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那是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
雖然匹蘭德跟安莉瑪都是穿著雙殿標準婚紗,並沒有奢華與浮誇的打扮,舉行儀式地點甚至選在馬廊而不是教廷的水晶殿,明明只畫出一塊小地方結婚而已,卻帶動整座城鎮的氣氛,每個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尤其是神僕們興奮到快陣亡。
這天他們看到許多平常難見一面的高位者,從大祭司到十二位聖十字軍,伊里亞德到某些人氣很高的祭司跟聖騎士,還有默默支撐教廷紀律的自律派……對他們而言,今天絕對是在盛典之後第二重要的日子。
阿芙拉看著今天的主角們,回想這個月發生的事情就覺得感慨,雖然院長將她大部分的工作都排掉了,珊跟教廷來的人也幫忙不少事情,她還是擔憂有什麼地方沒做好,整個月都在為她們的婚事忙碌,還要幫匹蘭德增加一點常識別讓她被安莉瑪捉弄,看著呆木頭浮現熟悉的臉紅,阿芙拉總是想讚嘆神靈的偉大。
所以照理說現在婚禮順利結束了,她能鬆口氣,眉頭卻放不下來,即使遠道而來的女兒笑著捏她的肩膀問怎麼不多笑一點?阿芙拉還是愁眉苦臉。
她感覺自己的心情在微妙的平衡點上,想起早逝的丈夫,還有大女兒第一任婚姻的不幸,即使知道匹蘭德能信任,內心的疙瘩仍是無法輕易放下……她深怕這份「詛咒」會蔓延,匹蘭德絕對不會背叛安莉瑪,但是如果出意外怎麼辦?
就跟他一樣,什麼都好卻忽然沒了——接著聯想到珊,阿芙拉更鬱悶了,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其實她很後悔接吻,還沒確定情感之前就做出回應,自己明明是成年人卻如此輕率……
「妳知道嗎?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一』延伸出來。」
「聖上。」
阿芙拉完全沒發現大祭司來到身邊,跟著女兒一起行禮;大祭司搖搖手示意起來,繼續說著:「每個人都有不同經歷,在一之後還有二而不是零。唔,這些都是題外話,女士願意將阿芙拉的時間借我一下嗎?」
「母親去吧!」
阿芙拉還沒開口,難得見面的大女兒就開心推著她背。
「我會在這裡等,大祭司找妳應該是重要的事情,媽媽快點去吧!」
「那就……」阿芙拉回頭看大祭司,在他的邀請下往人群少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半,大祭司請守在一旁的聖騎士暫時給點私人空間才繼續邁開步伐,阿芙拉這才注意到自己從未跟大祭司獨處過,雖然見過不少次,也因為安莉瑪的關係曾經聊過幾句,那時候身邊總是有人,不像現在完全只有他們。
非常罕見的情況,她忽然感到緊張。
「我知道妳私下把安莉瑪當女兒疼愛。」大祭司直接進入話題:「也知道妳年紀輕輕就守寡,以及那位女士並非對外宣稱的養女而是親生女兒,請別驚訝,教廷裡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以母親的身分來說,妳非常偉大,培育出孩子們優秀的品行;以祭司的身分來說,妳是十分嚴厲又慈愛的導師,才能栽培出如此聰明的學生;對我而言,阿芙拉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士,並非妳自我認為的糟糕。」
阿芙拉沒想到大祭司會說這些話,一時之間開不了口,而他繼續說著。
「未來本來就變幻萬千,別傷害自己,這時候開心笑一笑吧?安莉瑪其實都在悄悄注意妳喔,那孩子雖然很開心能結婚了,但是也在意妳的情緒。我們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安莉瑪真實的笑容長什麼樣子,而且另一位說不定也會鑽牛角尖,擔憂自己的表現是不是沒有很好,阿芙拉才兇巴巴地看著呢。」
「我……唉。」阿芙拉有點哭笑不得,她滿腦都是自己的事情,結果那兩個都想歪了。
「謝謝聖上的提醒,我會注意下自己的情緒。」
「希望妳有發現我是說兩件事情。」大祭司悠哉哉地擦身而過,阿芙拉思考,兩件?
看著大祭司離去,阿芙拉覺得自己也該回到會場了,結果才走幾步就碰到珊,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想到那傢伙在接吻之後對自己不熱不冷、只有在需要幫忙時才出現的態度——喔,很好,提醒她以前被上完就跑的回憶。
阿芙拉忍不住臭臉看著珊。
「唔……」
在休息室裡安莉瑪坐立難安,雖然她等待這天已久,實際到來後也很興奮,可是當注意到阿芙拉一直皺著眉頭時,她就很難不去在意,一直思考是不是這個月給對方太多麻煩?努力思考這個月有沒有哪邊做錯。
但是印象中跟往常一樣,就只是今天特別那麼不一樣。
「還是說老師捨不得人家呀?」安莉瑪咕噥著,然後發出嗚嗚聲,決定當上大祭司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廢除新人其中一方要敬酒接受賜福的傳統……此時休息室只有她一人,匹蘭德被拖出去敬酒,想到對方喝得醉醺醺自己就很心疼。
匹蘭德不會喝酒,但是她會,卻礙於聖女的身分不能在公開場合大量飲酒。
雖然這次有提前請聖德芬幫忙協助,匹蘭德應該是不會喝的跟上次一樣,安莉瑪依然準備了快十種的方式想緩解她酒後不適。
安莉瑪在休息室裡無聊地玩著神術,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才立刻坐直看是誰開門進來——見到匹蘭德時她很高興,雖然訝異那張臉沒有想像中通紅。
「您的酒量變好了!咦,沒有酒味?」
「多虧聖德芬大人的法寶。」匹蘭德害羞地抓抓臉頰:「他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對神奇的杯子,當裡面都裝入液體時,內容物就會自動調換,所以我喝了好多葡萄汁,倒是聖德芬大人醉倒了,害他被人笑喝果汁也能醉真不好意思。」
「好神——啊,那個杯子我有印象,是收在寶物庫的東西!難怪父親才說別擔心。」安莉瑪想起來後抱住匹蘭德的手臂不放,然後往她臉頰上一親、低下頭又是蹭蹭幾下;匹蘭德默默與她手指相扣,在耳邊細語:「我剛剛看到聖上找阿芙拉大人,或許……能問問看?」
「真的?」安莉瑪很訝異,但是立刻決定這麼做,悄悄牽著匹蘭德離開休息室,雖然知道阿芙拉就在哪裡,她們還是拐了一大段路走過去,都不知道該大祭司怎麼發現神殿後面有條偏僻小路連接到旁邊的樹林。
安莉瑪看匹蘭德,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進來過。
這片樹林算是神殿非常稀奇的地方之一吧?雖然大家都知道它的存在,卻沒有多少人進來過。
她們看到阿芙拉的背影。
她們看到阿芙拉跟珊接吻。
匹蘭德傻在原地,倒是安莉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把她拉走。
「阿、阿、阿芙拉大人跟……」匹蘭德結結巴巴;安莉瑪笑著噓一聲:「這也沒什麼不好。」
如果她願意跟別人接吻,多半是能稍微放下前夫的事——安莉瑪不確定阿芙拉心中是如何想,但如果沒有半點愛的意思,連觸碰都是難題,可是她願意停下腳步。
「不知道珊能不能順利呢,親愛的怎麼想?」
「我、我覺得,可以吧?」
她們來到會場中央,跟著人們打招呼接受祝福,雖然有些人疑惑為什麼她們是從樹林裡出來,但是這個問題很快被熱鬧的氣氛掩蓋過去。
婚禮結束後的慶典都在喝酒、跳舞,安莉瑪因為表面上不能碰酒,所以開心地帶著匹蘭德在舞池裡轉圈圈,斐薺亞的聖騎士都哭喊著安莉瑪妹妹一定要幸福,大祭司則是手持葡萄酒輕晃,悄悄留意沒人注意到的變化。
這場婚禮影響了國家未來走向。
他的左耳聽著伊里亞德跟阿奇柏德的對話,看著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們,右耳聽著天使們竊竊私語說著神罰,大祭司不動聲色,依舊帶著和藹的笑容祝福每一位前來祈求祝福的人們。
還不是時候,他還有時間能守護眼前的孩子們。
大祭司笑著對安莉瑪舉杯,手指向一個方向,安莉瑪原本只是開心笑著,注意到暗示時轉頭看過去——一邊竊笑一邊朝滿臉彆扭的阿芙拉揮手,然後特意看一下珊有沒有跟在後面,心裡咕噥人怎麼又躲起來了;阿芙拉被看得有些心虛,輕輕咳了一聲,牽起她跟匹蘭德的手。
「從今以後妳們不只是戀人也是家人,更是彼此的半身,不論遇到什麼難題都不可以用為對方著想的名義隱瞞,這是妳們感情中最需要注意的一點,如今多一層婚姻關係,不是只有維持愛的課題,也要瞭解誠實與信賴是撐起家的梁柱,知道嗎?」
「知道。」她們齊聲說著,阿芙拉滿意地點頭。
「以阿芙拉之名,祝福妳們的愛永存。」
「以紫羅蘭之名,我願發誓永遠效忠於安莉瑪。」
「以安莉瑪之名,我願發誓永遠傾心於紫羅蘭。」
她們相視一笑,放下的手依然緊扣著。安莉瑪突然冒出惡趣味,靠近阿芙拉旁邊小聲問著:「那老師什麼時候跟珊再婚啊?」
「妳、妳、妳在說什麼啊!」阿芙拉一聽臉色發燙,安莉瑪掩嘴笑著,匹蘭德雖然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可是也忍不住彎起嘴角,滿是溺愛地注視身旁的妻子。
「這畫面不錯。」珊帶著微笑說著;大祭司呵呵笑著:「是啊。」
以愛為名發誓,以愛為名相守。
左眼是阿奇柏德的瘋狂與伊里亞德的無力;右眼是安莉瑪的幸福與匹蘭德的愛情。
「去協助伊里亞德。」他小聲下令,珊點頭、轉身就消失蹤影。
都是以愛為名。
但是一方選擇毀滅,另一方選擇守護。
天使們竊笑著,只有大祭司才知道那些終究是祝福,還是嘲諷。
但是此時此刻,他會讓一切看起來都是快樂結局。
(以愛為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