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換
舊版
前往
大廳
小說

《觀劇之魔女》第廿話

日笠陽子 | 2020-02-04 23:22:43 | 巴幣 2 | 人氣 140


  五人圍坐在飯桌,望着桌面熱騰騰的五碟菜:焦糖菠蘿煎豬扒、香草檸檬煎虎蝦、麻婆豆腐脆薯片、牛肉芝士壽喜燒,與芝麻醬油燒三文魚。
  「怎麼啦?快趁熱吃吧?還是不合口味?」
  倉科明日奈從廚房推出餐車,將壓軸的主菜端上桌面,正是一客雞蛋醬油燙青菜。大功告成後,總算鬆一口氣。脫去圍裙,坐在父親身邊。
  「爸爸這幾天都吃高油高脂的食物,所以特別準備青菜平衡一下營養。」
  「啊啊……小明日奈真的有心……」
  無論色澤、賣相與香味,均與外面餐廳水準無異。倉科明日奈內心的廚人之魂甚為滿意,高高興興等待眾人大快朵頤。
  五人吞一吞口水,他們最初只是以為倉科明日奈只是模仿她的母親,煮一些尋常的味增湯、炸雞塊、漢堡排、燉肉、燒魚之類。怎麼可能會想到,堆砌出不輸外面一流餐館的菜色。要不是親眼見到整個料理過程,甚至動手參與其中,還以為有人取巧,偷偷從餐館打包送到府上,偽裝作親手下廚。
  松原嘴饞,在連番香味引誘下,早就飢渴難耐。第一個舉筷,先夾一塊豬扒拌白飯吃一口,便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太好味啦!我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豬扒啊!怎樣煮出來呢?」
  作為料理人,得到食者褒揚,可謂高興不已。倉科明日奈喜滋滋解說道:「先用糖及酒醃過菠蘿片,去掉果肉中的酸澀;豬扒用薄荷綠茶雪糕辟味,同時鎖緊肉質。最後煎熱洋蔥,下牛油及醬汁,混香之後倒豬扒及菠蘿片,就可以令豬扒本身的鮮肉味中帶出甘甜。」
  聽上去頭頭是道,松原更不可能騙人。眾人遲疑間說「我不客氣」,先後出手品嘗。
  小野道:「薯片碎粒的脆口,與豆腐的軟滑相配……這組合太神奇了。」
  「豆腐本身就可以應搭不同食材,自由度十分大。之所以會混薯片,只是臨時奇想,望勿見笑。」
  九條求教問:「為何要用橙腌牛肉?」
  「一、讓牛肉充滿柑橘香甜;二、水果酵素有助軟化肉質;三、滲進牛肉內的水果糖份在高溫煎時會產生焦糖化,使肉質更惹味。」
  「一定要用橙嗎?」
  「因為豬扒已用菠蘿,所以牛肉改用橙。換成鳳梨、奇異果、檸檬等都可以,而且味道亦會改變。」
  倉科雄司發現桌面太豐盛,全是以前未見過的菜色,超乎原先預料,不禁疑惑道:「以前小明日奈在家中都沒試過煮得這麼豐富啊。」
  「誒,因為這次難得手頭充裕,而且吃的人多,就不小心卯起勁,挑戰些新菜色。」倉科明日奈辯解道:「不過我好好算過了,全部加起來比外面餐館吃飯更便宜,反而省了開支!」
  貧窮本身就是一種病。
  平時習慣省吃儉用,花半分錢都銖錙必較。那怕一朝富貴,依然被貧窮的思想束縛,買任何東西都會精打細算。
  那怕倉科明日奈花別人的錢,都甩不掉這習慣。
  禊啖一口後無比驚訝:「這幾道菜無論賣相及味道都不輸外面的名廚出品!難道倉科先生以前是廚子嗎?」
  「不!我完全不會料理耶!怎麼可能是廚子?」
  「難道尊夫人是料理店出身嗎?」
  「不可能,曜子老家是耕田的。」
  「那麼令媛這番廚藝是從何處學來呢?」
  倉科雄司聳肩:「我都不知道。」
  倉科明日奈有點困窘,原本她想隨便煮幾道燃手小菜,可是前世的職業廚子魂影響,一下子熱血起來,就拚過頭發揮出不合乎四歲小孩的料理水準。
  「那個……人家只是忽發奇想,就嘗試一下……都是之前看書時記下的菜譜……就試着做出來了……哈哈哈哈……」
  騙鬼啊!自己都不能接受這扯淡的說法!
  肖恩在後面瘋狂大笑,吵着道:「明日奈前世正職是廚子,副職是寫小說嗎?」
  可惡的是自己沒法否定這句話,還真是讓肖恩歪打正着猜對了。
  前世自己也想像那些大作家,甚麼都不用做,一天廿四小時悠閒寫稿,慢慢修潤稿件變成驚世名作。可惜現實不如理想,文人煮字療飢,連糊口度日都辦不到,必需出來另尋正職謀生。
  諷刺地正職卻不斷壓榨自己的精神與時間,變得無暇寫作,只能急就章虛應其事。寫出來的作品自然缺乏光彩,更不難與全職作家比肩,陷入惡性循環。
  寫作對她而言,只有帶來痛苦的回憶,所以轉生之後徹底封筆。即使肖恩幾番請求,她都不願再作馮婦,用創作小說達成交易。
  反倒廚藝乃維生技能,才不曾荒廢下來。
  禊與九條過去不乏護衛各種要人,出席名流飯局與宴會,見過的與吃過的上等菜色無數,均一致認為這不是小孩子隨便做得出來的水準。幸而她們再怎生猜想,也就只能認為倉科明日奈天生有料理的才能,看看料理書及廚藝節目便自學成才,惟獨絕對想不到這是她前世修行之功。
  人往往對眼前一切不合理的事物,將之合理化解釋並接受,然後進一步鞏固倉科明日奈「天才」的形象。
  前題已經確立她是天才,所以做到這些事並不奇怪。
  連父親都很快就自動腦補這個設定,加上受美食吸引,再無人刨根究底,始讓倉科明日奈鬆一口氣。假如他們真的起勁探問,自己也不知道怎生開脫。
  明明平日謹言慎行,偏生關鍵時刻失算、掉鏈子。而且不是頭一回,是好幾回,更加令她肯定自己太蠢太笨之故。
  「下次還是做得小心一些吧。」
  因為倉科明日奈料理技術太高明,再次折服眾人。松原更加將她吹捧得高高在上,揚言要倉科明日奈天天為他煮飯。
  飯後九條接下洗碗的工作,至於小野則駕車回Bia♥Connect取回倉科明日奈留在店內的行李。
  至於倉科父女則進入洋室,開始研究倉科由布子當年交給父親的信件及匣子。
  「嫲嫲說當年爸爸與宮崎小姐訂婚,乃另有隱情。而兩家結為姻親,亦促成涼宮家開採宮崎家黃金的行動。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匣子內可能藏有當年開採黃金的相關線索。」
  「就算小明日奈這麼說,可是匣子內空空如也,甚麼都沒有啊。」
  父女同告苦惱,明明推理上沒有大問題,偏生如泥牛入海,甚麼都牽不動。
  「那個……會不會是信封及信紙上有貓膩?」倉科明日奈為求取得突破,開始胡思亂想:「例如信封和信紙用紫外光燈照射下會浮現其他內容啦,又或火焰燒一燒會顯示新的文字啦……」
  「小明日奈究竟想說甚麼?」
  「不,對不起。爸爸,請當明日奈甚麼都沒有說。」
  那是前世寫武俠小說時的橋段,想想看現實中怎麼可能發生這麼荒唐的事呢?
  倉科由布子所用的信封及信紙,乃日本傳統和紙。紙質上乘,經年不變色。薄薄的透光、一燒即燃、一濕即爛,怎麼可能會有隱形墨水之類加塗上去?
  更重要的是,這是「母親」寫給「兒子」的信。嫲嫲可是期待父親早日浪子回頭返歸家中,怎麼可能花費功夫隱藏信息呢?
  「假定母親大人在信上所言屬實,那麼問題就在匣子處。十有八九,有人從匣中取走『某些東西』,然後重新封蠟。母親大人不知情下,將之交到我手上。」
  「確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換句話說,母親大人身邊有人作梗,不想我回去嗎?」
  倉科父女同坐在床上,一時欲語無言。
  「吶,爸爸。關於飛機合約那件事……」
  倉科雄司眉毛一挑。
  那怕過去多少年,依然是心中刺,一旦挑起便痛苦難耐。
  倉科明日奈之前只是在電話中略為一提,父親便受不住刺激掛斷通話。然而這次不得不面對,她盯住父親的臉,一本正經說下去:「爸爸有沒有懷疑過,合同是被人做過手腳?」
  倉科雄司不欲舊事重提:「那件事……和現在尋找黃金有關係嗎?」
  「當然有啦!」倉科明日奈認真道:「我懷疑當年坑害父親的人,與取走匣子內物品的人是同一位。出於某些原因,他不想爸爸回家……」
  「小明日奈懷疑我的弟弟妹妹對我不利嗎?」
  「正是如此。」
  不是懷疑,而是高度確信。那怕沒有直接的證據,但至今為止蒐集的情報,均有間接的證據反映出來。
  「我從二馬先生、藤原小姐及涼宮小姐那邊打聽過了。爸爸以前一度視為倉科家次任繼承人,而且獲得爺爺重用。如果沒有發生那次飛機合同糾紛,便不會趕出倉科家,叔叔他們更不可能上位。作為既得利益者,他們更不樂見爸爸回去。」倉科明日奈有條不紊地分析道:「當年這個匣子,並非嫲嫲親手交付,中間只要經過他人之手,自然不難抽調取走內容物。」
  倉科司穗也許真是掌握某些線索,肯定倉科隆司及倉科克司乃當年合約糾紛的幕後黑手。
  「假如讓那位幕後黑手成為家主,為斬草除根,屆時他肯定會對父親不利。」
  所以無論如何,倉科明日奈都不能讓對方先一步找到黃金,獲取遺產。
  倉科雄司長嘆一聲:「大家都搞錯了。」
  「搞錯了?」
  「不是爺爺趕我走,而是我主動離家出走。」
  倉科明日奈倒抽一口氣,父親本人的說法,再度帶來新的衝擊,將之前認知的事實粉碎。
  「我早就想離開那個無情無義的家,就算合同沒有出問題,我都會離開。」
  「爸爸……可否詳細告訴我,當年的真相呢?」
  之前因為父親一直隱瞞,倉科明日奈才不得不從別人口中打探。如果現在當事人願意打開心窗,當然最好不過。
  倉科雄司突然望向女兒,輕撫她的頭。
  「爸爸?」
  「那不是甚麼光彩的過去。」
  「即使如此,卻也是爸爸的過去。」
  倉科雄司將女兒抱起,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倉科明日奈想起,以前父親向她說故事時,往往採取這種姿勢,登時有幾分懷念。
  「怎麼說好呢……爸爸小時候,也是像小明日奈那樣,被大家稱為天才……」
  然後父親長話短說,將他過去的人生傾吐而出。內容大體上與之前打聽的無異,關鍵之處是倉科雄司的想法,與外界所知的截然不同。
  倉科雄司極度憎恨倉科源太郎,不欲永遠走在對方制定的人生。與倉科司穗不同,沒有想過毀掉倉科家,而是移民外國落地生根,終生不回倉科家。
  假如與維科航空的合同順利,之後便直接進入對面公司的管理層,以工作換取居留權。
  倉科雄司說至此處,語調沉重,讓倉科明日奈感受到異樣的厚度。對父親而言,那怕時隔多久,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吧。人生的轉捩點上,只要稍有差池,踏錯一步,後果便不堪設想,再無翻身之日。
  十數年後,自己長大成人時,會怎麼看待今天的自己?
  倉科明日奈撫心自問,亦無法解答。她惟一肯定的是,今天不行動,父親的心魔難除,當年坑害父親的兇手仍然在笑着過日子,母親亦無法接受更好的護理。
  她不能像前世的自己,終生庸碌無為,甚至遭信任的人出賣。
  「如果當年是叔叔或姑姐陷爸爸於不義,那麼絕對不能饒過他們。」倉科明日奈聽罷父親的敘述,總算彌清某些觀點,亦填補某些漏洞:「這個人究竟是誰呢?爸爸有沒有頭緒?」
  父親與眾弟妹間的相處,究竟親疏如何,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
  「小明日奈好像忘記某些更重要的事。」
  「人家忘記了甚麼事?」
  倉科雄司拍拍匣子:「如小明日奈所言,陷害我的犯人,亦是盜取母親大人物品的犯人,那末他不就已經知道黃金的所在嗎?」
  「咦,明日奈確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倉科明日奈向來思慮周詳,焉會忽略這一點:「最惡劣的情況,是對方早就掌握黃金的所在,這場遺產競逐打從一開始便已經結束。」
  倉科雄司抱着女兒的腰,從速思考一番,推論是不可能:「假若真的有人早就站在終點,在遺囑會議當天便可以宣布勝出。至今仍然不動聲息,是打算到最後一天才揚言找到黃金嗎……不對,小明日奈還是太年幼,思考太順理成章,結果忽略了某些關鍵的線索。」
  「明日奈忽略了甚麼線索?」
  「好吧,爸爸問問小明日奈,假如當年母親大人逝去前,提前偷取匣子內容物,閱讀到重要的情報,會有甚麼行動?」
  倉科明日奈沒有即時回答,低頭沉思,重新整理頭緒。倉科雄司也不是強迫女兒回答,他繼續解析道:「如果匣中的『東西』是與黃金有關,對方當年早就取走了。然而如果取走,父親大人辦理遺囑,東村朝日法律事務所的律師在此之前一定發現黃金遺失,藤原也不可能拿出其中一條樣板。換句話說,匣中的『東西』,未必與黃金有關。」
  這是典型的「疑鄰竊斧」:因為一直想尋找黃金,潛意識會誘導思考,將所有線索都往黃金扯上去。
  倉科明日奈驀然抬頭:「爸爸,還有第三種可能。犯人取走『東西』,單純不想讓爸爸接觸。事後並不認為是重要的東西,早早處理掉了。所以今天意識到時,已經尋不回來。」
  「小明日奈為何強拗認定母親大人會留下黃金的線索?」
  「很簡單,怎麼看都無法否定,當年爺爺是為貪圖宮崎家的黃金,而強迫爸爸與宮崎小姐訂婚。」倉科明日奈道:「既緣起於黃金,終必收結於黃金。嫲嫲能夠挑出來,針對爺爺的供詞,也就只有黃金罷了。不過爸爸的推測亦有一定道理,犯人早就知悉黃金的情報,卻遲遲沒有行動,可能是因為當時爺爺尚在生,看得很緊。死後亦由律師轉移收藏,所以尋不着了。」
  「小明日奈這番推測,不就出現矛盾嗎?黃金已經轉移,當年母親大人留下的線索已經過時,就算找出來都無用了。」
  「不對哦,爸爸。至少可以知道,誰是我們的敵人。」
  倉科雄司啞然,倉科明日奈認真道:「尋找黃金只是手段,獲得遺產才是目的。爸爸,明日奈之前可是想過,找到黃金後轉讓給叔叔或姑姐,只索取一部分利益就滿足了。然而越是深入調查,越是發覺自己太天真。」
  倉科明日奈緊握拳頭:「之前明日奈被不明來歷的人擄走,差點兒殺害。如今回來起來,猶是顫抖害怕……遺產競賽尚未分出勝負,便急着想我提早退場,反過來亦證明有人對我們十分忌憚。如果那個人最終獲取所有遺產,上位成為家主,他必定不會放過我們。」
  「所以小明日奈才會改變主意,想成為家主嗎?」
  「沒錯!儘快找到黃金,奪取爺爺所有遺產,那樣子敵人就不敢輕舉妄動。」
  倉科雄司沉吟半晌,又問:「萬一失敗呢?」
  「所以我們才要做兩手準備:至少知道誰是敵人,誰是友人。即使我們找不到黃金,也不能夠讓敵人找到黃金。」
  倉科雄司看不見女兒的臉,但聽她嬌柔的女生語氣中,卻帶着強烈的決絕感。
  我無爾虞,爾無我詐,爾虞我詐,誰知其心?名流巨富之家,多少戲劇性的爭產案,何等殘酷與醜陋,倉科雄司可謂知之甚詳。他想不明白,女兒究竟是經歷過甚麼事,才會產生成年人那種果敢睿智,從大局上通盤思考。
  即如自己,亦與女兒所見略同:自己得不到,亦不能讓敵人得到。至此他亦不再深勸,更為審慎起來:「之前小明日奈說過要反客為主,利用爸爸作為餌誘,具體有甚麼計劃呢?」
  倉科明日奈正擬回答時,外面有人叩房門:「倉科妹妹的行李都拿回來了。」
  「哦,謝謝小野哥哥。」
  望望時間,已經是九時多。倉科明日奈跳落地面,離開父親的大腿:「時間不早了,明日奈去洗澡睡覺啦。待明天再與爸爸商討,接下來的安排,好不好?」
  倉科雄司點頭:「對,小孩子就早點睡吧。」
  女兒離開房間後,倉科雄司再三檢查匣子,依然一無所獲。
  那怕她變成甚麼樣子,都是自己的女兒。身為父親,總得站在身邊支持她。
  倉科明日奈脫光衣服,長髮盤起,浸沐在熱水中,登時遍身舒暢。肖恩浮在天花板上,好奇問道:「明日奈為何不直接告訴雄司,當年是隆司及克司在合約上做手腳?」
  「都說是司穗姑姐單方面的想法,無其他證據支持,還不足以肯定。」
  「需要我去打探情報嗎?」
  「不需要。」
  自從上次潛回家中後,倉科明日奈發現肖恩的新用途:不需要親自觀察,遠距離諮遣,快速傳遞情報。考慮到有人意圖對他們父女不利,加之如今行蹤曝光,接下來可能有各種各樣的危機接近,姑且需要留下肖恩在身邊以防萬一,故此不可能像之前那樣派她去他人身邊刺探敵情。
  與真正的密探不同,肖恩無法觸碰實物,亦無法主動與他人對答。長期跟蹤在目標身邊,要對方說話交談或是書寫文字,才能從旁竊取情報,頗為被動。
  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傳遞信息不必依靠口耳或文書,一個電話或電郵就解決。肖恩聽不到話筒另一邊的聲音,也無法開啟網絡上的郵件,大大限制她蒐集情報的範圍。
  形勢已經改變,快將過去一個半星期,倉科隆司、倉科克司、倉科司穗他們派遣不少人力尋找黃金,仍然未有新進展。估計調查陷入瓶頸,應該會調整方向或策略。
  戰國七雄,無人能獨自稱霸後,開始尋求合縱連橫。倉科明日奈預感,他們應該開始試圖與其他人交流情報,甚至提出合作計劃。
  爺爺留下的遺產豐厚,一個人獨佔當然最理想。然而連黃金都找不到時,一切都是空談。倒不如與其他人合作,事後按協議瓜分,未嘗不是辦法。
  生意人是談利益而非意氣用事,以幾兄妹之精明,沒理由想不到。所以倉科明日奈才會在此時主動先行一步,借父親之口,向傳媒暗示他們手上有情報,引人上釣。
  倉科明日奈這一招可是一石多鳥,連帶測試誰是犯人。理所當然這一招對當年竊走匣子內容物的犯人無用,因為他早就知道匣子內空無一物。換句話說,沒有找父親商談的人,很高機率就是犯人。
  三人中有一人是幕後黑手?抑或其中二人?甚至三人同樣是犯人?
  這一切都不敢向父親明說,倉科明日奈意識到一位四歲女孩不可能有如此深遠的思慮,再多說下去,也許挑動父親更多疑心,便本末倒置。自己最為珍惜的,正是今世的父母。為此才千方百計,都要隱瞞轉生者的祕密。
  「以父親的才智,多少會想到上面的情況吧,所以我想不說出來都不大有問題。」
  倉科明日奈趁浴室內無其他人時,向肖恩訴說自己的推測與想法,好使她理解自己至今為止的行動。
  「原來如此……真是深謀遠慮呢。假如其他人知道真正在指揮的人是明日奈而不是雄司,那時場面必然十分搞笑。」
  「不,是糟糕透頂。我還是小孩子的身體,如果被人盯上,別說反抗,連逃走都辦不到。」
  「居然將親生父親當成影武者來使用,真是冷血無情呢。」
  「人家才沒有那個意思啊!」
  「然而事實上明日奈就是做着這樣的事。」
  倉科明日奈無法否認,然而她亦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欺騙敵人,使對手麻痺大意,都是一門戰術。
  「何必那麼苦惱呢?與人家訂立契約,成為眷屬後,也許會覺醒不輸於成年人的權能。」
  「又來推銷嗎?妳還真是不會厭倦啊。」
  「難道明日奈不想成為超能力者嗎?」
  「我早就不是憧憬超能力的屁孩啦。何況擁有超能力,必然被政府甚至國際聯盟盯上,屆時人家便不可能過上平靜的生活了。」
  各國政府都在覬覦超能力者,運用在各種日常生活甚至打擊犯罪,條件優厚卻也失去人身自由,常時受政府監視,甚至要像白老鼠般接受研究。能力高超的更會拔選進國際聯盟,派去參與各種高危任務,出入戰地及恐怖分子巢穴,以至邪惡組織祕密基地。諸如此類的新聞﹑偶爾都有報導。
  小時候聽着就興奮,舉凡所有男孩子都有一個英雄夢。長大後便明白自己只是一介平凡人,而且更是最低等最下乘,連自己都養活不了,無法達成夢想的廢物。超能力甚麼的,更是痴人說夢。
  光是要生存,已經是了不起的挑戰。
  倉科明日奈離開浴缸,抹淨身體穿上衣服。
  「對了,要不要我再買些舊作回來給肖恩享用?」
  說到契約,倉科明日奈醒起很久沒有向肖恩提供報酬。
  沒有上貢自己的創作,肖恩就會耍賴,說沒有動力行動。
  「明日奈支付很多,暫時不需要。」
  「支付很多?」
  倉科明日奈有點困惑,區區三本書真的足夠嗎?
  「事實上我事後偷偷回書店,將整箱作品都享用完了。」
  「甚——」
  倉科明日奈瞪起雙眼,倒抽一口涼氣。
  「雖然作者名稱不盡相同,可是全部都是龍江出版社……」
  「不要再說了。」
  瞞着自己偷看舊作,好像侵犯了私人領域。倉科明日奈感到些微不悅,不過跳出來中立細想,肖恩又好像沒有過錯。書在書店,人人都可以取來看,輪不到她這位既非書本的物主說三道四。
  甚至,她不是作者,更不是版權人。
  那些可憐的孩子,自從出生後,就被別人領養,連她這位親生父母都不認識。
  「既然整箱書都閱讀過,麻煩好好辦事。」
  仔細回想,這一段日子她都沒有再吵過要自己創作,原來早在外面吃飽喝醉!
  「是是,人家一定不負明日奈所托。」
  倉科明日奈衝出浴室,差點撞上小野。
  「喂,倉……呃,走得那麼急?」
  討厭……
  竟然會對肖恩胡亂發脾氣。
  「小明日奈……」
  「爸爸,我可以睡在裏側嗎?」
  「啊……可以……」
  「晚安,爸爸。」
  「晚安,小明日奈。」
  倉科雄司抓抓頭,怎麼洗完澡後女兒會換了副樣子,氣鼓鼓的上床呢?
  他離開房間,問大廳幾人,他們都不明原因。
  小野道:「剛才倉科妹妹衝出浴室時,表情就很古怪。」
  九條道:「說起來你們聽到倉科妹妹在浴室中好像對人說話嗎?」
  「有嗎?」
  「會不會是打電話?」
  「有可能吧。」
  自從發明手機後,街上自言自語也不再變得突兀可疑。
  松原一邊吃雪糕一邊走入浴室:「唔……好香的味道。」
  禊在門外道:「變態,給我滾出來。」
  聽罷四人供詞,又打量浴室,真的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唔……女孩子的心理真難捉摸呢。」
  「這麼小的孩子就有那麼多心思嗎?」
  「畢竟是天才呢,也許有他人想不到的煩惱。」
  「對對,說的是呢。」
  最終大家都如此擅自判斷,不再感覺奇怪。
  至於肖恩一直跟在倉科明日奈身後,看見她在床上蓋被蒙頭,依稀有幾分啜泣抽噎之聲。
  「明日奈,怎麼樣了?」
  肖恩看不懂現在是鬧甚麼劇情,跟不上進度,要求主人公解說。
  「不……是我的問題……」
  自己沒本事,還誤信他人,賠上半生的青春。遭遇那麼多痛苦,均與肖恩無關,豈能將晦氣發洩在她身上,那樣子與無理取鬧有何區別?
  前世的母親,還有「那個女人」,都是反面教材。
  今世自己變成女孩子,決不會像那兩個女人,做出那麼醜陋邪惡的行為。
  「肖恩,對不起。」
  「為何忽然向我道歉?」
  倉科明日奈仍然不願退下被褥,轉生成女孩子後,常常被丁點情緒左右,老是感情用事。在被褥下的她,無法控制胸口波動的哀傷:「前世我的小說……好看嗎?」
  「嗯,全部都是上品!」
  縱然掛上別人的筆名,但每一粒字都是出自她的手,一格接一格咬着牙,在原稿紙上寫出來。獲得肖恩讚美,內心竟然有小小竊喜。
  「不算兩位好兄弟,妳是第三位肯定我的人。」
  「咦?」
  「前世只有兩位好兄弟誇讚拙作寫得好,我以為只是恭維話。如果連肖恩都這樣說,那麼便是真的好看了。」
  被子扯下來,倉科明日奈抹抹略為濕潤的雙眼。難得有人肯定自己創作的小說,如同廚子的料理受食客褒揚,當然情難自禁感覺開心。
  「如果前世便遇上肖恩……也許我也不會這麼快……」
  「明日奈?明日奈?」
  竟然哭着笑着入眠了,小孩子的精神真是差。
  感覺眼前的女孩子進一步向自己打開心扉,肖恩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就按這個步調,攻陷明日奈的內心吧。」
  肖恩稍微察覺到倉科明日奈的弱點。
  不如說,所有創作者最純粹的欲望,便是獲得他人的肯定與稱讚。
  「前世寫作再多都有限度,終有一天會用盡。屆時妳終將要,親手書寫新的作品獻給我。」
  拒絕承認自己是作者,只是寫小說的人;筆下的小說,全部都冠上不同作者的筆名出版;前世僅有兩個人誇讚過她的作品,肖恩更是僅有的第三人……
  答案只有一個:倉科明日奈前世,是俗稱「捉刀手」,專門為他人寫小說作嫁衣的人。
  故此創作再多的作品,都不是屬於自己,而且冠上其他人的名字出版。剽竊他人創作,將創作之冠上他者名字。騙得了別人的眼睛,卻騙不了肖恩的嗅覺與味覺。
  如同某位知名的漫畫家,他很早就已經不再動筆繪畫,整天就在打電動。所謂創作的作品,從劇情設計到分格起稿都是編輯與助理出力,而作者本人就是收版稅。
  諸如此類的事件,並非甚麼不可思議的事,古已有之,今亦尚存。
  「真是單純的雛鳥呢?稍微慇勤地恭維一下就那麼高興……」
  不過明日奈的作品真的與眾不同,最能帶給她愉悅和欣慰。那番甘之如飴,差點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可是自莎士比亞與倉科孝太郎後,第三位讓她激動難耐的創作者。
  明明是靈體,卻感覺到全身持續顫抖。
  「甘美的果實就在眼前,很快她就會渴求非人的力量,主動祈求我賜予眷屬之位。」
  從古至今,沒有一位創作者會拒絕她的權能。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貴人相助。
  不可能每一次都能憑個人才智解決。
  看上去明明很聰明卻又有點遲鈍。
  總有一天,面對人力範疇以外的危機,毫無王牌在手時,倉科明日奈必將別無選擇,為獲取力量而與自己訂立契約。
==========
本話出現的菜色全部可以實際煮出來,絕非虛構。
現實中作者本人手腳很慢,而且沒有耐性,才不會煮那麼多菜,都是隨便煮一兩碟就算數。
最近出門都要戴口罩,很麻煩,往往出門一趟就打包一周的份量。
截至本話已經提供足夠的線索推理出真相了,有誰猜出黃金究竟藏在哪兒呢?
可以公開的裡設定:
線索都足夠了,只是劇中人尚是當局者迷。
後面劇情大致敲定,綾小路憲司>神田淳子>倉科司穗>倉科隆司>幕後黑手>黃金真相,隨後就是解謎篇,然後就算寫完了。
這幾天因為疫情,逗留在家才寫得比較快。之後要Home Working,希望繼續維持進度。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