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江杞最終花費四天才把心經跟門規抄完,手傷也在這幾天治癒了。
外門弟子犯錯通常懲罰兩週,內門弟子則是需要一個月。她正式開啟受罰生活,不是替各峰送東西就是四處打掃,江杞發現沒辛苦到哪,因為沒有憐如雪在旁邊盯著看,心理壓力減輕不少——換做以前的她,絕對會想把第一峰的三師兄暴打一頓,畢竟內門弟子的制服與外門弟子不同,做這些雜事很丟臉。
如今的她卻不在乎,那位五柳長老也完全不介意,只認為弟子犯錯就是該罰。
今日的江杞正坐在第十一峰的大廳梁柱上擦灰塵,這裡是所有峰的中心位置,通常峰主與長老們都是來這裡討論重大要事。目前有幾位長老們在下方討論事情,只要設置隔音結界就能阻擋弟子聽到對話,因此沒人注意到在努力擦灰塵,避免落下去的江杞。
其實她有些怕怕的,因為多日不見的憐如雪也在下方。
得到糖後,憐如雪帶著大師姐消失數日。江杞猜這跟她此時在下面商討事宜有關,最近魔族動作頻繁,憐如雪很常帶大師姐下山,二師兄要幫忙處理第五峰的事物,她以前才有那麼多機會可以欺負小師妹不被發現。
當正道緊張兮兮揣測魔族時,江杞很想說一句——沒事啦,別緊張。
因為不是針對正道。
這時魔道正忙於自相殘殺,或者說魔尊正在單方面追殺同父異母的手足。上代魔尊孩子眾多,這代的魔尊是通過弒爹奪位,正致力於清掃其他手足,由於魔域已經被他控制住,那些曾經的魔皇子皇女不想死就只能往外逃竄,才讓正道緊張兮兮。
魔道因為追殺引發不少恐慌,但在江杞的印象中沒有太嚴重的事,所以當時的仙魔大戰……江杞搔搔脖子,想不起來,記憶總是時好時壞,大概是天道已經在慢慢消除記憶了,畢竟重生帶著先知不合理,她能多留幾天記憶已是受到垂憐。
要記錄下來嗎?感覺之後不是遺失,就是看不懂。
江杞決定先擦乾淨再說,結果就突然歪了。
「唉呀?」
這句發自內心的感嘆,充分描繪她的心境。
江杞十分冷靜地掉下去,憐如雪也非常平靜地接住她。
「她是誰的弟子!」有名長老被嚇到,聲音不自覺大了些,看到江杞的臉時一頓,以為自己見錯。
會上去擦梁的只有受罰弟子。
「我。」憐如雪面無表情,這聲讓該位長老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這……唉,罷了,下次注意。」聽到這句的長老閉了口,顯然是看在憐如雪的份上才沒有發作。江杞在心裡哼幾聲,又不是她自願掉下來,剛剛感覺有長老拍桌,那股氣波及到她才掉下來,但輩份小就是錯,江杞先是跟自家師尊道謝,才跟該位長老道歉,再像隻猴子爬回梁柱繼續擦。
由於她身為第五峰內門弟子,卻用很奇葩……普通人的方式上梁柱,有些長老會三不五時往上瞄,江杞越來越心浮氣躁,是怎樣?沒看過弟子擦梁柱喔?
幸好長老們很快商討出結果散會了,江杞正想鬆口氣,發現憐如雪在下面跟六苦長老泡茶聊天,她數一下還有六根得處理,到底為什麼要雕梁柱?如果沒有這些靈圖卡灰塵,她早在長老們商討時擦好了。
「妳那弟子的品行,實在不好說。」
隔音結界內,六苦長老直言直語順便倒好兩杯茶,憐如雪正想拿起一杯,六苦長老一句「燙」,她就默默收回手,聽六苦長老繼續說:「內門弟子間的不合,妳必定得多加注意。我前幾日遇到孤晝蟾,才知安雨蓉只挑小事,隱瞞實情比巧凝所知還要嚴重……真是,那孩子顧及同門情誼,被欺負還包庇。」
「例如?」
「例如江杞把她……」
隨著六苦長老說出的罪狀,憐如雪的眉頭輕輕皺起。
「我覺得江杞是為了趕安雨蓉才做這些荒唐事,妳怎麼看?」
能讓不管他峰閒事的六苦長老當面告狀,憐如雪認同事情十分誇張。她回想上代峰主的做法,是抓到欺負同門就趕出去,但已拒絕江杞自請離山,就不可能在她受罰時趕下山。
既然已決定留下江杞,就僅能矯正過錯。
「再觀察。」憐如雪說;六苦長老也沒急著要她做決定,只點頭:「妳近期不在峰內,我已讓孤晝蟾注意,若江杞故態復萌,他有證據會轉交給我,屆時妳再做打算。」
「勞煩師姐了。」
「不會。」六苦長老笑著:「妳讓巧凝多多來苦山看我就好。」
「師姐,麻煩妳不要一直窺覬我家弟子。」
「唉,沒辦法!要不是當年妳沒弟子,我實在很想要巧凝來苦山,那女孩怎麼看都好,就可惜沒來我這!若她是苦山弟子,我恨不得將全身法寶靈藥都給她,巧凝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孩子,不論品行、儀態……」六苦長老一提到寒巧凝,眼睛就亮起來一直說有多好多好,她那些話讓自己的內門弟子聽到,不哭死才怪。
憐如雪平靜地摸摸杯身,似乎沒那麼燙了,便拿起來喝一口。
她瞥一眼仍在擦梁柱的身影,從最初喊自己「仙師」時的年輕面孔,慢慢蛻變成年輕有為的女青年,意氣風發、兩眼有神,面對自己總會帶著一絲羞澀,那時山上所有弟子都非常喜歡她,憐如雪知道有些外門弟子暗戀這位師姐。她閉上眼回憶,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雙眼睛開始被一層情緒遮蔽,似是敢怒不敢言,詢問「何事」僅有「無事」,最終只得到一個結果,安雨蓉。
爭寵嗎?憐如雪不懂。
當年山上內門弟子僅有三人,江杞可說常年享有第五峰全部的關愛。至於安雨蓉……孤晝蟾是三年前收為弟子,所以安雨蓉是兩年前。她根基比其他四位弟子普通,修練方式必須調整,為避免意外憐如雪會在一旁看,可說全部弟子中被冷落最慘的是孤晝蟾,但他沒有像江杞一樣,反而乖乖聽從寒巧凝跟慕夜陽的指導修練,真遇上不懂才會來找自己。
一個人如要走錯路,那怕再直的路,都能走彎。
憶起責罵那晚,江杞不知悔改,眼中不見對同門的一絲尊重,滿是自負與剛愎不仁,憐如雪當下備受震撼,如果知道她所做之事如此過份,安雨蓉要是全數說清,那些罪狀足以讓她當晚將人丟下山。
而後的隔天,江杞卻自請離山……仔細回味當時的眼神,似是從前的她回來,雖然帶著恐慌,與不明所以的無奈,憐如雪睜開眼,見到梁柱上的江杞,持續用奇葩……普通人的方式爬到另一根,在說不清是認真抑或恍神的模樣擦柱。
「師姐。」
「師妹請說。」
「若卡心頭血,會突然性情大變嗎?」
「會比較暴躁些,畢竟一口血卡在那,如棄之不顧,七日後暴斃身亡。」
憐如雪聽完點頭,只看著江杞;六苦長老便知曉,繼續說道:「吐出即可解決,但時間久傷心肺,呼吸會有問題。」
「脖子癢算後遺症?」
「不好說,師妹擔心的話,可搭配藥膏按摩穴道,師姐按給妳瞧,自己記位置跟力道。」
當江杞終於把臉從梁柱拔起來時,就見到憐如雪面無表情看向前方,六苦長老一副吃豆腐的模樣揉她後背,還在耳旁竊竊私語,像極良家婦女在隱忍自己被調戲……江杞看一下手上的髒抹布,正準備手滑丟下去,大廳門口傳來急行的腳步聲,寒巧凝的身影出現。
「師伯,師尊。」
「啊,是巧凝啊。」六苦長老見到她來,竟然比憐如雪還高興,都不曉得誰才是她真正的師尊。
「說。」憐如雪輕輕彈掉六苦長老的手,寒巧凝才收回行禮之姿,緊張說道:「小師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