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妳身為大祭司卻冷眼旁觀,無視那些哭聲、無視那些悲泣,明明有能力拯救這些生命!明明他們也是神的子民,然而位居高位的妳卻選擇蒙住雙耳與惡魔為主!如果妳當時出手,那些人——那些生命——甚至我父母都有得救!」
「這就是神的仁慈嗎?」
「這就是教廷倡導的大愛嗎?」
「妳不配當大祭司!」
他的怒吼在聖庭中迴盪,然而唯一坐著的女人卻是說一聲「沒關係」來安撫身旁的護衛,與其說不痛不癢,她的態度更像是不在乎,使得青年的怒氣像是打在柔軟的棉花上無法宣洩出去,他咬牙切齒,很快注意到不對勁。
大祭司好像沒在看著他。
正確來說,視線沒有對焦。
「不只聾了也瞎了嗎?」青年冷嘲熱諷著;大祭司依然無所謂,只問著:「你來自斐薺亞?」
他保持沉默,但眼裡的答案已經很清楚。
「那裡確實很棒。」大祭司淡淡笑著:「但是在和平之下,藏了多少髒東西呢。」
「所以就值得冷落?」青年說著,滿腔的怒氣在喉間燃燒,在大祭司平淡的面容下,過去的快樂回憶慘遭王國軍隊踐踏,他想起家人的求饒與屍體,自己赤腳在小巷亂竄,如果不是遇到她——如果不是那名祭司擁抱自己,緊追在後的王國軍早已揮劍砍斷他的脖子。
這段回憶總是痛得讓他無法呼吸。
「喔,那沒錯。」大祭司若有所思咕濃著:「你是伯爵家的次子?」
「還真榮幸啊,那妳肯定知道我父母是誰吧!」
「知道唷,他們負責斐薺亞的人口買賣不是嗎?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呢。」
青年一愣,大祭司繼續說著:「我以前就很好奇,如果斐薺亞有流鶯,就算再怎麼避免也會有新生兒出現,可是斐薺亞卻比其他城鎮還要少,真是不可思議呢。甚至在我被選為聖女後,孤兒的數量直線下降,消失的幼兒年紀甚至再不斷生長,從三歲變成十三、四歲都有,原本擔心是不是有傳染病在悄悄擴散,結果經過調查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妳在捏造事實嗎?」
「教廷的資料庫有當初的調查資料,如果你真是伯爵家次子,肯定認得出自己的家徽。」大祭司轉頭看旁邊的護衛,眼神瞬間多了幾分溫柔,語氣甚至甜蜜不少:「親愛的,幫我帶他去資料庫好嗎?」
「好。」
一旁的護衛原本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在對上大祭司的眼神時,也多了一分微笑。
「憑什麼要我相信妳?」那名青年依舊滿腔怒氣:「說不定我一進去就死了呢,誰不知道妳身邊那個是斐恩之劍的持有者!」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顧慮,來這裡是為了替家族報仇,不是為了送命!
反正保持一段距離就不會有危險。
「唉呀,冷靜點。發火前要先知道來龍去脈呀,不然會被當傻子喔。」大祭司手指一揮,青年的身體瞬間動彈不得——他這時才意識到,不是自己強大到能神不知鬼不覺闖入教廷,而是對方讓他『溜』進來。
這瞬間,他感覺到寒意。
雖然大祭司的笑容和藹,卻有壓倒性的氣勢逼他接受此刻的安排。
「妳……」
「夠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斐恩之劍持有者開口。
「不論什麼理由,你都沒有資格用自身的無禮質問真相。大祭司已經開口提醒事實並非如此,你卻執著於自家無辜的清白,忽略亡魂因誰而生,甚至不去想我們同樣都是斐薺亞出生,為何大祭司選擇看自己的誕生地滅亡?」
「因為妳們又不……」
「說到這個你不會好奇另件事情嗎?」大祭司笑瞇瞇地打斷他的話,戳戳斐恩之劍的持有者幾下,雖然眼神沒看向青年,而是自顧自說著:「十多年前因為戰爭的關係,教廷設置不少神術機關,只有少數幾位知道正確道路能進來——你不好奇二階祭司是怎麼知道路嗎?」
「妳想洗腦我嗎?省點力氣吧,雖然她很嚴厲卻比妳更值得被尊敬!」
「現在的小孩好固執喔,都不聽別人說話。」
「我已經十七歲,是大人了!」
「現在法定十八歲才是成年喔。」
青年即使生氣也做不了反抗,他依然動彈不得,這時的斐恩之劍持有者卻忽然嘆氣,滿口無奈說著:「幫助你的那位祭司被我們視為母親般的存在……也是因為她的信,我們才讓你進來,難道那位大人是建議你過來這裡鬼吼鬼叫?」
「她是因為——」青年頓時說不出話,仔細回想,當時那位祭司所說的是「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對聖上這麼感興趣,看在有緣的份上,她可以安排機會見面。」所以,他才知道正確的道路……
一時間,複雜的思緒在心頭徘徊。
母親般的存在?
對他而言,那名祭司也是第二位母親般的存在。
「她也是斐薺亞出身。」青年握緊拳頭:「妳知道老師懷著怎樣的心情替傷患治療,安葬那些她認識的人們嗎?又怎麼可能那麼剛好,聖殿所有的聖騎士都外出執行任務,只剩下手無寸鐵的祭司在神殿?別告訴我這是巧合,絕對是妳跟阿奇柏德那個暴君有勾結,我可是調查過,每個被阿奇柏德摧毀的家族……要是當地有聖殿,聖騎士都會湊巧全體出任務!」
他的聲音還是不甘,大祭司沉默數秒,嘆了口氣。
「我會告訴你原因,但是故事有點長。」她站起身,挽著身旁護衛的手肘:「過來吧,一起去資料室看看。話說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因為老師的關係可以喊弟弟吧?不過這樣稱呼有點奇怪,我的年紀已經能算是媽媽了。」
「別想跟我套關係!就算妳視老師為母親——也別想讓我喊妳姐姐!」
「唉呀,那要怎麼稱呼才好呢?雖然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要本人親口說才有禮貌呢。」大祭司笑著,戳戳護衛的臉頰要她別因為青年沒大沒小的態度而生悶氣。
青年這時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所以賭氣說著:「妳先說自己怎麼稱呼!我心中的大祭司是老師,妳還不到被尊敬的資格!」他講完身體一抖就縮起脖子,因為斐恩之劍的持有者很明顯蹙眉、看起來不開心。
倒是大祭司掩嘴笑了,似乎非常高興。
「哇,這感覺好新鮮喔,我喜歡上你囉!」
她說完還跟看過來的護衛對上視線,然後再次捏她的臉解釋不是那種喜歡。
那兩個到底是怎樣啊!青年無法理解。
「你就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吧。」大祭司笑著:「安莉瑪,這是我的名字。接著換你告訴我該如何稱呼才不會生氣,年輕的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