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
李少鋒苦笑婉拒許家瑀一起去一中商圈班級聚餐的邀約,假裝沒有注意到徐雅筑對自己投來的惡狠狠目光,快步離開教室。為了避免重演二年二班走廊塞滿人群的覆轍,午餐在屋頂就約好各自返回工房。
李少鋒經過校門時,見到不少男學生三五成群地刻意待著,從談話內容判斷似乎想要一賭高冷校花與白髮新生的風采,暗忖她們兩位應該會直接翻牆出去,苦笑幾聲就快步穿過馬路。
「自己一個人倒是完全不會引起騷動……」李少鋒喃喃自語,暗自慶幸夏旖歌沒有像以前那樣守在校門,不過回到工房大廳就立刻被片桐總一郎請到會議室,原本稍微消散的不祥預感再度湧現。
果不其然,一踏入會議室就看見蒼瓖派「掌門千金」的夏旖歌坐在扶手椅,優雅品著香茗。心腹的高芸雯、高芸潔姊妹並肩站在身後,腰繫白銀長劍,各自頷首致意。
李少鋒繃著臉回禮,認命地坐到夏旖歌對面。
「鋒郎,首先恭喜你升上二年級了。」夏旖歌微笑開口。
「這個也不是什麼特別需要過來祝賀的事情吧。」李少鋒無奈地說。
「有一個好理由可以名正言順地前來拜訪,當然不能錯過。」夏旖歌說。
「真是坦白耶。」李少鋒苦笑著說。
夏旖歌微聳香肩,露出一個有何不可的表情,隨即正色說:「那麼接下來是正事。我們這邊有收到一些消息,最近的黑市不太平靜,似乎有某些珍貴的寶物在流通。」
「黑市嗎?」李少鋒同樣端正神色,思索著反問。
「準確而言消息出自中南美洲各國的黑市,因此情報尚不明朗,不過那裡原本教團隊伍相較密集,推測與教團聯合脫不了關係。」夏旖歌說。
「他們不久前大量收購玩家戒指,這次又在買什麼?」李少鋒問。
「並非如此,而是反過來,他們在黑市『賣出某些珍稀寶物』。」夏旖歌說。
教團聯合只要把破魔槍械和附法炸彈賣到黑市,少說都能賺個數億至數十億,怎麼看最不缺的就是錢,怎麼會轉而賣起寶物?李少鋒皺眉問:「這樣有什麼意義嗎?」
「不曉得,然而我們目前也尚未釐清他們大量收購玩家戒指的用意,或許這次依然在策劃著某些陰謀,有些心理準備總是好的。」夏旖歌說。
「感謝忠告。」李少鋒說。
「瞭望塔工房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招募新成員,也會購入玩家戒指,不曉得今年是否有順利購得?畢竟因為教團聯合的關係,價格翻騰。」夏旖歌又問。
「相信學長姊們自有打算。」李少鋒講完才意識到這樣等同於間接承認「尚未購得玩家戒指」,卻也不好改口或補充,陷入沉默。
接下來,夏李兩人都不再說話,高家姊妹更是原本就保持沉默。
氣氛頓時頗為尷尬。
「──失禮了。」片桐總一郎適時踏入會議室,端著剛烤好的餅乾,微笑說明著揉麵團時的訣竅,先將裝有小餅乾盤子的托盤遞到高家姊妹面前。高芸雯原本嚴肅婉拒,卻是敵不過片桐總一郎的笑臉與餅乾香氣,拿起一片。高芸潔見狀也道謝拿了。
夏旖歌同樣拿起一小塊餅乾,掩嘴咬著,吃完後才平靜地說:「暑假期間,你並沒有過來花蓮參與我派的婚約儀式。」
這個其實才是正事吧。李少鋒說:「這個……發生了很多事情,前期去草屯處理樓月學姊的婚約,接著又被迫參加『獸血寶石』,這個也是意料之外的發展,如果離開工房地盤,難保其他不懷好意的人會同樣用著隨行者的方式強行拉著我參加遊戲。」
「真是難以反駁的好藉口。」夏旖歌微笑著說。
「這是事實。」李少鋒姑且還是澄清說。
「幾位耆老對此表示不滿,認為並未遵照傳統,不過父親大人與崇予都沒有多說,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夏旖歌淡然說。
「所以儀式在我不在場的時候結束了?」李少鋒皺眉問。
「暫時推延。只要鋒郎你來到花蓮,隨時能夠舉辦。」夏旖歌說。
至少不是讓夏旖歌獨自去進行理當要兩人在場的儀式,罪惡感稍微少了一些,不過一碼歸一碼,前往花蓮自然是能拖就拖。李少鋒敷衍地說:「有機會的話……」
「你依然對於這樁婚約有所疑慮嗎?」夏旖歌平靜地問。
武術家平日習武練氣,鍛鍊名為「真氣」的生命能量,修為高深者能夠飛簷走壁、空手入白刃,甚至連手槍子彈都有辦法擋下來,軍警自然難以抗衡這份科學無法解釋的力量,司法審判也沒有太大意義,也因此武術家遵守著不同於普通社會的獨特價值觀。
門派都有著鋤強扶弱、修身自束的派規,並且有著不將普通人捲入裏世界紛爭的共識,倘若有弟子違反,派內強者也有義務出面處理。這些價值觀也延續到各種生活層面,對於出身武學世家的直系弟子而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然是普遍情況。
李少鋒頂著高家姊妹投來的凌厲視線,敷衍也不是,裝傻也不是,片刻才嘆息著說:「我理解旖歌小姐有著堅持這份婚約的理由。」
「這個說法應該並不明白吧。鋒郎,你比想像中更加遲鈍呢。」夏旖歌突然發出輕笑,筆直凝視著李少鋒,隨即端起瓷杯讓片桐總一郎再斟了一杯茶。
李少鋒難以捉摸夏旖歌的心思,保持沉默。
夏旖歌不疾不徐地再度拿起一片餅乾配茶,看著身穿高中制服的李少鋒,若有所思地說:「你們尚未取得新的玩家戒指,卻依然準備從新生當中物色隊伍的新人嗎?」
「這是工房傳統。」李少鋒說。
「普遍而言,從懂事就開始習武練氣才能夠抵達更高境界。我派也有在花蓮市區開設數間練武館,讓普通民眾習武強身,然而不會讓其接觸到練氣、裏世界、克蘇魯遊戲等等事情。」夏旖歌說。
「如果不是因為這項方針,我就不會成為玩家了。」李少鋒說。
「世事難料,倘若將現在的這些事情告訴數年前的我,想必只會被當作胡言亂語。我也沒有打算批評樓月小姐制定的隊伍方針,由於正處於時代的轉捩點,哪種做法比較好也得等到許久之後才能知曉。」夏旖歌微笑著說。
這麼說起來,以前好像聽過這方面的話題。台灣的修練者們對此分為兩派,一派堅守傳統,依照百千年前流傳下來的方式培養弟子,並且嚴守相關秘密;一派認為在日益進步的科技之下,無法像以往那樣徹底瞞過克蘇魯遊戲的事情,需要做出改變才能夠適應。
傳統的武學世家如秦家刀、蒼瓖派屬於前者;新興的隊伍如瞭望塔工房則是屬於後者。
李少鋒沒有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乾脆地問:「請問還有什麼事情嗎?」
高家姊妹聽見如此明顯的逐客台詞,不禁蹙眉,夏旖歌卻是不以為意,放下瓷杯,平靜地說:「開學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好意思打擾了。由於派內接下來有各種事情要忙,我大多會待在蒼瓖城,高中旁邊的大樓據點依然會有我派弟子駐守,如果需要協助請隨時前往。」
「希望不會發生需要求助的事情。」李少鋒站起身子,送夏旖歌和高家姊妹離開,突然感到萬分疲倦,麻煩片桐總一郎收拾就拖著腳步走向大廳深處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