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妳怎麼在這?」
「路過囉。」
當小祭司跑來敲門時,阿芙拉以為發生大事,趕去被一堆祭司佔領的祈禱室,注意到裡頭沒有血跡跟藥味時疑惑起來,結果看到珊……除了她,其他祭司都露出崇拜的目光,仰望這位來自教廷又是自律派的光祭司。
小祭司們訝異她們適用對等的方式說話,因為阿芙拉是二階祭司,比珊矮許多,正常情況下要使用敬語。
「看來各位的事情都做完了?」阿芙拉一丟出這句話,祭司們就趕緊溜了;珊嘴角上揚,語氣輕快許多:「我們的阿芙拉嚴肅起來真可愛。」
「我是斐薺亞的。」她沒好氣地說著:「妳真的只是路過?」
「或許我是在要回教廷的路上特意繞遠路到這裡,想說借住一晚再繼續走。」
「這麼隨心所欲的繞路,妳是獨自出任務?」
「是啊。」
阿芙拉陷入沉思,只有大祭司能使喚自律派,代表這件事情十分重要,她忍不住繼續問著:「跟安莉瑪有關?」
「稍微有點關係,但是影響不大,只是確定屏障邊境有沒有問題而已。」珊說得十分輕鬆,阿芙拉挑眉,探查邊境?好吧,看她一派輕鬆的模樣,應該沒什麼需要掛心。
「臨時安排房間有點困難,妳應該也有發現人數比我們當時還多。」
「畢竟是培養出聖女大人的神殿,這絕對是好事。」珊笑著:「我跟妳睡同張床沒問題。」
「妳睡匹蘭德的房間。」阿芙拉一秒做出決定,反正匹蘭德的房間放著也是放著,珊絕對不會碰別人的東西,讓她睡一晚沒問題;只是珊難得沒有接受,反而挑眉反問:「如果我沒記錯,這裡的聖殿主要住男人?但是匹蘭德大人的房間在聖殿那裡?」
沒錯。
阿芙拉險些忘了。
因為女性的聖騎士太稀少,因此房間會排在女祭司這邊;至於匹蘭德的情況則是當初被排擠也沒人在乎,才被丟在聖殿的小角落……珊身為女祭司睡在聖殿確實會帶給別人感官上的不妥。
「我以為妳不討厭那孩子後會給她換房間。」
「我問過,她結結巴巴的說小空間才有安全感。」
「喔!難怪匹蘭德大人幾乎都在祈禱室裡。」
「居然不是往練習場跑去?」
「匹蘭德大人有隻腳不便不是嗎?」
「她是就算剩隻手也會想辦法練劍的笨蛋類型。」阿芙拉毫不客氣說著:「難道被聖殿的騎士排擠?」
「據我所知,聖德芬大人挺照顧匹蘭德大人。」珊說著:「我會再注意。」
「謝謝。」
珊沒說匹蘭德一直待在房裡的祈禱室是為了淨化斐恩之劍,有些事情選擇沉默,也是另一種保護。她跟著阿芙拉走,路上笑臉迎人,懷念的長廊、懷念的風景,阿芙拉就走在自己面前,以前她總是有想牽手的衝動,現在只覺得能看著對方就好。
阿芙拉果然不是住在以前的房間,她完成年輕時的夢想——有獨立的房間。這是第一次踏入只有她的地方,跟自己的空間不一樣,房間有很多文件但是整齊有序,以前要貼在一起才聞得見的香味,現在房間裡到處都是。
或許這是她跟安莉瑪初次見面就有好感的原因。
「我能睡床嗎?」
「請妳睡床,我不想踩到人。」
「謝謝。」
阿芙拉搞不懂她怎麼還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別有禮貌,然後某些時候都像是重聽一樣,嘆氣之後畫出祈禱的手勢,無視身後的目光繼續說著:「我要回辦公室忙了,基本上東西都沒有變,用餐時間跟教廷一致,如果妳無聊可以去看看有沒有值得帶去教廷培養的後輩。」
「後輩嗎?就妳吧。」
「別開玩笑。」阿芙拉沒好氣說著:「妳只大我幾歲,嚴格來說是同期。」
「那就沒有人可以帶走呢。」
阿芙拉嘴角一抽,開門走了。
剩下自己在她房間,珊悠哉地脫下斗篷,替自己洗去風沙,換上平常的祭司袍,開始在神殿四處看,回憶以前跟阿芙拉做過各種打掃工作,雖然煎熬卻是為數不多的寶貴回憶,珊慢慢走著,覺得自己能狠心放棄這些風景也厲害。
很多事情回過頭來,才發覺自己其實懷念以前的時光,可是那時候她只在乎其他風景,如果現在問她會不會後悔?答案絕對否定,珊好奇阿芙拉會為哪些事情有類似的想法?
最後的目的地是大廳,珊主動詢問其他祭司有沒有哪些需要幫忙的地方,悄悄打聽阿芙拉近幾年的情況,年輕祭司不是說很嚴厲就是莊重,那些反應讓她想起匹蘭德面對阿芙拉時都會抖抖抖,然後在晚餐時跟少數幾位仍記得自己的老祭司敘舊,得到的回應差不多是很能幹,可惜她已婚,不然有望成為接管神殿的院長。
「大家對妳的評價很好呢。」
晚上睡前,阿芙拉滿頭問號看著剛淨身回來的珊,她進來就是沒頭沒尾的一句。
「妳希望不好嗎?」
「這樣就有藉口帶妳走了。」
「讓我猜,如果好的話也是同樣的想法。」
「妳不覺得我們想法契合,就應該——」
「不要,說過多少次了。」阿芙拉覺得頭痛:「妳再提一次,我就要生氣了。」
「抱歉。」珊淡淡一笑,然後往床上一坐,就躺下去睡覺了;阿芙拉看到愣住,這傢伙突然說要借住一晚,在神殿晃又跟一堆人聊天,在她房裡就直接睡了?難到她除了問要不要去教廷以外就沒有別的話能說?
算了,這就是珊。
以前很愛欺負她,然後突然那樣;她去教廷參加盛典時也愛理不理,私下又各種超展開接觸,要搞懂她在想什麼簡直比掀了神殿還難——阿芙拉一邊想著一邊熄燈,上床時明明能感受到另個人存在,卻是安靜的不可思議。
突如其來,她想起自己已經死去的丈夫。
最後一次同床也是這麼安靜,丈夫因為凌晨四點就要啟程,所以那天特別早睡。她捧著肚子躡手躡腳地爬上床,輕輕貼著丈夫的背,感受呼吸與體溫,從未想過那是最後一次見面,歸來的人只帶回他的死訊。
阿芙拉轉過身,搖珊一下。
「嗯?」
「妳起床時順便叫我。」
「我考慮看看。」
阿芙拉眉頭一皺,立刻抱住她。
「明天起床叫我……」
「可以呀。」
真是善變的女人。阿芙拉好氣又好笑想著,但是手沒有放開;珊皮笑肉不笑,只有滿滿的懷念感。
阿芙拉以前是睡一睡無意識中把她當抱枕,現在膽子倒是大起來,直接不裝了。
令人高興呢。
隔天一早,正確來說是凌晨,珊確實依照約定叫她起床,還已經準備好要走了——阿芙拉用最快的速度整頓好自己,陪著她去馬廊。
「其實妳可以繼續睡沒關係,現在才三點。」珊騎上馬時說著,從醒來後阿芙拉已經聽她說過五次同樣的話,依然是左耳進右耳出,只覺得階級果然有差。
兩人明明差不多年紀,但是珊上馬時俐落的身手如同年輕人,隱約中讓她覺得……自己是後悔選擇婚姻、放棄進修的機會才不想去教廷,因為珊的成就讓她知道自己過去是有機會成為光祭司,她們當年的能力不相上下,現在卻天差地遠。
雖然不後悔,因為得到的東西遠比神術還寶貴。
「別再唸了,我只是想祈求神靈庇護妳路途平安。」
「阿芙拉真愛我呢。」
「並沒有。」阿芙拉扯扯嘴角:「朋友這樣做很正常。」
「那,有心了,但是沒必要。」珊帶著微笑彎下身摸摸她的頭,低語:「我不會像妳丈夫一樣有去無回,現在天還暗,回去休息吧。」
「就說了——妳!」阿芙拉的話卡在喉嚨,因為珊用手拖起她的下巴,一個吻。
阿芙拉嚇得急忙後退,珊僅是一笑就甩韁、搖搖手道別。
「盛典時見。」
「誰要見妳!」
兩個月後,阿芙拉收到兩封信,一封是安莉瑪的信,另一封則是珊的信。
阿芙拉知道安莉瑪的信裡只會放閃,就決定先看珊寫什麼,結果打開只有一句「抱歉」,阿芙拉頓時抹臉……她根本不在意好嗎?都難得寄信了,能不能多寫幾句話或是有用的資訊?不要學安莉瑪寫一堆觀察日記。
一個是超級不會省略重點,另個是省略過頭,共同點都是浪費紙墨跟蠟封,教廷真該禁止她們寄信!
「您還好嗎?」年輕的小祭司擔憂問著;阿芙拉頭痛地搖手:「很好。」
然後提筆寫了整整兩封抱怨珊浪費紙墨跟難得寄信居然只寫這些——珊收到時只一笑,又回了一封信。
阿芙拉看到信上只寫「知道」兩個字,忍住殺去教廷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