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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遊戲償願篇VIII◇劇毒箴言◇

夜嘯荒星滅 | 2022-03-28 12:00:03 | 巴幣 0 | 人氣 58


在鴉羽皇朝時期,有一間聲譽鵲起的餐廳,名喚「海淵之門」。大廚榆猧在廚藝方面的本領或可問鼎當世頂峰,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成為政商名流最愛好的食店,以海鮮方面的料理著稱。而後,鴉羽皇朝結束不到一年時間,隨著連續兩任皇帝的死亡,歷史悠久的帝國就此崩解。之後,各路軍閥交互割據,秩序理所當然地蕩然無存。這種情況之下,帝國發行的紙鈔自然也就失去了公信心,甚至還不如廁紙好用。
但,倒也不會因此跌入以物易物的時代。不管是在哪個國家,不管是在哪個朝代,黃金和白銀總是通用的貨幣。但僅僅擁有金銀並不足以保證能進行正常的交易,但禮樂崩壞的此刻,沒有能力自我保護的人持有財物出現只是待宰的羔羊罷了。這種情況下所有的組織都必須保有私人的武力才能確保安全,海淵之門自不例外,但榆猧對此方面的技藝可就不如廚房手藝那樣精湛了。
在帝國傾倒後的數年之內,海淵之門能發揮機能的日子相當的少,如果不是喜愛此處料理的實力者確實不少的話恐怕榆猧早死於非命。和鄰近軍閥保持著還不錯的關係,但食物的貨源遲遲無法恢復舊日的通暢程度,榆猧也為欠缺合適材料來繼續鑽研更加精妙的料理而勞心費神。就這樣,鴉羽皇朝結束後的十年過去了,一個嶄新的軍閥毫無預兆地成立。
其人自稱為羿旌,宣稱自己就是五百多年前統治古代王國「司命」的君王,是為終結亂世而歸來。他手中持有閃耀著七彩光芒的魔劍,僅以一人之力就可以擊潰軍隊,正如同古老傳說中的魔劍律命那樣。不過,相信這個奇異傳聞的人並不多,正常人都不該相信。暴君羿旌與其配劍律命暌違五百餘年忽然一起回歸?荒謬奇葩也要有個限度,這很明顯是有人刻意製造傳聞想要削減其他軍閥的信心。誠然,羿旌與他的魔劍是不可戰勝的,如果這是事實的話眾軍閥理應直接束手稱臣。但這不太可能發生,理應是有人在扮演這個角色,而且使用了大量的情報部隊製造這種謠言。
然而,與人類的理智預期完全不同,羿旌接連擊潰了多個軍團。各式各樣的謠言因此四起,逐漸開始有人願意信以為真,而多數人則仍固執地認定這是宏大計畫假造而來的王。相應的,逐漸開始有地方的軍隊轉而投靠到羿旌的戰旗之下,很快就形成了正式的勢力。他的勢力擴張的相當快,很快就控制了多個都市,海淵之門所在的濱海都市便在其中。
在品嘗過一次之後,羿旌幾乎每個月都會抽空造訪海淵之門,顯然他對榆猧的手藝非常滿意。然而,手握重權者固定會造訪卻又欠缺嚴密守衛的地方,很容易就會成為敵人盯上的目標。事實上,羿旌已經好幾次在海淵之門遭遇刺殺,這一天也是如此。在走入海淵之門的剎那,羿旌就已經察覺到了,本應在他抵達之前就已經完成清場的餐廳內部有複數人員潛藏的氣息。要說為什麼能如此清楚地察覺,那是因為餐廳服務人員的身上散發著特殊的壓抑感,顯然可見他們受到了某種威脅而行動的同時又欠缺演技。
因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羿旌不由得稍稍感到厭倦與煩悶。理所當然地,他沒有一絲一毫受到壓迫的感覺,擁有敗者之劍的他根本不在乎武力威脅。只是煩躁,在餐廳裡面使用律命容易誤傷,不得不花時間慢慢處理。因此,他大手一揮,底下士兵立刻進入開始盤查。不多時,多個刺客放棄了潛行直接殺了過來,在餐廳中開始了鏖戰。
整個過程只花了五分鐘不到,餐廳的地方就躺倒了三個士兵和十一個刺客的屍體,但事情當然還沒結束。肯定有刺客還埋藏其中,也可能有人假死,這讓深深疲倦的羿旌只能耐心等候。然後,當他在往前兩步之後,同時有數十支弩箭從不同角度射來。當然有士兵立刻擋住了其中幾支,但多數都是從天花板上射落,想抵擋或閃躲實際上都是不可能的。
無庸置疑,這是勢在必得的一次刺殺。然而現實很嚴酷,他們的對手是羿旌,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被刺殺。羿旌的手中彷彿綻放出一片奼紫嫣紅,帶著冰冷寒氣的絢豔光華掠過弩箭,擊碎天花板穿入天穹之中。閃耀著妖異光芒的魔劍律命緊握在羿旌掌心之中,血花與碎爛的屍體連同屋瓦一起墜落,從轟擊出來的大洞中灑下的陽光彷彿正祝福這份殘暴。
「為什麼如此不知悔改?我究竟要殺死多少反抗者,你們才會知道我是不可戰勝的?」羿旌一臉厭倦地看著滿地的屍體。
「不知悔改的,難道不是你自己嗎?」一個衰老低沉的聲音,從餐廳深處的廚房傳了出來。
隨著對羿旌的鄙夷之聲,一個老者緩緩走來,明顯也是刺客的一員。士兵們立刻圍了上去刀劍加身,然而,卻沒有任何一柄兵器能擊中老者。他的動作不但很快,而且極為精確,能夠感受到尖端武者的應對本事。或避閃,或格開,老者對士兵的存在如若無物那樣前進。或拳打,或掃踢,他將礙住去路的人輕易地打翻。
很強,非常強,眾士兵都意識到眼前的老人擁有極為精湛的武藝。可即使他們完全收起了輕視之心,戰局也依舊沒有產生任何變化,老者依然閒庭信步般朝羿旌走去。那是即使鑽研武術數十年也難以抵達的境界,那是即使身經百戰也難以到達的水準,可說是武藝一詞所能抵達的巔峰領域。
「老頭子,你的武術水準很高,的確如此。但那是沒有用的,人類的力量無法打倒我。」羿旌不屑地睥睨。
「你已經忘了老朽是誰,對吧?」老者像是察覺了什麼極為諷刺的真相那樣笑著。
「這個人、這個人是——武聖侘闕。」一個被打翻在地的士兵忽然驚叫。
「侘闕?不可能!」羿旌愕然。
「老朽可不像你,這五百三十三年來不曾隱姓埋名。」老者侘闕笑了。羿旌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情,除非,這五百年來他都拒絕去聽聞。
「我以為傳聞都是假的,人類不可能活好幾百年。」羿旌搖了搖頭。
「因為老朽跟你不一樣?」侘闕譏諷著。
「因為我覺得你對永生沒有興趣。」羿旌搖了搖頭。
「我對永生沒有興趣,但我對阻止你有興趣。因為我知道你將歸來,便如今日。」侘闕說明。
「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話,便該在五百多年前那天,而不是今天。」羿旌嘆息。
「沒有什麼不同,今日,跟那一天沒什麼不同。你是在重蹈覆轍,而這次,我會阻止你。」侘闕宣言。
「那你是白費工夫,我可沒打算重蹈覆轍。這一次,我不打算成為什麼暴君。」羿旌。
「五百五十年前,你也沒打算成為暴君。看看你這次歸來都做了些什麼事吧!為了奪取與鞏固權力,你已經殺了多少人了?這遍地的屍體,難道不正是你殘暴的證據嗎?」侘闕提問。
「長遠來看,為了更多人的福祉,短期的少量犧牲是沒辦法的事情。況且,他們是刺客,理應有殞命的覺悟。」羿旌辯解。
「所以你認為自己掌權會比其他軍閥掌權要好?」侘闕提問。
「至少比各路軍閥互相攻伐、連年戰禍要好。」羿旌主張。
「這話挺風趣的,至少比當年的你風趣。遙想在你執掌司命王國的時候,似乎跟和平寧靜之類的詞語也沒多少關聯度。即使手握能夠擊潰萬軍的魔劍、即使持有能夠支配眾民的大權、即使懷抱能夠帶來幸福的夢想,什麼都應當能夠做到的你最後就只帶來了災難。」侘闕諷刺。
「那是因過去的不成熟造成的悲劇,如今正是跨越傷痛的時機。」羿旌否定。
「你難道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嗎?五百年的時光,讓你連自己的王座漂浮在多麼腐爛的屍山血海之上都忘了嗎?五百年,已經五百年了,你還是那個只會依靠殺戮來解決問題的暴君。」侘闕不屑。
「不然你有什麼辦法?如果只用言語便能解決問題,這世上還會有戰爭嗎?流血犧牲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羿旌的語調逐漸高昂。
「所以,這就是你殺死葭蘭的理由?所以,這就是你殺死后菟的理由?連自己的妻兒都無情殺害的怪物,說起話來果然頭頭是道,全是些沒有人性的大道理。」侘闕再度迫近,乾枯衰老的臉孔透射出濃烈的憤恨。
「那是意外!我從沒想過——」羿旌像是被刺痛那樣喊叫。
「你沒有『想』,而是直接做了!你還記得嗎?有一天,你跑來找我說你對葭蘭一見鍾情的事情,要跟我討論怎麼嘗試去搭訕。兩年後,當你們在飛舞的鮮花中領受祝賀的時候,是我親耳聽到你對葭蘭立下了永恆的誓言。結果呢?結果是你殺了她!你的承諾呢?你口口聲聲的守護呢?還是說,你陶醉在自己親手殺死妻兒的悲愴氛圍裡了?你現在這模樣,簡直想是在說當年的你是個受害者似的,像是在訴說是因為他人的愚蠢行為才害你殺死了葭蘭跟后菟。」侘闕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激動。
「我沒有那麼說!我只是······總之,你該聽我解釋。」羿旌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老朽就在這裡聽你解釋,來,跟我解釋解釋什麼叫『意外』。慢慢來,儘管來,讓老朽聽聽你有什麼不了起的道理來替你的暴行開釋。」侘闕譏諷。
「······」羿旌啞口無言,似是哽咽無語。眾人皆為之驚駭,方才還以魔劍律命擊穿天雲的蓋世霸者,精神竟被逼迫到如此地步。
「怎麼?你這表情是想哭訴嗎?少來了,你不配你知道嗎?將愛人、孩子、臣民都給屠戮殆盡的你,在這裡裝什麼受害者啊?難道說,被老朽指責讓你感到很委屈嗎?如果覺得自己遭受不公的批判,那就說說當時你那麼做的正當性怎麼樣?」侘闕的言語如刀鋒般尖銳、如深水般冰寒、如劇毒般嚴酷。
「那是一場叛亂,我沒有選擇。」羿旌掙扎了一會之後提出理由。
「叛亂?在你發起革命推翻舊王國時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時,我還與你並肩作戰,而你說不被子民信賴的王根本就不是王。你認為你能做一件好事,你認為你在做一件好事,而結果不過是換了個風格不同的暴君。哼!的確你沒有他那樣怠慢,但殺的人可要多得太多了。」侘闕恥笑。
「我是出於善意,跟那個愚王才不一樣!」羿旌怒喊,拚了命想捍衛自己過去最大的成就。
「那些死在你手上的義士們可看不見你的心。重點不是你想了什麼,而是你最後做了什麼。」侘闕冷冷指責。
「我沒有辦法,難道你是想我束手待斃嗎?。」羿旌掙扎般應答。
「后菟沒有想過要殺你,也不期望依靠武力讓你低頭,而你完全沒有理解到這點對吧?那一天,那孩子只是冀望你能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維持秩序的範疇,所以才招集那麼多人去逼迫你承認自己的錯誤。而結果,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叛亂,只有武力上的對峙。你的世界只有殺與被殺,只有依靠力量去征服,而沒有對他人意見的尊重。」侘闕說教。
「就算這樣,那一天我沒有選擇。」羿旌死命想抗拒對方的說法。
「沒有選擇?不,你有很多選擇。你大可禪讓王位獨自離去,后菟應當可以控制住局面,既不必流血犧牲也可以保住你的體面。何況,你本來就不可能被殺不是嗎?就算司命王國需要你,你也大可在人民千呼萬喚之時再歸來。而你沒有,你戀棧王位與權威,結果最後毀掉了一切。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直到今天你都還握著律命?你對力量與權位的癡執,這五百多年來從未變過。」侘闕指控。
「想把變革和維持穩定的力量掌握在手中,難道這也錯了嗎?這總比交給那些只圖謀私利的人好。」羿旌努力為自己辯白。
「的確,如果律命不是在你手中說不定會更糟。可問題是那般能無視他人意見擊潰萬軍的武器本就不該存在,與其握在你的手中,還不如回到迷霧森林中扔掉更好。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律命是黑與白的雙胞胎惡魔打造出來的武器,是為了帶給世間災難與絕望而存在的道具,因為她們很清楚人類得到了絕對性的力量後會做出多麼愚蠢的行為。」侘闕說明。
「扔掉律命?你這是要我死。」羿旌悲嘆。
「你已經活了五百多年,難道還不足夠嗎?你為什麼如此執迷不悟?」侘闕嘆息。
「不,我不會停下來,絕對不會。律命終究不過是一件道具,而道具就是拿來使用的,只要檢討使用方法就沒有問題。五百年了,我這次可以合理地駕馭力量與威權,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所以······侘闕,不要逼我殺你,好嗎?」羿旌手中的魔劍微微顫動。
「你看,你又再度依靠力量脅迫人了,跟五百年前沒什麼不同。滑稽啊!真是滑稽啊!你居然覺得自己已經改變了?不,你還是那個剛愎自用的暴君,永遠也學不會教訓。今日,老朽就要替葭蘭跟后菟——」侘闕的話戛然而止,一支閃爍著妖異光芒的長劍貫穿了老者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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