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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遊戲償願篇VII◇舊日遺老◇

夜嘯荒星滅 | 2022-03-14 12:00:08 | 巴幣 0 | 人氣 130


一群身穿布衣的年輕人踏入了破敗的宮殿之中,龜裂破碎的大理石牆壁依舊殘餘著形體,戰爭的淒慘則只剩下影子。在這早已滅亡的國度之中,一名老者獨自佇立在宮殿深處,一邊翻閱書本鑽研著各種知識一邊等待來訪者。來訪的二十三位年輕人鼓起勇氣來到老者的面前,向他說明了來意,這是此處司空見慣的景象。
雖然要抵達這裡需要額度不低的旅費,可接受他的教導卻是不需要任何金錢的,只需要立下一個誓言。
「老朽的條件,你們應該很清楚吧?」老者只淡淡提醒。
「是的,我發誓絕不成為暴君羿旌旗下的利劍。」帶頭的年輕人彤雲發話之後,其他年輕人也隨之跟著發誓。
「很好,你們的眼神中沒有絲毫虛假,老朽相信這不是虛假的誓言。」老者提醒。
聽到這個評語,彤雲也只能啼笑皆非。這個誓言無疑是理所當然的,為暴君羿旌效命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只有老者會擔憂這種事情。可與那難以理解的執著相對的,老者的能力無庸置疑,武聖侘闕的名號可說是威震天下。雖然早已白髮蒼蒼,可侘闕依舊能健步如飛,甚至能跟猛獸搏擊也穩居上風。然而,顯然他無法滿足於這種程度的武力,畢竟他極欲討伐的仇敵可是那個永遠勝利的暴君羿旌。將羿旌視為假想敵這種概念只能稱之為瘋狂,可與這異樣的目標相比,武聖侘闕建構出來的武學體系卻堅實無比。說起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早在羿旌成為暴君之前,侘闕就已經是個本領不凡的武館館主了。
在開始接受侘闕的教導之後,僅僅幾個月,眾人都不得不為之折服。誠然,侘闕的武學境界極高,眾人加起來也打不過這個白髮老頭。但只所以令他們誠心佩服,是因為他有能力找出每個人練習時顯露出來的缺點並找出辦法讓他們加以改正,作為教導者沒有比這更為重要的能力了。又過了數個月,眾人對侘闕的信心已經來到了一個不容見疑的程度,沒人見過他在武學方向有應對不出來的問題。
三年後,認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的他們準備向侘闕提出辭別,是時候回到祖國開始戎馬生涯了。然而,心中充滿了一件遺憾,那就是對於導師的惋惜。武聖侘闕這般強大又樂於教導他人的豪傑,就這樣駐留在這司命遺址之中,實在是太過可惜了。不管在哪個國家,侘闕應該都能得到最優越的禮遇才對,沒有理由停留在這破敗宮殿之中。
「好孩子,別忘記你們的誓言。」侘闕叮嚀。
「當然,我們絕不為暴君羿旌效力······倒不如說我們想做也無法做到。我們可敬的導師,侘闕先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吧?我們的國家一定樂於迎接宗師蒞臨。」彤雲發出邀請。
「嗯哼,會有國家願意接受老朽?你們都是聰慧的孩子,不可能沒注意到老朽的狀況。」侘闕不屑地哼了一聲。沒人見過他吃東西,與他的身體碰觸時也感受不到體溫,甚至身體偶爾會出現崩解與重組的怪異狀況。
「的確,我們注意到了傳聞是真的。可敬的侘闕先生,我們當然知道你已經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殘留的只是仍能走動的屍體。可是,既然先生依舊擁有自己的意志與力量,是活是死又有什麼關係呢?」彤雲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邀約,但老朽不會去的。特定的立場只會變為妨礙,當與羿旌決戰的時候來到,老朽不需要為國家而動搖的立場。」侘闕不以為然。
「一百八十八年前司命王國就已經滅亡,暴君羿旌至今下落不明。師傅,你所等待的決戰不可能到來,就算當初他活了下來現在也不可能活著。」彤雲搖了搖頭。任何對歷史有一丁點了解的人都會知道那場戰爭,當初羿旌就站在這司命王殿的深處,獨自一人屠殺了千軍萬馬之後消失無蹤。
「不,他還活著,老朽至今仍存留於此就是鐵證。一百八十三年前,老朽向雙胞胎惡魔許下了願望。只要羿旌仍活在這世上一天,老朽就決不會消逝,直至永恆的盡頭。這具身體,這份意志,全都不過是為了達成這悲願的工具。無須祝賀,無須期許,這是從屬於一度逃避之人的責任。遺棄了那孩子的老朽,必須要完成誓言,這是贖罪。」侘闕的話語之中盈滿了悔恨。縱使肉體早已腐朽,縱使聲音早已嘶啞,他仍駐留於此的理由昭然若揭。

——啊啊,隨著話語,侘闕沉浸於久遠過去的回憶。
——那一天,永遠無法忘懷的那一天,在他們即將出發的那個清晨。

一百八十九年前,侘闕向自己的學生后菟送別,讓他前去對抗自己的親生父親羿旌。其他的學生都刻意保持距離,讓他們倆人獨自談談,畢竟侘闕和后菟認識的時間長得彷彿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曾經,在羿旌還未登上王座的時候,在他還只是個為受欺壓的民眾而想要挺身而出的義俠的時候,他跟侘闕曾經是志同道合的友人。因此,在羿旌生下了孩子之後,曾多次將后菟交給侘闕照料。很自然地,他們成為了師徒,建立了有如父子般的情誼。
只是,在羿旌變得越發殘暴之後,與侘闕之間的關係也因想法的衝突而逐漸惡化。後來,兩人幾乎不再來往,侘闕刻意遷離了司命首都在國內的另一座城市中建立了武館。后菟起初想要居中調和,可隨著羿旌的日漸偏激,他無可避免地意識到必須使用更猛烈的手段才有可能阻止父親的暴行。因此,后菟開始費力建立人脈,從異國豪俠到宗教要人都在交際範圍之內。甚至,連國內企圖興建革命軍推翻羿旌的叛軍領袖,他也做出了各種協助。
「師傅,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嗎?父親的行為必須被阻止。決出勝負的時日已近,我希望能盡可能有足夠人員形成壓力。」后菟再度發出邀請。
「孩子,老夫的確無法忍受羿旌後來所做的事,也不否認你的行為正當性。可是,即使他成為了暴君,但終究曾是我的朋友。老夫的劍不能指向友人,即使只是我單方面認為他是朋友。」侘闕嘆息。
「我也不希望對自己的父親舉起劍,但的確有這個需要。這不是意願的問題,而是責任。」后菟冷靜地說。
「老夫不認為用劍可以解決問題。即使準備了大量的兵力,即使讓羿旌變得孤身一人,想戰勝持有力量之劍的羿旌依舊困難。」侘闕不以為然。
「噢,其他人準備了各種計劃去擊敗父親和他的魔劍律命,但我可不是那麼想的。策略也好,陷阱也好,甚至是毒藥與火箭也好。好幾次親眼見過父親揮舞律命的我當然知道,人數或道具之類的東西無法撼動魔劍的優勢,其他人的計畫在我看來不可能成功。」后菟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支持其他人的計畫?你知道羿旌根本是無法被戰勝的。」侘闕納悶。
「因為我要利用他們的計畫,讓他們以為父親是能被武力戰勝的。如果不這樣的話,失去希望的人們或許會永遠屈服,我需要他們挺身而出表達自己的意見。是的,我真正的計畫極其簡單,就是讓所有人都站出來表達自己的不滿。」后菟坦白。
「你認為羿旌會尊重你們的意見?沒必要,只要他揮動魔劍,你們所有人都會死。」侘闕驚詫。
「父親當然有這個能力,但我不認為他有這個意願。其他人都認為父親是個怪物,但你和我都知道,他只是······太有責任感而已。他的確是個暴君,他所做的事情的確一日一日變得愈加殘暴,但我相信他依舊愛著我們。他不是怪物,當我和母親一起站出來反對他的那次,我能從父親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動搖。所以這次,我要讓所有的人一起站出來向他傾訴,讓父親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越過了界限。」后菟很有信心。
「這計畫很理想,但的確比依靠武力或人數要可行。可是,你知道魔劍律命的威力而難控制,如果有人企圖直接攻擊羿旌而導致他在反擊的時候錯手殺死你的話——」侘闕擔憂。
「所以我花費了這麼多功夫結交朋友,就是為了在時機來到的時候有足夠的話語權控制場面。師傅,我需要你一起現身施壓。妻子、兒子、故友、臣下、子民、甚至包含異國的人們都齊力反對他,即使是目光已經變得狹隘的父親肯定也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后菟的眼神中充滿了光彩。
「我不知道,后菟,老夫實在不知道你的計畫可不可行。他或許的確愛你,但我知道,在他眼裡其他所有人都在犯錯。更何況,要一個一向成功的人承認自己的錯誤是非常困難的,尤其是在他手上握著一把可以殺掉所有人的劍的時候。追根究柢,擁有魔劍律命這件事一點一滴地膨脹了他的怠慢,讓他不知不覺間變得剛愎自用。漸漸地,比起解決問題本身,他更習慣於解決製造問題的人。想起來真是諷刺,當他在迷霧森林中拔出律命的時候,老夫曾以為這是天的祝福。但不管如何,我不會跟你們一起去,在他的面前我很難不變得情緒化。況且,老夫寧可永遠不要再跟他見面。」侘闕搖搖頭。有些事情,會因為是朋友而變得可以原諒;相對的,有些事情正因曾是至交好友,反而會變得無法原諒。
「我明白了,師傅。但如果師傅改變了心意,隨時都可以重新加入我們。」后菟雖然感到失望,但仍自信有足夠人力可以說服自己的父親。

短短一年之後,后菟死了,被他的父親羿旌親手殺死。那一戰中死了人,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王宮之中遍布著屍體,唯獨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具,最應該死去的那個人那場戰爭後消失無蹤。侘闕是在一個月後才知道這結局,心中頓時滿溢著絕望與悔恨,懊惱著自己為什麼沒有一起前去。即使再怎麼不願見到曾經的好友折墮的模樣,即使再怎麼畏懼魔劍律命的凶威,也不該放那孩子去對抗自己蠻橫的父親。后菟那時是怎麼說的?他不是怪物?將自已的愛人、孩子、臣民與仇敵全都屠殺殆盡的他,怎麼可能不是怪物!
於是,侘闕踏入了迷霧森林中尋找著對抗律命的方法,然後與那對惡魔雙胞胎相遇了。他許下了願望改變存在的方式,縱使肉體日漸枯朽,卻也不會因死亡而消逝。然後,他一邊鑽研一邊等待著,等待著贖罪的那一天。等待著,等待著羿旌歸來的那一天,他這次一定要全力阻止他的剛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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