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喝一杯青春特調〉
字數：2000 字 預計閱讀時間：5 分鐘
曼玉拉開越野車的前門、拉動副駕駛坐下的把手，椅背便往前傾倒，露出通往後座的空間。
「曉婷同學～快上去吧。」
曉婷看著眼前幾乎高過她大腿的輪胎，手足無措。最後她是抓著手把，讓曼玉推著她的屁股才順利上車。
曼玉接著將副駕駛座的椅背重新歸位。她一蹬就俐落地鑽進車裡，繫上安全帶。
曉婷從後照鏡看向駕駛的面容。駕駛越野車的男人膚色黝黑，留著一臉落腮鬍。
曼玉緩緩地說：「爸，這是剛轉進我們班的曉婷同學～」
「伯父好。」儘管開車的男人看不見，曉婷還是微微地躬身致意。
「妳好呀，歡迎歡迎。這幾天才轉來的嗎？學期中突然改變環境很不容易吧？」
曉婷完全無法把孔武有力的男子和曼玉聯繫在一起。不過不管是對「剛剛」的定義，還是欣然接受奇異的轉學生設定，他們兩個「差不多就好」的個性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曉婷瞇起看上去有些困擾的微笑，她沒有直接更正曼玉的說法，只是輕巧帶過。
「現在距離開學已經一個多月，我已經適應得差不多了。對了，伯父平常都開這台車嗎？我第一次看見呢。」
上下學期間，曉婷會在校門口指揮交通，或是檢查學生的儀容。如果曼玉的父親每天都開這輛車接送曼玉上下學，曉婷一定會有印象。
曼玉說話慢悠悠地，卻總是能精準地插入對話。沒等曼玉的父親回答，她便笑嘻嘻地回應。
「嘿嘿，今天沒有補習，要和爸去溪邊越野。曉婷同學也要來嗎？」
曉婷想像曼玉一臉從容地，隨著車輪輾過巨石上下顛簸，展現瀟灑霸氣。
「真是讓人意外⋯⋯」
曉婷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她搖搖頭，將異想趕出腦袋。感覺只要答應，曼玉真的會帶她踏上征服石之海的旅程。曉婷趕緊拒絕曼玉。
「我晚上要回家吃飯，下次有機會再看看吧。」
「那真是可惜呢～」
雖然邀請的語氣很真誠，曼玉也沒有堅持要曉婷跟上。她只是開啟下一個話題。
曉婷發現，曼玉說話既不拘謹，卻也不會輕佻地踩踏人際互動的界線。和曼玉說話，曉婷感到很輕鬆。
一路閒聊，文具店很快就到了。曉婷從書包裡翻出筆記本，依照購物清單，在貨架之間穿梭。曼玉雙手抱著曉婷挑選的材料，跟在曉婷後面。
「曉婷同學，妳對園遊會很熱心呢～」
「有嗎？我只是希望事情能夠順利完成。」
雖然負責佈置攤位的同學們，對曉婷參加討論感到很驚訝。不過對曉婷來說，一班的同學們認為她沒有興趣參與班上事務，才很奇怪。
在曉婷的概念裡，身為班上的一份子，參加團體活動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對一班的同學來說，一個活動需不需要參加，好像取決於個人對活動本身有沒有興趣。
曉婷有些好奇，為什麼一班會有這樣的氛圍。
「曼玉，以前班上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嗯？怎麼會這麼問呢？」
「準備園遊會的時候，大家都是各做各的，沒有什麼交集。我在想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情，讓大家心裡有些芥蒂。」
「芥蒂什麼的，我沒有喔～不過確實比起國中部準備園遊會的時候，班上都很冷靜呢。可能上了高中之後，大家都變得比較獨立吧～」
「是這樣嗎？可是比起獨立，我看上去更像是漠不關心的感覺呢。今天也是，在比班際球賽的時候，妳們都沒有去看不是嗎？」
「這麼說來，去年球賽的時候大家都很激動呢。」
曼玉「啊」一聲，說：「之前班上的男生亂打賭輸了，跟小莫告白。之後只要小莫跟那個男生有什麼交流，其他男生就會起哄。那段時間真的很困擾呢。」
小莫是早先討論攤位佈置的時候，帶著眼鏡的那位女同學。小莫和曉婷一樣個性都比較內向。那些男生很明顯就是找一個不可能會被告白的人來捉弄。
曉婷還比小莫個性更為怕生。想到自己可能也會成為目標，曉婷就感到不寒而慄。
「真過分⋯⋯」
「就是說啊～」
「班導沒有說什麼嗎？」
「他說不要談戀愛，會影響成績。可是只是開玩笑就沒關係。」
「怎麼這樣⋯⋯」
曼玉似乎讀出了曉婷的擔憂，她說：「不過不用擔心～小莫之前有哭過一次。那在之後，那些男生就沒有再開這種玩笑了。」
「他們沒有道歉嗎？」
「沒有呢。」
「那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會結束喔。」
曼玉冷冷地說。她的語調劇變，讓談話悠哉的氛圍瞬間消失殆盡。
曉婷將視線從筆記本上移開，她轉過身看向曼玉。
「對小莫來說，這件事也永遠不會結束。就算再過幾個月、就算再過幾年，深夜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小莫還是會想起男生們的起哄、她還是會想起向師長求救卻再次被羞辱、她還是會想起那些男生因為自尊而不願道歉的尷尬神情。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永遠都不會結束。」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曉婷覺得曼玉並不是在說小莫的事情，不過曉婷也沒有勇氣詢問曼玉的過去。她愣在原地不能動彈。
幾秒之後，曼玉重新揚起笑容，語調回歸平靜。
「我們還缺什麼嗎～？」
「喔，」曉婷這才反應過來，她低頭確認清單，「剩下雙面膠而已，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知道了班上的男生對小莫做過的事，曉婷無法再用原本的眼光看待他們。曉婷煩惱著之後要如何跟那些男生相處，動作有些僵硬。曼玉似乎看出了曉婷心裡的顧慮，她叫住曉婷。
「曉婷同學～」
「是？」
「不用太在意剛剛的話題。讓我們一起享受這次的園遊會吧～」
曼玉的體貼讓曉婷感到暖心。她瞇起眼睛，微笑著回應。
「是。」
喜歡曼玉的反差萌。
下回，小莫的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