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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之魔女》第卅三話

日笠陽子 | 2020-03-14 18:31:51 | 巴幣 0 | 人氣 122


  打從踏出家門後,倉科雄司便決定與之斷絕往來。他說得出,自然做得到。妻子曜子亦知道前事,對此並無反對。去除偷偷去醫院探望母親外,他就沒有與倉科家其他人聯絡,亦希望藤原雅及涼宮遙守祕密。
  在艱困生活中,夫妻互相扶持共同度過,甚至誕下一女,都是最快活的回憶。理所當然他從不向女兒交代祖父祖母的事,故此倉科明日奈至今尚未知曉,自己有一位富可敵國的祖父,而且父親曾經也是有錢人。
  一旦回去倉科家,等同使家人接觸女兒,他們必然發現女兒比同齡孩子不乎尋常地聰明。那時父親絕對會像過去般,假教育栽培之名,肆意操弄倉科明日奈的成長。如同自己小時候那樣,人生澈底被他摧毀。
  無論如何,為保護自己以及守護女兒,他都不願回去。
  二人不是頭一天相識,藤原雅多少猜出他不願提及的顧慮,惟有婉言問:「令尊死去後,自然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吧?」
  「聽妳的口氣,好像他真的快要死了。」
  反正倉科雄司早猜出七八成,藤原雅也不再遮三掩四,放膽道:「反正雄司最為顧忌者,無非是倉科老先生。他不在之後,就不需要擔心那麼多吧。」
  「他不在之後才是問題。」即使落泊如斯,倉科雄司看事物依然是如此睿智,如同精明的商人:「現在倉科家不是沒有異聲,而是大家鬥不過專斷獨裁的父親大人,才以他為尊。一旦他離開,壓迫盡去,各方派系都會湧現造反。尤其如今倉科集團表現不濟,父親大人晚年決策錯誤,必然有族人大造文章。這個時候還漏夜趕回去,不是白痴就是智障。」
  藤原雅嘆一口氣,怎麼當年倉科源太郎會主動放棄這位最有實力的長子呢?如非當年父子關係鬧太僵,就不會惡化至今天如斯田地。
  本來人各有志,倉科雄司怎麼決定,都是他的自由。然而藤原雅從國家的未來出發,她決不能放任他自由奔馳。倉科集團如果陷落,變成光明會入侵日本經濟的投路石,後果難以想像。
  將一切真相道明,尋求他的同意然後合作?強拗的瓜不甜,尤其是如同頑石死不吃硬的倉科雄司。那怕負氣離家後,親生父親動用種種手段高壓打擊,依然誓不低頭。寧願蹲在路邊行乞,終不易其鬥志。假如當面曉以大義,他嘴上答應,心不甘情不願的只為扛起責任而回去倉科家,肯定不會自主奮發解決危機。
  敵人不僅是倉科家內,更在倉科家外。不是百分之百全力運轉的倉科雄司,決難有本事與文月高丸,甚至是背後的光明會周旋。
  戰後光明會就一直試圖用各種方法入侵日本的政治及經濟,最為在老一輩間記憶猶新的,當屬日本三井財團的併購事件。戰後各家財團死灰復燃,積極從復興中撈油水快速壯大,其中三井由於率先取得發行新鈔的權利,以大量資本進行投資,向陷入困頓的企業輸血,一步步侵佔進各行各業中。
  它的情況與今天的倉科集團非常相似:盲目而不合理地擴張規模,加上本身擁有發鈔權,等同無上限地支取現金,年利潤一度達至三十億日元。無奈六十年代全球經濟危機時,日本亦迎來資產泡沫衰退,兼因為他們在國際買賣期貨大虧本,虧損達到一百億日元。
  受龐大債務影響,即使從股票市場集資、以銀行名義發行債卷,都無法解決問題。當時美國、中國、滿清、朝鮮及泰國都有幾家財團前來交接,要麼提出收購優先股、要麼提供新的信貸計劃、要麼直接購入股權。三井家族最初只想各位注資,並不想交出控制權,奈何只是一廂情願。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的破船,實際情況早就壞到極點,已不受他們主宰。最終他們屬意美國猷達集團以一百七十億日元收購股權,獲得百分之六十五的投票權。
  當時的藤原家與伊藤家卻警覺到收購方案有可疑,根據猷達集團提出的協議,僅有十人的三井財團董事會,猷達集團派出來的就佔據六人。毫無疑問三井家族失去董事會的控制權,一旦將來有任何異動或巨變,他們的反抗最終歸於徒勞,更有可能反過來被逐出董事會。
  意外來得非常快,猷達集團迅速要求三井財團重組業務,以求止虧轉盈。然而事實是將最核心的部門分拆出去,無異肢解整個財團。三井家認為受到欺騙,當然反對無效,更「被合法」踢出管理層。藤原家與伊藤家認為茲事體大,即時暗中聯手,用法律及行政程序拖延,同時私下與各自緊密聯繫的財閥聯絡,要求他們將三井財團分拆出來的部門併購回來,至少保證不會落入外國人手中;派員出國猷達集團的底細,準備應對方案;扶翼三井的分家三木家族成立新的財團,暗中逐步回購,利用空殼公司不動聲息集中回來。
  三井財團最後當然變成一文不值的爛貨,反而猷達集團一輪騷操作後淨賺數百億日元,澈底蠶食淨盡後就當成其子公司,在日本展開新一輪的併購。沒多久伊藤家得知猷達集團背後受光明會操縱,借由三井財團當跳板入侵日本,企圖控制金融體系。與此同時亦疑似暗中煽動東京大學學生,鼓吹各種學生運動,從中涉足日本政治。
  得知光明會的陰謀後,幾家政閥即時與當時的天皇及總理大臣開會,組織智囊團應對危機。在此之前日本上下根本無人會想過外國勢力入侵,由於察覺得太晚,結果處處受制於人。猷達集團操縱的三井財團具有發鈔權,東京大學學生更是集合各家政閥財閥子女,形同手腳受綁,無法可施。
  逐二兔者,必失二兔。事已至此,不抱上壯士斷腕的覺悟,可是啥也辦不到。最終當時總理大臣石田桂太郎決定賭上自己的政治生涯,宣布接受學生訴求主動退位。這番出手如同流星般橫掃而來,不僅成功消弭學生運動衝擊,更連消帶打,借由新官員上場,迎合民意開展全面的政治及經濟改革。新政策固然得到民意支持,如狂風掃落葉般,霎時展現新的氣象。
  猷達集團甚至背後的光明會卻反過來掉以輕心,正以為可以趁勢再下一城時,才察覺日本政府暗渡陳倉。在全方位的改革浪潮下,政府趁勢回收及整頓發鈔權,收緊外資入國,頓時碰上一鼻子灰。
  三井財團失去利用價值,亦無法煽動大規模的民間活動, 只能黯然退下來。日本像賭徒般的押注勝利了,但對方亦在日本生根,難以杜絕。
  終於在此時捲土重來,想趁倉科集團勢危下,重施當年故技。不過這次藤原家早就對文月家有所防範,亦提早介入倉科家,不致會像上次三井財團那樣戰得太慘烈。
  倉科雄司是自己很早時就盯上的人才,作為「最終兵器」,不能輕率投落戰場。藤原雅只能尊重他的意願,打消強迫他回倉科家的念頭,然而這並不代表她放棄。
  此路不通,便摸索其他方向。倉科源太郎與倉科雄司都不願退讓,最後她盯上倉科明日奈。不過究竟能夠如何利用她,尚未曾想到,總之先派手下的妖怪不動聲息過去刺探一下。
  「太過分啦!老婆大人!跟蹤幼稚園生這麼棒的任務,竟然不指派給我?」
  「你究竟在胡說八道甚麼啊?」
  藤原雅的丈夫也許從妖怪那邊打聽到些消息,自告奮勇想幫忙。
  「放心吧!我有自信可以在幼稚園門口蹲上一輩子,比妳的妖怪更管用!」
  「不,我想在此之前你會先被警察當成可疑人物抓走。」
  雖然個性與喜好都「非同常人」,充滿各種遺憾,可是他確實是自己最喜歡的男人。對方更為自己入贅藤原家,結婚以來更千依百順,任勞任怨。
  「難道老婆大人都認為我是鍾情幼女的變態嗎?」
  福太在旁邊吐糟:「莫非不是嗎?」
  「住口!你這頭臭貓!我不是問你!」
  一人一貓一言不合,又跑去後園大戰,結果當然是福太獲勝。
  「哼,沒出息。」
  「可惡……有本事就化成人形再打一場。」
  「白痴才會用人形和你對打,找死嗎?」
  藤原家上下對藤原雅收養的一大群妖魔鬼怪早就見慣不怪,相比起來這位入贅女婿種種荒誕怪異行為自然不會驚訝。默默收拾「凶案現場」,將那位戰敗的男人拖走。
  另一邊派遣出去的妖怪很快就回來,圍着藤原雅七嘴八舌的將倉科明日奈的情報呈上。
  「大小姐請相信我們!方才報告的一切,均絕非杜撰!」
  「每天都是一個人買菜煮飯,而且煮出來的食物很可口,比大小姐家的廚子更本事。」
  「明明是那麼小的孩子,卻可以用流暢的英語幫助問路的外國遊客!」
  「學校有位叫福原的孩子被同學誣衊偷了KET-STER遊戲卡帶,她透過層層立論,向老師推斷出事件真相,還福原清白呢。」
  「雖然看上去很是幼小,卻彷彿又有著經年累月積累的風範與氣質。再加上那待人接物與周身散發的氣質,感覺是小孩子的身體中塞着一位老年人。」
  藤原雅流露難以置信的表情,過去倉科雄司就不時向她透露過自己的女兒很可能是天才。那時他只道將來有機會再安排她進行智能測試,藤原雅亦以為是繼承父親的才智,也沒有多少放在心上。如今聽罷眾妖怪的報告,眉心快要扭在一起,確實地感覺到倉科明日奈不是普通的少女。
  「看樣子那名少女很大機率會是『轉生者』。」福太捲起身體縮在藤原雅大腿上,一邊打呼嚕一邊道:「只有繼承前世智慧,持有前世記憶,才會展現出那種異常成熟的言行。」
  藤原雅不敢妄下判斷:「也有可能單純是早熟的天才,畢竟身處那樣的環境,不早點學會獨立便無法生存。想想看母親不在身邊,便要自己學會煮飯;而且親戚的孩子亦只是五歲,便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
  福太打斷她道:「在外國戰場上,四五歲的孩子都會持槍殺人,可是小雅認為國內有那麼糟糕的環境嗎?倉科曜子不是年初才進醫院,怎麼可能半年間,女兒無師自通,料理本事比府上五星級名廚還厲害?更別提外語能力,五歲能通曉外語,前題是有錢人家聘請專業的老師教育孩子,那麼倉科明日奈是從何處、從何人學習英語呢?」
  福太言之有物,藤原雅默不作聲。「轉生者」之流,老人家常常提,但親自接觸卻又是另一回事。心中如同電光一閃,種種思緒交織,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她認真問派出去調查的妖怪,對於倉科明日奈的看法,不約而同認為她成熟得不像同齡孩子,說話方式很稀奇。其中一位還說偷窺她洗澡時,聽到對方對着鏡子自言自語說中國方言。
  福太至此更加確定,倉科明日奈肯定是承襲前世記憶的轉生者,否則不可能有那麼古怪的言行。
  「這樣子就難辦了……畢竟只是我的推測,但對方一天不承認,亦未能確實。我們總不能瞞着雄司,直接問當事人『你是轉生者嗎』之類吧?連父母至親都隱瞞,更不可能向我們這些素未謀面的陌生者坦白。」
  「也不是不可能啦……」藤原雅若有所思,突然興奮地拍掌:「也許我們可以借助明日奈,順利解決倉科老先生的遺囑,和安排雄司回倉科家,一併布置好應付光明會的策略!」
  「等一下,可否慢慢說明清楚呢?」
  「要利用別人,首先對方要有能力辦到事。連事情都做不好,便沒資格當棋子。」藤原雅興奮起來,向眾妖怪解釋道:「如果明日奈只是普通的四歲女孩子,就算是天才,亦缺乏經驗,不能應對複雜的人情世故。倘若是轉生者,有前世的記憶,那麼至少懂得與成年人打交道吧?」
  「所以呢?」
  「既然倉科老先生執意要扶翼明日奈,我們不妨順水推舟,就遂他所願。倉科明日奈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當然理解繼承那筆龐大遺背後的意義。」
  「那樣又如何?普通人一下子獲得巨額財富,十有八九會亂了心志,甚至連性格都會扭曲腐化。我們不清楚她的本性,萬一是貪錢的爛人呢?如果她的心智真的是小孩,尚可以後天教育輔導;思想已經成熟,有自我主見的成年人,多數不會聽任他人規勸。那樣子無置本末倒置,加速倉科集團覆亡吧?」
  藤原雅神祕兮兮笑道:「嘻嘻,福太,你忘記了嗎?法律上明日奈的年齡尚幼,根本無權動用那筆遺產,暫且只會落入監護人手上。」
  「有甚麼分別呢?成年後不也是要歸還給她嗎?不就是遲早的問題嗎?」
  「當然有分別啦。」藤原雅越來越有信心,心中的想法逐漸成形:「不管明日奈要或不要,雄司必然反對。如果明日奈只是普通的四歲孩子,自然由父親作主。然而對『轉生者』而言,繼承那筆遺產,怎麼可能不動心?無論是接受與否,都不會認同父親。」
  福太與其他怪物呆呆聽着,藤原雅揚手道:「雄司出於個人喜惡,拒絕繼承父親的遺產,亦不會允許女兒繼承。但他從未曾與女兒提及過自己的過去,明日奈亦毫不理解父親與祖父的矛盾,肯定為此而決裂,採取不一樣的行動。」
  福太搖頭:「你是不是想得太美好?就算內在靈魂是成年人,肉身依然是小女孩,哪有本事反抗父親呢?」
  「有手有腳,再給她添上羽翼,造反都不成問題。當然要由她作主動,我們在旁邊安排一下,便能夠不着痕跡的誘導她的行動。」
  「我倒不明白,你想讓明日奈做甚麼事?」
  「首先是接受倉科老先生的遺產,確保不會流落至外人手上。隆司那邊確定支持雄司回歸,司穗那邊我可以拜託伊藤家家主想點辦法拖弄後腿。四方人馬中確保其中三方,那樣子克司自然都辦不成事;其次是將明日奈推至最前,令雄司無法選擇,不得不為保護女兒而出手,如是者便自願回歸倉科家;第三當然是讓外界麻痺輕敵,只道四歲的女孩子成不了甚麼大事,給予我們更多時間布置反攻。」
  藤原雅計上心頭,即時召丈夫過來,與眾多妖怪商議一個晚上,便得出初步的計劃。
  整個計劃的第一步,依然在倉科源太郎身上。遺產可以如其所願,交到倉科明日奈名下,不過中間增加一道手續:諸位子孫需要尋找根本不存在的黃金。
  藤原雅故意等室內無其他人,二人單獨相處時,才挑起這個話題。聽到對方在茶會間忽然重提那批黃金,連倉科源太郎本人臉都變色,強裝鎮定問:「當年宮崎家的金礦中看不中用,挖不了幾年就淘空,草草結束了。黃金產量不多,這幾年都用光了……」
  「這套只是面向外界的說辭罷了,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金礦,所謂黃金本來就是宮崎家從美軍那邊偷來的。」藤原雅倒也害怕老人家大受刺激影響身體,連忙補充道:「放心吧,我們藤原家不打算插手這件事。」
  「那麼小雅的意思是……」
  那批黃金乃宮崎家與倉科家與的祕密,約定兩邊都不會吐一字。雖然對方曾經有幾番想拿這件事威脅他,試圖索取多點好處。可是事件一旦曝光,宮崎家都會牽落水,故此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還是乖乖閉上嘴巴。萬萬料不到藤原家的情報網如此厲害,居然會被他們挖出來。然而仔細觀察藤原雅,看上去不像在威脅他。內心諸多疑忌下,姑且繼續試探詢問。
  「遺囑內直接指名明日奈接受遺產,必定無人信服。所以中間要做多一道手續,讓旁人看上去好像是情理之內,無法反駁。」
  「即是如何?」
  「遺囑上不會指名繼承人,而是要他們尋找當年那批黃金。當然那批黃金早就暗中歸還予美軍,丁點都不剩。所以他們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
  倉科源太郎瞇起雙眼,他人雖然老,心卻未老,很快就搞懂這小妮子在耍甚麼詭計:「然後最終找到黃金的,就是明日奈?」
  「過程當中我們會不着痕跡地安排明日奈成為最終贏家,順利獲得遺產。那樣子就算有人拒絕接受,都無法輕易反對。因為從頭至尾,都是『公平公正』的競賽。」
  倉科源太郎迅速想通,這法子果真妙極。不是他指名明日奈繼承遺產,而是她有點運氣,碰巧滿足條件而矣。家族中人亦不可能認為他老糊塗,作出錯誤或偏心的決定。
  「我倒有一事想不通,你們打算如何讓明日奈找到不存在的黃金?」
  就算是作弊,也得做到不留痕跡。面對龐大的遺產,肯定有人不惜一切想將當年的事都挖出來。再者那麼多人都找不到,憑甚麼四歲的小女孩會找得到呢?藤原雅的提議固然很具吸引力,卻殊難實行。
  「倉科老先生信任我嗎?」
  「我當然信任小雅,要不然怎麼會委任妳安排遺囑的事呢?」
  藤原雅自然知道對方此番只是門面說話,之所以如此尊重自己,只因為她是藤原家的千金罷了。雖然很現實,卻也無法否認,自己藉由「藤原」這個姓氏,獲取了多少不屬於自己的榮譽與好處。
  當然凡事有利亦有弊,有權利自然亦有義務。身為藤原家的千金,無論在公在私,均要要負責任,好好處理各種錯綜複雜的權謀,維繫家族的關係網。
  「既然如此,請倉科老先生交給我處理吧。我以藤原家之名保證,一定會辦得妥當。」
  藤原雅將自己那番計劃整理妥當後呈給倉科源太郎觀看,當然對如何罷布倉科明日奈,以及與伊藤家及宮崎家的交易,自然略而不提。
  「為免惹來外界疑竇,遺囑的執行過程必須做得開放、公平與公正。表面上四位子女以至眾孫輩都獲准挑戰,爭奪惟一的繼承權。當然無人會認為小孩子能夠辦出甚麼事來,至多只是湊人頭充人數。可是這正是最重要的細節,雄司肯定拒絕出席,主動放棄繼承權。至於明日奈,亦必然會被雄司阻止。不過我會安排,讓她出席遺囑會議。檯面上,是隆司等三位兄妹的競爭,但最終結果正如前述,因為只有明日奈找到黃金,所以她必然會獲得繼承權。」
  「那麼黃金呢?如何憑空變出早就不存在的黃金?」
  「這個更加簡單,倉科老先生當年是如何變出來,現在也是那樣變出來。」
  倉科源太郎變得糊塗,藤原雅解釋道:「市場對倉科集團前景悲觀,缺乏信心。想重整業務態勢,不得不製造虛假的消息,讓市場風向改變。當年倉科老先生挪用宮崎家的黃金,向市場放出風聲,取得銀行業支持,以及市場利好,不正是無本生利之法嗎?現在也是差不多,不用管黃金有多少,那怕只見冰山一角,一塊小小金子,都可以讓外界無限聯想,誤以為倉科家尚有充裕的黃金。謠言會引發信心,市場對前景改觀,自然能夠匯集大量資金。」
  藤原雅低頭,在倉科源太郎耳邊道:「更重要的是將明日奈扯進來後,雄司也不得不回來。在他的帶領下,倉科集團的未來就有救了。」
  倉科源太郎雙眼發光,藤原雅的耳語就像蜜糖,直接滲進心底。老人家真正操心的,是自己從父親手中接過來,打拚大半生的事業,最終會在自己手上毀於一旦。所以他才不認老不認輸,明明日暮西山,依然堅持領導集團,手執權力不願放下。直到他不得不認老認輸時,環顧四周,再無可信任之人托付事業。
  除去長子以外,其他三位子女要麼沒本事,要麼懷有異心。所以他才想挖倉科雄司回來,但擱不下面子,便找藤原雅來商量。可是對方終非倉科家人,話到嘴邊留半分,始終未有坦露心中言。將全部遺產轉予倉科明日奈,亦是想經由此轉折,叫倉科雄司屈從,乖乖回來管理集團。
  「真是……甚麼都瞞不過你……無怪乎認識的人都眾口一辭,指名找你解決各種煩惱。」
  「唉,托眾位老人家厚愛,人家變得很忙碌呢。」
  倉科源太郎突然心滿意足,他認為萬事都盡可託付於藤原雅身上。
  就是這樣藤原雅一舉獲得老人家的信任,全權策劃及處理這宗遺產繼承,務求做到面面俱圓。
  「終於等到今日了……」
  倉科明日奈,這位孩子比想像中更有趣,也更本事。作為棋子,完全是想像以上的表現。藤原雅細想這一個月發生的種種事件,托倉科明日奈的福,雖然中間發生某些不可抗力的變故,但最終仍然能回歸到預定的計劃內。
  終於來到這一步了。
  她收斂心神,不讓任何人從她的表情窺見自己心中所思。
  連綾小路憲司都不知道,這場競賽從一開始就已經內定誰是贏家。
  無論倉科明日奈填寫任何答案,都會判斷為正確。之後自己安排眾妖怪快速布置,保證滿山的黃金就在眼前,教所有人不得不信服。
  她冷靜地逐張翻開答案紙,有人敷衍寫下【倉科府邸內】,又或【倉科集團內】。亦有人乾脆放棄,呈來一張白紙。
  【黃金已經用光,一塊不留。】
  藤原雅心頭一顫,她不動聲息,眼神偷瞄一下,方知道作答者是倉科克司。
  她百分百肯定這個答案不是他找出來,而是文月高丸在背後穿針插線找出來。由於與真相太過接近,更加令她疑心文月家究竟掌握多少內幕。
  事情變得有點難辦了,假如文月家從某些渠道掌握「真相」,那麼藤原雅亦很難事後造假,欺騙公眾。
  「稍安無躁,明日奈那邊有老公在照顧,料想不會有問題。」
  藤原雅早就料及文月家以至背後的光明會,不會笨得一無所知,束手在旁聽任她自由發揮。可以入手並支配倉科集團,乃至關重要的一步,肯定不容有失。
  在座無人料及,這一天會決定日本未來十年的走向。就連藤原雅身為當事人,亦當局者迷,不知不覺間心跳加速,萬分緊張地揭開倉科明日奈的答案紙。
  【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黃金,全部是當年倉科源太郎故弄玄虛的假消息。】
  藤原雅手指差一點鬆開,讓紙張掉在地上。她舉頭望望倉科明日奈,又望望答案紙,然後望向站在倉科明日奈身邊的二馬友。
  怎麼會不按預定套路演的啊?說好要叫倉科明日奈填寫「正確答案」啊!為何會讓她自由發揮,而且偏偏寫上「正確答案」呢?
  其他人亦注意到藤原雅表情的變化,理所當然地目光很快就聚焦到倉科明日奈身上。
  「誒?甚麼一回事?」
  倉科明日奈察覺到室內氣氛倏地變化,各種各樣的目光疾射而來,好像會有大事發生。二馬友掐掐手心,稍微挪動腳步,嘗試守在她的身邊,以防萬一。藤原雅在震驚過後,總算恢復鎮定。
  事已至此,亦未至於無法挽回。倒不如說來得合時,只要配合演出一下,文月家就無法在背後鬧事,做多餘的小動作。她閉目半晌,腦中即時想出新的對策,將倉科明日奈的答案紙攤出來,好使眾人清楚瞧見。
  「明日奈,可否告訴我,妳是如何得出這個答案呢?」
  其他人看見答案,不禁為之變色。即如倉科克司,亦想不到如此荒唐的「真相」。
  「很簡單,如果黃金真的存在,先祖必然及早搬出來,挽救江河日下的集團業務。然而連年虧損擴大,都不取出來解燃眉之急,明顯就是根本沒有黃金,自然無從掏出來。」倉科明日奈頓一頓後補充道:「當然這個只是我大膽的猜測,然而二伯、三伯及姑姐找上整個月,連一片黃金都找不到,綾小路律師和藤原小姐亦沒有提供任何題示。所謂黃金,全部是第三方的證言,而無任何證據證明其存在過。那麼我便逆向思考,會不會真的沒有那批黃金呢?從今天翻出的資料,當年先祖亦未嘗出售過黃金,只是炒作話題,拿來說服銀行抵押貸款。如果黃金本來就是假的,便可以合理解釋他的行動不自然之處。」
  其實線索尚有更多,比方說宮崎家事後隱沒消息的態度,倉科家以至倉科集團上下都無人接觸過黃金,好像全部都是倉科源太郎一人見過碰過。縱然倉科源太郎有通天的本領,凡是走過的路必然留下足跡,不可能是他本人親自搬運黃金,不叫一兩個人來幫忙。再配合他坐擁大量黃金,仍然要問銀行借債來擴充集團。那麼只能想到,他根本沒有黃金。全部都是幻覺,或是臨時借來。
  更重要的是先祖母留下的那口匣子,乃是促成倉科明日奈想出真相的主因。
  那口黃金匣子,打開來空無一物。之前他們父女認為盒中物品被人捷足先登竊走,不過轉念想想,倘若從無失竊,本來無一物,那麼是不是表示某些訊息呢?
  先祖母心知肚明匣子有可能被人偷龍轉鳳,又或有難言之隱,不可明言,才以此物代言。她深信長子取入手後,自會知道某些事。倉科明日奈結合上面的想法,頓時豁然明朗。空的金匣子,不正是空有其表,正正暗示不存在黃金!
  倉科明日奈當然想不到其中細節與真相,隱約猜出黃金與宮崎家可能有關係,甚至來源見不得光。所以事後被倉科源太郎威脅,亦無可奈何,默默吞下肚。至於當中的詳情,便與她無關。再深究下去,不僅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以外,同時亦非屬於是次遺囑條件。
  藤原雅露骨地盯着倉科明日奈,從她的瞳孔中察覺超然的自信,連自己都不禁被感染了,莫明冒起自信,由衷讚嘆道:「正是如此,倉科明日奈的答案完全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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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卅五話都寫完了,這幾天會一口氣發布。
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寫得有點長……
之後會發表修改後的新版本。
新版比較簡單點,嘗試從頭開始再寫一遍,讓某些角色提早出場及布置背景與個性,不致要一口氣來交代那麼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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