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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之魔女》第十八話

日笠陽子 | 2020-02-02 22:34:10 | 巴幣 0 | 人氣 107


  對於這次行動,肖恩既不支持,亦不反對。她所在乎的,只是倉科明日奈會否在最後危急險要之時,同意與自己締結契約而矣。
  不過肖恩亦不緊張,因為她有無限的時間,可以慢慢等待。那怕倉科明日奈至死仍然拒絕,她也可以再找另一個人。
  如同自己過去那樣……而矣……可是……
  倉科明日奈居然拒絕自己的誘惑,不用任何異能或奇蹟,平凡而踏實地跨越一個接一個挑戰,這樣的戲碼也很精采,吸引她繼續追看。
  過去倉科家世襲天皇恩惠,明治維新後政治失勢,又靠倉科孝次郎打實基礎,成為富甲一方的財閥。累世子孫,均能依仗家族豐厚的力量,辦事無往而不利。就算再差,遇上再苦的日子,還是殷實雄厚。
  即如最近數年倉科集團業績疲弱,虧損嚴重,依然可以不當日回事,繼續照老樣子維持營運,依然問銀行借貸,全家繼續過上流社會的璀璨社交生活,足見其本錢之豐,人脈之廣。換成普通人家,早就破產,連累子孫負上無窮的債務,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餓死街頭了。
  簡單而言,倉科家上下所有人,一直以來都在商場上玩簡易模式的遊戲。
  即如人人稱頌的倉科源太郎,假如不是生在倉科家,憑其本事亦不可能白手興家,創出一番事業。
  然而倉科明日奈與他們都不同,一無所有下慢慢累積人脈與實力,甚至必要時連性命都押出去,發揮出超常的本領。如此年齡已經構思出如此兼具膽色與謹慎的計劃,連她都為之驚嘆。
  「倉科……明日奈嗎?」
  繼莎士比亞,以及倉科孝次郎後,漫長的歲月中,再次有人烙在腦海之中。
  白玉體輕蟾魄瑩,素紗囊薄麝臍香。觀其病弱溫潤之美貌,將來也許會出落得亭亭玉立,骨秀神靈吧?
  「人生在世上,惟有甘美與愉悅,才能永恆不膩。」
  魔女不需要進食與呼吸,取而代之,娛樂是無比必要的。
  皎潔月光,灑滿榻榻米上,披了一層輕霜。肖恩望向陽台外的那輪磨去棱角,幾近渾圓的明燈,輕婉之音脫口流出:「假如是妳的話,也許可以的唷……」
  托倉科曜子優良習慣,向來將家中所有物品收拾得井井有條。倉科明日奈只不過花四十多分鐘,就從懸置壁櫃內挖出擬似目標之物。
  「嗚呀呀呀呀呀呀!」
  倉科明日奈拉來一張椅子踏上去,總算可以將一堆塵封多時的舊物從深處拖出來。
  「明日奈的裸體好可愛。」
  「那是兩歲時的照片啊,不要說出令人誤會的話!」
  倉科明日奈慢慢將儲物用的塑膠箱一個接一個拖出來,雙手捧起慢慢卸向地面。榻榻米上用棉被疊成厚墊,有效作為緩衝物。然後再爬回地面,將箱子置在一邊。
  至於肖恩當然幫不上忙,就將頭塞進舊物內,故意翻看倉科明日奈小時候的照片。
  「應該是這口箱子了。」
  箱子上貼上「雄司之物」,倉科明日奈用濕布抹抹塵埃,揭起箱蓋。壞掉的手錶、日帳、舊照片……將上面的東西抽出來,最底下是一大份包裹。用一塊漂亮的紫色布料用心包好,摸上去柔軟潤滑,明顯是高級布料。
  倉科明日奈抽出來,解去上面的結,赫見一個金光閃爍的匣子,上面有一封信。
  「『致雄司』……是給爸爸的呢。」
  倉科明日奈將信封及紫布擺在一邊,打量金匣子。依其大小重量,應該只是鍍金,而非純金。匣口封蠟,未曾打開。她又取起信封,上面的字跡,不是母親更不是父親,應為不認識的第三者所書。
  擅自挪用父親的充電器為手機充滿電,拔下來撥電告訴父親,將匣子描述一番後,倉科雄司亦茫無頭緒。
  「當年我拿回家後就擺在一邊,碰都沒有碰過。究竟外面那塊布是甚麼顏色,真的想不起來。」
  「那麼我可以拆閱那封信嗎?」
  「咦,沒問題,按小明日奈的意思去辦吧。」
  將信紙抽出,薄薄的一張紙上,如同信封上,以毛筆留下娟秀的字跡。

雄司
  吾感時日無多,終日心有牽掛,難以安寢,惟雄司耳。
  去家匆匆,顛沛流離,苦吾兒哉。聞知涼宮家顧念舊情,援引相助。既覓一職,又娶媳婦,心甚慰之。
  夫天性固執,氣盛易怒。凡事任憑一己之見。不需與人商討,亦不聽他人建言。縱屢次相勸,維護爾等,亦同受責,毫不講理。然人之相處,貴在共融,忍耐克己。有緣成父子,豈可相衝互刑,化作仇讎。
  素知雄司尚耿耿於懷十歲許婚之事,此中大有緣由,實情非得已。 究箇中原因,欲語無言,不便明書,貽人口實。今奉金匣乙盒,聰惠如汝,定當洞悉內情,體諒夫母難處。
母上

  倉科明日奈想像不到倉科由布子的遣詞用字是如此典雅蘊藉,加上婉約纖濃的字跡,簡直可以想像到當年必然是充滿知性與魅力的女士。
  「傳說中的大和撫子,日本傳統女性,都是這樣子的嗎?」
  提到大和撫子,不期然想到藤原雅。如果是她的話,也能寫出這麼優美的文字嗎?
  「唉,想起來中國那邊自五四後,日常幾乎都不會寫毛筆字了。沒想到日本人還保留這種文化,真是禮失救諸野,慚愧慚愧。」
  「明日奈在嘀咕甚麼?」
  「不,單純是有點感慨。」倉科明日奈前世好歹也算是知識分子,面對這封如同珍重的藝術品,簡直視為寶物,不敢輕易損毀。用心鋪平後,始用手機撥去找父親。
  女兒從電話另一邊,逐字逐句將母親寫給自己的信唸出來,讓倉科雄司差點哭出來。母親屍骨既寒,今天才拆閱她的信,總是感到非常不孝。
  父親都死了,還談甚麼和解?原諒?有意義嗎?
  他輕輕用手掌拭去眼淚,續問:「那個鍍金的匣子,入面藏着甚麼?」
  「不知道,但肯定是空心,而且不似有人鑿空過。」
  父親首行後,倉科明日奈拿銼子搗毀封蠟。雙手慢慢取走蓋子。
  「哦?」「呃?」
  倉科明日奈與肖恩同告意外。
  「喂喂,爸爸。」
  「是?」
  「匣子內……甚麼都沒有。」
  原以為是藏有甚麼線索,興奮打開寶箱,卻發現無內容物那樣。倉科明日奈不甘心,還特地調查,也不見有甚麼機關或隱藏空間。
  肖恩在旁邊問:「難道曜子真的只留下一個空匣子?」
  倉科明日奈想問父親,是不是母親將內容物取走,然後重新封蠟。可是這番指控甚為無禮,而且母親根本沒有理由做那樣的事……
  「甚麼了?小明日奈。」
  「爸爸,給明日奈一點時間,有些事需要想清楚。」
  掛斷通話後,倉科明日奈平伏心情,嘗試整理現況。
  有沒有可能找錯東西?
  不,連祖母的信都有了,還有可能是假的嗎?
  不,信可以是原信,但匣子換另一個,又或將內容物取走,然後重新封蠟。
  「媽媽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呢?」
  「明日奈,先入為主是不對的唷。」
  「我都知道……可是那種想法太荒唐了。媽媽有甚麼理由,要做那樣的事?」
  肖恩沒有回答,亦沒有義務回答,倒是倉科明日奈隱約猜到。
  祖母是希望父親回倉科家,才將匣子奉上。然而母親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擅作主張取走之類……
  「還有第三種可能。」
  「咦?」
  「打從一開始,匣子內就甚麼都沒有。」倉科明日奈道:「在嫲嫲封匣之前,可能已經被其他人抽走。」
  這個想法反而更有可能,父親都有提及,當時母親是交托身邊一位傭人遞上。不是直接交付,中間另有人介入,對方還是倉科家的傭人,自然不可能百分百安全。
  「有人不想爸爸回倉科家,知道嫲嫲想將『某些物品』交到爸爸手中,就提早偷龍轉鳳,捷足先登。」
  事件已經相隔太遠,涉事者要麼記理清楚,要麼已經不能作答,完全陷入困局。花費那麼多功夫,千辛萬苦潛回家中探寶,原以為可以找出新的拼圖,豈料帶來更多謎團,多少讓倉科明日奈洩氣。
  能找的都找過了,其他地方都是收藏自己出生後的雜物,不可能混入其中。倉科明日奈姑且將雜物收拾回箱子內,垃圾都分類好,暫時囤在家中。至於信封及金匣子,則用手機拍照,留個紀錄。
  當初祖母指定要交給父親,也許讓本人望望,會發現其他線索。
  「對了,肖恩不知道這件事嗎?」
  「由布子住院時,我有過去探望過幾次,不過沒有留意她準備這件東西。」
  「真是沒用呢。」
  雖然肖恩說長期待在倉科家,但對周遭無聊的日常毫不關心。有興趣的就留意一兩眼,沒興趣的視而不見。就算當時親歷現場,也很快忘個乾淨。是以想套問多些情報,幾乎都說「不記得」「不知道」「沒注意」。
  「哼,只是明日奈未能發揮我的價值罷了。」肖恩毫無慚愧,大言炎炎道:「真的想知道過去的事,大可以與我締結契約,也許會呼應明日奈的欲望,獲得有利的異能。」
  「現在還不是時候。」
  倉科明日奈將匣子包裹在紫布內,勉強恢復原樣。至於信封,則貼身收藏。
  肖恩笑一笑。
  不再是頑固拒絕,而是有所轉寰。
  雖然不清楚緣由與想法,但是至少證明自己的等待是有價值的。
  肖恩的權能,不能獨自發揮,必須與任一創作者合作才能施展。
  創作者「創作」,讓她當觀眾「觀賞」。二人一組,才能完全發揮「觀劇」的權能。
  肖恩深信像倉科明日奈這種高等級的創作力,締結契約後必然產生最強的異能。
  倉科明日奈雙手抱起包裹,雖然不算重,但由於體積比較大,難以便利行動。更重要的是,昨天留下的傷勢似乎未完全恢復,連一般行走,腳掌都會微微腫痛。
  肖恩浮在旁邊,欣賞她怎樣在如此多不利條件下逃出去。
  倉科明日奈思考好一會,再次掏出手機,向禊下指示:「改換Plan C,安排人來接我。」
  對前世的自己而言,寫小說,尤其是報章上每日連載的長篇小說,都必需準備好幾個方案,以便隨時因應狀況更動劇情。這個習慣至今猶存,尤其是現在進行緊要的任務,牽一髮而動全身,更加不容有失。
  怎麼回家,準備了四個方案八種變化;至於怎樣離家,也有三種方案七種變化。
  Plan C,是被監視者發現後,迅速逃走的方案。
  「倉科妹妹已經被人發現嗎?」
  「不,接下來我會主動出門,讓他們見到我。」
  「咦咦咦咦咦咦咦?」電話另一邊傳來一番呻吟聲,隨後是父親的嗓音:「小明日奈,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之前不是說好要隱瞞行蹤嗎?」
  倉科明日奈並無甚麼需要保密,也不是特別喜歡祕密主義。看樣子不向他們交代清楚,理解自己的想法,便難以配合行動。
  「爸爸多少都想像到,外面的監視者,除去一部份傳媒以外,其他很可能是叔叔及姑姐他們派來的。」
  「咦,這個不難理解。」
  「那麼爸爸是否猜到,他們為何要監視我們的家?」
  「不是想掌握我們的行蹤嗎?」
  「嗯,確實是其中一種理由。」
  因為不知道倉科雄司父女的去向,只好守在他們的家,等待目標現身。
  「然而我應該未曾和你提過,關於嫲嫲將這個匣子交給爸爸一事,是從司穗姑姐處打聽回來的。」
  「司穗?她向你提過此事嗎?」
  當然完全沒有提過,不過倉科明日奈不能坦白獲取情報的手段,自然迴避這個問題。
  「嫲嫲留下匣子一事的,不獨只有我們知道。說不定司穗姑姐,以至其他人,都想搶入手。」
  「既然如此,為何小明日奈還選擇主動暴露行蹤?」
  「因為嫲嫲留在匣子中的線索,早就不知去向。」倉科明日奈解析自己行動的用意:「說不定某人早就掌握線索,然後裝作一無所知,隱瞞至今。所以我想反客為主,故意露出行蹤,讓外界知道我們已經獲得『某些物品』。」
  父親好歹都是倉科家長子,在商場上與人無數交鋒,對於女兒這番手段,當然很快就完全明白。由現在開始,他們要反客為主,化被動為主動。
  「一會麻煩父親了。」
  「小明日奈何時變得如此深謀遠慮呢?感覺我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
  「不行啊,人家各方面還需要爸爸幫忙呢。」
  倉科雄司默然掛斷通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女兒可能比以前的自己更聰明。更重要的是,她不像以前的自己過度自信……
  正因為如此,才更加不想她接受失敗,遭遇挫折。
  「接下來就是看父親他們的表現了。」
  倉科明日奈在玄關穿好鞋子,待手機收到禊的電郵後,即時抱起包裹,推門出去。
  「那麼,會出來的是鬼是蛇呢?」
  如同平日那樣離開家門,只是這次才剛抵達地下,已經被一堆鏡頭包圍,果真是意料之內的大凶兆。
  「請問閣下是倉科明日奈嗎?」
  「為何會參與倉科家的遺囑會議?是不是令尊的意思?」
  「閣下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是倉科源太郎的孫女?」
  「請問令尊在哪兒?為何沒有陪閣下回家?」
  「這次為何回家?與手中這份包裹有關係嗎?」
  駐留多天的記者一旦發現目標,即時圍捕追上。倉科明日奈縱然前世時見慣大場面,可是以小孩的目光看着一堆成年人猛烈騰湧撲來,依然有幾分餘悸。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突圍而出。
  對於所有問題均一律拒絕回答,此時有另一伙人擠開群眾,與小女孩會合。
  「啊!倉科先生,可以接受專訪嗎?」
  「被倉科家趕出門如此久,還想着回去嗎?」
  「閣下認為這次遺囑要求尋找黃金的比試,有多少勝算?」
  如同倉科明日奈所料,只要父親現身,大家的焦點都會轉移去他身上。對不知內情的人而言,倉科雄司才是主角,倉科明日奈只是依父親指示行動的棋子。
  畢竟無人會相信,四歲的女孩子才是一切行動的幕後主謀,憑個人意志參與遺囑會議。
  前有禊及九條,後有小野及松原,四人將父女圍在中心,慢慢往外擠去。不愧是商場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倉科雄司曾出席過倉科集團無數場記者會,對傳媒打交道的閱歷豐富。那怕這幾年默默擔任課長,神態鎮定自若,舉手投足仍然充滿壓場感。稍稍整理一下衣襟,拋一個眼神,霎時就讓全部記者靜下來。
  那是前世瑟縮在書桌上爬格子,活在陰影中的倉科明日奈決學不來的招數。
  「關於諸位的問題,暫時無可奉告。本人有自由,帶家人去任何地方,而不需要知會任何人。今天也只是叫女兒上門拿些東西,別無他意,希望大家不要妄自臆測。」
  「誒?等等!倉科先生……」
  記者還有大堆問題,堅持不懈追上來,完全不容六人離開包圍網。
  「關於父親大人的黃金,我們這邊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而不是「一無所知」。記者也不是吃閒飯的,從倉科雄司從容的態度,電光火石間便抓住話語背後的意思:「莫非倉科先生已經掌握甚麼線索?」
  事實當然完全不知道,連丁點線索都沒有。
  「爸爸請在人前裝作萬事了然於胸,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至於回答方面,最好模稜兩可,介乎有與無之間……」
  倉科明日奈知道這些應酬之言,對父親而言一點兒都不難。倉科雄司知道女兒想擺空城計,亦盡量配合。
  「放心吧,爸爸不能將所有事都卸在小明日奈的肩上。難得女兒懇求,為人父親的我,也得認真回應。」
  得知女兒擅自出席遺產會議,最初倉科雄司確是十分生氣。待冷靜下來,與女兒在手機通話,得知她接二連三的行動後,便有幾番後悔。無論如何,倉科明日奈都是他與妻子在世上惟一的骨肉。雖然是小孩子,卻也有自由意志。身為父親,將自己憎恨父親及倉科家的想法強行加諸在她身上,高壓威迫她順從自己,那樣與倉科源太郎有何分別?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女兒的話十分有道理,她也會反抗不合理不稱心的事。
  後來得知她被人擄走,更是焦慮緊張,即時趕去醫院探望。由那時開始,他便認為自己也該站出來,為女兒做一點事。
  「我從未聽聞過父親大人生前將黃金藏起來,究竟遺囑所言是真是假,尚需要進一步求證。」
  「閣下意思是遺囑有可能是假的?」
  「能否透露更多嗎?」
  「可否與敝電視台進行專訪?」
  平日寧靜的社區,一下子囂鬧起來。縱然倉科雄司呼籲眾人壓低聲音,亦毫無作用。之前只是走一兩分鐘的路程,變成十多分鐘。松原恰如其貌,擺出凶狠的表情,強行迫退記者,勉強逃回車上。小野看準時機,發動引擎逃走。
  「醫院那邊都聯絡好嗎?」
  九條答話道:「安排妥當了。」
  記者難得發現失蹤一星期以上的目標,豈有放虎歸山之理?接連驅車追在後頭。小野全速飆前,猶有兩架車緊抓不放。
  「甩不開啊!小野,不能再快一點嗎?」
  「再快一點,就會有警察叔叔追上來了。」
  倉科明日奈雖然緊張,不過她不會駕車,如今只能信賴小野的技術:「不用擔心,只要能抵達醫院,便可以撇甩跟蹤者。」
  慶幸對方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不然安排其他車輛在前面夾擊,便無路可逃。
  小野不負所託,及時駛進光博大學總合病院的私家路段處。欄柵落下,斷絕尾隨車輛駛進。之後穿過地面停車場,在院方安排下駛至地下停車場,已經有醫護人員推來病床等待多時。
  出院才一天又入院,昨晚的自嘲變成事實。休息一個晚上,手腳至今仍隱隱作痛。為安全起見,姑且再回醫院徹底檢查一遍。反正費用統統記在二馬友頭上,應用則用,否則留下甚麼癮患,將來才發現時就晚了。
  前世自己拚命賺錢,到頭來發現賺再多的錢,都買不來健康的身體。今世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無謂逞強而延誤診治。
  醫生詳細檢查後,發現她的手腳一小部分部肌肉纖維輕度撕裂,不過拉傷後沒有及時處理,還曾生拉抬重物,致傷勢有所惡化。對方急速安排護士進行冰敷,之後無需留院,惟要定時在家護理,及避免胡亂行動。
  倉科雄司確定不會留下後遺症,總算寬下心來。替女兒揉動手臂時,順帶板起臉教訓道:「小明日奈……不要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了。」
  「沒辦法啦,這個計劃只有我才能辦到。」望見父親如此關心自己,倉科明日奈多少有點歉意:「放心吧,下不為例了。」
  「哎呀,這也是沒辦法唷。正因為倉科妹妹是孩子,才容易使人大意。」松原經此一事,對倉科明日奈五體投地。小野問:「不過這次成功,亦是托賴大部分傳媒都不知道倉科妹妹的容貌。只是這次之後,他們有警覺,再難瞞天過海。」
  倉科明日奈坐在輪椅上:「放心吧,之後就是等其他人上門找我們。」
  松原不明白問:「此話何解?」
  「竟然派女兒冒險回家取『某件東西』,叔叔和姑姐豈會輕易相信父親對傳媒的說辭?假如他們誤會,以為父親掌握黃金的下落,自然會有所對策。」
  距離遺囑會議,快將半個月了。時間不多,然而倉科明日奈能夠做到的事,都已經做完了。為免拖入泥沼,亦為取得突破,必須要與倉科家的人交流,換取手上沒有的情報。
  「感覺光憑剛才那場戲,未足以令他們疑心。小明日奈,接下來還有其他打算嗎?」
  「當然有……不過至少等手腳恢復後再說。」
  倉科雄司點頭,其實他同樣活動大腦,構思好幾個方案。不過也想看看女兒有多大本領,才故意不事先說出來。
  倉科明日奈打算向二馬友匯報狀況,順便聽取意見。不過人不在病房,聽護士說好像去進行物理治療。此行撲了個空,欲改為找母親時,正好碰上藤原雅。
  正好她亦有事想談,眾人便轉移到醫院的飯堂,七人佔領一張長長的桌子,一邊午飯一邊聊天。
  「首先是關於擄走明日奈的兩名歹徒,乃福建幫的人,而且是非法入境者。不過基於案情為由,兩人的姓名保密,未有向我吐露。」
  「居然是非法入境者……他們駕駛的車是從何而來?」
  「偷來的,車輛早就報失。」
  「警方能否查到他們的藥物來源嗎?」
  「估計是福建幫內部的渠道……不過他們是不會承認,警方亦無能為力。」
  「肇事者都死去了,警方可以查獲幕後主使者嗎?」
  「他們表示非常困難,估計都是草草結案。」
  不愧是藤原家,換成普通人,哪有可能隨便向警察刺探情報。
  「警察就是這樣子,領一分錢做一分事。」對於警方在本案上的取態,倉科雄司毫不意外。松原趁機諷刺警察無能,不過大家沒有理會。
  即使在普通的飯堂,藤原雅還是迷人注目,吃飯的姿態更是優美動人,使倉科明日奈怦然人動,不由得在她面前危襟正坐,吃得端莊。
  「學長,警方都有為難之處。」
  「我明白的。」
  松原早就扒光飯,嗆聲噴道:「不用怕,區區福建幫,看看老大怎麼擺平他們!」
  小野急忙辯解道:「倉科妹妹,我想大哥會想辦法處理,那邊就不用掛心。」
  「咦,我相信二馬先生。」
  「『那邊世界』的問題,就交由『那邊世界』去處理。」藤原雅點頭,向倉科明日奈致歉:「對不起,無法肯定幕後黑手。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是有其他競爭者違法行動,那麼我都無法出聲。」
  縱然有人質疑,只要大家一律推給外人,說毫不知情,便不了了之,更不能繼續較真。
  「不用,對方不是泛泛之輩。差遣手下來辦事,自然做足保密功夫。」倉科明日奈道:「有可能是多次轉手的委託,中間透過數位經手人,才落在那兩位歹徒執行任務。就算真的抓出他們的頭兒,恐怕也不會供出甚麼有用的情報。」
  藤原雅再次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
  「小明日奈……妳是何處學會這些知識?」
  身旁父親詢問,倉科明日奈心兒一突。
  四歲的小孩學問再淵博,見識再廣泛,都不可能對黑道買兇殺人的流程如此稔熟。
  「那個……二馬先生曾經告訴過我這些事。」
  向不在場的二馬友道歉!
  松原信以為真:「嘿嘿嘿,老大的江湖閱歷很豐富呢!」
  倉科雄司皺眉:「就算如此,也不應隨便向小孩子說這些事。」
  倉科明日奈於心有虧,拉拉父親的衣袖:「請不要怪責二馬先生,是我央求他說的。」
  松原加把勁點頭:「像倉科妹妹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大哥最沒有抵抗力!」
  倉科雄司掐掐眉頭,開始後悔放任女兒離家出走,住到怪人的家中:「小明日奈是女孩子,儘量不要接觸那些事……」
  藤原雅打圓場道:「學長不必憂慮,我覺得以明日奈的智慧,懂得區分何謂正確,何謂錯誤。」
  「可是……才幾天不見,小明日奈就變得像是野孩子……」
  「人家哪兒像野孩子?」
  「我未曾見過女孩子會主動扮成男生的模樣,還跳落兩米多的樓層。」
  「唔唔唔……」
  可惡,無法反駁。倉科明日奈多少承認,那是靈魂中男性那部分的影響。
  「明日奈真是的,永遠讓人猜不透呢。」藤原雅「噗哧」的掩嘴輕笑:「不過我也認為,女孩子多少要豐富一些人生經驗嘛。」
  「不過……這個年紀……還是過早了。」
  「學長多少明白,明日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藤原雅道:「放心吧,有我和遙看顧,不會有問題的。如果學長依然不安心,那麼之後人家幫忙教導明日奈禮儀吧。」
  「真的?」倉科雄司難以置信,不,連倉科明日奈都愕然不解:「藤原小姐,我我我……」
  「那樣子真的非常感謝,正好我都認為小明日奈最近的言行都太粗魯,有辱斯文。」
  「哪有!」
  松原助功:「世伯說得好,令媛如果剪短頭髮,根本是男孩子。」
  「喂!人家才沒有那麼過份吧!」
  就算前世是男人,至少今世可是努力學習做女孩子啊!不要輕易將人家過去四年的努力化為烏有!
  「我覺得明日奈就像一粒未經琢磨的原石,只要稍加打磨,絕對會綻放出不一樣的光輝。」
  「那樣子會不會給藤原添麻煩?」
  妻子變成植物人,未知何時醒來。倉科雄司又是男人,正愁煩不知道如何教育女兒。難得藤原雅毛遂自薦,信任對方的人品及家教,自然欣然同意。
  「不會不會,人家平日十分空閒呢。」藤原雅高興的問道:「明日奈,想不想跟姐姐學習女孩子的儀禮規律?」
  「呃……具體到底是學習甚麼?」
  藤原雅親切合掌,誠意拳拳道:「女生的遣詞造句、行走姿態、穿衣配搭、待人接物……等等。」
  倉科雄司同樣解釋道:「這類禮儀課程,可是要聘請專人指導,費用高昂。難得藤原願意指教,實在最好不過。」
  松原不識趣道:「那不是名媛才會學的嗎?我覺得倉科妹妹不需要啦哎呀!怎麼踢我?」
  小野小聲道:「你未吃飽吧?來,這塊雞腿給你的。」
  「嘩,多謝!」
  連累小野犧牲一塊雞腿塞着松原的嘴巴,辛苦了。
  倉科明日奈心情有點激動,自己並不抗拒做女孩子,只是擔心那些禮儀課程太煩瑣,自己未必適應得來。將這份憂慮說出口後,藤原雅微笑道:「沒問題的,屆時可以先試一試,不喜歡的才取消。」
  「嗯……那麼人家想試試。」
  雖然有點卑鄙,可是只要接受藤原雅的指導,便能夠名正言順,更多機會接觸她。
  倉科明日奈才不想白白錯過這個機會,違逆本心而活。
  反正現在的她還是小孩子,多少允許任性一下吧。
  「不過如果這次事件是外人做的話……」
  「誒,那就表示有倉科家以外的人,盯上倉科老先生的黃金。」藤原雅回答倉科雄司的疑慮道。
  「不獨家賊,更有外敵嗎?」倉科明日奈若有深意道:「也有一個可能,家賊勾結外敵,裏應外合,亦未可知。」
  倉科雄司問:「有根據嗎?」
  「爸爸,只是明日奈臨時的直覺罷了。」
  「學長,女人的直覺很準呢。」
  「說……說的是呢。」
  別的人不清楚,至少倉科明日奈肯定,倉科司穗真的打算將倉科家祖業轉手送給伊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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