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之雨-霧篇．二十八話「迷霧中的記憶」
※：本篇沒有決鬥片段。
（兩年前的冬天，幽靈登記所）
「嗯...我再確認最後一次。」穿著標準公務員服裝、披著一頭亂髮的黑髮女性坐在辦公椅上，查看著羅修遞給她的一大串文書。
「厲害，你是我這一年來審查幽靈群中，唯一有全勤獎且毫無犯罪紀錄的『稀有種』呢。」
仔細的將一頁又一頁翻完，確認無誤的女性將「羅修死後紀錄」的書闔上。
「我只是把像是工作一樣的事情做完而已。」羅修抓了抓頭，但聽見女性的誇獎，他還是有一點開心。
「這也是你的特點之一啊。」
女性抬頭，眼神直直對著羅修。「既然沒問題，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到『那裏』了。」
「那裏？」「啊啦，你沒有聽周圍的人說過嗎？」
喝完了桌上所剩無幾的礦泉水，女性認真說道。
「幽靈們安閒居住的世界『心園市』，而且很迷卡牌決鬥喔。」她笑了笑。
「心園市啊。」
羅修注視了女性幾秒。「在那裏的生活，會比在這好嗎？我沒什麼興趣。」
他忘不了這一年來在這裡工作休息的點點滴滴，雖然午餐算難吃但依然放不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想去對吧。」女性保持微笑。
「但不行，你的未來不應該被侷限在這。」
她從椅子上起身，跟羅修面對面。
「對我而言，你的『刑期』已經滿了，我只是這邊負責審判的員工而已，沒必要再把你留在這。」女性指向羅修後面的那扇門。
「從那邊出去的話就是『心園市』，但當關門的瞬間，你就會被這裡永遠隔離。」
「...」羅修只能看著她。
「抱歉，我忘記不了這裡。」「這樣啊。」
女性思考甚久。「好吧，你等我一下。」
她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箱子，隨後遞給了羅修。
「打開看看。」「這是...？」
羅修從箱子拿出了深綠色的圍巾。
「花了點時間做的，想說你總有一天會走，就當作餞別禮吧。」
「這也是妳手上那些OK繃的由來嗎？」
「你有事沒事觀察我的手幹嘛呢。」
想到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沒有提醒，女性再度對羅修說。
「你知道每個在『心園市』的幽靈，都會有『接待者』的存在嗎？」
「接待者？」
「嗯，雖然我看你不會做那種事情，但『接待者』是為了防止幽靈在『心園市』作出犯罪行為而誕生的另外一個存在。」女性沒有停頓。
「接待者『現身接待幽靈所需的時間』和『幽靈擁有生前的記憶量』成反比，越是對生前記憶毫無頭緒的人，接待者會更快出現。」
「這、這樣啊。」羅修有聽沒懂。
「想必你也聽不懂，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好好善待『接待者』而已，他(她)就像是另外一個你一樣。」
女性拍拍羅修的肩膀。
「是時候該送你離開了呢。」
「一定要？...啊。」被半強迫的女性推著，羅修來到門的面前。
「慢著。」
已經知道沒辦法留在這裡的羅修，用最後剩餘的時間向女性詢問。
「至少在走之前，我想知道妳到底叫什麼名字。」
「呵，名字什麼的..不需..」
羅修迅速披上圍巾，緊抓女性的雙手。
「拜託。」「....」
「好啦，告訴你就是。在那之前先放開吧。」
聽從女性的指示，意猶未盡的羅修慢慢放開雙手。
但放開的瞬間，他被女性重重的推倒，後仰撞開了通往「心園市」的門。
「啊！...」
「艾莉絲。」
說出了對羅修的最後一句話，女性將達成使命的門關上。
漸漸地，門逐漸消失，最後化為普通的牆壁。
「...」
女性低頭看向地板，回想著過去羅修在自己這工作的場景，仿佛就像是跑馬燈一樣。
「我也忘記不了。」
她不想給羅修看到自己眼眶落淚的那一面。
「哎！」
羅修倒在地上，由於周遭都是雪的關係並沒有感受到痛。
他拍拍身上的雪，看向了遠處聳立的高塔。
「這裡就是『心園市』？」
羅修伸手，抬頭仰視深灰色的天空。
確實別有一番興致，但卻帶著一絲無趣。
什麼都要重新開始的羅修，就算看到這街道的美景也顯得鬱悶。
「艾莉絲...」知道不應該緬懷過去的羅修，決定先探索「目前看起來」還不錯的這世界。
但在他準備向前走一步時，一股強大的後勁拉住了他。
「...？」
「...」
羅修俯視著眼前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小不點，同樣的小不點也抬頭看向了他。
這是他和接待者第一次相遇的瞬間。
「...你(妳)是？」
「...」
相同的棕髮、相同的服裝、甚至是相同的瞳色。
只有胸前的微幅突起讓羅修得知眼前的人為女性。
「咳咳。」女性清嗓，視線從未離開羅修。
「...嗯？」
過了一分鐘，羅修依然被女性的視線瞪著。
「...你...」
「...嗯？」
女性托腮，思考甚久，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你是誰？」
光憑這一句話，他便決定把女性抱起，以驚人的速度一口氣奔向心園市的人事行政局。
「就是這樣，我想知道...哈！...哈！..我、我旁邊的這個小不點到底、到底是誰？」
羅修大聲喘氣詢問前方的公務員。
「嗯？...嗯...」
「禿老頭快一點！我很急！」
「嗯...老夫不是禿老頭，還有一根。」「好好好快一點！」
公務員喝了口水，看了看羅修和旁邊的接待者。
「...喔～」「禿老頭你知道了嗎？」
「嗯...老夫不..」「好好好你還沒禿總之先講！」
「哎，難怪前輩說在退休的那一天總是會遇到很特別的問題。」
「...什麼特別的問題，落健一罐多少錢？」
「不要跟老夫提落健！不要挑戰老夫的脾氣底限！」「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兩人生氣到在桌上互相對峙，只留下一旁持續觀察羅修的女性。
「不跟年輕人起爭議了，老夫就告訴你她是誰，結束在這裡工作的最後一天。」
「這還差不多。」
就像是相聲一般，達成和解的兩人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是你的接待者，不過又有點不同。」「不同...？」
「那邊的人肯定沒有教你接待者更詳細的事情對不對，因為時候到了也不能留下來對吧？」
「诶？...啊，差不多...」
「接待者的長相、個性是依據你生前的記憶加起來為一個基準，之後再讀取出來，但你對生前的記憶有沒有印象呢？」
「呃...沒有。」
「這就對了，連你自己都忘了，接待者要怎麼去讀取呢？自然就是變成跟你差不多的樣子再來接待你囉。這類型的接待者也被稱作『稀有種』。」
「所以...我旁邊的這個小不點就是『稀有種』？」「正是。」
聽完了眼前禿老頭的解說，羅修終於安心的看向女性。
「還真的跟我一樣呢。」
「...」她依舊不說話，眼神直直瞪向羅修。
「咳...那、那這小不點都不說話算正常嗎？」
「有一部分的接待者是天生就是無口的類型啦...不過『稀有種』的話就很正常了，他們連天生說話的風格都抓不太到呢。」
「哎，什麼『稀有種』...不如說是賣剩不要的...」羅修在心園市第一次做出了「扶額」的動作。
「哈哈，好處也是有的，『稀有種』的學習速度很快，通常過個幾個月、最晚半年內就會變得健談了。」
「...禿老頭。」女性伸出手指頭，指向了公務員的頭頂。
「....」「....」「....」
「真的欸，學習速度蠻快的。」
「在老夫退休的最後一天遇到你們這群小鬼，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事了。」
「原來如此，妳也是『稀有種』啊。」
從人事行政局走出來的羅修詢問女性。
「我是接待者，不是『稀有種』。」「啊、喔。」
閒著也沒事，既然身邊多了位同樣「人生地不熟的同胞」，羅修決定帶著她探索這個心園市。
但在他準備向前走一步時，一股強大的後勁又再度抓住了他。
「...？」
「...」
女性的肚子發出了類似「咕嚕」般逗趣的叫聲。
「...這是什麼感覺？」「感、感覺？」
「嗯。全身使不出力、目前收錄過的常識告訴我這是『疲累』的感覺，但卻有點頭暈，能徹底感受到身體被抽空...撕心裂肺...很難受、痛苦遍布在身...」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妳不用特地去形容『肚子餓』的感覺啊。」
「肚子..餓？」女性歪頭。「...我現在身上的這種感覺，是『肚子餓』的感覺嗎？」
「呃、對。因為沒有吃食物，所以身體就會感覺被抽空...大概。」
雖然羅修偶爾會進食「原本世界的員工午餐」，但實際上幽靈的進食是可有可無的事情，若是接待者就不從得知了。
「...這感覺就是『肚子餓』...已收錄在常識中。」
總感覺教了不該教的。
「那我該怎麼進食呢？」
「诶？啊、應該是去餐廳點個東西吃吧..？」羅修也不敢保證心園市有沒有賣食物之類的攤販。
「餐廳就是賣食物的地方，已收錄在常識中。」
「真的沒問題嗎...」
聽見女性如此呆版的回答，羅修不禁全身冒冷汗，感覺就像是拿到劣質品什麼的。
「那餐廳又在哪裡呢？」「我也是剛剛才來到『心園市』的，要找找看才知道。」
羅修著急觀望街道四周，無論怎麼仔細看都看不到招牌上有寫跟吃有關的店面，就害怕接待者突然身子出問題害到自己。
「跟著我走就好。」「了解。」
他帶著女性進去小巷，準備對這都市展開一連串的地毯式搜索。
「就是這樣，我想知道...哈！...哈！..我、我旁邊的這個小不點想、想吃東西，給我...給我菜、菜單..！」羅修大聲喘氣詢問前方餐廳的男店員。
「這位先生我知道了請您先休息一下啊！？」
原本放心覺得「沒問題了」的羅修，看到自家的接待者又突然臉色變差、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不得不跨越身體的極限再度逆風疾跑。
「老、老天...妳差點把我搞死。」「對不起。」
羅修隨便拿起餐桌旁的餐巾紙擦了擦頭上的汗，等到呼吸不會急促時，旁邊的店員才鼓起勇氣將菜單遞給他。
要不是身旁有接待者，他早就被誤認為要搶劫而被抓去監獄。
「先、先生你們先確認一下菜單，確定點好後再來到櫃台前點餐，可以嗎？」
「啊...嗯。」冷靜下來的羅修不得不承認剛剛確實激動了點。
「雖然說是要點餐沒錯...不過一餐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就是。」
他從口袋掏出錢包，裡面的內容物只剩下幾塊銅板和滿滿貧窮的空氣。「...啊。」
羅修左手拿起菜單，右手拿起瘦弱不堪的錢包，互相比對之下，他的臉綠了。
「只能點義大利麵啊...妳喜歡吃義大利麵嗎？」
「義大利麵是一種食物嗎？」
「嗯，有很多種不同口味的啦。最常見的應該是把『血紅色』的番茄醬淋上去的那種。」
「血、血紅色？」「怎麼了嗎？」
聽到羅修的回答如此輕鬆，女性皺緊了眉頭，將剛剛的虛弱狀態切換成了備戰狀態。
「...身為接待者，我不能允許幽靈做出任何跟血紅色有關的行為，立刻停止！」
「我我我我只是想說義大利麵的種類啊！？」
反應不及的羅修被女性瞬間擒抱從椅子上跌下來。
而聽到如此巨大的聲響，周遭的顧客也停下手上的刀叉個個看往羅修。
腰力十分良好的他保持著大法師的動作屹立在椅上，但漸漸無法承受女性的重壓。
「好好好總之先放開我在講好嗎？被這樣看尷尬死了啊！」
「停止失敗，採用直接攻擊。」女性將身體微幅撐起，在迅速施力重擊在羅修的身體上。
「咳！－－－－啊！－－－－」
羅修能感受到脊椎發出無形的嘶吼，逐漸痛苦傳遍全身，讓手臂難以在擠出多餘的力氣。
「饒了...我.....吧。」
賭上性命撐了將近三十秒的他，放棄掙扎重重摔在地板上。
「制壓...成功。」女性在座位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成功達成接待者的任務。
「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痛苦的羅修強忍眼眶的淚水。
因為剛剛在餐廳發生的事故，他和女性被無奈的店員強制遣送到餐廳最邊緣的座位。
羅修決定盡量不要跟眼前的接待者提到關於『血紅色』之類的事情，看來茄汁義大利麵是不能給她吃了。
「我先去點餐，妳在這裡等我。」
「會不會是去點很危險的東西？」女性慎重的注意羅修的一舉一動。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不像。但還是必須注意。」
「呵...呵呵。」
羅修選擇無視周遭顧客的異樣眼光，來到櫃檯前向店員點餐。
「一、一份白醬義大利麵。」
「六十五塊。下一次請不要在店內發出這麼大聲的喧嘩。」「對...對不起。」
不知所措的他只能一邊向店員道歉一邊結帳，明明大部分都是女性的鍋。
「妳這小不點會搞死我。」被折磨過後的羅修走回座位，臉上顯得十分憂鬱，他將這句話的語氣徹底變成了肯定句。
「抱歉。但為了預防危險我就會這麼做，這是本能。」女性對自己的職責感到榮耀。
「妳的本能也太過於激進了...」
說來也怪，明明才剛認識不久，羅修卻對女性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至少在談天時不至於達到尷尬的地步。
就像是另外一個自己。這結論意外的令他哭笑不得。
「你是不是正在想很危險的想法？意淫路人是禁止行為。」
「我沒必要去意淫路人，我的青春期已經過去好幾十年了。」
「我的常識中並沒有收錄『青春期過後便會停止意淫等行為』這項規則。」
「那就是妳的常識要修！...」
羅修準備將話吼完時，注意到前方有股殺氣。
剛剛勸說自己的男店員端著盤子正直直盯著自己。
「...妳吃吧。」他把盛著義大利麵的碗盤遞給女性。
「....」
女性緊盯著眼前的佳餚，Ｑ彈的麵條在濃郁的白醬下被渲染得晶瑩剔透，而旁邊的培根和蘑菇更是為這美景錦上添花。
她沒有行動，而是跟剛剛的羅修一樣不知所措，向他默默求助的眼神並沒有被發現。
「怎麼了，不喜歡嗎？」
「...不。」發覺「要是不在行動就可能會錯過最美味的時間點」的女性決定背水一戰。
「等一下！不要用手去抓麵條啊！」羅修急忙抓住準備用餐的女性。
「放、放開我...！」
「義大利麵是要用叉子吃不是用手啊！」「叉...叉子？」
勸告終於奏效，自知這方面比羅修差的女性停下了動作。
「叉子...是什麼？」
「就是妳左手旁的那個。」
女性看向左側的凶器。
「這銳利物品可能會導致我的性命喪失。」「但這裡大家都用這銳利物品吃飯啊。」
「...咕。」
再度進入備戰狀態，膽顫心驚的女性緩慢將叉子拿起，就仿佛像是在和棕熊搏鬥般，即使是一秒也不能鬆懈。
「妳的手怎麼抖得這麼厲害？」「...請安靜...我需要集中精神。」
成功將叉子著陸在義大利麵上方，女性將細膩的麵條捲起，以極致、超越性「慢」的速度送向嘴巴。
在這個部分只要一失誤，就有可能斷送性命。
「...」看得入迷的羅修能感受到世界正暫停著。
「哈嗚嗯！」
女性一口氣將麵條吞入口中，剎那間，鎖住在麵中的美味瞬間綻放，讓濃郁的奶油和起司在舌頭上展開了一場交響樂，相互的搭配下產生了完美的樂章。
腦袋還沒分析完畢，嘴巴就先搶先表達了心得。
「...好吃。」
心中那被拘束的盔甲被卸下，應該保持「接待者風範」的女性放棄了應有的禮儀，狼吞虎嚥的將義大利麵給吃了下肚。
「呃...啊。」
在羅修的眼中，女性將一盤義大利麵吃完的時間大約只有十幾秒，排除舉起叉子的時間的話。
「...好吃。」絕對不放過任何盤子上的任何殘餘物，女性將整個臉埋入盤子開始舔弄。
「不、不要像狗一樣吃東西啊！－－－－」羅修急忙把整顆頭埋入盤內的女性拉起來。
「不行！不能像狗！身為我的接待者妳不能像狗一樣舔盤子啊！」
「可是...好吃。」被強制離開盤子的女性舔了舔嘴巴周圍的白醬。
真誠、發自內心的笑容正滿溢在她的臉上。
「拜託不要！－－－－－－－－－－－－－－－－－」
第一次好吃也是最後一次好吃，羅修和女性被保全趕出了餐廳。
夕陽落下，明月高掛在萬里無雲的夜空中，心園市的一天終於告一段落。
沒有家能住的兩人也待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這令人賞心悅目的月亮。
「...好吃。」女性回憶著午餐的餘韻，打算將曾經沾過白醬的手指伸入嘴巴。
「我知道。」羅修也同時阻止了她的動作。
「白醬義大利麵是好吃的食物，已收錄在常識中。」
「這有可能是妳最後一次吃這東西了。」
聽見羅修的回答，女性心中的驚訝更勝於警戒。「為什麼？」
「因為這樣。」羅修打開錢包，往地板的方向大力搖了幾下。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掉下任何東西。
「沒錢就沒食物，這也是常識之一。」「...咕。」
雖時候已晚，女性察覺到自己確實給羅修添了不少麻煩。「抱歉。」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生前是不是有養過吃貨，現在才會再遇到相同的案例。」
羅修伸了伸懶腰。
「吃貨是『某一個人很會吃食物』的意思嗎？」「對，而且那『某一個人』還剛好是妳。」
女性看了羅修幾眼，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時間還來得及，我這就催吐把那些東西還給他們，這樣就能還清了嗎？」
「不用了，他們不會想要妳的嘔吐物，」羅修再度阻止女性。
「抱歉。」
「算了，今天就住在這裡吧，明天早上我在看能不能找些工作來做。」
羅修撿起地上的報紙堆，雖不知他們為何會均勻的散落在地上，他還是決定把這些報紙當成棉被來用。
「要睡在這裡？...啊。」
女性打算將才剛陷入睡眠的羅修叫醒，但無論如何拍打眼前的報紙堆，它依然不為所動。
強制叫醒睡眠中的幽靈不符合接待者的責任。
「這樣的話。」
「...嗚嗯？」
細雨的聲音驚醒了羅修，映入眼簾的並非深灰色的天空，而是潔白的天花板。
「我記得我原本正在公園的。」
還不太想離開舒適的床，羅修看向了牆上的時鐘。
下午一點，看來確實睡久了點。
問題並不在這裡，而在於自己怎麼從公園瞬間移動到寢室的。
但羅修的思考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中斷。
「醒來了？」女性手上端著一盤義大利麵，放在了羅修的床邊，頭歪歪的盯著他。
「...需要提問『自己為何身處在這裡』嗎？還是由我直接解釋？」
「妳明明就知道我想問什麼。」「這也是接待者的職責。」
女性確認完了羅修的意圖，再度清了清嗓子。
「這裡是離公園不遠處的一座公寓，接待者不能讓幽靈在報紙堆中度過餘生，我便請了保安把你拖到床上。」她擺出壯闊的姿勢。
「啊...這樣啊。」
羅修依然睡眼惺忪，不知道為什麼躺在這床上只會讓人更想睡。
「要吃嗎？」女性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了塑膠叉子擺放在義大利麵上，但基於材質這並不能算是凶器。
「我以為那是妳的午餐。」「若是幽靈會嘴饞的話，接待者也得解決，這是職責。」
「妳的職責意外的多啊...不過遺憾。現在的我不餓，日後也不會嘴饞。」
羅修起身，將桌旁的義大利麵拿起。「對了，妳口水流出來了。」
「咕。」義大利麵的奴隸擦了擦嘴巴。
注視了女性許久，羅修才察覺到了一個驚人的問題，他拍了拍臉頰，雙手抓住了女性的肩膀。
「對了，妳有名字嗎？」剛搬來心園市就發生太多事情導致他忘得一乾二淨。
基本上和女性的對話，是用不著叫名字的。
「名字是嗎？除非幽靈本身有要求，不然我的執照上不會登記。」
「這、這樣啊。」「但失禮，我本身認為名字是不需..」
女性打算繼續說下去時，感受到肩膀被捏緊。「怎麼了嗎？」
「我要更改妳的常識，名字是很重要的。」
「是出自於興趣？」
「...不。」羅修停頓。
「曾經有一個人跟妳說過很相似的話，我還想記得她的名字，以免哪天忘了。」
「...原來如此，是想記錄在我身上嗎，這並非辦不到的難事，請說吧。」
羅修認真的看向了女性，現在他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熟悉感會在自己的心中萌芽。
「艾莉絲。」
接待者確實繼承到了，幽靈登記所那時的記憶。
「名字已登記完畢。但基於最後的手續，我必須確認你的名字。」
「妳說我嗎？」
「叫我羅修就可以了。」他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這是幻影之雨降臨在心園市的始末。
次回「迷霧中的追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