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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一罣礙.3

山容 | 2018-02-01 10:29:15 | 巴幣 6 | 人氣 280


卷一:罣礙

3.

為了方便清點物資,長槍軍團的幹部們選了穀倉當作指揮中心。這個七拼八湊出來的軍團,總是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怪點子。槍恩這個長槍勝利者雖然是名義上的創始人,但決策大多數落在哈耐巴頭上,槍恩和過去漂流之人留在帝國的眼線,負責的是情報工作。而幫忙他們訓練部隊,指揮作戰行動的角色又更妙了。

坎曦兒來自西蠻地,微笑時會露出一口獠牙。她和她的灰髮同胞們,是長槍軍團最大的支持者。這些人被自己的同胞驅逐迫害,一直到獠牙戰爭爆發,豬人帝國對邊疆的控制減弱,才終於得以喘息。二十年來西蠻地的豬人分成兩邊,一邊想盡辦法守住故鄉的綠洲,另一半的人隱居在帝國中,靜靜等待機會。

豬女穿著綁腿褲和長靴,滿頭辮子披在皮甲上對黛琪司微笑,乍見之下還是夠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坎曦兒也習慣了,鐵灰色的眼珠眨了兩下,放下手上的寫字板。

「要找將軍嗎?」她問。
「沒錯,他在裡面嗎?」
兩人不約而同瞥了穀倉一眼。問這個問題根本多此一舉,看大排長龍的人類擠在穀倉門前進進出出,就知道裡面一定有個大頭在處理事情。坎曦兒拿著寫字板和炭筆站在穀倉外,也不會是突然有了寫生的藝術靈感。她腳邊圍了一堆草鞋,看來是為了人類成員保留的,兩個人類站在她旁邊幫忙分類。

「收穫如何?」黛琪司問。
「很差。」坎曦兒向來不會藏話。「紊屠家這幾年顯然愈來愈窮,值錢的東西都賣光了。」
「我們要那些雕像也沒用。」
「不過往好處想,他們留了不少麥子和火腿給我們。」坎曦兒露出微笑。「只可惜你們不吃葷食。」
黛琪司不大確定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卡落死呢?你們怎麼處理他?」
「你說領主?」
黛琪司點點頭。
「我們激烈交戰,沒有太多機會保護他。」
「我想也是。你的——同伴們都還好嗎?」
「這種工作內容,他們都習慣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習慣這種工作。」
「我們有一次去參加婚禮。」坎曦兒平靜地說:「晚宴之後幫忙把新娘的父母兄弟全殺了。新郎有了老婆,繼承了他們家所有的土地和收入。我那時還小不懂事,肚子撐了兩天,好不容易才消化完那頓大餐。」
「大士開眼吶……」
「這種事多做兩次,你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再來,你是要繼續和我閒聊,還是進去找將軍?」坎曦兒問:「我不想冒犯,但是這些草鞋可不會自己清點完。」

她的助手已經完成分類的任務,正站在旁邊等她下一步指令。坎曦兒揮揮手,要他們先去穀倉,幫忙把裡面的物資搬出來。

「你知道將軍扣留的資料在誰那裡嗎?」黛琪司問。
「將軍親自保管。黑臉羊女跟你說過話了?」
「你怎麼知道是她?」
「勝利者的配偶常做一些我不懂的事。」依她臉上的笑容看來,黛琪司倒是很肯定她一清二楚。法蘿奈身上的醋味,隔座山都嗆得怕人。
「我想我們最好停止互相訊問。」黛琪司說:「娜爾妲也在裡面嗎?」
「她和將軍形影不離。」

果然一針見血,黛琪司拍拍裙子,想像自己大方又端莊。她是來討論正事,不是被人拋棄的小母羊,上門拜託情人回到自己身邊。坎曦兒回頭算她的草鞋,黛琪司深吸一口氣走向穀倉,穀倉門前的隊伍讓開一條路給她,他們都知道她是誰,而哈耐巴在穀倉裡。

昏暗的穀倉裡,哈耐巴坐在一張高腳凳上,娜爾妲和坎曦兒一樣手裡拿著寫字板站在一旁。他們兩個身上的衣服因應樓黔牙的氣候,和槍恩一樣都換成了厚實的長褲和罩衫。原本應該是白色的衣物,沾了不少旅途的污漬,黃褐斑塊到處都是。軍旅生活讓哈耐巴消瘦不少,頭上一對大角看上去更顯眼了,褐色的眼珠閃閃發光。黛琪司很納悶自己怎麼直到現在,才發現他們的眼珠和髮色有多像。同樣都是焦糖般的色澤,還有嫩葉般光滑的質地。

不像黛琪司,她前幾天照鏡子,混亂中還以為自己累到把掃帚櫃當成鏡台了。直到鏡子裡那把長角的掃帚眨了眨眼睛,她才意識到自己成了什麼樣子。五世說她太累了,不應該繼續這樣下去,但她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怎樣下去。


「嗯哼。」她清了清喉嚨,其他閒雜人等的腳步頓時停下。哈耐巴爬下高腳凳。
「拿去收起來,如果修不好,拿去當柴燒了。」他告訴等著領椅子的人類說:「你們先出去吧。」穀倉裡的人類各自低頭散去,黛琪司清了第二次喉嚨,等著看熱鬧的羊人才摸摸鼻子離開。娜爾妲放下寫字板,躲著黛琪司的視線。

「你留下。」哈耐巴拉住她的手說:「我們都是決策團隊的一員,不該閃避和其他人溝通的機會。」

奇科羅怎麼說的?冷靜,寬容,大士的慈愛,還有黑寡婦的憎恨,妖鳥的怒火。

「娜爾妲你留下沒關係。」黛琪司說:「我要說的事,沒有半個字需要對你隱瞞。」
「很好。」哈耐巴說:「你想問什麼?」
「你從地下室搬走的那些文件,我要那些文件。這些遭到心術腐化的奴隸,向來都是我和槍恩負責研究,你不該把資料扣留。」
「我會把文件扣留是有原因的。」
「我倒很想聽聽看是什麼原因。」
「你和槍恩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些受虐的奴隸上面。你們應該停下研究,專心在長槍軍團的目標上。」
「長槍軍團的目標?」黛琪司聲音拔高。「我可不記得自己加入過什麼軍團。搞清楚,我只是為了研究,才跟著長槍軍團到處跑。如果你真以為我會乖乖叫你一聲將軍,你得等到朱鳥滅世那一天。」
「黛琪司——」
「你站在那裡,不要插嘴。」黛琪司指著娜爾妲,眼睛卻瞪著哈耐巴。「我還沒講到和你有關的部分。等我處裡完這個傲慢的將軍,才會輪到你。」
「我不許你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
「你不許?」黛琪司聲音愈來愈尖銳,聽得她自己雙耳生痛。「你不許我說話,又不許我研究,那你許我什麼?」
「你這種口氣,我們沒有辦法討論。」哈耐巴說:「我的命令很清楚。你和槍恩的研究停止。」
「給我一個理由,你給不出來,休想我會善罷甘休。」黛琪司吼道。
「你要你理由?好,我給你理由,因為你們的研究根本一點用也沒有!看看我們為了你們的研究付出多少代價。我們困在這裡,到處找落單的村鎮和莊園,解放奴隸的目標卻沒有半點成果。我們這樣子和強盜有什麼不一樣?槍恩長不大,你也跟他瘋在一塊,幻想黑智者的陰謀詭計。」
「我們不是幻想,我們查到的事是真的!」
「還有幾千個奴隸在樓黔牙裡受苦也是真的!」哈耐巴的聲音壓過黛琪司,震得穀倉裡煙塵激盪。「我們棄他們於不顧,追著黑智者的足跡,像發狂的狗崽一樣繞圈子。這裡面沒有什麼陰謀,只有豬人貴族變態的思想,對他們買來的奴隸為所欲為。等我們打垮這些貴族,所有的陰謀自然會跟著他們埋葬。我現在下令,從今以後,再也不許提到研究兩個字。」
「哈耐巴——」
「好呀,你不准。你以為我是誰?你的奴隸嗎?只要你一聲令下,所有人就乖乖聽話的感覺真不錯是吧?」黛琪司說:「你真的把自己當成長槍將軍了?醒醒吧,你只是精神錯亂的時候,跟著槍恩扮家家酒扮出興趣的瘋子而已。」
「你敢叫我瘋子?」
「我有個弟弟瘋了,再多一個老情人發瘋也不是問題。」
「你們兩個不要再吵了。」娜爾妲無力地說。
「我沒有要吵,我只想拿回那些資料。」黛琪司說:「只要他還我那些文件,要我馬上道歉離開也沒問題。」
「不可能。我說過了,你們不該繼續浪費時間。」
「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了。」

黛琪司扭頭轉身,沒給哈耐巴後悔的機會。這間又破又臭,滿是霉味的穀倉她待夠了。如果哈耐巴不講理,就別怪她用激烈的手段把東西弄到手。看是要偷還是要搶,要說服槍恩參加這種刺激冒險,用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她衝出穀倉,炙熱的陽光刺痛她的眼。


「黛琪司!」
娜爾妲追了上來,氣頭上的黛琪司一度考慮要跑給她追。但這不是她的錯,不該讓她替無理取鬧的哈耐巴受罪。黛琪司深呼吸,停下腳步。娜爾妲伸出手,本來想抓住她的肩膀,卻在最後一刻縮回去。

「我、我只是想,我想幫他道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黛琪司不喜歡看見好姊妹的眼淚。娜爾妲承受的壓力不比她輕,就像老巫婆說的,不是每個人都像葛家長姊一樣有副硬骨頭。
「他擔心你,怕你和槍恩會和他一樣,不小心掉進黑智者的陷阱裡。」娜爾妲雙手抓著長褲說:「你也看過那些遭人凌虐的奴隸了。他們那種樣子,根本連活著都算不上了。哈耐巴很生氣,老實說我也是,可是我能承認自己害怕,他卻不敢在你們面前透漏半個字。」
「蜘蛛蒙了眼。」
「黛琪司,請你體諒他。你自己也差點就被豹獵人腐化,你應該最了解那種恐怖的感覺。更何況哈耐巴又對槍恩和其他人做出那些事……」

那些為了援助槍恩,被鐵蹄衛隊屠殺的漂流之人。娜爾妲沒有說出口,想必也很習慣在哈耐巴面前假裝這件事不存在了。

「他還是那個哈耐巴,以為自己很強壯、老是急著擔責任的哈耐巴。你很清楚他是怎樣的人。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可是他現在要擔的已經不是羔仔打架那種小事,而是幾百條在豬人刀口下掙扎的性命。」
「如果他真的想一個人扛起來,就是徹頭徹尾的蠢貨。」黛琪司說:「也許我說過要支持他,但不代表他能把我當手下呼來喚去。我和槍恩說好了,我加入你們,只是為了研究。如果他不許我繼續挖下去,我也沒有待在這裡的必要。」
「你很堅持要那些文件嗎?」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我知道你比誰心腸都軟。」娜爾妲眼珠裡閃著淚光。「葛笠法也出事了嗎?」
「我沒有他的消息。」黛琪司硬著心腸說:「不要隨便亂猜。」
「不要嘴硬了。我知道你擔心他,亞儕還有流言帶來消息,可是他卻連一點風聲也沒有。你擔心他,不然你不會發瘋似地想找出黑智者的老巢。」
「我假設你是對的。如果你是對的,你會知道我走進那些地下室的時候,有多害怕。」黛琪司說:「我很怕我點亮燈火,就會看見他失神的樣子。或者我們打開一個籠子,接下來就得和某個怪物搏鬥。你不懂我有多怕聽見羊人在夜裡哼歌,或是哪裡飄出營火的黑煙。他妖鳥的,我現在連晚上起霧都怕!
「然後他!你後面穀倉那個大角笨蛋!他只想到他的目標,他有想過我在樓黔牙躲躲藏藏,眼睜睜看弟弟們自己在外面冒險玩命,又是怎樣的心情嗎?」

娜爾妲想伸手抱她,可是她不願接受。
「不要過來,我還沒原諒你們。」
「黛琪司——」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應該要堅強起來保護他們兩個,可是我連自己的情緒都處理不好。」
「黛琪司、可憐的黛琪司……」娜爾妲潺然淚下,眼淚多得誇張。

又來了。黛琪司重重嘆了一口氣,掏出手帕塞給她。娜爾妲接過手帕,摀在鼻子上用力擤,聲音響得像霧號一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你們天天吵架,亞儕和葛笠法又出這麼多事,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才好。老爹氣死哈耐巴了,到現在還不肯和他說話,槍恩、槍恩……」
她說不下去了。本來應該崩潰痛哭的黛琪司,被人搶走表達心情的方法,只能站在旁邊乾瞪眼,不知如何是好。黛琪司從來不知道娜爾妲有這麼情緒化,哈耐巴那個大角笨蛋,給她帶來很差勁的影響。

「我們都太激動了。」黛琪司說:「你說得對,我會回去冷靜一下,問問看老羊的看法。如果哈耐巴真的認為不該繼續這樣下去,這是他的軍團,我應該尊重他的決定。」
「我知道,我也會幫你勸他,可是我不能保證什麼。」娜爾妲止不住哭泣,一邊擦眼淚一邊帶著鼻音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是好姊妹、好夥伴嗎?」

黛琪司搖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娜爾妲帶著手帕,一路哭著走回穀倉。黛琪司沒有看她走進裡面,就怕看見哈耐巴迎接她的身影。她繼續剛才被娜爾妲打斷的路,坎曦兒等在路旁把玩手上的炭筆,嚴肅的表情好像家裡死人一樣。


「在我的隊伍出了這種事,我會要那個人丟下武器,調適回來之前不許上戰場。」她說:「你們這一架吵得夠兇了。」
「你都聽見了?」
「只差墳墓裡的死人沒感覺而已。」坎曦兒說:「你對她真好。如果我有姊妹做了同樣的事,我會要她丟一枚硬幣。」
「做什麼?」
「決定她的男人要留哪顆頭在身上。」
黛琪司噴了一下鼻子。「真夠野蠻。」
坎曦兒聳聳肩,不置一詞。「剛才槍恩找過我。」
「他又想做什麼?」
「他要我挑十個同伴,雄性,最好都沒有血緣關係,到他的帳篷裡脫光檢查。」
「喔,那個呀。」黛琪司有點難為情。「其實那是我的主意。」
「和你們剛才吵架說的研究有關?」
「有,的確有。」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坎曦兒說:「加上我一個。」
「坎曦兒,這不——」
「如果我要我的士兵去遭羊人汙辱,至少我該陪著他們。」她說:「我相信你沒有其他意圖,可是我的士兵心胸沒有我來得寬大。」
「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
「我會找自願者,湊齊人數之後再通知你。」

黛琪司點點頭。豬女寬大的身影慢慢遠離,剛才離去的人們又開始聚攏,繼續未完成的工作。她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只是沒料到會這麼艱難。有股衝動要她回去向哈耐巴道歉,可是黛琪司不肯屈服。她沒有錯,道歉的不該是她。

唉,聽聽她的口氣,和葛笠法死不認錯的口氣一模一樣。每次他惹禍被抓到了,總是堅不認錯,而亞儕會忙著在一旁當和事佬,就算被欺負的是自己也一樣。爸爸會故意處罰亞儕,這時候又會換葛笠法急著認錯。通常這個時候,可以騙他抖出不少事情。

他們兩兄弟就是這樣讓人擔心,永遠長不大。

娜爾妲剛說錯了一件事,黛琪司並不擔心葛笠法。

如果應驗豬人預言的狂魔真的出事了,一定會有人急著當英雄,把消息散布到整個奧特蘭提斯。如今毫無音訊,說不定反而是好事,葛笠法就算瘋了也夠聰明,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她擔心的是亞儕。亞儕身邊沒有任何親友支持,黛琪司很清楚這隻羊人養大的狼崽依賴性多重。防濟遠死了,這件事又會傷他到什麼地步?那該死的人類軍官,明明說好會照顧亞儕,結果把自己照顧到地底深淵去了又算什麼呀?

心煩意亂的黛琪司扯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咒罵,一邊在心海裡搜尋槍恩的蹤影。關於西蠻地的豬人,他們要好好說個清楚才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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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勞
我感覺好久沒來了,因為回老家的關係,都沒什麼機會坐在電腦前。最近剛讀完逐日騎士,這伏筆的設計確實唬住我了,但也有一些問題想請教,那天找個機會再來整理心得
2018-02-06 22:06:52
山容
期待徒勞的心得[e12]
2018-02-07 08: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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