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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圖》心得—結構上的象徵

大獵蜥 | 2023-04-30 10:00:36 | 巴幣 120 | 人氣 285

以前寫的讀書心得，發現以前在分析小說居然那麼認真。
不過必須說，《雲圖》真的好好看，算我我心目中前幾名的科幻小說。
要是大家有機會，拜託來看這本小說。

據說有電影，但電影我沒看過就是了。

因為《雲圖》這本小說能討論的地方太多了，要是真的每個面向都寫一點，洋洋灑灑寫篇小論文是不無可能的，所以我決定先單就《雲圖》的故事安排來論述，剩下的就等每個閱讀《雲圖》的讀者們互相分享與討論。

《雲圖》從目次上就可以看到作者大衛·米切爾（David Stephen Mitchell）對於故事結構上的野心。整部小說，直接挑戰一般人對於長篇小說的認知，作者將六個時間、地點、人物、語詞、敘事手法、類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用非常隱晦線索串聯起來。這六個故事個別看起來都相當精彩，但除了讀者「閱讀」每一角色故事外，每個故事中的人物，也都在自己的故事裡，「閱讀」到其他角色的故事，想當然每個角色親身的經歷跟冒險，都會變成另外一個故事裡的故事。故事裡與故事層層堆疊，讓人不禁想起了《天方夜譚》，或是於導讀裡所提到卡爾維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

基本上，《雲圖》裡的故事，就個別來看都不算是太複雜，但故事們集體互文的結構即大大增加了整部小說的深度。這種讓結構來凸顯故事敘述的寫作模式，在實驗性小說來看是蠻常見的。想當然而，那種實驗性小說是文本實驗重於娛樂性，讀起來大多不怎麼有趣，除了有特別喜好或是教授要求，大多數都不太有機會閱讀並從中獲得樂趣。但令人驚訝的是《雲圖》是本娛樂與結構兼具的小說，要是不特別去探討結構甚至到深沉嚴肅的主題思想，當作刺激的冒險科幻的類型小說，也是可以非常順暢的享受故事。而要是想更深的挖掘這本小說，是可以看到冰山下那塊寒冷嚴峻的思索。

小說裡任何的隻字片語都是經過設計的，通常一篇小說的敘事觀點與文體的使用不會多於三種，而一部小說也只會有一種類型，像是推理小說裡不可能不會出現魔法（不過還是得看小說需求而定，也是那種有奇幻推理甚至在加點科幻，現在的小說多元化到令人目眩）《雲圖》一反小說結構邏輯常態，除了跳躍的時間、地點與角色，作者試圖將各類的敘事方式與敘事文體置入整部小說裡，甚至在類型上也做了極大的跳躍。作者刻意區隔每章節視角、結構跟風格，這樣的設計其實對讀者來講是個麻煩，因為每一次的章節轉換，讀者就得重新建立新的認知，這樣的安排當然是有其含義。為了讓人比較清楚每一章節的結構差異，以下使用表格簡單的將六個故事做個分類。

章節名稱	故事時間	敘事角色與方式	敘事文體	風格類型
亞當．尤恩的太平洋日記	1850年	以亞當．尤恩第一人稱所寫的日記內容	日記體	航海冒險
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	1931年	佛比薛爾寫給希克斯密的信件(第一人稱與第二人稱)	書信體	莊園故事
半衰期——露薏莎．瑞伊秘案首部曲	1970年	以露薏莎為主的第三人稱的冒險	小說體	推理冒險
提摩西．卡文迪西的恐怖考驗	現代	以卡文迪西為主的第三人稱的冒險	小說體(近影像小說)	黑色喜劇
宋咪 ~ 451的祈錄	近未來	宋咪與記錄員對白	訪問對答	反烏托邦科幻
史魯沙渡口及之後的一切	遙遠未來	沙奇以口述方式講故事	口述故事	末日科幻

從表格上來看，這幾個故事根本沒有任何的關聯性，就像是短篇小說集，但有趣的是，以這六篇故事的設計來做論述，作者在章節安排上相當刻意，從目次上就讓人一眼看出，六個故事並非鬆散無連貫的。

《雲圖》的目次安排以〈史魯沙渡口及之後的一切〉作為置於整部小說的中間，以對稱方式來分配故事章節的位置，像是〈亞當．尤恩的太平洋日記〉的章節分別置於最第一章與最後一章，是開頭亦是結局。而〈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的章節則是分別置第二章與倒數第二章。以此類推，除了〈史魯沙渡口及之後的一切〉只有一章外，其他的分別各兩章，每個章節都會因為某些原因被迫中斷敘述故事，而這些被迫中斷的原因都會在下一章的新故事裡做出合理的解釋，而每個故事時間雖相隔遙遠，不過卻又互相影響，無論這僅只是角色閱讀過去的故事，還是角色們受到過去故事影響。以下再使用表格分類各章節的關係。

章節名稱	編號順序	與上一篇章節互文關係	此章節中斷原因
亞當．尤恩的太平洋日記	第一章第十一章 (開頭與結尾)	無	佛比薛爾分兩次找到〈亞當．尤恩的太平洋日記〉
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	第二章第十章	佛比薛爾於莊園裡發現亞當日記〈亞當．尤恩的太平洋日記〉	露薏莎因冒險而中斷信件閱讀〈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
半衰期——露薏莎．瑞伊秘案首部曲	第三章第九章	露薏莎從找到了佛比薛爾寫給希克斯密的信件〈寄自日德堅莊園的信〉	卡文迪西分兩次收到〈半衰期——露薏莎．瑞伊秘案首部曲〉的稿件
提摩西．卡文迪西的恐怖考驗	第四章第八章	卡文迪西收到投稿者的作品〈半衰期——露薏莎．瑞伊秘案首部曲〉	宋咪觀賞〈提摩西．卡文迪西的恐怖考驗〉到一半被逮捕，故事最後繼續觀賞
宋咪 ~ 451的祈錄	第五章第七章	宋咪觀賞舊時代電影〈提摩西．卡文迪西的恐怖考驗〉	沙奇從影像紀錄看到〈宋咪 ~ 451的祈錄〉訪問片段
史魯沙渡口及之後的一切	第六章	沙奇從影像紀錄裡看到〈宋咪 ~ 451的祈錄〉	無

這樣的互文結構，表現出整部小說的眾多主題面向中的其中一項「過去影響著現在，現在則解讀著過去」每章小故事環環相扣，形成了一個大篇幅的故事。除了結構外，依循著故事的人物與內容，會發現都有相互呼應。然作者給予讀者的線索又非常刻意的不完全坦承，給予了非常大的詮釋空間，讀者用任何方式來解讀都可以。整個目次的對稱，也呼應了小章節內二元對立的部分，不斷的對稱對立的手法，可以說是結構，卻也充滿象徵性。可以看見刻意的結構設計，不單只是要設計故事架構，作者還利用結構來表現《雲圖》主題意識。結構襯托出意識，就像卡爾維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利用結構來辯證閱讀的可能性，但《雲圖》的訴求似乎比《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更加嚴肅，《雲圖》則牽涉到階級、權力與歷史等政治意涵。

不過，如要討論到《雲圖》主體涵義了話，可能必須再花一大篇幅來討論，那將是更深一層且悲傷的討論了。《雲圖》本身在結構上就如此地複雜，由此看來，作者不單只是想娛樂，而是想展現他的故事的深度與厚度。這篇論述先給予結構上的分析，如有興趣，衷心的推薦大家翻開書本，直接享受故事，享受《雲圖》裡面的刺激冒險與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