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飲料盒上譜寫青春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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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
下午,承彥帶著曉婷到了一個低矮破舊的教學樓。曉婷知道這裡。這棟樓裡有全校唯二的兩間電腦教室。曉婷至從升上高中之後,就沒有來過了。
走進教學樓,承彥打開電腦教室旁鐵卷門的鎖。曉婷從來沒有意識到這裡除了電腦教室還有其他空間。應該說,她根本沒有想過這扇鐵捲門能開。
承彥將鐵捲門打開一半,就彎腰鑽進去。過了幾秒,他才發現曉婷直直地站在門外。
承彥意識到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勸誘女生到隱蔽空間的變態。他趕緊澄清。
「這裡是校刊社社辦。最近鐵卷門壞掉,只能打開一半,要將就一下。」
曉婷這才彎身看向門後。門後是一個堆滿紙箱和座椅的空間。空間裡瀰漫著淡淡的霉味和印刷品的油墨味道。
「請坐。」
承彥打開社辦角落的電腦,又搬了兩張椅子過來。曉婷將書包放在電腦桌旁邊坐下。接著,承彥從靠牆的資料櫃上拿出兩本校刊,坐到曉婷身邊。
「這是我們編的校刊。」承彥指著其中一本。
「嗯,上次我拿到的時候有稍微翻過。」
「那妳看這一本,這是去年的。妳看得出來兩本校刊的編排方式有哪裡不一樣嗎?」
聽到問題的瞬間,曉婷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是她說不出口。曉婷焦慮地翻看手上的書冊。她仔細對照兩本校刊配圖的方式、字型,甚至是紙質,但都得不出其他結論。
最後她搖搖頭。
「對不起,我看不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
曉婷因為承彥斬釘截鐵的發言感到驚訝。她不明白,如果兩本刊物一模一樣,承彥為什麼還要花這麼多時間在編輯校刊上面。在她的想像裡,這是只要把新內容貼進舊模板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們編的是同一本刊物的不同期數,所以要維持一定的風格和品質。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的編排毫無意義。妳看。」
承彥從資料櫃的抽屜中抽出一疊影印紙,他翻開摺頁標記的那一頁,紅筆在紙上滿滿地標記著需要微調的版面。
「我們花費這麼大的心力,不是為了做出一樣的東西。我們花了這麼多時間討論和確認,是為了維持這份刊物的『精神』。」
承彥說完,下一秒就開始後悔。都多大的人了,還說出這麼中二的詞彙,承彥感嘆自己的黑歷史又添一頁。不過曉婷並沒有放過承彥,她睜大好奇的眼睛追問。
「精神?」
「我也還在學習,所以這麼說好像有點自傲了。不過我們會學習編排的原則還有這些原則背後的概念,然後依據這些概念進行編排。等到我們升上二年級,把這些概念教給學弟妹,他們再教給他們的學弟妹⋯⋯這份刊物就好像有了自己的精神那樣,即使在我們畢業之後也會繼續延續下去。」
承彥說到最後,眼睛閃出澄澈光芒。沒有想到看上去和自己一樣陰沉的人也能如此耀眼,曉婷看得睜大了眼睛。
「怎麼了?」
曉婷意識到自己看得呆了,趕緊撇開視線。她低著頭說:「如果都只是用一樣的方式,不就是因循守舊嗎?」
「這就是重要的地方。因為我們依循的不是一成不變的規則,而是規則背後的概念。所以只要有改善的方法,我們都會毫不猶豫的採用。」
「那這樣時間長了,不也會慢慢改變嗎?」
「所以才是『精神』呀。我想,就像我們也不可能永遠不改變,有了自己生命的刊物也會逐漸演變。我想更貼切的說法是『傳承』吧。我覺得,參與這一切的過程並不是沒有意義的。」
聽到這裡,曉婷才曉得自己究竟在哪裡踩到了承彥的地雷。她為自己輕率的言論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說編公報是沒有意義的。我不知道這對你這麼重要。」
承彥「哼」一聲,雙手在胸前交叉。他撇過頭去,說:「現在知道了吧。」
「對了,這是你負責的部分嗎?文玲負責什麼呢?」
「她是採訪組,」承彥翻開當期的校刊,「這篇是她負責的。」
「是學生記者嗎?好酷!」
「每次說到文玲都只會說很酷。當採訪記者很酷,難道做文編就不酷嗎?」
曉婷聽著承彥的抱怨,瞇起看起來有點困擾的微笑。
「因為陰沉的人學會編輯,就是個會編輯的陰沉的人啊。」
承彥沒想到自己慣用的句式經過兩個學期之後,還會再次回頭扎到自己身上。他沮喪地嘆氣。
曉婷將注意力轉回手中那疊承彥用來校稿的影印紙。她的手指拂過紅色的字體,心裡默默地想。
「雖然不酷,但是努力投入的身影,非常的耀眼。」
看著那些談論自己喜愛的事物時會綻放出光彩的人,有時候會想,對一件事懷抱著熱情究竟是什麼感覺呢?
下回,孤男寡女同處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