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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妖異奇譚》第七十八回:緣逝

徐行 | 2023-07-09 21:00:10 | 巴幣 4 | 人氣 112

連載中第三卷:神龍問春
資料夾簡介
北方饕餮戰進入尾聲,千年凶獸的真身是⋯⋯?下一站東方向家,充滿迷信與不安的外鄉!

  清唱的傷還沒好全,仍然需要靜養,任鈴替她換過藥便離了。她又四處轉轉去探望傷患,有什麼活就幫什麼,直到她聽幾個丫鬟說任家那兩位公子,一醒就不安分地仗著自己傷的是上半身便下床蹓躂,差點沒當場氣暈過去。

  她當然知道沒人勸得住那兩個猴精轉世,甚至她自己最後在庭院邊找到人時,也半推半就地被那套「下半身沒傷就能下床」的鬼理論說服,一道吃起他們蹓躂途中跟一個丫頭拿來的豆沙包。

  任鉉嘴裡還含著半口豆沙就道:「對了,都沒見到少當家跟姚二兄啊,他倆怎麼樣了?」

  任鎗:「聽說他倆也傷得不輕啊。」

  任鈴:「你們什麼時候和二公子這麼熟了⋯⋯」

  一口一個「姚二兄」喊得可真熟練。任鎗哈哈傻笑幾聲,說這是他被饕唱得腦子不清醒時喊的,看當事人沒意見就沒改口,任鉉也加入了這行列。

  任鎗:「他本來就大我倆一歲,又是二公子,當然喊他姚二兄。」

  任鈴:「是是,大哥說什麼都對。他們兩人都沒事,早就能下床了。今早老當家還來了一趟,把他們和清唱三個人都找了去。」

  任鉉:「老當家?可有出大事?」

  她在任鉉追問之下把事情講了個遍,才講完,兄弟二人剛想發表感想一番,事主之一的姚流竟就進了庭院。

  任鎗:「哎唷,可真是說人人到。」

  任鉉:「姚二兄,我們在這兒!」

  任鎗抬起左手衝那頭剛晃進來的姚流招招手,他神色平靜,緩步朝這兒走來:「任大公子,二公子,任姑娘。」

  姚流前腳才向兄妹三人都行了拱手禮,任鎗後腳就在別人家的涼亭裡把他當成自己客人招呼了起來:「坐坐坐,姚二兄!那麼拘束,不顯得我們失禮了?」

  任鉉:「姚二兄也能下床走動了,身體可還好?」

  姚流:「未有大礙。兩位如何?」

  任鎗聽覺有損後,說話變得大聲了點:「好得很、好得很!勞您費心,也勞分家諸位照顧了。」

  這在他妹妹眼裡就像市井裡熱情的老鄉親,幸好他說話不帶鄉音,又還年輕,否則還真有幾分樣子。

  「姚二兄,您手裡那掛軸是?」任鉉眼尖,一早注意到了姚流手裡那東西。

  既被問起,姚流順手解了封繩遞過去:「是我父母的畫像。」

  任鎗和任鈴一人一邊地湊到了任鉉身邊去看。那畫像裡的男女一身喜服,看得出是北方的服制。任鈴欣賞了會兒,才想起她哥哥們並不知道姚家的事,別要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正為此惴惴不安時,任鎗就道:「原來是姚老當家和夫人,怪不得我看畫中男子和少當家有些像。果真是女兒像父親,看姚老當家年輕時多俊,少當家也是個出挑的仙子。」

  「是,男裝也藏不住她相貌好。」任鉉應了句,把畫像舉至他視野裡姚流的臉龐邊,來回看了幾回就笑著說:「我還想姚二兄怎生得這般好看,原來是像母親。」

  姚流:「我果真像她?」

  「是,很像的,姚二公子。」任鈴微笑著從畫像裡抬起眼,便見姚流那有些受寵若驚而顯得無措的少見神情。她笑道:「姚夫人非常漂亮,您生得和她非常像。」

  特別是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她本還想畫裡的姚夫人是笑著的,姚流卻幾乎總冷著一張臉,兩人似乎相像又不那麼像。直到任鉉將封繩重新綑好、將畫像還給姚流,任鈴沒看漏他臉上那若有似無、彷彿帶著點滿足與想念的笑,才不得不感嘆:果真是像極了。

  任鎗:「不過姚二兄,我們是不是妨礙您在庭院散步啦?」

  任鉉:「您想一個人待著的話,我們這就走啊。」

  任鎗左手都扶起任鉉右手,任鈴也剛要端起裙擺起身,姚流連忙留住了人:「三位留步。」

  他鄭重地道:「我是聽說三位在這兒,才特地過來的。」

  任鈴:「二公子此言何出?」

  「我從清唱那裡聽說了,姑娘正在追查一月十五上元節,任家滿門遭屠盡的真兇。」兄妹三人心裡一緊,姚流續道:「世家之首覆滅,我作為姚家復祖,自無作壁上觀之道理。外加饕餮現身,匿跡百年的四凶或許正蠢蠢欲動,倘若⋯⋯」

  任鉉:「背後或有人暗中策劃,且那個某人——」

  任鎗:「你知我知是誰,事情絕不簡單。」

  「正是。」姚流接過了兄弟二人的話:「任姑娘,我知您與白虎大人、兩位公子正在追查此事,若不嫌棄,可否讓我同行?」

  他這一句話把三個人都驚得一時無語。


  那會兒剛從姐姐手裡拿到畫像,一聽說父親要打道回府,姚流硬著頭皮,自告奮勇要去送人。

  姚海:「你和阿渝還要留下嗎?」

  姚流:「等到分家和洌水的事情打點完畢,我和阿姐會盡快回本家。」

  姚海:「不急,慢慢來吧。」

  本家派來接人的牛車已到,姚海轉身便要踩上小廝剛擺好的腳梯上去,未料重心不穩而向一旁歪倒,姚流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老父親才沒跌下來。

  手上姚海搭著他的力道相當重,姚流這才心驚:若沒有他扶這一把,父親或許真會摔倒,從這再普通不過的腳梯上摔下。

  他記憶裡的父親有個高大厚實的背影,一個人撐起姚家,當家的威嚴不可侵犯。曾幾何時,父親也已年邁,腳步時有不穩,需要人攙扶了。

  「老了,不中用了。」姚海鬆開姚流的手,那手背上也出現了幾道細紋,他的側臉更逃不過。姚流太久沒有好好注視過父親的臉,一看又深感光陰如梭。

  「阿爹。」他對著剛在牛車上坐好的姚海喊了聲,姚流六歲以後就不曾這麼喊過父親了:「我想和任鈴姑娘他們一起離開北方。」

  姚海微微挑了下眉,轉過頭來從窗邊望他:「所以你才讓阿渝繼續做少當家?」

  姚流:「⋯⋯是。雖說復祖上任是傳統,我亦無意違背,可我私下認為當家的人選不應以身份,而應以才能決定。」

  姚海心知女兒的才華,看她這幾年一面氣他還能一面讓姚家苟延殘喘便能窺一二。若是以前,他會說「但阿渝是個女兒家」,可現在的他道:「讓她暫時管著姚家也好,本就該讓年輕一代接手了,阿渝有那能耐使姚家重新振作起來。」

  車頭和車尾的小廝互打了個信號,他們準備好出發了。

  姚海:「你和任小姐他們走,是想去追任家覆滅的真兇?」

  他愣了一下,姚海從未對他表現過這等程度的關心。別說他不曾問過和姚流有關的任何事情,更遑論關切兒子的想法。

  姚流:「我⋯⋯認為五大家族之一覆滅,且四凶數百年後再度現身,事態非同小可,應當深入調查,在情況惡化前掐斷禍根。父親認為不妥?」

  姚海:「你如何覺得我一定會反對?」

  姚流:「這——」

  打從他有記憶開始,姚海就沒對他說過一句好話,只有責罵、羞辱、否定。姚流習慣了父親否決他的一切。

  姚海:「我聽山海師們說了,你在洌水討伐饕餮時表現出色。做你覺得對的事便行,我不會否定你。」

  最後那一句話令姚流一時失語,只愣愣地瞪著他那對黑眼珠,在姚海出聲讓牛車起步前都噤著聲,就那麼目送著姚海離去。

  他想父親有些不一樣了。父親願意讓姚渝做少當家,不再拿出以前那套「生女無用」的說詞;父親會說他做得好了,還讓他順著心意行動便是。

  姚海改變了,那他和姚渝呢?阿姐是那麼憎惡父親,甚至也險些在會談室裡吵起來,卻向他說,希望他別像自己一樣陷入仇恨。姚流感覺這二十餘年所累積的心傷或許不會痊癒,可他不必再忍著疼痛,不會有人再往那傷上灑鹽。

  相反的,有人願意為他呵護著點那傷口了。


  日落時分,照顧傷患們的活兒暫告一段落,任鈴去小廚房領了幾個饅頭,心裡想著姚流說要和他們一同離開這碼事。能多個人,還是同為復祖的姚流一起追查真兇,確如一劑強心藥。

  這強心藥多多少少安撫了她一點慌,可蓋不過她連回想起都覺心慌的那碼事。當饕餮說蚩尤正在找人,並且有求於其時,她竟然莫名想起了庚辰山那晚,無常說自己有求於她,或許甚至為此千里迢迢趕來、從畫皮手裡救下了她。再加上他那晚突然現身紅鶯園、彷彿知曉一切的言行,無常絕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雖說僅憑如此巧合便推斷無常就是蚩尤未免過於魯莽,但任鈴開始相信和他扯上關係不會是好事。

  她咬著饅頭經過偏院,正煩惱著該不該同白虎商量一番,就被一陣嘻笑玩鬧聲引了注意。一往院裡探頭,五六個孩子正追逐玩耍,幾個小身影裡還混進了一個格外大的,那身雪白令人很難不注意他。

  任鈴:「⋯⋯白虎?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虎:「唷,妳下崗啦。」

  他只是分了個神來和任鈴說話,邊上便有一個孩子來拉他衣襬,奶糯的童音說:「白色的哥哥,我們還要玩!」

  其他孩子們紛紛湊了上來:「才剛輪到我當老鷹而已!哥哥繼續當饕餮來追我們嘛。」「這次我是九頭怪!」「哪有,剛剛說輪到我的!」

  任鈴聽得一頭霧水時,孩子們吵得快打起來了,白虎見狀大聲喊:「好了!在我數到一百以前都給我去躲起來,被我找到誰,我就要把誰吃掉喔!到時不管你們怎麼鬼叫都沒用!」

  他邊說邊刻意舉起雙手做驚嚇狀,小毛頭們又叫又笑地跑開,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想必是在院子裡各個角落藏好了。

  任鈴失笑著問:「⋯⋯捉迷藏?老鷹跟九頭獸又是什麼?」

  白虎也笑著答:「還能是啥,青鴍跟開明獸唄。小孩子不知道這些,就見什麼叫什麼了。」

  任鈴:「是那天從紅鶯園逃出來的?」

  他們能像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甚至還把這些拿來當遊戲玩,可真謝天謝地。

  白虎:「都是戲班的小孩。班裡的大人還養著傷,他們沒別的地方去。」

  任鈴:「我想也是。還有你陪他們玩,可不萬幸呀?饕餮先生。」

  「妳少虧我了,陪小孩玩很累的。」白虎嘴巴上說,卻沒想到被嘴角的笑意給出賣。

  任鈴:「我要不要也去躲起來呀——咦?」

  她隨意望望有沒有哪個孩子藏得不緊露了餡兒,想不到還真給她找到一個。不只藏不緊,壓根就是沒藏,從小橋的橋柱邊探出頭看著這兒。

  任鈴:「妳怎麼沒躲呀?不躲會被饕餮吃掉呢。」

  小丫頭不回話,只來回看看任鈴和白虎幾眼,搖了搖頭。

  任鈴:「白虎,她⋯⋯」

  白虎:「這丫頭從剛才就這樣,每回都第一個被找到。」

  或許這孩子並不想玩捉迷藏,躲也不躲好。可當白虎開始數數,她依然會去找個不顯眼的地方蹲著,等白虎過來找她。

  任鈴:「妳不想玩遊戲嗎?」

  小丫頭又搖頭,朝任鈴回答:「我沒有不想玩,只是大家都說被饕餮找到的話就會被吃掉,可是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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