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顛倒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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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毀掉烈火跳動的心臟，和青炎之子相連的葛亞儕也會同時崩潰。」哈耐巴耐心地向多多皤臘解釋。這件事聽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非常困難。
「如果我從黛琪司手上聽到的消息沒錯，為了徹底控制住葛笠法，亞儕將控制烈火的連結攬在自己身上。我本來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做，但是你們帶我看過朱鳥的神體之後，我就了解到他真正的用意了。
「一旦和烈火連結，他在奧特蘭提斯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不受限制運用朱鳥的神力，召喚狂魔為他而戰。他可能猜到你們的行動，也算準了你們不敢拿神體冒險。這就是他的完美計畫，由你們幫他保管朱鳥的力量，自己毫無顧忌橫行全世界。」
「有可能嗎？」多多皤臘看著他，輕蔑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在呂法翁娜離開之後，才告訴你這件事？」哈耐巴使出殺手鐧。「她是完成狂魔的智者，對毒儡和腐心者的研究也最透徹。如果我沒有跟隨過葛亞儕，只怕這件秘密到今天都還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還有更多秘密？你這次最好有新的花樣，我已經開始厭煩了。」
「我沒有什麼新花樣，只是想向你求情。」
「求情？」多多皤臘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哈耐巴的計策成功了。
「沒錯，求情。我希望你拿到朱鳥神力之後，可以饒我一命。」
「再多說一點，這和呂法翁娜有什麼關係？」
「有。」哈耐巴吞了吞口水。「你知道朱鳥為什麼可以一再輪迴，還保持精神不散嗎？」
「因為神原。」多多皤臘說：「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當然不是。神原的確是凝聚他力量的中心，正因為有神原，朱鳥的力量才不至於在輪迴時散失，能與時間共生永存。」
「廢話。」
「不，這不是廢話！你不懂嗎？」哈耐巴趕緊說：「正是因為神原凝聚了神力，所以使得朱鳥的神力有了不可分割的特性！」
原本起身正準備離開的多多皤臘，頓時停下腳步，用恐怖的眼神瞪著追上來拉住她的哈耐巴。
「抱歉，智者閣下，我踰矩了。」哈耐巴趕緊放開她的手，連退三步擺出低姿態求饒。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請智者閣下原諒我。」
「不是這句，更之前那句，朱鳥神力怎麼了？」
「朱鳥神力不可分割。」哈耐巴說：「這也是為什麼葛亞儕沒有施惠我們這些夥伴，或是和他合作的漂流之人。除了黑寡婦和白鱗大士共同打造的鱗牙之外，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切分朱鳥的神力。恕我直言，如果智者中有人要獨占烈火之心，第一個剷除的目標一定是你。」
就算替換了身體，戴上了厚重的面具，也掩飾不了她身上的氣味。哈耐巴佔盡優勢。
「你很清楚他們不會放過你，設計你接下保管人的職位，只是要在他們殺掉葛亞儕之前拖延時間而已。不管未來掌權的是荷圖斯勒或是薩瑪西，對他們來說你必死無疑。這也是當初磔多華為什麼不搶下控制權，反而冒險占據我的身體，他了解其他智者的心思，知道搶下控制權風險更大。」
多多皤薩冷冷瞪著他，視線像針一樣尖銳。
「胡言亂語。」
她拋下這句話，大步跨過大門離開。和羊人長年鬥嘴的經驗告訴哈耐巴，當有人用胡言亂語結束對話時，表示你已經贏了。
得意的哈耐巴伸了好大一個懶腰躺回床上。光憑他一個羊人，黑智者就要分崩離析了，說到底他們的心思和山泉村的羔仔一樣好懂。哈耐巴知道他們要什麼，又害怕什麼，抓住一個人的恐懼和慾望，你就可以徹底掌握他的身心。
鬆軟的床總算不會再像刑具一樣糾纏著他，可以放心睡覺了。現在局勢大好，他正慢慢爬上黑智者的高塔，準備把他們從權位上拽下來。他會是這一戰的勝利者，曾經輝煌的豬人如今也是任他玩弄。掌握一切的羊人智者，就是槍恩也完成不了這樣的把戲。
哈耐巴把手指探進毛皮深處，摸到一片粗糙的葉子。被他手指碰到，毒藥般的香氣散進空中。
這片葉子可以扭轉一切，他要做的就是放進某人的嘴裡。
不過目前還不需要，接下來哈耐巴要先等待。
或許先睡個一覺？
※
你覺得如何呢？
葛笠法覺得如何呢？
他其實不太確定自己該有什麼感覺。
他輸了，這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哈耐巴、亞儕、黛琪司……無數葛笠法熟識的親友，成了一團團糾結成串的腕足退入骯髒的心海之中。聶靨貚的毒液汙染了四周，光是呼吸都令人胸口灼痛，從現實滲入心海的恐懼與恨意，像枷鎖一樣捆住葛笠法的手腳。他的肢體像岩石一樣沉重，拖著他往心海深處沉淪，如果不是還有一絲意志撐著，他早就被聶靨貚吞食了。
你終究不肯放棄，守著烈火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一條腕足拍落他手上的武器，一條纏住他的左腳，將他吊到聶靨貚的眼前。
他的神識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神原也在久遠前遭到剝除。如今的他空有力量，卻沒有意識可以驅動。你只是守著一個空殼，徒然賠上你的靈魂。
葛笠法不願意聽他的謊言，他感覺得到烏鴉的心跳，當初就是這個心跳聲幫助他挨過黑智者的酷刑折磨，他們彼此緊緊相連。葛笠法知道心跳在某個地方，隱藏在心海某處，那是靠著恐懼與憤怒和世界連結的聶靨貚，永遠無法查知的秘密。
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就結束你的苦難。
不對，這是不可能的，葛笠法知道苦難不會有盡頭，不論他洩密與否。他上下顛倒，倒掛在空中看著遺落在地上的黑戟。才離開他手中不久，黑戟的形影就變得模糊，意志和力量都已經到了極限，沒辦法再支撐他反攻邪神的願望，葛笠法輸了。
沒關係，你最後還是會告訴我。我不會殺你，等攻破了那雛鳥的防禦，我再來慢慢問你答案。
阿儕？
然後，我會再一次進入現實，到時候不只是這隻雛鳥，還有你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會落入我的掌握。他們會在你面前一個個崩潰，直到你開口說出朱鳥的秘密為止。
葛笠法想掙扎，卻連憤怒的聲音都出不了口。
聶靨貚的腕足再次變化。這次那些假人沒有攻擊葛笠法，反而是蹲在原地，扯著毛皮和頭髮無聲尖叫，痛苦的表情扭曲變形。葛笠法戰勝不了邪神的幻影，每次攻擊痛苦的都不是邪神，而是他好不容易重拾記憶的心。
亞儕和黛琪司質問的臉孔，哈耐巴與娜爾妲無助的眼睛，他們一個又一個死在戟下，一次又一次被迫復活。
一個接一個，直到你屈服為止。
葛笠法流下不甘心的眼淚。眼淚混著血滴在心海的虛無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等他死了，也會和這些血淚相同，現實與心海都不會留下證明。等他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保護阿儕，替黛琪司和亞儕抵擋聶靨貚的魔爪。他輸給這些夢靨，夢靨就要成為真實，奴役他的親人和朋友。
如果你早點屈服，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你看，那死者的女神來了，她來帶你離開了。
葛笠法閉上眼睛，穿著白色喪服的女人走向他。那女人代表終結，一切要結束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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