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發文,畢竟中秋剛過嘛,這篇的內容可一點都不歡樂,反而有些令人不快,但是之後幾天要忙了,比起連續一個禮拜不發文,我果然還是想先更文再說-v-
這篇講明了凜的一部分過去,同時也點出了凜的魔法天賦是從小就能看出來的,能完全不被發覺的跑出去基本就能斷定這天賦不得了ouob
然後同時也點出了凜對卡珊媽媽的一部分看法,簡單點說就是人家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女兒呢-v-
久違出場的家人,上次見面是三年前的事了,大概是養女(十一)~(十三)這三篇?應該不會差太多啦,有興趣的人可以回頭看看o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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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從來沒想過關於自己的事。
陽光下熱氣蒸騰的柏油路面忽然間踩過一雙急切的腿,纖細的雙手緊緊抓著胸前墨綠色斜背包的帶子,白皙的臉頰此刻正因激烈運動變得通紅,張口喘著粗氣,凜在無人的大街上全力奔跑只為去到闊別六年的那個地方。
經過幾年依然沒有任何改變的街道恰巧方便了凜找路的過程。
曾經幼小的樹苗此時已經長成根深葉茂的挺拔大樹;路口處的小花園經過幾年也換了幾種植物,生長得郁郁蔥蔥;那座她曾經玩得不亦樂乎的全新鞦韆此刻已經變得有些斑駁;小小的公園內兩棵遮天蔽日的高聳橡樹,彼此的枝葉盤根錯節形成一片巨大的遮陰處,樹底,一塊小小的,已經被土石半掩埋的綠色塑膠板立在那裡,前方的泥土地上還擺著一束半枯萎的花束。
「......為甚麼......」
臉上的紅暈還沒退去,凜還在喘氣,視線卻死死的盯著那束花。
一束用淺黃色的紙跟紅棕色的紙質緞帶細心綁好的白色的康乃馨。
凜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一遍遍的在腦海裡播放六年前,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獨自到這座公園來的那一天。
媽媽死了。
在長久的暴力中痛苦不堪的持續生存總會碰到極限,那天,全身上下不斷傳來鈍痛的凜渾渾噩噩的從夢中甦醒,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雙布滿怵目疤痕跟各種尚未癒合傷口的懸空的腳。
即使視線再往上也看不見一吋完好的肌膚,昏暗的地下室中散落著一地舊書籍、破損的玩具以及幾條勉強能當作衣物的破布,在唯一一盞彷彿隨時會燒壞熄滅的鵝黃色燈泡忽明忽暗的照耀下,凜只是呆呆望著眼前身著破爛衣物,披著一頭曾經艷麗的骯髒紅髮,狼狽不堪的吊掛在那的媽媽的背影。
那就是凜對媽媽的最後一個印象。
之後,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那個男人站在門口,因為背光的關係凜並沒有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記得他迅速走了下來,一把將剛睡醒的凜推倒在地,對著媽媽說了些什麼後連看都不看一眼因他的舉動而撞傷額頭的凜又出去了。
只用了幾個小時,甚至連中午都還沒過,凜居住的地下室就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封了起來。凜被傭人粗暴的從那曾經是她所有世界的狹小地下室帶出來,第一次洗澡、第一次给傷口上藥,第一次吃到一頓像樣的午餐,然後第一次跟那個男人說上話。
「乖乖待著」
他是用什麼心情說出那句話的呢?
凜摀著紅腫的臉頰,看著男人那隻剛剛跟她有親密接觸的厚實手掌,第一次有了畏懼的心情。
在那麼多個第一次中,凜在這天第一次自己做出決定。
她要出門。
離開家門的過程比想像中要順利,那天,凜在傭人們的呼喚聲中打開大門跑了出去,雖然並不是沒被人撞見,但那些人都沒有抓住凜,而在離開家門後迎接她的是正午燦爛耀眼的火熱陽光,映照在她柔順、還帶著些許剛洗好澡的濕氣的黑色秀髮上。
並非地下室的陰濕,也非豪華大宅的清冷,室外的燦陽帶给凜的是第一次體會到的汗水、青草與柏油的氣味與火熱的彷彿能將肌膚燙熟的滾滾熱氣,強烈的就像她以往總能在每一個充滿鐵鏽味的懷抱中體會到的那份帶著體溫的包覆感與安全感。
身上是簡單的白色上衣與黑色短褲,她赤著腳不斷向前,不願停下腳步,從小早已麻木的情緒與思想在陽光的溫暖下第一次有了復甦的跡象,那天,凜第一次感受到悲傷,她獨自一人在空曠的大街上停下腳步,布滿傷痕的手緊緊揪著衣服的下襬,任由淚水溢出,哭得像是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等到她好不容易哭得累了,小手胡亂擦著淚,這才抽抽噎噎的觀察起四周的情景。
那是一座質樸的小公園,在豪華的高級住宅區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泥土地上偶爾被風吹過的小垃圾更能顯示出這裡應該疏於管理,但那股與周遭的精緻格格不入的甚至能稱得上簡陋的無華反而吸引了凜。她向公園內走去,視線沒有在那些遊樂設施上停留多久便被那兩棵相輔相成茁壯成長的橡樹给吸引,腳下踩著的是在樹蔭底下依舊保有水氣,鬆軟冰涼的泥土。
模模糊糊的記憶閃過腦海。也不知道原因,凜感覺自己就是想在這裡留下點什麼,想起那雙湖水般蕩漾的綠色雙眸,凜在公園內四處探索,總算找到一塊雖然不夠相似,但已經是她能找到顏色最接近的一塊小塑膠板來到樹下,將塑膠板的下緣插進土裡,還不忘用尖銳的石頭在上面刻劃出一個不太精緻的小人,弄得手跟腳都沾滿泥土,髒兮兮的,心裡卻非常滿意。
為甚麼大人們總認為孩子知道的不多呢?
至於她被跑出門尋找的傭人帶回家之後,離開地下室生活的短短一年間又是怎麼被摧殘的,那就是後話了。
今天正巧就像那天,酷熱的太陽高掛在空中,曬的樹下也少了幾分涼爽,溫熱的空氣包裹著凜,她眼前這塊塑膠板似乎比記憶中要小了點。凜蹲下來察看,發現她刻上去的那個小人不知何時被磨損殆盡,此刻連個痕跡都找不到。
過往的回憶依舊斑斕,只有時間還在不斷前行。
「媽媽......」
無視了那束花,輕輕拿起那塊塑膠板,凜用手將那些泥土跟灰塵大致清理乾淨,隨後便將那塊塑膠板小心翼翼的收進包包內。
然後一腳將那束已經半枯萎的白色康乃馨踩進泥土中。
表情輕蔑。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束花是誰送的,面對實在太好猜的候選名單,她完全不想花心思去思考這個舉動背後的涵意。
但,命運又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住手!」
有些沙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凜驚訝的轉身,卻撞進一雙與她同樣寫滿驚訝的藍色雙眸。
來人是她的弟弟,穿著簡單的黃色薄背心跟灰色的短褲,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的涼鞋,手裡還捧著最新一束白色康乃馨。
「妳是......」
「你是誰?」
打斷他的話,凜看著弟弟右眼上方粗大的肉色疤痕,罪惡感從心底猛然竄起,叫囂著不願再和他有所牽連,讓凜下意識就選擇裝傻。
「我......妳......妳是凜對吧!?」
「不是」
「騙人!妳明明就是!」
少年狹長的藍色眼眸此刻因激動而圓睜,手中的花束也掉落在地,凜幾乎沒有遲疑的否認反而讓他更加確信自己沒有認錯人。
麻煩了。
「行,我就是凜,滿意了嗎?」
舉起雙手作勢投降,凜看著弟弟認真的眼神只能在心裡默默嘆氣,接著準備走人。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不要跟過來」
「等等!」
手腕被抓住,凜幾乎是毫不遲疑的用力甩開,卻也停下腳步,轉頭充滿忿恨的看著她一臉驚訝又尷尬的弟弟。
那股肢體接觸時傳來的體溫帶给她的只有強烈到難以忍受的厭惡,凜不想表現出來,但從她甩開他的動作以及他的表情來看,她的情緒大概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我、我不會告訴爸爸......」
「我們聊聊吧......?」
是被她的動作嚇到了嗎?少年的氣勢明顯弱了不少,也沒有再嘗試阻攔,只是收回手侷促的提出一起聊聊的請求。
凜不想聊,她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見到那個男人,但在開口拒絕之前,萊拉溫暖的笑容浮現在眼前。
那是在聖誕舞會之後,剛開學不久,凜私下去找萊拉聊天時她說過的話。
「恐懼源自於理解不足,雖然不能斷言,但搞不好妳跟那個人深入聊聊之後,會發現他不如妳所想的那樣糟糕也不一定?」
萊拉笑著對自己說是從爸爸那邊現學現賣的可愛表情就像昨天才發生一樣鮮明,凜看著自己的弟弟,藍色的眼裡寫著忐忑與遲疑,絲毫沒有她記憶中那股強烈到令她無法忘卻的恐懼,藉著萊拉的話,她想,或許她也不是不能試試看。
「要聊什麼?」
在弟弟的帶領下,凜坐上斑駁的鞦韆,一晃一晃的等著身邊人開口。
「妳不打算回來嗎?」
「不打算」
毫不猶豫的回答,凜雖然對這個問題感到無語,卻也沒有發表過多意見。
反而是少年,聽見她的回答之後露出滿是失落的表情,好像他在期待著凜回到那個家一樣。
「上次那個人,她是妳的新媽媽?」
「......是」
卡珊德拉。
凜知道弟弟在問的人一定是卡珊德拉,她的確是卡珊德拉名義上的女兒,但......想起包包裡的綠色塑膠片,凜知道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卡珊德拉當作「媽媽」。
她只是需要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不論那個契機是誰。
不過,凜在發現自己的種種改變跟自己與卡珊德拉相處時總會冒出來的一股奇異感覺之後,便不曾為成為卡珊德拉的養女這件事感到後悔,就算時間倒流,就算當初有更好的機會,她也一定會選擇留在卡珊德拉身邊。
「前陣子,爸爸開始找妳了」
就在凜沉浸在與卡珊德拉的回憶中時,身旁弟弟的一句話卻又硬生生將她拉了回來。
找她?
他?
「為甚麼?」
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嗤笑,凜耐著性子反問,卻發現弟弟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爸爸沒辦法再生育了,媽媽也逃走了,我在學校過得不太好,爸爸就說我很沒用......要找妳回來......」
「哈!」
沒辦法再忍住的凜這次直接笑出聲來,聽見那個男人的任何壞消息對她來說都像好消息一樣令人雀躍,更別說是這種幾乎可以說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情況了,只不過......這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解釋呢。
看著弟弟錯愕的臉,凜不斷思考該怎麼辯解才能讓弟弟信服,相信她真的不是在笑他。
「嗯......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對他現在的處境感到開心而已,當然我也不會回去,所以......」
「凜,妳可以幫我處理學校的事嗎?」
打斷凜的話,少年毫不在意的直呼凜的名字,一雙藍眼飽含著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凜感覺自己似乎正被捲進什麼奇怪的風暴中。
他似乎,並不在乎她的解釋。
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弟弟,凜從這短短的交流中大致了解到他並不是那個男人,至少兩人還是有些根本上的差異,於是決定聽聽他的要求,向他詢問事情的始末。
而在聽了弟弟的說明後,凜也大概搞懂他所謂「過得不太好」的意思了。
簡單來說,弟弟現在就讀的是從小學到大學一路直升的寄宿制學校,但他在學校的成績不太好,又被幾個國中部的學長見他家境不錯對他進行勒索及毆打,原本就對弟弟的成績不滿意的那個男人聽了弟弟的說法後卻認為他不夠有擔當,遇到這種事情都沒辦法自己處理,根本不願理睬。
而弟弟的要求,則是希望凜可以加入他的計畫,稍微嚇阻一下那些人。
「這樣的話,你自己出面不是更好嗎?」
「......我不敢......我擔心我會被看出來在演戲,然後就會被報復......」
「......」
該怎麼辦好呢?
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弟弟,乾脆幫他這一次?
......不。
「我不相信你」
看著弟弟明顯愣住的表情,凜明白自己終究不是什麼好人,不可能因為曾經對他有所虧欠就覺得自己必須贖罪。
這一幫,不論是對她,還是對卡珊德拉,都只會帶來無法避免的負面影響,凜唯一想避免的就是那種情況。
無視了錯愕的弟弟,凜從鞦韆上起身,拍拍屁股就準備去找今天晚上的落腳處。
「我會告訴爸爸妳來過」
少年的聲音淡淡的,包含一絲怒意準確的傳進凜耳中,凜卻絲毫不在乎,舉起手隨便揮了揮,大有「隨便你去講」的涵意在內。
反正麻瓜不可能找到凜在魔法世界的住處,就算那個男人花錢請全世界的人都來找她也找不到的!
雖然對弟弟有些抱歉,但凜最終還是選擇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少年一個人一腳將那束他自己帶來的白色康乃馨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