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沒料想世真會突然問及這事，莉亞當下雖然遲疑好會，但她很快聯想到世真與小優的接觸。莉亞滿面平和的冷冽微笑，轉向正擺弄手機的小優。
「小優，誰讓妳大嘴巴啦。」
「誤會，這可不能怪我哦。」小優撇見莉亞怪罪的模樣，揮著手急忙解釋說。「是世真老師說很擔心妳，我才勉為其難講的。」
「然後？收到什麼好處？」
「就‧‧‧‧‧‧上次那家甜點店的優惠券。」
「唉，真是敗給妳，竟然會被食物上鉤。」
莉亞雖然對過程稍有不滿，但這姑且是小優方式的貼心，莉亞也沒繼續怪罪的盤算。正因為小優與世真的關心，莉亞或許才有勇氣面對。
輕嘗過杯內甘口的黑咖啡，目色倒映在澄澈的咖啡鏡面，莉亞整理過腦內的思緒，試圖以簡短的話語解釋。儘管那是些痛苦，不願回首的往事。
（兩年前）
那年對於十七歲的莉亞，將永遠是個寂靜的年份。
莉亞在長年的求學過程裡，從來都不算乖巧的學生，即便周邊師長都替她貼註好學生的標籤，但她可從沒把這標籤視為讚譽。
莉亞作為亞洲人母親與美國人父親的孩子，有著相對同齡孩子成熟的相貌，天生的金髮碧眼與生來別緻的五官，使她成為高中時期的異類份子。而相對性情內斂的她，行事作風成熟穩重，當其他孩子結伴玩樂時，莉亞的選擇往往是看書。
師長眼中的莉亞，是個飽腹求知慾的孩子，但她自身倒不認為學習是件快樂的事，莉亞從小生活在不算富裕的家庭，雙親都是低薪階級的勞工，這使得莉亞自小便耳濡目染，理解知識與錢財畫上等號的道理。
好學生的定義是什麼？認真讀書是好學生？不與人衝突是好學生？莉亞沒曾去想過這事，她沒拒絕過被貼註的標籤，但本人也從沒否認過，她不打算交太多朋友，朋友不用多，她有小優足已，對於當時的莉亞而言，維持現狀是她最滿足的事。
有對深深愛著她的雙親，父親對待莉亞親和從來不擺架子，雖然沒到嬌慣莉亞的程度，但父親總能不厭其煩討莉亞的歡心，至於母親，母親對待莉亞相當的嚴格，但莉亞明白母親的用意，母親嘴巴嚴厲歸嚴厲，本質是希望莉亞變得更好。
儘管還只是十七歲的莉亞，當時便已經懂得這個道理。
直到那年的開端，莉亞擁有的所有，就像被翻倒般變了調。
人生並非場劇本撰寫的電影，結束往往沒任何的戲劇性，起因只是個非常突然的意外，莉亞在上課的途中被叫喚，聽著老師語重心長的話，莉亞還什麼都不明白。
「禮雅，妳是個好孩子，妳要冷靜點聽哦。」
「老師？還有，媽媽？妳怎麼在這裡？」
站在老師旁是哭得失聲的母親，莉亞在沒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從老師的口中得知了撼動她人生的噩耗。
「爸爸他，已經車禍不在了？」
性格相對堅強的莉亞，起初還自欺是個玩笑，但冷靜重複著自己的話，莉亞依然接受了事實，莉亞只記得擠出隻字片語，故作鎮定抱住了母親。
莉亞的年紀雖然不算小，但從沒經歷親人的離世，使得她比自己想得冷靜，莉亞沒留下任何眼淚，只是緊緊抱住哭泣的母親，獲得老師應予提早離開學校。
當時在醫院急診室內，是具本為她父親的屍體，莉亞握著母親淋過雨冰冷的手，支撐母親坐到護士準備的椅子，莉亞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作為孩子軟弱無力的感覺，使她不知如何開口，那天直到醫院人員驅趕前，待在急診母女都沉默不語。
當母親再次重振精神時，已經父親的告別式結束後，莉亞不清楚母親的心思，也不明白失去丈夫的痛，還記得當年母親靜靜看著她，眼中看得是莉亞的未來。
「禮雅，雖然最開始會比較辛苦，妳會想去美國的爺爺奶奶家住嗎？」
莉亞面對母親的提議，沒思考的斷然拒絕。莉亞雖然不討厭祖父母，但她此刻更想陪伴母親身邊，這無關她那未知的將來，她只想守護面前的母親。
因為莉亞深愛著母親，深愛父親還在世時，母親總是溫暖的微笑。
這股單純的感情，從沒任何的變調，事情本該是如此‧‧‧‧‧‧
然而自那天以後的母親，往日熟悉的笑容不復存在，母親為彌補足父親離世的經濟壓力，全神投注於工作的領域，雖然獲得公司的升職加薪，但失去卻是與莉亞的陪伴。
「禮雅，媽媽會比較晚回來，晚餐妳要自己想辦法。」
「禮雅，媽媽沒辦法回家了，桌上錢拿去買吃的。」
「禮雅，媽媽正在開會，別打電話給我。」
「禮雅，妳為什麼不聽話呢，我說過別吵我工作！」
「早知道妳這麼不懂事，我當初就不該把妳生下！」
莉亞明白這是對現實不得以的選擇，莉亞作為母親的孩子不該有任何怨言，可親眼目睹母親心境的變化，內心依舊不自覺質疑道，莫非是她做錯什麼？母親是否不在乎她？是否她不在身邊更好，母親的生活會好過些，至少不會那麼累了？
雖然全是單方面的臆測，無數時刻莉亞撫心自問，她是否成為母親的束縛，是造成母親不幸的禍首，這話莉亞問不出口，與母親相見次數漸少，莉亞心理的疙瘩越大。
內心始終抹不去的罪惡感，勝過莉亞嘗試堅強的愛意，最終成為莉亞對母親的憎意，平日面對課業與同儕的壓力，母親成為最好的情緒宣洩口。
「妳別管我，我不需要妳管！」
「反正這個家只有我在住，我回不回家關妳甚麼事！」
「我壓根不稀罕妳的錢，生活費我會自己打工掙。」
「爸爸當初嫁給妳就是個錯誤，爸爸會死都是因為妳的關係！」
當莉亞晉升大學醒悟這點時，她與母親的關係已經徹底變調。即使母親提早下班，母女處在同個空間，連半句話都無法交談。母女撕裂的關係已成難解的死題。
「這全是我的錯‧‧‧‧‧‧媽媽她明明很努力，我對她說出很過分的話。」
莉亞回憶著這些，手捧咖啡杯的指尖，不自覺地發出冷顫，莉亞明白這股冷顫的源頭，是她對自己的罪惡感，是她對自己的憎惡，明明她是如此深愛母親。
「禮雅同學，這不怪妳呀。」
在旁瞧著泣不成聲的莉亞，世真下意識摟住她的肩膀，世真亦曾經歷與莉亞相同心境，後悔當初與親人不合的這點，世真相當程度感同深受。
整間咖啡館有那個瞬間，只剩下莉亞輕微的啜泣聲，世真鬆開她摟住肩膀的手，坐直身子瞧往吧檯內的琳琳，眼神似乎在求詢琳琳的意見。
琳琳對世真的求詢，只是微笑搖搖頭。
接著，琳琳端過兩盤盛有肉桂卷的碟子，放在莉亞與小優兩人的桌邊。熱騰的肉桂卷散發甜香與肉桂特殊的香氣，令稍微止住哭泣的莉亞恢復思緒。
「不好意思，世真這傢伙就是有點壞心眼，這當作賠罪品招待妳們。」
琳琳呈現的態度過於客氣，且話中有話調侃著世真，瞧著琳琳端出的肉桂卷，莉亞勉強擠出了笑容。在琳琳貼心的催促下，莉亞拎起叉子趁熱品嘗。
「好吃。」漫入口中是香濃的肉桂與黑糖甘口的甜蜜，正好撫平莉亞受回憶所苦的內心。「真的好好吃。」
不開心時吃點甜食吃點美食，往往都能沖淡些許不快，這點雖然不是每個人通用，但至少對於莉亞是有用的。琳琳與世真安靜瞧著莉亞享用甜點，過程沒再對莉亞與母親的關係追問，她倆此刻都心照不宣明白，莉亞需要是踏出她的那步。
畢竟，琳琳能為她做到的事已經沒了。人的內心存在正反兩面，思緒則誕生於人的內心，先前糾纏莉亞的黑霧，正是莉亞負面思緒的體現，而幸運是，經過剛才莉亞敘事的自我檢討，莉亞身上那道本屬於負面思緒的黑霧已經蕩然無存。
「說出口是不是好多？」瞧莉亞清空盤子，世真這才說道：「心事別總悶在心底，妳有小優、有我們，即使是無法得出答案，我們也想辦法幫助妳。」
不知是否世真的話起效，莉亞聽著世真的話，深吸口氣振作精神，放下指尖的叉子，莉亞收斂起哭臉，慎重問道：「我能做什麼嗎？我想和媽媽和好？」
五月上旬的午後細雨紛紛。
送別莉亞與小優兩位孩子，隔著個玻璃窗聆聽雨點聲，世真正用酒精布擦拭過桌面，幫忙收拾堆在吧檯桌的杯碟，琳琳站在另側吧檯的流理槽，那對毛絨的尾巴晃呀晃。下著小雨的愜意午後，門外是撐著折傘經過的母女。
世真瞧著窗外感情融洽的母女，腦海不自覺晃過絲擔憂。
或許是過往經歷與莉亞相似，世真對莉亞抱持不小的好感。親子的關係是個難解的人生考題，彼此相愛的親人可能成為陌生人，想要彌補曾經破碎的關係，有多少的人經歷過，苦惱過，痛苦過，想要開口又擔心打擾對方選擇了沉默。
不知覺間失去交談機會，大多時候只是缺少契機，儘管是個再微小的想法，都能給予彼此關係少許變化。莉亞正因為深愛著她的母親，才會是發自內心自責與愧疚。
莉亞需要不是琳琳的幫忙，需要是踏出自己的步伐。
人們往往說思想需維持正能量，但這所謂正能量又是什麼？
積極努力的角度思考？某方面或許正確的答案，但這歸根究底於當事者的認知，莉亞認為是她傷害母親的內心，自責與愧疚造就思緒的負能量。
在這件事上沒有正確的解答，唯有莉亞原諒接受她的內心。
「希望我的建議會起效。」
世真歸還酒精布，坐在吧檯自語說。
「我可不希望那孩子跟我重蹈覆轍。」
聽見世真呢喃的話語，琳琳敏銳瞧出世真的隱憂，清洗過沾染污漬的杯盤後，琳琳擦拭手退出吧檯，挪過位置坐到世真的肩旁。琳琳離開吧檯咖啡師的角色，單純就是世真最親近的朋友，眼瞧朋友內心抱持擔憂，琳琳相當願意給予她依靠。
世真接受琳琳的好意，腦袋枕到琳琳的肩膀，輕輕靠在琳琳的肩膀，世真有那個瞬間，像回到小時候與琳琳相處的模樣。安世真絕非天生性格外向的人，相反是相對內向的性格，在她倆還是幼兒園孩童的時候，琳琳就常這樣安撫被男生欺負的世真。
「妳已經做的很好。」琳琳說。
「是嗎？我倒希望能做得更多。」世真對琳琳的安慰遲疑會。「爸媽離婚的那會，我什麼都沒能做到，只能孩子氣的耍任性，甚至還連累妳。」
莉亞這點做得比世真優秀許多，莉亞雖然同樣與母親起過爭執，但莉亞還懂得自我檢視，正因為她有著深愛親人的內心，莉亞更懂得珍惜情感的珍貴。
「妳就儘管放心，禮雅不會重蹈妳的覆轍，不同於當年的小鬼世真，那孩子有妳的幫助，禮雅非常清楚她要做什麼。我覺得妳的提議蠻好的。」
聽著琳琳想讓世真心安的話，世真確實內心放鬆許多，枕著琳琳柔軟的肩膀，世真悄然摸在琳琳的毛絨狼耳。因為害羞與搔癢抖動的耳朵相當可愛。
「少來的客套話，我提議可是爛透囉。」
五月上旬恰逢是母親節的月份，今日五月七號正是母親節的前夕，莉亞若想修復與母親失和的關係，趁著母親節這個恰好的契機，倒不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世真給予莉亞的建議簡單明瞭，買束花語代表摯愛母親的康乃馨，挑個正確的時機點，母女倆坐下度過母親節，分享彼此的想法，化解彼此的誤解。
「雖然稍嫌老套，但應該蠻有效的。」琳琳說到她的見解。
「希望是吧。」世真說著，自己都笑了。
或許是午後細雨不斷的緣故，這天咖啡館內便再無其他客人，只剩下琳琳與世真彼此相伴，世真注意力回到手邊劇本的撰寫，琳琳則在吧檯內製作著隔日的甜點。
連日的時間轉眼過去。
這天世真按著平時授課的時間，站在莉亞所修學分的課堂講台，本想趁著課堂間的空隙，詢問莉亞與母親相談的結果。
然而，這天對過學生名冊與課堂的學生，世真始終沒能等到莉亞的蹤影。
世真認知中的莉亞，絕不會毫無徵兆翹掉課堂。總之先壓抑內心的遲疑，趁授課結束叫住小優。莉亞與小優關係交好形影不離，今天只見小優單獨前來赴課，不免感到相當古怪。尤其，如今莉亞正試圖解決母親僵硬的關係。
而小優似乎也料到世真會叫住她，主動走到講台前與世真攀談。
畢竟作為莉亞最要好的摯友，小優同樣擔心沒消息的莉亞。
「那天以後我聯繫不到莉亞，訊息不回電話不接，到她家按鈴也沒人應。」
聽見小優焦急的答案，世真的面色隨即驟變。
莫非，她所擔心的事不幸發生了‧‧‧‧‧‧
莫非，莉亞的母親並不接受孩子的情感‧‧‧‧‧‧
世真能感受到她的心臟莫名狂跳，她情急捉住小優的肩膀。
「快告訴我，禮雅同學的家在哪？情況也許非常緊急。」
「我、我帶妳去。」
小優突然被世真質問，貌似也緊覺到嚴重性。
而就在小優收拾完包包，準備離開教室給世真帶路時，世真取出放在懷裡的手機，快速點開聯絡人欄位，撥向此刻正在咖啡館內忙活的琳琳。
「琳琳，我需要妳的幫忙。禮雅同學，那孩子或許出了狀況。」
電話那頭，琳琳接到世真沒來由的請求，只是斂起神色回道沒問題，與世真相約好碰面地點，便著手摘下腰間的圍裙，解開因工作所需豎起的長髮。
琳琳走出店外沐浴在正午和煦的陽光下，銀白色的亮麗長髮與毛絨的銀耳，在光線折射下顯得格外的耀眼。
在替咖啡館掛上外出工作的牌子後，琳琳搖曳著蓬鬆尾巴，快步離開咖啡館的巷道。
人類是種相當複雜的生物，聯繫彼此的情感向來不是單向，即使再如何試圖修補破損的關係，某方的內心終究會存有疙瘩。世真由衷懊悔自己的愚蠢，她怎麼會忘記掉這個細節。
是否，是她下意識希望事情順利進展，才忽略了這不安因素的可能性。
午後徐徐的陽光，閃爍在公車的玻璃窗，伴隨車輛駛離吵雜的市區，氣候彷彿跟隨世真內心的擔憂變換。陰鬱的梅雨紛紛落下打在窗口，世真瞧著忽然變調的天空，刷過行動支付的條碼，趕忙躍下公車的車階，緊跟在小優的腳步後。在斑駁不堪的公車站牌前，是事前相約碰頭的狼耳少女。
琳琳坐在公車亭的長椅，瞧見世真與小優的身影，收拾把玩在掌裡的手機。
「琳琳，抱歉抱歉，忽然把妳喊出來，店裡剛正在忙嗎？」世真歉意說。
「不會，還不到忙的時候。」琳琳說著，仔細端詳過世真的面龐，瞧她那幅焦急的模樣，琳琳不再多說什麼，替世真撥順凌亂的劉海。「禮雅同學出事吧？讓我們去找她。」
在小優加緊步伐的領路下，兩人穿過蜿蜒複雜的老街巷弄，攀登上紅磚砌成的台階，轉過彎，抵達莉亞家所在的小型社區。
這裡的房子說新不算新，但能多少看出有些年紀。小優熟門熟路與警衛打過招呼，推開莉亞家庭院的門欄，湊近到房子的門鈴前，按下門鈴呼叫莉亞。
門鈴鳴響出清脆鈴聲，然而，門後卻不見絲毫的動靜。
小優不信乎，持續按著門鈴呼喊。
「莉亞，我是小優，幫我開門！」
「李禮雅！」
「妳人在裡面就應聲呀！」
門鈴噹噹接連鳴響數聲，即便小優呼喊也不見回應，琳琳與世真瞧這異樣，互對眼也明白事態不對。不如說在世真與琳琳兩人眼底，剛靠近這棟房子便明白事態不妙。
在常人無法看見的肉眼之外，莉亞家正由內至外散溢出陣陣黑霧。那道黑霧正是來自人類的情感，負面思緒具實體現的能量載體。那是遠勝莉亞先前的黑霧，是遠勝莉亞思緒的情感。
對人對事愛得深恨得深，對人對事期盼越高越執著，作為思緒誕生的產物，黑霧亦會隨思緒壯大。世真讓莉亞學會正視情感，可莉亞的母親又如何？是否同樣選擇逃避？
世真撫心自問低下頭，琳琳清楚世真的自責，隨即拍拍她的屁股，讓她趕緊打起精神。世真被琳琳這舉止安慰，她倆從小關係要好至今，儘管世真做過再蠢的事，她身邊永遠有琳琳依靠。
而她，安世真也會成為琳琳的依靠，世真瞧出琳琳接下來的行動，上前拉過嘗試撬開門鎖的小優。世真搭著小優的肩膀退開門前，琳琳則微揚自信笑容替補位置，只見琳琳輕輕把手靠到門把，門鎖彷彿魔術般輕而易舉解開。
不同於小優吃驚的模樣，世真明白這並非魔術的戲法，是琳琳繼承山神血脈的力量，是琳琳作為非人生物的力氣。自從兒時得知琳琳的身分後，世真便從來不對這類事表現吃驚，這並非是世真已經司空見慣，而是世真的內心非常清楚，琳琳不喜歡被另眼看待，希望能被以普通人眼光對待。
琳琳瞧著被擰壞的門鎖，沉默好會接續說。
「門開了，我們進去吧。」
走進空無聲響的屋內，三人站在空蕩的玄關處，撥過身上沾染的雨水，跟隨小優熟路的指引，穿過長長的昏暗走廊，快步登上通往二樓的階梯。
隨三人抵達二樓的客廳口，等著他們是莉亞與她母親的身影。
飄降陰雨的午後，窗簾遮蓋光線，燈光昏暗的室內，莉亞與母親相互依偎，枕著彼此坐在沙發椅，瞧去感情相當的融洽，莉亞笑得令人憐愛，母親則將莉亞緊擁在懷裡。
「莉亞，妳在就要應聲呀！」小優撇見莉亞沒事，內心雖然卸下擔憂，但轉而是對莉亞的抱怨：「妳知道我多擔心妳嗎？電話不想接，至少回個訊息吧！」
然而，儘管小優如何大聲斥責與抱怨，莉亞卻完全沒理會小優的意思，只是親暱靠在母親的懷裡，彷彿身處在這個世界裡，身處在這個空間裡，只有莉亞與她的母親。
而對於擅自闖入屋內的三人，莉亞與莉亞的母親則沒不做反應，宛如壓根沒察覺到三人的聲音與動靜，小優不能理解這個狀態是為何，還以為莉亞是在跟她開玩笑，小優氣憤拉扯過莉亞的胳膊，但始終沒能得到莉亞的反饋。小優錯愕看了看莉亞，然後望向琳琳與世真尋求協助。
小優作為普通人什麼都看不見，自然不清楚這究竟是發生什麼，但琳琳與世真兩人可完全不同，倒映在她倆的眼底，是股因思緒失控不斷壯大的黑霧，常人眼底本是母女親暱的幸福模樣，瞧在她倆的視角是宛如噩夢壟罩的景象。
這股黑霧的源頭，正是來自莉亞母親對莉亞的思緒，對莉亞充滿愛意所致的思緒，莉亞彷彿成為母親的提線人偶，被迫受困母親對女兒親膩的虛假現實。
莉亞失去屬於自我的意識，沉浸在母親無比親暱的關懷。然而，那已經是無法靠任何旁人的言語，無法靠當事者自身解除的失控思緒，只屬於為人母親無條件的真摯愛意。
琳琳撇見這龐大的思緒黑霧，心裡也明白別無選擇，眼神徵求過世真幫忙，琳琳慢步走向母女倆，接替過小優讓出的位置。琳琳面龐湊近到莉亞母親的嘴邊，輕輕撬開後者的嘴巴。
「琳琳，雖然是我喊妳幫忙，但妳也別太勉強了。」世真說。
「我知道。」
琳琳聽著世真的叮囑，那對毛絨耳朵抖了抖，微揚嘴角甜笑回應。
「怒我失禮。」
琳琳說著，張開露有狼牙的紅唇。
那幅畫面就猶如虛假不可思議的幻覺，瞧在小優這普通人眼底雖然沒什麼，但映在世真眼中的模樣，那來自莉亞母親龐大的思緒黑霧，正宛如黑洞吞噬般被琳琳吸入口中。
吞噬著莉亞母親的負面思緒，琳琳腦海與之浮現是莉亞母親的情感，她對於莉亞這個女兒的思念，她對於莉亞這個女兒的愧疚。
雖然為維持家計不得以，但她確實忽略莉亞的感受，等到她意識到與莉亞的距離，彼此的關係已經來不及修補。在還沒能等到莉亞的善意，莉亞母親便陷入負面思緒的失控漩渦。
琳琳接受著莉亞母親負面的想法與思緒，內心跟隨莉亞的母親彷彿被割裂，兩行閃爍的淚光滑落琳琳眼角，但，這就是她能為莉亞母女做的事，琳琳並不感到絲毫的後悔。
在琳琳的努力下，壟罩在莉亞母女身上的黑霧，很快消逝的無影無蹤。
「妳是？」
「琳琳小姐？」
莉亞與母親隨之清醒，察覺湊到面前的琳琳，母女倆愣愣呆住神情。
在確認過兩人安然無事後，琳琳收起尖銳獠牙笑了笑，對莉亞的母親開口：
「初次見面您好，我是個經營自己咖啡館的咖啡師，妳可以親切點稱我為琳琳。」
自從那日意外的插曲過後，琳琳與世真的身邊倒沒特別變化，咖啡館依然漫溢寧靜悠閒的氛圍，簡單說點就是沒什麼客人。咖啡機沖煮的進水聲嗡嗡鳴響，思索那日莉亞母女發生的事，與琳琳隔著個吧檯的距離，世真敲打著筆電的鍵盤工作。
琳琳替世真貼心端過咖啡，清楚世真喜歡的咖啡風味，刻意挑選水果香調的豆款。
「衣索比亞，古吉產，夏綠蒂，日曬。」
「謝謝。」世真端起咖啡品杯，輕嚐口含入嘴裡，感受舌尖綻放的風味，熱帶水果奔放的甜味與莓果含蓄的酸值平衡，給予種彷彿輕嚐水果甜酒的香氣。世真對這款豆子相當滿意。
「琳琳，我最愛妳了。」世真浮誇讚譽。
「妳的愛依舊廉價。」在吧檯內擦著玻璃杯，琳琳微笑翻過白眼。「是說，妳剛在思考什麼嗎？瞧妳工作都沒進展樣子？是有什麼新的煩惱嗎？」
「倒也不算新的煩惱，只是有點擔心禮雅與她母親，不知道她倆母女是否重修舊好。」
聽到世真內心所擔憂的事，琳琳本還在思想如何應答時，目光恰巧撇見咖啡館的櫥窗。
於是，琳琳放下手裡擦拭的玻璃杯，著手準備兩杯客用的水杯。
「我想，這事妳應該不必操心了。」琳琳的話音剛著落，咖啡館的店門便受力打開，伴隨噹噹的來客鈴響，琳琳笑臉迎著門後的兩名客人：「歡迎光臨狼少女咖啡館，兩位這邊位置請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