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恩
真是沒想到我會和那個女孩分到同一個班級。
起初我並沒有特別注意她，就和其他陌生的同學一樣，從身邊經過你也不會去在乎這個人是哪個班級、又或是幾年級的學姐學妹。
只是在一所女校，像她這樣總是獨來獨往的人的確會顯得令人注目，高一時我在走廊上和同學聊天時常看見四班的她經過我們教室前往廁所走去，而且走路的同時頭都低低的，害得我都會忍不住擔心她，怕她走一走會把附近的人都撞翻過去。
不過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小心許多，至少我是沒看她出過意外就是了。
她看起來不像是被班上的同學欺負，因為她沒有散發出哀怨或是任何負面氣息，卻也很少跟其他女生走在一起，讓我好奇這女孩真的有朋友嗎？
好奇歸好奇，說到底我和她之間也只是毫無交集的同校學生而已，要突然間把人拉過來問她有沒有朋友的畫面我光想都覺得荒謬極了。
這些疑問一直累積到高二，當我在教室裡頭看見她的時候是很驚訝的，我也承認自己是刻意選在她附近的位子，還好有個認識的楊綺薰在，讓我的舉動看起來自然許多。
原來她叫梁蒨葳，原本和她同班的同學都叫她小葳，功課很好之外還很會畫畫，不是那種漫畫風格或是可愛的Ｑ版人物，而是寫實的人物素描和風景畫。
她有個妹妹，今年正好也考進了我們學校。
當我在超市裡巧遇這對姊妹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心中迸出了一個疑問。
她們真的是姊妹嗎？
長得好不像。
「當然不像啊，因為小葳是被她爸媽收養的小孩。」楊綺薰聽完我的疑問後說，把吸管插進我請她喝的鋁箔包紅茶後不客氣的吸了起來。
「咦！？」我忍不住瞪大雙眼。
「我也只知道這些，畢竟這種問題有點敏感，大家都不敢問太多。」楊綺薰聳了聳肩。
「說得也是。」我能理解的點了頭，隨後望向正在講台上和英文老師對話的梁蒨葳。
梁蒨葳給人的感覺就像那種電影裡會出現的文靜女孩，外表看上去有點冰山，不過卻意外地怕生，有幾次我和她單獨對話時都可以感覺到她有點緊張，和她妹妹的個性比起來真的是天差地遠，她妹妹全身都是散發著“我超外向，趕快跟我聊天。”的氣息。
「妳也看過她妹妹囉？」楊綺薰問。
「之前在超市有遇到過，說了幾句話而已。」我回。
「我跟妳說，她們姊妹倆超疼對方的，而且出去都會挽著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是情侶。」
「妳怎麼知道？」她們感情這麼好啊？
「之前我們找了一些人一起去看電影，盧了小葳好久她才答應一起去，不過她說她妹妹也想同行，我們是沒差啦，就讓她一起來了。」楊綺薰露出那種有點邪惡的笑容說：「結果讓我們看見了小葳的另一面，小葳被妹妹的脫序舉動弄到不知所措的模樣超可愛的，平常根本看不到這樣的反應。」
「诶！！」我忍不住驚呼，聽她這麼一說我也好奇了，「我也想看。」
「對吧？」楊綺薰驕傲地抬起下巴，「小葳平常都給人很可靠的感覺，偶爾這種小慌張的模樣顯得特別卡哇伊。」
「要怎麼讓她妹脫序？」我很正經地問。
「靠，妳有好奇到這種地步嗎？」
「只有你們看過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誰叫妳是三班的小遜咖。」
「喂！分到三班是我願意的嗎？」
「小遜咖、小遜咖！」
我忍無可忍的伸手捏住她雙頰往外拉，惡狠狠地看著她。
「妳們怎麼了？」梁蒨葳拿著考卷回來了，見到正在打鬧的我和楊綺薰，關心問。
「沒有啊，臉部按摩而已。」我說著收回自己的手，無視楊綺薰哀怨的眼神後抬頭問：「妳的分數要回來了嗎？」
「嗯，老師說的確是她改錯了。」梁蒨葳露出安心的模樣微笑點頭。
「真虧妳能為了這兩分據理力爭到這種地步，要是我我就直接讓它去了。」楊綺薰說。
我倒是覺得梁蒨葳剛剛的笑容還滿可愛的，像小孩子被獎勵了一顆糖果，開心握在手裡的模樣。
「89分跟91分還是有差......」梁蒨葳小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楊綺薰低頭看了眼自己攤在桌面上的考卷，上頭大大的57分刺痛了她自己的眼，她逃避的撇過頭說：「有些情況是連兩分都救不了的。」
「我拜託妳多用功點......」我翻了個白眼說。
下午四點的打掃時間，負責打掃二樓女廁的我和梁蒨葳一前一後走到女廁最後方的掃具間拿了掃具出來，掃到一個段落後我拿著掃把靠在洗手檯旁邊看著梁蒨葳一間一間補充廁紙，百般無聊的我突然想到之前聽到的一個日本傳說，於是便說：「蒨葳，妳有聽過廁所裡的花子嗎？」
「那不是日本的都市傳說嗎？」她回。
「對啊，妳覺得花子會不會真的從馬桶裡爬出來啊？」
她輕笑，「不會吧，畢竟只是個傳說而已。」
「要是我上廁所上到一半突然有個小女孩從馬桶裡探出頭我真的會嚇死，要是我大便正好落在她臉上怎麼辦？」
「噗－」我的話似乎戳到她笑點的讓她笑了出來，「好像我妹妹會說的話。」
「哦？那看來我跟妳妹妹很合得來呢！」
「嗯，說不定真的很合得來。」
「那妳會介紹給我認識嗎？」我歪頭笑著問。
她一瞬間露出有點苦惱的神情，我還以為我的話讓她感覺妹妹被冒犯，正打算出聲解釋的時候她困擾地皺眉說：「她會以為妳要追她，這樣沒關係嗎？」
我愣了愣，隨後無法控制地大笑出來，這對姊妹真是可愛極了。
「我、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她沒有意會過來的疑惑著。
「沒有，沒什麼。」我還沒能停住自己的笑聲，只能先揮揮手要她別在意太多。
「真的嗎？」
「我只是沒想到原來妳講話也這麼有趣而已。」我抹去眼角被笑意逼出來的淚水說。
「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我感到意外地問：「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說過？」
「爸媽算嗎？」她很認真的看著我問。
她過度正經的模樣又讓我噴笑出來，「妳真的很可愛耶！」
我想這又是一個對她來說相當陌生的形容詞，因為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太太困惑了，我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正好放學鐘聲也打響了。
「走吧，放學時間到了。」我帶著微笑邊說邊把掃具收回掃具間。
在我們背好書包後我很自然地跟在梁蒨葳身邊，在走了一會兒後她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問我：「妳不用去排球隊練習嗎？」
「噢。」我挑眉，「要啊，去體育館也是跟妳同一個方向不是嗎？」
「啊，說得也是。」她立刻低下頭說。
我可以感覺到她覺得自己沒意識到這點而感到有點小羞恥，為了不讓她繼續沉浸在這種情緒裡，我開口問：「妳放學後都跟妹妹一起走回家嗎？」
「嗯！從小到大我們都是一起上下學的。」
「诶～」我有些羨慕的看著她，「真好，有伴的感覺。」
「妳沒有兄弟姊妹嗎？」她問。
「沒有，我是獨生女。」我無奈地聳了個肩。「所以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其他人有兄弟姊妹可以玩耍。」
「也不是一直都在玩耍......」
「哈哈！我知道，只是妳不覺得有手足比較不會孤單嗎。」
「嗯......我還真的有點無法想像彩瑄不在身邊會是什麼感覺。」
「對吧？尤其妳那個妹妹又這麼有趣。」
她點了點頭，接著突然間盯著我看了幾秒，微微張了嘴似乎想說什麼的樣子，但後來又沒開口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在體育館門口的學姊就喊了我的名字，我轉頭過去對學姊揮了揮手，隨後跟梁蒨葳說：「我要去練習了，明天見。」
「明天見。」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完別的她很快就邁步離開了，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幾秒鐘，直到我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行為有點莫名奇妙後才晃了晃腦走進體育館。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