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
大廳
小說

魔王遊戲償願篇IV◇武道見驗◇

夜嘯荒星滅 | 2022-01-28 12:00:13 | 巴幣 0 | 人氣 66


所謂的武術,本身是一種破壞人體的技術,說得更極端一點就是殺人的技藝。因此,在和平時代所謂的武術多半稱不上貨真價實,充其量不過是戴上護具的切磋武藝。即使做好了防護準備,比試時依舊要受到層層限制,因為人體是非常脆弱的東西。而所謂的點到為止實際上無非是一種表演,如果慣於進行點到為止的比賽,久了會連使勁的方法都會生疏。
出生自武學名門世家的鐧鋙,其家族能人輩出,有數位甚至官拜將軍。鐧鋙自幼時便接受嚴格的武術訓練,因為對兵法的學習顯得欠缺天分,因此很早就被指定於專精武術。到鐧鋙二十二歲那年,他便已精熟種種武藝,足可成為武術天才。甚至,在不曾造訪司命遺址的情況下,僅憑著鑽研書本就學會了武聖侘闕創造的武術體系。往後,在各種空手比試之中他未曾敗北,總是以關節技制服對手之後逼迫對方投降。若他想要,自是能輕易地折斷肢體,徹底剝奪對方的一切行為選擇能力。
很快,因為出身名門身手又極度卓越,他就順理成章當上了皇宮的侍衛總管。偶爾會訓練一下皇宮衛兵,主要工作是擔當御前侍衛保護皇家成員,鐧鋙可說是相當迅速地登上了成功的道路。從空手搏擊到使用各種武器,鐧鋙幾乎精通一切武學技藝,在護衛職務以外的時間幾乎都在進一步鑽研武道。然而,沒有任何人知曉鐧鋙內心真正渴望的理想,皆以為他滿足於如今的地位與成就。
藏於鐧鋙內心深處的渴求,是實戰,是將千錘百鍊的技藝真正使用出來。將自己的人生全投入了武道之中,卻一次也沒有真正地破壞人體,這太荒謬了。武術是殺人的技術,如果沒有真正折斷項頸或切開血肉,徒具形式的殺人術不過是擺飾。鐧鋙渴望著戰鬥的機會,渴望終有一日當有人企圖行刺皇家成員的時候,自己能展現經年累月鍛鍊的成果。為此,他不斷精進武藝,並且等待著屬於自己的舞台來到。
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轉眼間二十餘年就過去了。已經接近五十歲的他感覺肉體逐漸衰退,可夢想仍未實現,未曾有過任何一人能穿過皇宮的層層守衛來到他面前。想戰鬥,好想戰鬥,可如今他甚至已經不需要擔當侍衛的工作,只需作為掌管皇宮一切安全職務的官員指揮安排便可。官階之高幾乎只剩寥寥數人凌駕其上,尤其深受皇家成員信任,即便是權傾朝野的大臣也沒人敢開罪於他。縱使如此,他依舊致力於保持自己的身體狀態,為或將來到的戰鬥機會認真準備。也正因為這樣一絲不苟的態度,讓皇宮內外的人都相當敬佩於他的剛正不阿,一直都認真於自己的工作而對享樂毫無興趣。
沒人知道,沒人理解,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他的興趣。鍛鍊,鍛鍊,鍛鍊,無止盡地琢磨武學技藝,只為了能親手品嘗破壞人體的滋味。當然,他是有榮譽感的人,絕不願意在錯誤場合殺人。他所渴望的戰場,是與他身分相符合的地方,是不違反自己作為侍衛的信義的情況下享受戰鬥的場所。因此,他只能苦苦等待,盡可能將自己的狀態保持在隨時能戰鬥的程度。
至年屆七十三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具備實戰的能力,在心灰意冷之下便遞出辭呈離開了皇宮。如果,當初沒有選擇成為皇宮侍衛而是前往軍隊,說不得他早已品嘗到真正戰鬥的滋味了。只是即使是在軍隊,在這和平的五十年來恐怕也沒有太多機會讓他戰鬥。去衙門負責緝捕犯人的話也不能直接殺死人犯,追根究柢,只能說渴望將自己所學實踐的他生在了錯誤的時代。
或許會有人認為不用戰鬥的戰士是最幸福的工作,鐧鋙也無法否定這點,平靜的日子他不討厭。但他內心最饑渴的東西,始終都是真正的戰鬥,即使只有一次也好他想要驗證自己窮極一生琢磨的技藝到底是不是真貨。那些在訓練場屢戰屢勝的傢伙,有許多到了真正的戰場經常一眨眼就倒在泥濘中成了屍體。不管如何矯飾,沒有傷痕的戰士不過是花瓶,而鐧鋙的人生無非只是用來嚇唬敵方的稻草人。
求不得之苦無可轉圜,鐧鋙飽受內心煎熬,幾乎等待了整個人生的戰鬥終究沒有降臨到他身上。不甘願,實在不甘願就此入土,即使萬人景仰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然而,縱使再怎麼掙扎,他終究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去,已經沒有多少戰鬥的能力了。
又過了兩年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拖著老朽的身軀進入迷霧森林尋求奇蹟。曾經如鋼鐵般包覆身體的強健肌肉如今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滿是皺紋的消瘦肢體,時光殘酷地將他引以為傲的東西給逐漸奪走了。若以七十五歲老人的標準來說,他的肌肉量倒也稱得上十分健全,但以戰鬥的標準來說無法自在地揮動長槍的身體只能說是百無一用。
沒有攜帶任何隨從,老者孤獨走在迷霧森林中,瀰漫的霧氣纏繞著他的身體。奇蹟,如今只能依靠奇蹟,鐧鋙抱持著最後的希望漫步其中。然而,就在他苦苦搜尋惡魔蹤跡的時刻,竟意外地發現了其他的探訪者。一個光看衣著就知道身世顯貴的年少女性,在四個全副武裝的護衛中行走於迷霧森林,會讓人難以理解這名少女有什麼必要將希望寄託於惡魔之上。
「流韻小姐,許久不見。」目光交會的瞬間,鐧鋙先一步打起了招呼。
「不好意思······我們認識嗎?」年方十六的流韻沉思了一下老者的身分,但根本想不起來。
「無從追憶實屬正常。老朽鐧鋙,五年前曾在令先君帶領至皇宮參加宴會時曾有一面之緣。對於一年前的不幸事件很是遺憾,兇手至今下落不明,似乎是易容變裝逃出了搜捕網。」鐧鋙能夠認出來其實主要是因為護衛的制服上有著統治著帝國西方邊境的焚心大公家的族徽。一年前,潛伏在焚心家族的醫師水影忽然於婚宴上肆意屠殺,大公家只餘次女流韻倖存這件事鐧鋙的確是知道的。以她的年紀與經歷想接手西方邊境的實質統治未免太過困難,只是那時鐧鋙已經離開中央,不清楚聖上到底派遣何人去負責接手這個問題。
「參見領侍衛內大臣。」流韻嚇得趕緊敬禮,鐧鋙的地位之顯赫自是不用多提。
「老朽已辭官歸鄉,犯不著如此。」鐧鋙苦笑了兩聲。
就在此時迷霧忽然就散去了,漆黑鴉羽王座隨著翻飛的黑色鴉羽從天空緩緩降下,黑與白的雙胞胎惡魔並肩而坐。黑色惡魔有著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鮮紅色的雙眸散發愉悅,朱色雙唇艷麗華美,裸露甚多的黑色禮服帶有性感的味道;白色惡魔有著一頭純白潔淨的長髮,湛藍清澈的雙眸如湖水般平靜,素白的長袍掩飾了身形。
流韻跟鐧鋙對看了一眼,是真的沒想到雙胞胎惡魔居然會在這時候突然現身,意外之餘自是十分欣喜。沒人來到迷霧森林是為了別的目標,傳說存在於迷霧森林的深處,黑與白的雙胞胎惡魔會給予來訪者實現願望的機會。
「歡迎來到迷霧森林,渴求奇蹟的羔羊們吶!」黑色惡魔.魔王揮了揮手。
「做好絕望的準備了嗎?上好廁所了嗎?那麼,誰是今天要許願的人呢?」白色惡魔.琉璃眼神掃視。
「首先四個侍衛先踢掉,我一看就知只是擺飾。那麼少女與老頭誰才是前來祈求的人呢?我猜少女!」魔王猜測。
「我壓兩個人各有願望,OK?」琉璃隨手拋起了一枚金色硬幣,硬幣在空中旋轉掉落到少女的面前。
「惡魔,我想知道水影的行蹤。」流韻直接開口,拾起流溢著金色光輝的硬幣。
「水影?喔,等等······我想起來了,妳是水影的未婚妻。怎麼?是想找他報仇嗎?想對他做什麼?」琉璃提問。
「我不知道,至少在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之前不知道。所以我要找到他,從他口中得知真相。」流韻直言。
「妳是指他為什麼要殺妳全家?還是指他為什麼獨獨放過妳?」琉璃一臉富有興趣的樣子。
「真好玩,妳明明知道真相是為什麼,只是在假裝不知道。哎呀,不願意面對現實的人我很喜歡,在面具被撕破時的絕望特別美味。在人家看來,妳與他再度相逢的瞬間,對於你們彼此而言都將成為最殘酷的美夢。」魔王笑嘻嘻地譏諷。
「不管如何殘酷,美夢終究是美夢。抱持著現在的疑慮,永遠也無法踏步向前,是吧?」琉璃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
「正是如此,請妳們實現我的願望。」流韻俯身敬禮。
「人家這邊沒有意見,琉璃能接受的話就放行吧。」魔王聳聳肩。
「那就去吧,我送妳到水影的身邊。」琉璃點了點頭。一揮手,流韻連同她的四個侍衛一起消失無蹤,顯然是傳送走了。
「兩位,可願聽聞老朽的願望?」鐧鋙緩緩行禮。
「人家不太喜歡老頭子耶,通常不用幫他們實現願望他們自己就很絕望了。」魔王搖了搖頭。
「妳可以先讓他燃起希望再令他絕望,這樣應該就可以了。」琉璃隨意提議。
「也不必這麼複雜,如果他的願望與他人的絕望相連,也不是不能破例。所以,有什麼遺言的話,就請說吧!」魔王故意做出請便的手勢。於是,鐧鋙徐徐說出自己的人生,以及他等待了一生也沒能得到實現的願望。
「——以上。老朽所渴望的,是能在合適的場所中盡情施展一生所學的戰鬥。」鐧鋙最後許下願望。
「明明已經度過了他人極為稱羨的一生,卻還追求著自己的夢想,好貪心呢。」琉璃一笑。
「無妨,人家很喜歡貪婪無度的人。你的願望很容易處理,我手上剛好有可以鑲入你這個角色的劇本,就讓你如願以償好了。不過,這可不代表你不用付出代價。這是『焚命魔藥』,服用之後會持續燃燒你殘餘的壽命直到死亡,但在死亡之前可以無視軀體的一切問題讓身體機能恢復到全盛期的水準。」魔王扔出了一罐半透明的水晶瓶子,裡面有散發著微微紅光的液體,只有一口便可飲盡的量。
「啊,我知道你想把他塞入什麼劇情裡了······也好,我挺討厭那傢伙。」琉璃愉快地笑了。
「謝謝。」鐧鋙將水晶瓶收入懷中,他相信迷霧森林中的惡魔不會欺騙自己。
「這麼乾脆就接受了?看來為了實現夢想,你早就做好犧牲性命的心理準備了。」琉璃稍微有點驚訝。
「畏懼死亡的人,不可能接納殘酷的武術訓練。」鐧鋙淡然解釋。
「不錯啊這覺悟,人家很喜歡。你會在破壞人體之後大失所望,然後懊悔自己為什麼要追求這樣無謂的東西而耗費一生嗎?或許,你會在戰鬥之後感受到暢快淋漓,於是對當初堅守榮耀沒有乾脆落草為寇而悔恨無比嗎?又或許,你會坦然接受自己夢想完成的事實,滿足地閉上雙眼嗎?你的祈求將化作最美好的噩夢,作為劇曲之間的墊場節目沒有什麼可挑剔的。所以,我承諾你將在不久後實現願望,唯須支付性命為代價。」魔王拍拍手。
「想交辦遺書的話可以先回去自己家,時間上應該還趕得上。」琉璃提醒。
「在踏入迷霧森林之前,老朽已做好了不歸的準備。」鐧鋙搖頭拒絕。他的心中確實存有一點點的恐懼,然而,比起強烈的興奮感而言這點恐懼根本不值一提。即使被他人認為十分愚蠢也無所謂,他有自己的夢想,而且為此守候了接近整個人生。窮極武藝卻不能將其實踐,那實在太過荒謬,再多讚譽都比不得真正的戰鬥吸引他。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