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瞭望塔工房的新人候補暫且延後，不急著挑選。李少鋒卻是感到壓力不減反增，煩惱著該如何讓羅賢每周準時來上神秘武術社的社課。
根據事前調查，羅賢在國中進過幾次警局，理由都是在校外打架。
最近暗中觀察新社員的時候，羅賢在班級也是獨來獨往，沒有深交的朋友，開學幾天就開始翹課，即使被班導喊去教師辦公室罵了幾次也沒有悔改之意，依然故我。
李少鋒在國中時期同樣總是獨來獨往，不過偏向教室邊緣人的類型，還是會乖乖上課，與不良團體也沒有太多交集，最近又有著價值觀開始偏向武術家、克蘇魯遊戲玩家的自覺，交涉時如何拿捏分寸更成問題。
想歸想，遲早還是得處理。李少鋒挑了一天特別早起，站在羅賢的教室外面守著。路過的一年級學生們紛紛投以目光，不過李少鋒在學校經常和楊千帆走在一塊，倒也習慣了目光和耳語，默默看著手機裡面等會兒要小考的英文單字。
片刻，羅賢單手提著書包從走廊盡頭現身，認出李少鋒就不禁皺眉。
不良少年也會按時上學倒是幫大忙了。李少鋒立刻端起笑臉，迎上前說：「早安，真巧啊。」
「幹嘛？」羅賢不悅地問。
「想要問問為什麼上周沒有參加社課？」李少鋒說。
「那種莫名其妙的武術社，怎麼可能浪費時間參加。第一堂課也是想要看看校花學姊究竟長得有多漂亮才過去的。」羅賢不悅地說。
「那樣不是更應該繼續來嗎？」李少鋒問。
「幹嘛講得那麼自傲？校花學姊漂不漂亮和學長你沒有關係吧。」羅賢皺眉說：「而且我又沒有要追校花學姊，真講起來，她不是我的菜，我比較喜歡小鳥依人的類型，那種高冷的交往後肯定管很嚴，束縛感很重，而且那種爛演技還想要騙大家去學，簡直瞧不起人。」
前面暫且不論，沒想到會被往這個方向解讀。李少鋒暗忖有習武練氣經驗的武術家，從舉手投足多少能夠看出修為深淺，普通人卻沒有這份眼力。
「就這樣。」羅賢刻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李少鋒，踏入教室。
李少鋒不好追入教室，見羅賢擺出這種態度也不可能說服參加社團活動，揉了揉肩膀，轉身走回教室思索其他辦法。
✥
第四堂課。
地理老師在黑板認真畫著地圖，同時進行講解。
李少鋒無心聽課，見時間差不多就藉口要上廁所，踏出教室之後避開他人目光，迅速從樓梯間離開二年級的校舍，避開攝影機，繞到校門旁的小空地。
既然羅賢不願意談話，那麼就挑翹課時再談，至少讓他沒有地方躲。
根據夏羽不曉得打哪裡來的情報，很多不良少年要翹課會挑第四堂，不僅方便早點去福利社買午餐，也免於被班導抓去訓話，畢竟老師們也要吃午餐。儘管如此，感知真氣無法判斷普通人的位置，尤其是在學校這樣人群高度集中的場所，就算集中心思也難以知道確切人數。
「嗯……總之先去腳踏車棚賭賭運氣吧。」李少鋒喃喃自語地說。
從一年級時就聽過好幾次學生們會翹課聚集在那裡偷偷抽菸的謠言，不過也僅止於聽說，未曾親眼確認過。李少鋒沿著校牆走到腳踏車棚，意外確實看見了好幾個人影。
淡淡的菸味縈繞不散。
羅賢和另外兩名男學生蹲坐在角落，急忙捻熄香菸，不過問題是許廣淵也在場。他在看見李少鋒的瞬間露出「慘了」的表情，依然半蹲在車棚角落，僵住沒有動作。
「學長，追到這裡來會不會太誇張啊？」羅賢皺眉罵。
李少鋒尚在整理情況，沒有回答。
羅賢卻以為李少鋒嚇傻了，喊了幾聲見他沒有反應就不悅咂嘴，接著急忙轉身低頭說：「廣淵哥，真是不好意思。這個是社團的學長，最近很煩地一直要跟我談社團的事情。」
「……廣淵哥？」李少鋒忍不住問。
「你那是什麼語氣？在廣淵哥的面前，講話最好小心一點。」羅賢威脅說。
李少鋒啞口無言，偏頭想要看許廣淵究竟會有什麼反應，卻看見他肅起臉，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望著天空，不肯和自己對視，姑且轉回去看向羅賢，開口問：「他是校門的警衛吧？很厲害嗎？」
「這不是廢話嗎！廣淵哥打架起來無人能及，跟你們武術社那種騙人的玩意兒不同，實打實的幹架，而且甚至與裏世界的人有著聯繫。學長，你只是普通人，還是不要問太多。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無法回頭了。」羅賢沉聲說。
「確實是這樣沒錯啦。」李少鋒說。
「你站的那個位置會被看到，如果有老師經過怎麼辦？」羅賢說。
「啊，好的。」李少鋒稍微往裡面走了幾步，站到腳踏車棚裡面繼續問：「有什麼實際事蹟嗎？」
「問得好！廣淵哥可是在裏世界響噹噹的人物，就算是其他大哥也要看他的面子，前陣子發現有東西被偷了，主動循著線索找到了犯人，闖入夜店逮人，讓那個不長眼的傢伙跪在地板求饒呢！」羅賢流暢地說。內容毫無停頓，顯然聽過很多次。
這傢伙……把當初拿賣掉藥方的錢去夜店揮霍、被己方追過去之後跪地求饒的事實，稍作改編之後當成自己的事蹟吹噓嗎？李少鋒連發火的氣力也沒有，滿臉無奈地望過去。
許廣淵尷尬地偏開視線，卻依然維持著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李少鋒斟酌著是否要戳破，用眼角確認另外兩名學生胸口制服的學號顏色都是一年級的，下面繡著「蕭鴻」、「趙承孝」兩個名字，姑且記住。
這個時候，許廣淵突然繃著臉站起來，沉聲說：「交給我處理。」
「喔喔！不愧是廣淵哥！」羅賢朗聲喊。蕭趙兩人也露出敬佩神情。
「不用過來，我會處理好。」許廣淵說。
「廣淵哥，那人是我的社團學長，那個……下手請不要太重。」羅賢低聲說。
「交給我處理就行。」許廣淵高深莫測地說。
這種時候要慶幸羅賢有稍微替自己求情，還是要煩惱完全不曉得許廣淵究竟想幹嘛？李少鋒忍住追問衝動，默默跟著許廣淵走到校舍另一側。
確定從腳踏車棚看不到這邊之後，許廣淵立刻垮下臉，強者氣氛蕩然無存地低頭說：「那、那個，少鋒，不好意思，能不能幫忙保密呀？」
「你居然打算繼續演下去喔？」李少鋒無奈地問。
「拜託了，等到回去交誼廳的時候，我會下跪道歉，現在這邊請先配合我的說法吧。」許廣淵低頭懇求說。
「不用了，讓你跪著也沒什麼意義吧。」李少鋒說。
「那麼至少協助圓謊吧！」許廣淵繼續懇求著說。
「不是，所以為什麼你會和羅賢混在一塊？」李少鋒問。
「前幾天在練習偷盜技術的時候，不小心被他看到了。」許廣淵坦承說。
「喂……」李少鋒皺眉說。
「我、我有遵守約定喔！沒有對普通人下手，就是站在警衛室旁邊，有學生經過的時候就把東西偷出來之後再放回原處，本人都沒有發現，偏偏羅賢那次放學後蹲在車道那邊的圍牆內側，角度正好能夠看見，所以就──」許廣淵苦笑澄清說。
怎麼聽起來比單純偷東西更困難……不過這樣依然違規吧？李少鋒說：「加入工房的條件之一就是不對普通人下手吧？」
「我沒有偷他們的東西啊，都有好好還回去。原本想過失手的話也可以放到失物招領處，不過目前為止都沒有失手過。」許廣淵傲然說完，迎著李少鋒的目光裁縮了縮肩膀，低聲說：「如果沒有練習，技巧會生疏的。」
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面積極練習啦？李少鋒沒有追究下去，轉回正題地問：「從那之後就混熟了？」
「不知為何就被纏上了，並沒有想學這份技術，大概單純好奇這方面的事情吧？放學後都會跑來警衛室聊幾句，我在學生時期也不是什麼好學生，相處得頗為融洽。」許廣淵坦白說。
「然後一起翹課抽菸？」李少鋒問。
「那、那個，該怎麼說比較好……我以前都是獨來獨往，學生時期也沒有朋友或後輩，畢業之後就單獨行動，被他用那種萬分憧憬的目光看著，實在有點難強硬拒絕。而且年輕的時候玩得誇張一些，之後就會安分下來了。」許廣淵苦笑著說。
你倒也不算有安分下來吧？李少鋒嘆息著說：「這點是個人自由，然而應該知道分寸吧？」
「當然了，我的口風很緊，沒有提到任何關於克蘇魯遊戲、習武練氣的事情，就是講講以前在裏世界混的故事，偶爾會講給家瑀，想說大概沒有問題。」許廣淵急忙說。
怎麼說也是待在裏世界十多年，確實該有些故事可講，是否有加油添醋地吹噓誇大先不論，許廣淵的偷盜技術貨真價實，只要在羅賢他們面前露個幾手，也能夠理解會受到敬佩。
李少鋒轉念一想，反正樓月學姊沒有規定要讓自己出面，只要校內的不良學生都安分不惹事就行了。如果許廣淵願意自願擔起這個角色也省去很多麻煩。
「要我幫忙圓謊沒問題，不過你得負責管好羅賢他們，翹課之類的無所謂，但是不能夠做出影響到其他學生的舉動，而且讓羅賢去上社課。」李少鋒說。
「前面那些當然沒問題，不過社團活動就盡量。」許廣淵喜上眉梢地說。
「不是盡量，而是一定做到。這是樓月學姊的吩咐。」李少鋒補充說。
「沒問題，這周星期五一定會讓他過去。」許廣淵正色說。
看來許廣淵也理解到工房裡面最不能夠惹的對象就是樓月學姊了。李少鋒點點頭，補充說：「另外，我會跟班長報告實情，請自己想好要怎麼跟她解釋。」
「這點還請饒過我吧！」許廣淵立刻喊，被李少鋒沒好氣瞪了一眼才急忙壓低嗓音說：「家瑀一定會生氣，說不定會好幾天都不跟我講話，拜託順便瞞著她啦。」
平常總是擺出律人律己的態度，維持著班上秩序，倒是頗難想像班長還會那樣鬧脾氣。李少鋒想歸想，聳肩說：「不關我的事情吧。」
「拜託啦！」許廣淵說。
「幫你在羅賢和那兩位新生面前圓謊已經很好了，再囉嗦下去就連這件事情也拉倒。」李少鋒懶得繼續說下去，逕自走回腳踏車棚。
羅賢和另外兩位一年級生原本似乎以為李少鋒會被打得鼻青臉腫，見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回來都面面相覷，不過許廣淵很快就隨後趕來，搭住李少鋒的肩膀說：「我已經講好了，他不會洩漏任何消息。」
「不愧是廣淵哥！」羅賢欽佩地說。
「好說好說。另外，你今後要去參加社團活動。」許廣淵說。
「咦？」羅賢愕然問。
「平時翹課就算了，社團活動能夠學到不同於課程的事情。」許廣淵說。
「幹架肯定是廣淵哥更強吧！如果真的要學武術，我更想和您學！」羅賢說。
「當然，不曉得那個神祕武術社是何許流派，不過我肯定不會輸。」許廣淵挺胸說。
不要擅自增加戲份啦！光是演那種爛戲就已經夠累了，為什麼要順著話題繼續吹噓下去？李少鋒無奈地想。
「能夠請廣淵哥示範看看嗎？」趙承孝問。
「我也想看！」蕭鴻說。
「當然沒有問題。」許廣淵笑著說。
真的要加入武打橋段喔？李少鋒暗自嘆息，表面上還是裝出唯唯諾諾的神情，擺出起手式說：「那麼就請許廣……請廣淵哥賜教吧。」
羅賢頓時往後退開，讓出空間。蕭鴻、趙承孝兩人也急忙跟著後退。
許廣淵同樣擺出架式，卻是無聲問著各種問題，想要讓李少鋒用唇語讀懂。
仔細想想，為什麼要翹課在腳踏車的停車棚陪著許廣淵打架啊？李少鋒默默想著，不過也迅速思索著順利處理好這件事情的辦法，開口說：「請賜教。」
「咦？就、就這樣開始打嗎？沒有什麼規則嗎？」許廣淵慌亂問完才急忙端正神情，清了清喉嚨，沉聲說：「我下手會留有分寸，畢竟你是普通人，有什麼萬一也不好。」
「請不用擔心。」李少鋒說完，率先往前踏步。
許廣淵沒有正式練過武術，不過體內姑且有著真氣流轉，反射神經相較敏銳。李少鋒刻意配合著許廣淵的步調，主動移位到他拳頭的位置，表面上則是裝作閃避不及的模樣，步步後退。
見狀，許廣淵尚未摸清楚李少鋒的計策，卻也知道他會配合，當下放開手腳持續進攻，招式大張大闔，不時刻意稍微定格擺出自認為帥氣的姿勢。
李少鋒又挨了幾招，總算等到了合適時機，在許廣淵揮拳的同時裝作閃避不及、在羅賢三人看不到的角度挨了一拳，接著運氣於雙腳，整個人相當誇張地往後跌去，讓後背重重撞在水泥校牆。
極為沉悶的聲響頓時傳出。
羅賢三人在露出欽佩神情的同時也難免擔憂，望向癱倒在地的李少鋒，低聲說著「那個聲音是不是不太妙啊？」、「感覺骨頭會斷掉」、「脊椎斷掉不會殘廢嗎？」、「誰知道」等等內容。許廣淵同樣鐵青著臉沒有動作。
李少鋒早已暗中運氣，倒是完全不痛不癢，多等幾秒才安然爬起來，拍了拍灰塵說：「感謝賜教。真是太厲害了，明明從正面來卻完全躲不掉，威力更是超乎想像。」
「你、你能夠撐上那麼多招也是很不容易。」許廣淵說。
「學長……你沒事吧？」羅賢忍不住問。
「在打架時，學會怎麼挨揍也是重點，而且打架時不會總是空手，面對球棒、角材，正面去接就太魯莽了。」李少鋒說。
「我也聽過這種說法。」蕭鴻舉手說。
沒想到隨口胡謅的內容能夠被贊同。李少鋒稍微拉高制服衣襬，轉身說著「看吧，沒有任何瘀青或傷口」，接著注意到羅賢三人的目光不太對，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們在看自己的腹肌。
李少鋒的體格並沒有像張定緯那樣魁武高壯，偏向相較瘦弱的那邊，然而過去一年也認真地習武練氣，熬過了楊千帆擬定的各種修練行程，身形自然精實許多。
「你會在武術社學到基礎，等到穩固了，日後再去學其他招式也是事半功倍。」李少鋒說。
「那麼就……這樣子吧。」羅賢點頭說。
咦？知道能夠練出腹肌就想參加社團活動了？那麼剛剛幹嘛演那場武打爛戲？李少鋒無言片刻，暗忖反正羅賢會參加社團活動就行，敷衍掉興致勃勃的蕭鴻、趙承孝兩人，讓他們下學期再選填神秘武術社。
下課鐘聲正好敲響。
李少鋒趁機離開，暗自想著至少順利完成樓月學姊的交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