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劇之魔女》第七話（中）

　　二馬友再次離開店長室，一直隱伏在牆壁後的肖恩終於放下戒備的姿態，慢慢飄回來：「明日奈，早說了那傢伙不簡單。他真的是女僕咖啡廳的店長嗎？」
　　「誰知道……不過受到他的幫忙，欠下很大的人情呢。」
　　不過對方前腳離開，倉科明日奈後腳急急衝去辦公桌前，提起案上的電話，憑記憶撥打父親的手機號碼。
　　雖然二馬友如是說，但最好是親自引證。
　　數聲鈴響，接通另一邊。聽到父親的聲音，倉科明日奈彷如隔世，眶有點腫腫，緊張問道：「爸爸，妳沒事嗎？」
　　對面沉默半晌，始願意發聲：「小明日奈，妳到底在哪裡？沒事嗎？」
　　「嗯，我很好，沒事兒。」
　　前世的母親，不曾會這樣問候自己，心中不禁溫熱起來。過去出身單親家庭，在新的人生中，才感及到父愛，格外珍惜。
　　「小明日奈……妳真的回去老家一趟？」
　　「是。」倉科明日奈換一口氣後道：「隆司叔叔問爸爸安好。」
　　父親那邊無任何應答，隔著話筒，倉科明日奈不能知道對面的表情及心思。她思前想後，決定將今天倉科家發生的事都完整交代一遍。只要情況許可，便不想再對父親有所隱瞞。
　　知悉來龍去脈後，倉科雄司百感交雜。他再次認識到，女兒在不知不覺間成長至自己不認識的地步。那怕一個人在外面都會好好照顧自己，完全不需要他擔心。
　　「爸爸呢，妳現在還好嗎？」
　　「突然有人安排我轉移去酒店房間，還代為向公司申請長期休假，差點以為是電視臺的整人節目。後來從他們口中得知，那個臭老頭居然提出如此荒謬的遺囑。真是生時累家人，死後害親朋。」
　　一旦說到祖父時，父親情緒便變得相當激動。
　　「媽媽呢？」
　　「據聞轉移去另一間醫院，好像設施比較好，也有專人照顧……說起來那些人到底是誰？小明日奈是何處找回來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暫時還算是協助我們吧。」
　　越是接觸得多，越是覺得二馬友真是重重謎團，他真的不是一位普通的變態。不過從父親口中確認後，證明他沒有欺騙自己。
　　「小明日奈何時回來？」
　　倉科明日奈鼻頭一酸，卻按捺住胸中的情緒，拒絕父親道：「爸爸，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爺爺埋藏的黃金。」
　　「小明日奈！」
　　「放心，我不是貪圖爺爺的錢，只是想取一小筆，至少能夠照顧媽媽的，減輕爸爸的壓力。」
　　倉科雄司那邊沒有回應，倉科明日奈繼續道：「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也請爸爸保重。」
　　父女隔著電話交流，通話完畢即斷。倉科明日奈親手蓋回話筒，肖恩在旁邊問：「明日奈有人信心找到黃金。」
　　「誒，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誤的話。」
　　「推測？明日奈知道甚麼？」
　　「肖恩在倉科家待過那麼長的時間，知道爺爺將黃金藏在哪兒嗎？」
　　肖恩搖搖頭：「對不起呢，人家從來都未見過倉科家內出現過黃金……」
　　「意外地沒用呢。」
　　「明日奈所謂信心，就是以為我知道嗎？太卑鄙啦！」
　　「當然沒有那樣的事，倒不如說肖恩不知道才是正常。」
　　肖恩搞得迷糊，擺出困惑的表情：「明日奈的說話好難懂唷。」
　　倉科明日奈嘗試簡單引導肖恩理解道：「其實不難猜想。我問妳，倉科家數百年以來，何時起開採礦業？」
　　「從江戶至今，倉科家的本業都不曾涉足過採礦業，更遑論挖掘黃金。」
　　「沒錯，至少據我從網絡上所知，只有鐵道、海航、航空等運輸業務，後來再進一步擴展至製造業、重工業，甚至承包軍事產業。」倉科明日奈之前勤力在網絡上搜索的資料派上用場，啟動二馬友案上的桌面電腦：「如果說到開採黃金，自必然想到過去父親與宮崎淳子訂婚一事上。當時爺爺讓父親與對方的女兒訂立婚約，從而得以獨攬開採權。雖然詳細的條款不清楚，但兩家人應該會分攤收益。要說倉科家何時開始囤積黃金，只能說是那個時候的事。」
　　「原來如此……誒不對，人家那時候都在倉科家，從來沒見過有黃金啊。」
　　「開採出來的黃金不一定會搬回倉科府上吧。」倉科明日奈仔細分析道：「最為明顯的是，他們的子女對此事一無所知。逆向思考，黃金從來沒有在家中出現過，一直藏在倉科家以外的地方，才有可能作為祕密保存下來，並在遺囑上驅使子孫找出來。如是者肖恩不知內情，亦屬合理。」
　　肖恩瞠目結舌：「難道……明日奈是很聰明的孩子？」
　　「只是很簡單的推理啦，談不上有多聰明。」
　　真正聰明的人，哪會像自己這般不斷失敗呢。單純仗著前世的知識，做到四歲孩子做不到的事，根本不值得自豪。
　　「如果不是藏在倉科府邸內，那麼會藏在甚麼地方？」
　　「眼下最麻煩的是，我們不知道究竟爺爺總共埋藏多少黃金。」倉科明日奈耐心向肖恩解說自己的推理：「黃金開採出來時，有可能是碎粒，亦有可能是巨大的天然原石。無論如何，都不利運輸及保存。所以習慣上會鑄溶成金幣或金塊。今天會議時，藤原小姐展示的二百五十克，正正是目前國際間交易買賣的其中一種通用規格。」
　　肖恩越聽越不懂，倉科明日奈雙手比劃，再加以釋疑道：「金幣的話大抵依各國發行，具有不同的規格及標準。據我所知，至少有一公斤、一百五十克、一百克、五十克、卅克、十五克、八克、三克和一克等等，族繁不及備；相比起來金塊就簡單點，一公斤、五百克、二百五十克及一百克。」
　　「誒誒誒……所以呢？」
　　「假定爺爺將當年開採出來的黃金全部鑄造成二百五十克的金塊，便可以通過螞蟻搬家的方式，人手撾攜著幾條，神不知鬼不覺帶在身上運至他處。想要追查下落，亦難如登天。」
　　「人家想不明白，黃金不會消失不見。就算鑄成金塊，總重量及體積不變下，還不是要大量的空間才能夠收藏嗎？」
　　倉科明日奈搖頭：「那末肖恩知道當年總共掘出多少黃金嗎？」
　　肖恩喊道：「不是說人家不知道嘛？」
　　倉科明日奈趁此時登入桌面電腦的訪客帳戶內，系統居然是Windows XP，整個介面比以往用的Windows 98更要鮮亮炫麗。電腦內已經安裝Firefox瀏覽器，謝天謝地不需要使用Internet Explorer。這次連線上網絡後，主力搜索倉科家近數年的業績報告。由於是國內知名財閥，更是上市公司，所有傳媒均有引用並報導其業績狀況。
　　曾經自翊國際金融綠州，只不過是風暴晚來幾年。自從二千年之後，日本國內經濟開始大幅度衰退。千禧年前鼎盛一時如日方中的倉科集團，亦在此時走下坡，至今猶未能掙脫泥濘。
　　直至二零零三年起財務省實行多項經濟改革，才慢慢穩住衰竭之勢。好幾家大企業的狀況好轉，新興的小型及中型企業回春，予人初露曙光的跡象。惟獨市場仍然不看好倉科集團的前景，股價持續低迷，難以重回千禧年前的頂峰。
　　「其實有一件事，我至今依然想不明白。肖恩知道倉科集團近幾年營運不濟嗎？」
　　肖恩當然看見螢幕上的舊聞報導，更何況她向來待在倉科府上。雖然其他人看不見她，可是她一直作為旁觀者，切身目睹這幾年的轉變：「當然知道啦，因為這些事，源太郎可是相當暴躁呢，更動輒拿身邊的人出氣。」
　　「誒，可否說多點呢？爺爺到底是甚麼樣的人？」
　　要說遺囑上毫無提示，也許是倉科源太郎認為自己生前已經留下足夠的提示。
　　倉科家其他人都認識爺爺，惟有倉科明日奈連一面都未見過。情報壓倒性不足，成為調查的障礙。
　　肖恩卻露出狡猾的表情，靠近笑道：「人家想不起來呢……養分不太足夠……」
　　「養分不足？」
　　「如果能夠品嘗明日奈的創作，吸收精華，也許會想到很多事呢。」
　　居然在此時向自己開價？
　　嗯，並非是甚麼意外之事。世界上無免費的午餐，倉科明日奈當然知道，情報不可能垂手獲得。肖恩跟在自己身邊，單純是因為她是現世惟一一位可以與她交流的人，並非是具有共同利益的伙伴。再者肖恩打從一開始已經明言，最想自己與她訂立契約，收作眷屬，然後依據代價索取創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