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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魔戰歌:恐懼之王》卷三顛倒.16-2

山容 | 2018-09-04 12:09:25 | 巴幣 2 | 人氣 120


卷三:顛倒


16-2

槍恩一邊往前走,一邊要努力假裝沒聽見鞭打血肉的聲音。妖鳥呀!他都離葛笠法這麼遠了,為什麼那折磨人的聲音依然清晰得彷彿就在身邊?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然後是下一聲,又一聲,沒完沒了地在心海中迴盪。
槍恩真希望自己有一袋羽毛而不是一根,好把耳朵塞個滿滿,將恐怖的聲音阻隔在外。只是這特殊的聲音攻擊的不只是他的耳朵,連心臟都會跟著顫抖哀號,抖著血管往身體裡面鑽,想找個比胸膛深處更安全的藏身處。

這裡到底是哪裡?只用心海深處描述似乎太籠統了,這裡想必有個名字,像岩石的層理一樣分出不同的區塊。槍恩原本看似永無止境的墜落,掉到了這一層不知道為什麼停住了。雖然走起來時不時會拌到蹄,像走在一塊長滿藤蔓的黑色草原上,但終歸有個結實的地方可以讓槍恩往前走。如果他沒有判斷錯誤,他正走在一條緩坡上。

路不知道通往哪裡,槍恩用槍桿撐著腳步,放慢速度往下走。好在他的腳不痛了,否則光彎一下膝蓋,全身的筋骨都要發抖抗議,根本不可能走完這條坡。坡愈來愈陡,現在不只是腳,連他伸出去平衡身體的手,時不時也會碰到一些像是蜘蛛絲,輕飄飄沒有重量的東西。

槍恩把手湊到眼前,可是根本看不見手上沾到了什麼。四周實在太暗了。

這真的是很奇怪的體驗。明明四周一片漆黑,可是槍恩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蹄,甚至是纏腰布上的破洞,手上的槍桿。但是除此之外,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他只能憑著直覺踩著幻想中的路徑往前。他很確定有某種東西等在前方,一個非常巨大,大到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也能靠著直覺感應到的東西。


「其實我不想看到那個東西。」槍恩靠著自言自語保持清醒。「可是我能怎麼辦?站在原地等死嗎?我如果不快點找到出口,哈耐巴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幫手,怎麼打得過那群黑心腸的黑智者。」

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躲避淒厲的鞭打聲。聽著別人受苦總會讓槍恩有股罪惡感,感覺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害其他人遭受懲罰。而且那還是葛笠法耶!不服輸、愛出頭的葛笠法,他可以裝得毫不在乎,但是騙不了槍恩的眼睛。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養成了壞習慣,後來就再也沒有改過。每次只要村裡出了什麼問題,葛笠法總是有辦法第一個趕到現場,好像他的鼻子是財魔用來尋找麻煩和鬥毆的蝙蝠,什麼狀況都躲不過他的直覺。有好戲看時槍恩樂於幸災樂禍,可是葛笠法不同,他會跳進麻煩裡,就像野貓撲向木天蓼,處罰和警告只是令他愈挫愈勇。老巫婆預言過他有一天會惹上大麻煩,這下預言成真了。

槍恩蹄滑了一下,差點扭傷膝蓋。好在他有槍桿撐著身體,否則真的會一路滾進深淵之中。這條沒有盡頭的路到底通往哪裡?他本來以為靠著直覺走一定可以找到出口,哈耐巴不會指引他跑進一個沒有出口的地道才對,但是話說回來,正常的地道也不該有葛笠法和邪神搏鬥。他是不是該接受事實,老是惡作劇惹得眾人嫌惡的長薄耳槍恩,已經被徹底拋棄——

啪!

鞭打聲把槍恩從自怨自艾中嚇醒。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撐著長槍站在原地,從開始胡思亂想之後就沒踏出任何一步。他被自己的思緒困住了。


「蜘蛛、妖鳥、白鱗大士呀!連想事情都不安全。」槍恩搖搖頭,重振旗鼓往前走。他看見光了,那表示這條不是死路。感謝那個代替他受苦的可憐羊人,他要快點找到出口和救兵。或是他還有那份運氣,有哪個女神正準備再次露臉;等到那時,槍恩一定許願拜託她救援。
槍恩加快腳步,光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個微弱的光點,如果不是背後有無止盡的黑暗,根本襯不出光點的位置。槍恩瞇起眼睛,努力不讓光點從視野中溜走。這片黑暗這麼深,稍微分心很有可能就永遠到不了目的地了。

他——

差點碰到光點的剎那,槍恩及時煞住腳步,連滾帶爬往後退!

那是什麼?

槍恩跌坐在地上,手腳不住發抖。他不懂那是什麼,那東西好小,小到在只有黑與白的心海中幾乎看不見。可是槍恩的感官可以明確地感知那東西身上的每一分細節,清晰得好像晴空下的草原,沒有任何晦澀不清的盲點。但是看得愈多,槍恩就愈害怕,更加體認到自己的渺小。

為什麼?

他用力深呼吸,拿出全部的勇氣,手腳並用往後爬。他不敢發出聲音,就怕驚醒那點微弱的光。每往後一步,他心跳似乎就加快三倍,腦海裡有個聲音大聲尖叫,要他快點轉身逃跑。可是不行,他快看清楚那顆灰塵的細節了;他心底有個直覺告訴自己,那絕對不是灰塵。


那的確不是一顆灰塵,而是一隻很小很小的蜘蛛。小蜘蛛縮著腿抱成一團漂浮在虛空中。

那也不是一隻蜘蛛,而是一隻蜘蛛眼睛裡的微小沙塵,真正的蜘蛛在無窮的空間之中,十隻失去光芒的眼睛宛如巨大的水晶球,在黑暗的海洋上載浮載沉。吹動生命的氣息是一陣微不可辨的風,是從牠身上的氣孔逸散的氣息,吹動細到看不清楚的銀線,往復來回繞著蜘蛛繞成漩渦。漏斗狀的網延伸擴張,最後消失在五彩繽紛的現實之中,又化入無邊無際的心海。

槍恩看得頭昏眼花。到底他頭上是現實世界,還是他蹄下面的若隱若現的彩色暗流,才是從現實滲入心海的光彩?黑白與色彩的界線在哪裡?這些絲線究竟是什東西?


「我到底在哪裡?」槍恩不禁自問。他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黑暗吞掉的不只是他的勇氣,還有許多他看不見、抓不住的微妙事物。他好冷,身上厚實的毛皮像破紙一樣毫無用處。
「這裡到底是哪裡?」
他想放聲大喊,但是從骨頭裡透出的原始恐懼緊緊抓住他的心。他不敢發出聲音,連呢喃都戒慎恐懼。他有預感,如果他的聲音太大,有可能會驚醒某個來自遠古,連作夢都意想不到的恐怖怪物。

那到底是什麼?

輕柔的風帶著某種規律,吹在蜘蛛網上揚起銀色的波瀾。槍恩眨眨眼睛,陷入沉睡的蜘蛛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一個羊女,美麗的樣子和他自己一模一樣。

他自己?

槍恩用力甩頭,想把腦子裡的昏沉感甩掉。不對稱的大耳朵和羽毛交錯拍在臉頰上,再用力喘兩口氣,視線總算又變清楚了。那腰身和氣味的確是羊女沒錯,那張臉的輪廓幾乎和槍恩一模一樣,如果帶到市場上,說不定還有人會誤認她是槍恩的女兒。槍恩原本不敢直視那張臉,但是稍微清醒一點之後,發現那張臉和自己並不是百分之百相同,至少他很清楚自己臉上沒有十個眼珠。

這真是恐怖的畫面,任何人發現自己臉上長出十個眼珠,應該都會嚇到昏過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十個眼珠,槍恩的心情反倒變得平靜一點。至少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變成羊女,或是陷入瘋狂看見自己的倒影。

話雖如此,但為什麼這個奇怪的羊女會出現在這裡?她到底是誰?難道又像那個三不五時就闖進他夢裡的奇怪女神一樣,是某個神祇的化身嗎?

恐懼再大,時間久了也慢慢麻痺了。老巫婆說過槍恩麻痺的速度比誰都快,槍恩也是這麼相信自己。看著羊女的時間久了,壓在他胸口的恐懼也慢慢退潮,換回原有的好奇心。她到底是誰?槍恩愈是想把她看清,就愈是看不清楚她本來的面貌。她太龐大了,根本沒有凡人能夠將她的身影盡收眼底,更別說隨著時間流逝,她的形貌也逐漸改變。

羊角慢慢融化消失,大耳朵也縮小成兩片半圓貼在頭顱兩側。修長的口鼻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尖下巴和圓臉頰,頭上稀疏的毛髮變得豐厚,如蟲蛇般卷曲散亂。目睹她的變化,槍恩著實嚇了一跳。她變成一個女人類了。

根據過去的經驗,槍恩多觀察了一下,等著她再長出毒牙變成蛇女,或是像豬人一樣長出獠牙。可是這個怪異的女人就這麼躺著不動,連變成女人的把戲都暫停了。十隻緊閉的眼睛排列在她額頭上,一動也不動,使人不由得想起沉靜的墓穴。

槍恩再一次用力甩頭,讓羽毛和耳朵把腦子打醒。這真是太可怕了,他怎麼會一直想到這種東西?
驀地,不知道是耳朵揮動的聲音,還是槍恩驚慌的思維,驚醒了沉睡的怪物。那十隻眼睛中的一隻,翩然張開眼皮,一顆迷濛的眼珠對上了槍恩的視線。槍恩全身一震,頓時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那隻眼睛裡、那隻眼睛裡……

你是誰?

他是誰?長薄耳槍恩是誰?

你是怎麼離開夢境,進入我的世界?

世界?沒錯,這個女人眼中已經有了全世界,為什麼還要問他的答案?

說吧,我允許你說話,你是誰?

「你又是誰?」槍恩趕緊舉手摀住嘴巴,但是來不及了,脫口而出的話怎麼也收不回來。
我是誰?你問我是誰?

女人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她的頭髮纏繞著她的身體,變成一件詭異的衣服,又宛若某種怪異的束縛,限制她的行動。

你問我是誰?

女人哈哈大笑,笑聲震得槍恩頭昏腦脹。

你問我是誰?小羊人,你有幸得見萬物根源,合該屈膝感戴!

跪在地上的槍恩抓著頭,無聲地哀嚎。他不知道該不該先把自己的腦袋扯爛,好倖免於接下來的折磨。那個笑聲鑽進他的頭裡,像把鈍斧劈入他的腦門,又像無數的細針從裡到外透出,撕裂他的意識。

這些神祇什麼的,真的是討厭死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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