

  那頭被點名的姚流耳尖又紅了,莫名尷尬地咳了聲。

  任鈴不解:「不是正經大夫?那⋯⋯」

  白虎:「那小二也說你們去的是間假醫館,有什麼古怪不?」

  姚流回望了眼清唱,答:「除了上門來罵人的百姓與那大夫的模樣之外,並不。」

  清唱扭回頭來,朝任鈴一抬下巴,點的是她身後那擺著茶盞和點心的桌:「姚二公子果真心細。要說的可多著呢,去坐著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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