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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劇之魔女》第卅一話

日笠陽子 | 2020-03-11 17:35:43 | 巴幣 0 | 人氣 90


  十二月十八日,最終決戰之日。
  這樣描述好像有點誇張,不過看見二馬友及涼宮遙如臨大敵的表情,亦教倉科明日奈緊張萬分。明明自己才是當事人,怎麼外人反而比她更在意結果呢?
  不過她旋即一想,倉科家遺產花落誰家,決定未來十年倉科集團的命運,以至日本經濟命脈。他們在意結果,亦人之常情。
  早上九時許二人便接送她出院,不過細節上卻有分歧。
  「你聘請回來的護衛沒有一個管用,如果福建幫的人再找一位武術高手來,我看倉科又會被人抓走啦。總之護衛的工作交在我身上,不需要多餘的人。」
  「不要忘記犯人都有僱用朝鮮人,擁槍自重。我記得雅姐提過,二馬先生對上槍就無能為力。如果他們持械劫人,難道你便舉手投降嗎?」
  「這個……」
  二人爭論迅速落幕,由涼宮遙勝出。
  由於禊及九條身受重傷,尚未完全復原,所以涼宮遙另外安排兩名護衛貼身保護,更準備好一輛防彈汽車,令倉科明日奈「受寵若驚」。
  「一天遺產未決定繼承人,一天都未算安定。」
  「就算遺產決定誰屬,只是揭起新一輪的鬥爭罷了。」
  「那是將來的事吧。」
  倉科明日奈與二馬友坐在後座,兩名護衛坐在前座。中間還有一堵防彈玻璃,感覺相當可靠安全。
  確定肖恩都在車廂內,倉科明日奈點點頭,正式驅車返回倉科府邸。理所當然醫院外又是一堆記者,不過在護衛巧妙安排「副車」下,順理將他們引開。
  倉科明日奈趁機詢問二馬友更多綁架事件的詳情,得知由於事涉改造人,所以案件轉移至搜查零課負責。所謂搜查零課,正是專責處理非常規案件,尤其是涉及異能、靈能等案件的部門。
  松原為救出倉科明日奈,匆忙中變化成蜥蝪人;至於小野那邊也是差不多,被朝鮮幫用手槍射傷身體多處部位,迫於無奈變化成蝗蟲人,襲殺其中三人後逃亡。
  二人幸得東方醫生診治,算是平安無事。不過惹出一番風波,雖然二馬友向警方作擔保,仍需要匿藏一段時日暫避風頭。
  然而倉科明日奈問及他為何會收留改造怪人當手下時,二馬友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內情。倘非感覺對方並無敵意,必然心中難安。
  也許在適當時候,他就會吐露實情吧。
  二人又交流關於案件的其他線索,依然未能推敲犯人的身分及動機。最令他們想不明白的是,為何執意要殺死自己。在遺囑未定下,貿然殺死倉科明日奈,必然令人懷疑是倉科家內部有人下手。然而這不是淘汰賽,殺死倉科明日奈並不會增加自己的機率,甚至惹來嫌疑,完全是本末倒置。
  「會不會是倉科家以外的人犯事呢?」
  二馬友提出這個想法倒有一定道理,然而沿此發思,便無從探究詳細,亦是一弊。
  「先將事情一件件處理好,當前先保留精力處理遺囑會議的事吧。」
  二馬友如此作結,倉科明日奈惟有點頭。
  「呃,可否問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何必吞吞吐吐?」
  倉科明日奈認真問:「我記得當天你說過死後骨灰要撒在幼稚園門口,那是開玩笑吧。」
  「當然是開玩笑。」
  倉科明日奈鬆一口氣。
  「應該是撒去幼稚園、中學和高中,全部女孩子的春光盡收眼哎呀!」
  *車門突然推開,二馬友滾出車門外,仆在路面,差點被旁邊行車線上的車輛輾過。*
  小懲一番,須臾已抵倉科府邸。重入此門,彷如隔世。此時已過十時,倉科明日奈在二馬友及護衛保護下,走至與上月同一間房內。
  倉科雄司與倉科隆司共坐,看見女兒平安歸家,喜極相擁。倒是倉科隆司之妻倉科綾子攜同女兒優奈,冷冷坐在遠處,與丈夫保持一定距離。
  倉科克司的肥胖妻子抖動玉潤的右手,張起粗圓的紅唇,像這世上所有人都欠了點她甚麼似的呼道:「律師,快點揭露答案啦!人家等得不耐煩了。」
  綾小路憲司望望手錶:「尚欠倉科明日奈的回答,待她呈上答案後,便可以公布遺囑的繼承人。」
  「哎呀,不是說好十時嗎?這樣子拖下去,成何體統?」
  藤原雅今天換成紅色的和服,好言道:「如今才十時十八分,難道葉有急事要處理嗎?」
  「不……我今天沒有特別行程。」
  肥胖太太明顯不服氣,可是對象是藤原雅,自己身分及家世都比不上她,只好將怨恨轉移至弱小的倉科明日奈身上:「律師!快點叫那野丫頭報上答案!」
  倉科明日奈坐在父親身邊,心想對方無繼承權,卻在此高聲吵鬧,完全是破壞會場,毫無名流禮儀可言。不過自己既尋不到黃金,無權繼承遺產,今天一別後自不會再見到她,也就不想與對方計較。
  可是你不與人爭,人卻與你鬥。對方旋而盯着二馬友及兩名護衛問:「目下乃倉科家遺囑會議,怎麼會有外人在場?還不快滾出去?」
  倉科雄司正擬應答時,倉科明日奈早一步答道:「他們是我帶來的人,為何不能留在此處?」
  「因為他們不是姓倉科的!」
  「倘若如此,那麼那邊的伊藤先生是否也要退出去?」
  陪伴倉科司穗的伊藤讓臉色有點難看,藤原雅道:「反正倉科家大,再招呼多一兩個人都不行嗎?」
  倉科隆司道:「也不是不行。」
  倉科克司道:「閒話免了,快點處理先父大人的遺產吧。」
  由於比別人晚到場,倉科明日奈尚未搞懂程序及步驟。此時綾小路憲司遞上紙筆:「請將倉科老先生黃金的位置寫下來。」
  「寫下來?」
  「對。先寫在紙上,然後由藤原小姐負責揭盅。」
  倉科明日奈接過紙筆,腦中卻一團混亂。
  直接說出答案,與寫下答案後再揭露,實有天淵之別。
  比方說,藤原雅問在座所有人,黃金究竟何在時,若然是直接口頭敘述,那麼究竟是先答中者先贏?抑或是依長幼輩分次序作答?更令人苦惱的是,會不會有人臨時變更答案?
  甲明明認定答案是A,然後因為乙搶先答B,他會不會忽然改變主意,覺得B比A更正確,隨之改答B呢?
  口頭作答,難免會發生類似的情況。倘若人人無信心自己的推測為真,就不敢第一個動嘴。轉為手寫答案,先收集後公布,便避免有人回答重覆。不過換成此法,依然未能盡釋疑竇。
  怔怔望向眼前的那張紙,筆尖凝止。一方面她固然是不知道答案,另一方面是希望在下筆前再三思量。
  「呃?隆司伯伯,你已經填好嗎?」
  倉科隆司想不到倉科明日奈會詢問自己,錯愕之後點頭:「不過我都不知道在哪,何況早說過放棄,索性交白卷了。」
  沒錯,還有這種可能。
  答案只有一個,然而不是誰都知曉。必然有人留白,又或抱僥倖心理,任意填一個答案上去。甚至有人知曉黃金下落,自己與子女都填報同樣的答案。
  之前倉科明日奈即與父親討論過,假定有二人或以上答案相同,如何決定誰先誰後?這樣子算下來,與口頭回答相比,動筆填寫答案未見得有何優點。
  但是遺囑卻是決定採用此法封行,正是「存在即是真理」,肯定有其必要性。倉科明日奈再三思考,又打量房內,注意到綾小路憲司面前,有一封未開封的信封。
  當天第一次遺囑會議,他只是開封第一封,難道今天才會解封另一封?尋找黃金只是第一重,後面還有其他動作嗎?最後眼光凝望藤原雅,心頭一顫,舉手問:「綾小路律師,可否問一個問題?」
  終於連倉科優奈都忍不住插口道:「問長問短,有那麼多問題嗎?」
  倉科綾子加一張嘴道:「不知道就棄權啦,別浪費寶貴的時間。」
  相比起倉科家族子孫的猙獰嘴臉,綾小路憲司倒是一面平靜,並無不滿,誠懇地詢問有何疑難。
  「寫上黃金的下落後,需要對摺封好嗎?」
  綾小路憲司點頭。
  「然後由藤原小姐拆閱?」
  「沒錯,我身為公證人,負責檢閱所有人的答案。」
  「假如我們當中無人答中呢?」
  「那不是妳需要考慮的事。」
  倉科明日奈心頭一突,哪有如此敷衍之理?無人答中,即是無法決定遺囑繼承權落於誰家。難道還有第二重比賽?別開玩笑啦!
  藤原雅及綾小路憲司不願多提,倉科明日奈思前想後,不得不再次懷疑倉科源太郎的真正企圖。他老人家真的是有心想找繼承人人嗎?抑或只是想戲耍子孫,惟恐天下不亂?
  莫要小瞧有錢人的思維,前世自己就見識過大公司可以花一個下午,召開假的面試,戲弄上門謀職的應聘者。甚至每月一萬幾千,招聘職員回來,專門讓上司出氣打鬧,偏不讓他做正常的工作。
  反正他們有錢,可以任性為所欲為,所以想法不與常人異同。
  「誰能找出我藏起來的黃金,誰就能夠繼承所有遺產,而且獲得家主之位!」
  「父親大人甚麼時候藏起黃金?為何我不知道?」
  「根據倉科老先生的意思,第一封信之條件,必須自本日起一個月為限內完成。倘否,則會開啟第二個信封。」
  「這點很難說,畢竟光是操作這份情報,已經可以產生難以衡量的價值。最簡單的,經由傳媒公佈倉科源太郎埋藏黃金的消息,絕對會令來周一股票市場產生劇烈波動,股民知道巨額儲藏的黃金,必然利好倉科集團及相關公司的股份;甚至有人攔途截劫,比你們更快搶走黃金,歸為己有,亦非奇事。」
  「如果說到開採黃金,自必然想到過去父親與宮崎淳子訂婚一事上。當時爺爺讓父親與對方的女兒訂立婚約,從而得以獨攬開採權。雖然詳細的條款不清楚,但兩家人應該會分攤收益。要說倉科家何時開始囤積黃金,只能說是那個時候的事。」
  「二千年之後,倉科集團就陷入經營困局,財政漸見壓力。如果爺爺真的有黃金,為何不取出來挽救公司呢?而是放任股票下跌業務見紅?」
  「黃金囤起來不用,也就等同無用。即使在最關鍵的危機前,爺爺都不曾想過投入黃金拯救家族企業。」
  「按道理宮崎家的礦穴,是在廿多年前開採,怎麼現在會毫無動靜呢?」
  「直到與宮崎家結盟,共同開採黃金,才橫向發展,積極將業務衝出日本走向世界。」
  「當年正正因為開採黃金,倉科集團才得以順利與銀行大量貸款融資,手握巨大現金,屢次以TOB形式全資收購其他公司,甚至鋪好進軍外國的路……獨佔宮崎家那座金礦的開採權,對倉科集團而言,簡直是發展上的轉捩點。」
  「雖然當年不少銀行家言之鑿鑿說親眼見過倉科家開採的黃金,還找專人鑑定過,純度一流。但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不曾知曉那些開挖出來的黃金究竟藏在哪兒。」
  「當初高調發布合作消息,最後低調結束,要麼藏金量不足,挖不出黃金;要麼出土的金純度或質量不好,最後放棄了。如果直接公開,或會衝擊公司的聲譽,所以壓下來祕不發出,也有這種可能。」
  「祖父大人非常生氣,扯破嗓子罵對方,為我強出頭,所以很受感動。他堅持要對方給一個說法,不能要孫女背負污名。罵着時好像語帶威脅,提點令先君不要忘記『黃金』的事,說甚麼洩露出去大家都沒好處。然後還說對方可惡,要脅他。」
  「不過老人家也特別警告過我,不要輕易向其他人提及當年的事。」
  「先母大人說得很明白,『那件東西』藏有黃金的祕密。」
  「當年倉科老先生曾經將大量黃金堆在某人面前,對方至今歷歷難忘,向我們敘述,同時提供黃金的總重量。」
  「至少據我們調查所得,倉科老先生從未曾在市場上拋售過黃金。」
  「雖然最近因為黃金的傳言,讓外界充滿信心,股價不斷攀升,但始終只是虛火。」
  「我們在文件中,發現大量銀行的借貸紀錄。銀行不是傻子,如果黃金質量有問題,根本不會取信於父親大人,更遑論批出貸款。」
  「我對這勢頭並不樂觀,這次遺囑的內容洩漏,時機太巧,相當可疑,明顯是有人為操作。」
  「說當年,我都記得七八十年代,同樣是因為開採宮崎家的黃金,所以倉科集團股價像現在這樣瘋狂攀升。」
  過去一個月,曾經耳聞目睹過的線索,逐一在腦海中翻滾。
  倉科明日奈並非是記憶力特別強的人,單純是心無旁鶩下,思想澄明,回憶突然點點滴滴湧上來。霎時五雷轟頂,她萌生起一個大膽而合情合理的想法。
  「吶,爸爸。」
  「甚麼事?」
  「還記得嫲嫲交付給爸爸的那個金匣子嗎?」
  「嗯?」
  「我覺得那個匣子,也許本身就是空無一物。」
  倉科雄司糊塗起來,搞不懂女兒在想甚麼。只見她低頭伏案於茶几上,利用左手手掌遮掩,匆匆寫下一行字後,迅速摺合白紙,交給綾小路憲司。
  綾小路憲司在紙上標記倉科明日奈的姓名,然後將所有人的答案轉交予藤原雅。她仔細地點算清楚,確定齊全後,再於眾人的目光下,逐一打開紙張,觀看各人的答案。
  不經不覺,終於走到這一步了,讓她多少有點緊張。
  「小雅,我是不是做錯了?」
  猶記得在半年前許,倉科源太郎因為長期病患,身形消瘦,精神疲憊不振,如同換掉一副皮囊般。藤原雅收到他的邀請,抽空赴倉科府邸拜託時,差點認不出眼前這位男人,就是昔日那位叱吒日本商界的大人物,倉科集團的董事長兼社長。
  看見藤原雅應約前來,他的雙眼失去曾經擁有的霸氣,發出幾番唏噓,依心直抒上面的疑問。
  「倉科老先生,怒人家愚昧,不明白閣下的意思。」
  「我感覺自己時日無多,然而怎麼都無法放手西去。」
  藤原雅原本想恭維一番,說倉科源太郎長命百歲之類。不過她早收到風聲,醫生對他的病情不樂觀,反反覆覆的困擾他好幾年。今天得睹其病容,完全不覺得有好轉的跡象。
  而且特別叫自己過來,想必是有要緊之事,那麼自己何必再繞圈子呢?
  「倉科老先生究竟在人世有何牽絆,以致無法放手?」
  「當然是老祖宗的事業,絕不能敗在老夫的手上。」倉科源太郎話至此處,猶有不平之嘆:「以前我不信命,現在倒信幾分。明明已經很努力,但就是啥也做不好。」
  藤原雅明白他在着緊倉科集團的未來。
  這位商界知名人物,年青時隻手翻起幾許風雨,讓倉科集團成為跨國大企業,更是日本國內少數不沾手銀行體系而致富的大財閥。無奈英雄氣短,時不與我。這幾年來業績疲弱,連串決策錯誤,令營業前景蒙上灰暗的陰影。與高峰時相比,股價縮少達卅倍多。縱然面對種種挫折,這位老人猶不認輸。一邊造着昔日黃金美夢,一邊要逆天改命,將倉科集團救回來。
  不過做生意決非靠意氣或意志,與老人家的意願相背,經營每況愈下。加之改元後日本受環球金融風暴影響,經濟雪上加霜,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倉科源太郎不得不認輸,流下眼淚。
  他有預感自己快不行了,然而環顧自己的子孫,卻無一人可以委以重任。
  隆司是英明的下屬,可以完美完成上面吩咐的工作,卻缺乏遠見,不會領導他人;克司心胸狹窄,城府極深,偏偏自信過人,缺乏廣闊的視野,最易受他人擺布;司穗思想單純,感情用事,容易緊張,不擅應付突發危機……
  三位子女,均無掌舵領航大企業的本領。自己心知肚明,如今的倉科集團千瘡百孔,單純靠自己的手腕,在暴風雨中慎重推進。一旦撤手不管,落在三位子女手中,恐旦夕傾覆,船毀人亡。
  藤原雅正坐在倉科源太郎身邊,耐心聽這位老人家嘮叨自己的事,以及子女的事,還有公司的事等等,最終作出結論,就是自己還不能退下來。
  察形觀色,留意老人家的眼神與語氣,藤原雅忽然充滿信心,冷靜地道:「雄司呢?未知倉科老先生有否考慮過他?」
  倉科雄司,過去被倉科源太郎掃出家門的長子。諷刺地這位孩子是天才,各方面的才能凌駕於三位弟妹。藤原雅猜想老人家就是拉不下面子,才希望藤原雅代為出口,點出這個「最後且惟一的選擇」。
  畢竟在他離家出走後,都是自己暗中打點,並且不時向倉科源太郎報告狀況。
  「那孩子願意回來嗎?」
  「我覺得他絕不願回頭。」
  「他還在憎恨我嗎?」
  藤原雅委婉道:「嚴格而言,他更加是憎恨這個家。」
  倉科源太郎無法理解:「難道過去我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嗎?」
  藤原雅默不作聲,倉科源太郎喻她暢所欲言,猶豫片刻後才敢說話:「倉科老先生求勝心切,揠苗助長,過猶不及。越是有壓迫,自然越加反抗。加上雄司自小聰慧,有自己的想法,更加容易與閣下有矛盾,自是常事。倉科老先生不僅沒有打算理解孩子的想法,還進一步將自己的想法強加上去。孩子年齡小時不敢反抗,心中積怨;長大後父母年老,無力管束時,自然一一反動,乃常理焉。」
  心中的想法衝口而出,打量倉科源太郎的表情,隱然有點不安,旋即補充道:「倉科老先生本身就是領導之才,故此當年做低層時屢次有志難伸。若非令先君意外逝世,提早接任社長一職,也不能及早一展所長。然而此終究乃個人特例,非常人之途。諸位子女各有長短,卻無適才適所,更欠缺磨練。硬要他們跟從自己的路路行走,無疑是強人所難。心有不甘,怨懟不已,自是常理。」
  倉科源太郎動氣,如果年青幾十歲,肯定動口又動手。偏偏人老了,手腳不靈活,加之對方乃藤原家掌上明珠,殺頭都不敢動她半條頭髮。
  冷靜半晌,細思對方由衷之言。乍聽當然刺耳,然而回顧平生點滴,便覺多少有幾分道理。或者說他很早就察覺這些事,然而拒絕承認罷了。因為一旦自我承認,便等同否定一直以來的人生。
  不過已經沒關係,他快要不行了,很多事情都漸漸放開來。
  「不如我為倉科老先生牽頭,安排與雄司見一次面吧?你們畢竟是父子,至少要好好溝通一下。」
  倉科源太郎多少有點心動,然而思索一番後搖首:「還是免了……你說他拒絕回頭,想必不會答應見我一面。」
  藤原雅眉睫跳動,突然壓低聲音:「假如只是想找繼承人,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小雅,不要再賣關子。」
  「倉科老先生知道雄司生有一女,名明日奈?」
  「唔……」
  「雄司曾經向我提及,明日奈有可能是比她更厲害的天才。初時我並不相信,後來悄悄找人試驗,果真所言非虛。無論談吐及見識,都與年齡不乎,甚為成熟。」
  「怎麼成熟?」
  「是年四歲的她,已經能夠單獨買菜煮飯、獨立生活。」
  藤原雅將之前派人跟蹤倉科明日奈後獲得的報告簡述一次,當聽到這位孫女可以流暢與外國人以英語交談,連倉科源太郎都大吃一驚。
  「假若悉心栽培,明日奈的成就絕不下於雄司。」
  「果真如此?」倉科源太郎首先是高興,然而很快就灰心:「過去我就是太在意雄司,希望他及早成才,百般傾心照顧,灌注無數老本,反倒不待聽話。妳怎麼能夠保證,她不會遺傳乃父之風,長大後羽翼豐富後亦一走之了,浪費我的心意?」
  「養兒育女,本來就不是投資,更不能講求回報。」藤原雅突然有所感悟,語氣稍微轉重:「倉科老先生正正是將子女當成商品,育兒視為投資,每一着都在計算成本及付出,要子女老有所報。不論感情,不視他們為人,他們同樣不會尊重你。」
  倉科源太郎長嘆一聲:「小雅這番話是真心嗎?」
  衝口而出的心底話,正是覆水難收。
  「難道妳也覺得我專制嗎?」
  藤原雅不置可否,婉言道:「亡羊補牢,未為晚也。趁孫輩年齡尚小,還可以在他們面前當一位好祖父,並藉此彌補三代人的鴻溝。」
  「我都時日無多,做這些事根本毫無意義。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安排身後事。假如明日奈真的如小雅所言那麼聰明,那麼將集團交到她手上可以嗎?」
  「這個……老實說她還只是四歲,會不會太誇張?」
  「放心吧,交到明日奈手上,那麼雄司再百般拒絕,都不得不代孫女出頭,分擔公司的工作。」
  「原來倉科老先生是有此打算。」
  「只是突然想到罷了……」一旦決定好繼承人後,倉科源太郎登時有點精神:「當然這個只是臨時想法,至於是否真的施行,還要再三考慮。」
  嘴巴說「再三考慮」,其實就是找人調查。藤原雅並不心急,她肯定倉科源太郎早有打算,只是借她的口來謀求認同。
  與這位老人家結為忘年之交,完全是意外之舉。也許自己亦不合於時俗,想法比較傳統,才會投其所好聽他牢騷。
  「說起來這座倉科府邸,好像都有百年歷史吧?」
  「還沒有那麼長,我記得老一輩的提過,此屋是於明治末期建成。」
  「四捨五入,亦約近百歲之齡了。未知建成至今,有否些野史奇聞?」
  話題突然轉去奇怪的方向,不過倉科源太郎只道藤原雅為自己考慮,閒話家常,故此不以為然。
  「這個倒沒有聽老人家提過。」
  與倉科源太郎闊談一會,由於對方需要休息而道別。藤原雅隨傭人至玄關,登上自己的車廂後,輕撫座椅上的一頭小黑貓,然後吩咐司機驅車離開。
  「福太,有沒有發現?」
  「『白髮的』確是匿藏在此處,差一點就逮到了。」
  呼名為「福太」的黑貓,居然會說人語,像老頭子般的口氣與倉科明日奈對答。
  會發現「白髮的」,單純是某次獲邀上門會面時,感知到可疑的靈體。雖然藤原雅的家族祖上確是陰陽師,但後人靈力漸弱,幾乎與普通人無異。
  奇蹟往往來得很突然,原本打算徹底放棄陰陽師身分的藤原家,卻誕下擁有靈力的藤原雅。所謂天生擁有靈力,其實並不算多強。放諸其他陰陽師家族內,也只是中等水平。
  憑她的靈力,也只能感知到有「某些靈體」的存在,而無法一睹其形態甚至交談。幸好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短處,向來早有準備,派遣自己培養的貓妖福太,好幾次趁邀約上門時,偷偷放牠到倉科府內祕密調查。
  根據福太描述,對方是留有一頭白色長髮,穿白色和服的外國少女。至於究竟屬於甚麼性質的幽靈,卻無法探知。先後嘗試從傭人處打探,又問過倉科雄司,今天還順便問倉科源太郎,均無人知曉府上寄住這位靈體,又或祖上與外國人交往的事。
  即使想從建築物的歷史入手,但後人都無紀錄無傳承,亦無相關記載,所以茫無頭緒。
  「那傢伙一旦發現我,便開始躲起來,行動非常迅速。」福太道:「每次都只能在妳拜訪時才能調查,前後也就只有一兩小時,根本不夠用。不如你讓我帶同幾位式神直接潛進去,有好幾天時間,應該可以手到拿來。」
  藤原雅搖頭:「未清楚對方的來歷特性前,豈可輕舉妄動?萬一對方是倉科家的坐敷童子,損傷她等同折毀倉科家的運勢,我可萬萬擔當不起。」
  「坐敷童子?我覺得是窮神吧?否則倉科集團的運勢何以如此差勁呢?」
  藤原雅另有思慮,說到陰陽術,她並不見得有多高明。萬一惹怒那頭白色的靈體,而自己又打不過時,必然連累倉科家。
  「反正對方無特別行動,相安無事,犯不着故意挑起事端。」
  大約數天後,藤原雅代表家族,赴京都出席陰陽師大會。
  聽上去很響亮,說穿了就只是一小群人在酒店租一間房,出席者僅有十人的小會議。然而這小小的會議,卻足以主宰這個國家未來的命脈。
  曾經風光強盛的陰陽師家族,許多已經後繼無人,法盡靈絕,從此於滔滔的歷史長河中消失。如今能夠「苟延殘喘」的,也就只剩下這處的四大家族:賀茂、安倍、土御門,以及藤原。
  曾經勢力鼎盛的安倍家,因為十年前那場「災難」,精英盡去,人才盡喪,陷入凋零之途。賀茂及土御門也差不多,光是延續具有靈力的血脈已經很勉強。更別說藤原家,如非突然冒出藤原雅這「異類」,四大家族早就變成三大家族了。
  「眨眼之間,已經十年了。恐怕蘆屋道滿的詛咒,也將捲土重來。」
  席上主持者乃安倍彌之助(あべやのすけ),接近八十歲的老人家。即使白髮蒼蒼,依然精氣內斂,神采奕奕,不輸同桌的年青一輩。然而提到「蘆屋道滿」的姓名,仍然心存驚慄。
  在座其他人,神態多少不自在。皆因十年前的災難,正是因此人而起。
  「我族集結經年,旦遍歷全國,夕飽覽群星,幾可肯定於十二月底,災劫復現。」
  「沒錯,畢竟十年前他也曾留下詛咒,我不認為是隨口胡說。」
  事實上今天召集四大家族,正是為商討此事而至。
  「能夠確定地點嗎?」
  安倍彌之助搖頭:「我已派出探子,加緊探勘全國每一寸。一旦確定位置,就可以聯絡第零課,與政府商討處理手法。至少找個理由,事先疏散居民,以及布置結界。」
  「如果是在新宿啊之類的地方,該找甚麼理由驅逐居民呢?」
  霎時無人言語,藤原雅輕咳一聲:「這些事交由政府方面煩惱吧,我們應該考慮如何解決他,畢竟只有我們可以與之對抗。」
  席間再次陷入沉默,四大家族在十年前已經損兵折將。許多厲害的陰陽師,也在彼時戰死。從此留下的,不是二三線的平庸之才,就是經驗不足的新人。世代交替下青黃不接,水平大幅度下降,無疑是不爭的事實。
  四大家族公開現存戰力名單,簡直慘不忍睹。陰陽師圈子非常小,你認識我我也認識你。看見名單上全部是熟悉的名字,連對方有多少斤兩都一清二楚,不免置以苦笑。
  「十年前我們倉猝應戰,處於被動下才傷亡慘重。如今既然有所防範,提早準備,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說得真漂亮,可是現實是我們傾四大家族所有人上場,都比不上十年前。更別說蘆屋道滿有可能比十年前更強,我們如何準備呢?」
  面對他人質疑與不安,藤原雅道:「大不了援引外力,嘗試與超級英雄商討,懇求他們幫助吧。」
  聽上去像是開玩笑,不過無論老幼,都低頭斟酌這項建議。
  「蘆屋道滿發動的是靈力攻擊,故此惟有我們陰陽師之流才可以對抗。據我所知,絕大部分超級英雄,其強大也僅止於物理層面,豈能對抗蘆屋道滿呢?」
  「絕大部分,換句話說尚有一小部分,是有能力應付。」藤原雅道:「十年前那場災難,其惡果已經影響日本國勢,持續衰竭至今。假如今年再敗,恐怕……」
  不需要她誇大其辭,其他人亦明白,這是一場只許勝不許敗的背水一戰。
  「不過向他們求助,豈不是要將我們的情況告訴他們嗎?」
  「我們不能再敗了!還是計較面子的時候嗎?」
  幸好這處只有十個人,而且發言權都集中在老人家身上。只要安倍彌之助首肯,便平息一切紛爭。
  「好吧,我嘗試與政府有關方面接洽。國內的超級英雄應該可以聯絡得上,至於外國的便需要拜託國際聯盟了。」
  「儘量保密,不要洩露予公眾知情。」
  在離去之前,藤原雅感激地向安倍彌之助道謝。沒有他的開明,今天的會議會變得相當漫長,甚至沒有成果。
  此時藤原雅尚未想到,一星期後收到倉科源太郎邀請到府上,商談訂立遺囑的事宜。亦在那時候,總算成功逮住「白色的」,自稱為肖恩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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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進入解謎篇(裡主線)。
藤原雅與倉科源太郎的合謀、倉科克司與文月高丸的陰謀,以及最後幕後大功臣二馬友的勞碌命。
再之後就暫告一段落,然後打算重新寫一篇更好的版本。
可以公開的裡設定:
十年前大戰,大量陰陽師陣亡,只餘下四大家族苟延殘喘。
藤原家都差點掉隊,如不是生下靈力高強的藤原雅,早就除名變成三大家族。
雖然年青一輩努力修行,但優秀的人才早在十年前死光,餘下的都是一般水平,能教授的程度並不高,大大限制陰陽術的發展。
既要延續家族勢力,又要準備這次十年後的第二次戰鬥,所以四家都各施各法。
其中藤原雅就決定廣集天下四方的妖魔鬼怪豢養起來,支使牠們成為自己的助力。
不過最讓她得以獨力支撐藤原家,穩守四大家族之名者,實乃嫁得一位好丈夫。
如不是有那位入贅姑爺支撐,藤原家根本沒資格厚顏無恥坐在會議之內。
至於「辣位男人」是誰呢?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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