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消失前,我只記得從天空中不斷的下墜。
不斷地落下。
落下。
落下。
意外地是,那時的心,就像雲絮一樣輕飄。
+++
雖然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躺在相當柔軟,可以照的到光的地方,但是眼皮像被黏了鉛塊一樣沉重,遲遲地睜不開。
二語此時已經恢復意識,卻感到相當疲憊,在眼睛睜不開的同時,可以強烈感受到來自頭部的暈眩感。
自己為什麼會躺著?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二語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只能斷斷續續的努力思索著。
接著…
「啊――!」
他大叫。
就像做了惡夢般,睜大雙眼,直冒冷汗,快速起身。
對於自己心臟傳來撲通撲通的跳動聲,聽得一清二楚。
二語正待在一間簡陋的臥室中。
臥室中只有一張床跟桌子、衣櫥還有一扇窗。
而他正坐在床上,窗外透過的餘溫不偏不倚的灑向他。
在等待自己的心恢復平靜的同時,他確信了讓自己嚇一跳的事實。
他之前做了某件瘋狂的事,並從空中墜落。
但如果是這樣,他還活著嗎?
二語試著伸出自己的雙手,動動手指,這種重量感跟握拳的力道,的確跟平常感受到的沒兩樣。
「所以是活著的吧?」二語心想。
此時,不知為何,有種噁心、不快的感覺從心底悄悄升起。
但他決定不理會這種感覺,應該把狀況拉回現實比較重要。
這裡是哪裡?
他思索著並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繃帶,意識到自己的頭和腹部也纏著繃帶。
有好心人幫他包紮,可能是這間房子的屋主。
二語試著把雙手貼在額頭上,這是他平常跟某人的聯繫方式,是遠距離的心電感應,他也時常這樣交換情報。
「費里?」二語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似乎沒辦法跟這位叫做費里的人取得連繫。
會有這種地方嗎?
二語快速地抓起放在桌上,他平常戴在頭上的頭飾,推開門板。
不能跟費里取得聯繫的情況對二語的認知來說真的很不正常,他必須趕快搞懂這裡是什麼地方。
「有人在嗎?」
「請問有人在嗎?」
二語在走廊邊走邊大喊著,但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可能是躺太久的緣故,使他動作有些蹣跚,他走下樓,看到類似廚房和客廳的地方也沒駐留,一個勁地推開一扇看似通往屋外的門。
一片蔚藍的天空立即映入眼簾。
踏出屋外,在二語腳下的是一片綠色的草皮,上頭有許多色彩繽紛的花朵點綴著。
但這片草皮的古怪讓二語皺起眉間,它在一個不算遠的地方斷掉了,似乎只圍繞著他剛剛出來的屋子,一定的範圍。
二語猶疑地走向草皮邊緣,低頭一看,只見一層又一層厚重的雲層,白茫茫的一片,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這地方到底是哪?
不會是從天空上落下,剛好落在這個不明所以的地方吧?
但這又是個沒人在的地方,估計是一座浮在空中,只有一棟房子的小島。
這種情況,二語只能愣愣地跪坐在草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這個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的時間點,讓之前心中升起的噁心感再度快速的竄起。
噁心、真的很噁心,這種令人作噁不快的感覺,真的噁心到快吐了。
連帶著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
他立刻摀住著自己的嘴巴,原本拿在手中的頭飾落在一旁。
「難不成我真的死了?」
這是二語對現況最快想到的解釋。
不如說是最合理的解釋。
而他也瞬間理解那股噁心感是從何而來。
這是一種矛盾。
來自心中的矛盾。
對於在昏倒前發生的事,他明明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做出覺得對當下最有利的判斷。
但那時的他就已經有覺悟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了,豈有資格僥倖地渴望自己依然活著呢?
這件事是重要到捨得拚上性命去做的事啊!事到如今難道要自己反悔?
是自己不想死?
是自己想活?
不…不是的,都不是這樣的。
會令自己如此覺得噁心的是發自內心的愧疚感。
自己的行為是如此輕率,輕率到對不起在他心中占有很大份量的他們以及那個她。
對不起那些明明還想活著,卻比自己先走的他們。
對不起那些想活著卻沒辦法活著,自己卻活下來的他們。
在一個只留下自己的世界,滾滾的淚水就這樣潸潸地從二語的臉頰上滑下。
他久違地想大喊、想大叫,想為他們報仇,但是對於自己的命又要如何是好。
心中的噁心感轉瞬間只剩無盡的悲傷與懊悔。
此時的二語只能傷心地跪在地上,連有人從背後慢慢靠近他都沒發覺。
直到來者出聲,二語才察覺到有他人存在。
「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突然意識到的聲音,讓二語嚇了一跳,他慢慢地轉身抬頭,望見出聲者是一位黑髮青年,不過對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
正確來說,是二語讓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青年眼見眼眶中還帶著淚珠的二語看著他,也呆愣了一下,並往後連退兩步。
似乎想說,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啊!
連對方為什麼要哭都不知道,青年尷尬地說:「我們先進屋坐著如何?」
+++
青年泡了一壺茶,並倒了一杯遞給二語。
此時兩人正坐在餐桌前。
青年看著靜靜喝茶的二語,根本不覺得這個人在幾分鐘前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過想想他第一眼見到二語的時候,對方滿身是血,也嚇了他一大跳,好像下次看到什麼都不稀奇了?
「怎麼了?」二語發現青年盯著他看,便說了一句。
「沒,只是有點好奇你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青年見到二語沉默了一下,有點後悔自己問了這種好像要探究隱私的問題,畢竟他們不熟,才剛見面沒多久。
良久,二語開口道:「…之前村莊來了一隻怪獸,殺了很多人,我為了要報仇,砍了對方的翅膀,卻一起從空中墜了下來。」
「之後的事就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就到這裡了。」
喔…難怪會哭又渾身是血的。青年心想。
「等等,所以你連你怎麼來這邊的,跟這裡的規則都不記得了?」
「…規則?我想知道這裡是哪裡!」這是二語在意的話題!
青年說:「痾…關於這邊的事我大概只知道一部分,首先這棟房子是蓋在次元空間,不是我原本居住的世界,所以我想應該也不是你居住的世界。」
「什麼是次元?我跟你居住的世界是一樣的嗎?應該說世界有很多個嗎?」
「我想應該不是,我居住的世界好像沒有能稱得上怪獸的生物,總之你就當作,我們不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而現在在的這棟房子看出去的天空跟你平常看的也不一樣。」
「那天空有什麼差別?」
「痾…這不是重點,你就當作你被傳送到一個很難來的地方。」如果二語再問下去,青年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喔…所以我才連絡不上費里。」
「費里是?」
「沒事,請繼續講。」
「然後,我是這裡的房客,這棟房子的房東是一顆像光球的東西,不過我覺得應該是有人在操縱它,因為你留在這,所以就表示你應該也答應成為這裡的房客。」
「耶?有嗎?」
青年想想,當初看到二語剛來的情形,總覺得他那時精神狀況不太好,說不定是被騙來的。
「我有看到房東帶你進來,不過你那時受了傷,很快就昏過去了。」
「……是你幫我包紮的?」二語疑問道。
忽然,青年發現他與二語的視線對上,原本他都看著對方身後的流理台在說話。
「歐,對。」他愣愣地回答。
「我想知道你名字,我覺得應該跟你道謝。」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青年忽然覺得自報姓名有點丟臉,上次被別人問名字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所以選擇讓對方先說。
「我叫二語。」
「我叫仁德賴,請多指教。」
「…雷光?」
「耶?」
「你叫雷光?」
「不…我叫仁德賴。」
「不是雷光嗎?」
「不不不,雷光是啥?我為什麼會叫雷光啊?」
「你自己說是雷光的啊!我怎麼聽都是雷光。」
「……等等,那什麼中二的名字啊!」
「中二是什麼?」
「……就……」
雷光,不,是仁德賴好像發現他和二語雞同鴨講的原因了。
假設說,他們是來自不同世界,那平常講話的語言也不同,所以他所處的這個世界應該有某種機制會將他們的語言做轉換,讓彼此理解才能做交流。
然後再做語言轉換的時候,居然在專有名詞,也就是他的名字卡住,變成他那邊的世界通用語言-英文,並轉換出去。
所以,仁德賴聽起來變成thunder light,然後轉出去就變雷光。
……
靠,怎麼會這麼白癡。
「你叫我『賴』好了。」
「喔,光,謝謝你啦!」
「……」被叫做光的青年已經放棄去爭論這個話題。
「總之接續剛剛講的,自己原本住的世界會有一扇門與這棟房子做連結,只要在心中想著那扇門,然後喊一下自己默認的關鍵字,門就會出現。」
光起身,並轉向一面沒放什麼家具的方向,伸出右手說道:「花生。」
一扇木製帶有木框的門煞然間出現在光的面前。
「花生就是我設定的關鍵字。」
「為什麼是花生?」
「這不是重點。」總不能說因為不想喊芝麻,所以就改喊花生吧。
「總之這扇門有一個規則,他會出現在你上次被傳送的地方。」
「梨子。」二語也站起來,喊道。
一扇木門須於間出現在他面前。
「你領悟力不錯嘛!」光佩服著說,但他也有點好奇對方為什麼是喊梨子。
隨即,眼見二語似乎想開門,便衝忙地拉他離開門邊。
「等等,你先在不能開門。」
「為什麼?」
「你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如果你現在被傳回去,會出現在之前被傳送過來的地方。」
「……所以?」
「因為你不記得是怎麼傳過來的,我想八成你一過門後就會從半空中往下掉。」
「……有可能。」
「不過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
+++
幾分鐘後,二語再度叫出了通往自己原來世界的傳送門。
此時他已經把該帶的東西帶在身上了,最明顯的地方就是背後多背了一個包包。
「光,我走囉!謝啦!」
「恩,掰!」
二語躍身穿越傳送門,果不期然一過門就出現在半空中。
這腳跨出去的第一踏就踩空,直接從空中掉下去。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兌換機制?」
「沒錯,這個空間還有一個規則,只要待在這個空間越久,就可以累積積分兌換物品,但必須是原本世界有的東西,而且累積積分的時間不包含睡眠時間。
也就是說只要你的世界也有發明那樣東西的話,應該就可以解決問題。」
回到二語正在下墜的時間點。
他拉了一下背後包包上繫著的一條線,一個類似滑翔翼的翅膀煞然張開,很快地
就讓二語取得平衡,慢慢朝地面滑行、降落。
沒錯。
這就是二語用兌換機制換到的東西-「滑行傘」。
不過因為二語點數不足,所以兌換的點數是光支付的,原本光是建議二語換個降落傘,但二語的世界沒有降落傘這種東西,所以找一個比較相似的東西做為代替。
就結論來說還算不錯,至少最後他平安的著陸了。
但這平安降落並沒有讓二語顯得多開心,隨即有某種現象引起了二語的注意。
只見他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對面的山頭。
山頭上的數棵樹木像是被什麼東西壓過,倒的倒,折的折,地上還出現一個凹下去的窟窿,此外並沒有看到其他特別的異物出現在那。
見狀,二語心裡有個很糟的底。
或許…與他對戰的怪物並沒有死…
而他必須去確認。
「這次…要作個了結,並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