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蒨葳
夜晚，做完習題的我一手撐著頭，看著自己轉著原子筆的右手，腦海中突然浮現下午體育課的畫面。
我從書桌右邊第一格抽屜拿了一張畫紙和素描鉛筆出來，照著腦中的畫面將當時的球場畫了出來。
而我在畫紙中重現了李澄恩高高跳起伸手扣球的瞬間。
「唔。」我自己都愣了一下，這幅畫中的主角很明顯就是李澄恩，明明其他人也有過精彩的瞬間，李澄恩卻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
總覺得好像把人家當成了什麼電影主角一樣，我有點羞恥的把畫收進我自己的畫冊裡，收拾完桌上的東西後就起身走出房間準備到浴室刷牙洗臉。
我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頰微紅，我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這樣。
是發燒了嗎？可是我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呀......
這時彩瑄敲了門說：「姊！我可以進去嗎？我也要刷牙。」
「嗯。」我輕聲回應，她聽見後便開門走了進來。
一直到剛剛都還在排練劇本台詞的她看起來特別疲憊，感覺閉上眼馬上就會昏睡過去了。
「好睏喔......」她恍恍惚惚的刷著牙，我站在她身邊看她突然晃了一下身子，緊張地伸手攬了她的腰，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的睜大眼說：「差點把頭栽進洗手台了......」
「妳是不是累過頭了？」我藏不住擔憂的問，自從彩瑄加入戲劇社之後幾乎每天回家都會對著鏡子訓練自己的演技長達三個小時，要將自己融入劇本中的角色肯定是很耗費心力的吧？
「有一點，可是很值得呀！畢竟是我一心想演出的角色。」她開朗的說。
「還是要好好休息，知道嗎？」我皺著眉叮嚀她。
「知道了。」她笑著回。
我們兩人從浴室出來彩瑄很自動地跟著我走回房間，又跟我撒嬌說想要一起睡，我拿她沒辦法的默許了她，同時慶幸自己有先整理了書桌，要是剛剛的畫被彩瑄看見的話肯定會被問東問西的吧？
「妳家人同意妳留下來晚自習嗎？」李澄恩在放學後來到我前方的位子坐下，整個人轉了過來把她自己買的數學試題放在我桌上。
「嗯，我都報備過了。」我點點頭，同時視線往她的試題本上飄，
看來她已經先做過一些題目之外還自己先用紅筆改了一遍，上頭紅通通的模樣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對數字真的不行。」她說。
「感覺得出來，妳上數學課的時候一直打呵欠。」
「被妳看到了啊？」
「嗯。」我輕聲回應，拿過她的試題本先大概看一下她的問題都出在哪裡。
「我已經很努力不讓自己睡著了，可是還是有聽沒有懂。」她雙手托腮困擾的皺起眉說。
「慢慢來就可以了，妳應該是用錯算式才會這樣。」我拿了自動鉛筆開始講解題目跟解法，「這裡先用這個算式算出來之後再這樣......」
她一邊驚呼一邊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嗯......妳真的有懂嗎？」她的反應做得太滿反而讓我覺得有點沒說服力呢。
「哈哈！」她笑了兩聲，頗有自信的拿起筆說：「妳也太不信任我了吧？」然後便開始做起了旁邊的題目。
我就靜靜的看著她解題的模樣，發現她思考時會無意識地咬著下唇，如果卡住了還會猛地皺一下眉毛，好像在對試題本發怒一樣。
我知道要她只聽一次就要融會貫通實在有點難度，在十五分鐘後她疲憊不堪把試題本推回給我的時候我倒是覺得她已經很努力的笑了一下。
算錯了，不過只是粗心的計算錯誤而已，跟一開始明顯在亂用算式的模樣相比已經好很多了。
「剛威風完馬上就掉漆了呢！」她搔搔頭自嘲地笑。
「其實妳學得很快。」我這麼說的用意不單只是鼓勵她，也是事實。
「是嗎？但是放光光之後要再追回來真的好難，我也是力挽狂瀾才讓自己沒有被當掉。」訂正完後她開始著手下一題，邊寫邊說：「連我奶奶都一直擔心我是不是會留級。」
「看來妳真的很喜歡打排球，才會花這麼多心力練球。」我笑了一下說。
「要說喜歡嗎？可能更多的是不想讓隊友失望吧！」她無奈地笑了笑，「因為意外的拿手反而會被其他人期待，所以不想辜負她們的話只能更努力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想到原來她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參加球隊，她說她當初也是在謝姿尹的慫恿下去了排球隊，誰知道教練居然就這麼相中了她，將她選為正式選手。
運動神經還算不錯的她，再加上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優勢下，幾乎比賽中大部分的攻擊都是由她負責，和身為托球手的謝姿尹長期配合下已經成了隊內不可或缺的組合。
在她的成績一落千丈時她想過要退出排球隊，但想到這樣的行為如同拋棄了謝姿尹，罪惡感最終還是逼退了這個想法。
聽著聽著我突然覺得有點神奇，求學過程中我從來沒有和誰像這樣對話過。
我正在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此時此刻我感覺到我和李澄恩之間的距離比其他人還要近得許多，好像已經可以用同學之外的詞去稱呼她。
我好奇她是不是和我有著一樣的想法，卻又覺得她應該不是會想得這麼多的人吧？
會因為這種奇怪問題而困擾的人似乎也只有我一個了。
「我聽說妳很會畫畫喔！」做完了一個單元的試題，稍微小憩一下的她喝了兩口水後微笑說。
「嗯？」我抬頭看她。
「綺薰之前跟我說的。」她把水壺放回自己桌上，笑瞇瞇的看著我問：「我可以看看嗎？」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心虛地吞下口中的唾液。
這股緊張感源自昨晚的那幅畫。
顯然我的模樣很不對勁，她見了又尷尬的笑著說：「妳不想的話也沒關係啦.....」
「不、不是！」我著急地回，在這短短的幾秒內我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最好的理由，「我沒有把畫冊帶在身邊......」
「噢這樣啊！」她會意過來的點點頭，隨後似乎放下心來的吁了口氣，「妳剛剛一直沒說話，我還以為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我只是反應比較慢一點。」我強裝鎮定的回，但耳邊還是聽得見自己失控的心跳聲。
她笑了笑，「那之後有機會看看妳的畫冊嗎？」她真的很好奇，雙眼滿是期待的問。
「嗯。」在她眼裡閃耀的光芒讓我不忍心拒絕她，於是點了頭答應她。
「耶！」她喜孜孜的握拳歡呼，然後她轉頭看了窗外又看了看時間，把視線放回我身上說：「看來差不多該回家了。」
我們很有默契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這兩個小時的晚自習時間似乎也帶給了我不少收穫，我更了解了自己的同學，而且是在沒有彩瑄的幫忙下。
彩瑄要是知道我能靠自己做到這樣肯定會很開心的。
「噢，原來妳家就住在這一棟啊？」她仰頭看著眼前的大樓說。
我點點頭。
「從我的房間也看得到這棟大樓呢，說不定哪天我可以在窗邊跟妳揮手！」她異想天開地笑著說，我也覺得有趣的揚起嘴角。
「看不清楚的吧？」我說。
「話別說得太早，明天我就去買望遠鏡。」她勾起一邊嘴角挑了挑眉說。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離開前她從書包外側的小袋子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拿到我面前說：「給妳，這是今天的酬勞。」
我接過了布丁口味的棒棒糖，有點為難的看著她說：「不用特地準備這些沒關係。」
「我沒辦法呀，誰叫我天生就是個知恩圖報的乖寶寶呢！」她燦笑，「我先走了，明天見。」又瀟灑的轉身離去了。
在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後我才拿著棒棒糖走進大樓裡，在電梯裡等待上升的同時我轉了轉手裡的棒棒糖，忍不住笑了出來。
像個小孩子一樣呢。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