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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慾望之城-8》

西河 | 2022-02-20 10:48:24 | 巴幣 100 | 人氣 104

  那裏應該是座宗教建築?
 
  因為那棟建築看起來莊嚴肅穆。
 
  可是,有一個很有趣的點,它的門前寫著:宗教是人民的鴉片。
 
  真是奇怪了啊!在一間宗教意味濃厚的地方竟然能看到這樣的標語,難道它要求別人不要信仰它嗎?
 
  門是敞開的,
  因此我可以進去。
 
  裏頭沒有神像,幾張椅子擺著,像是休息用的椅子,坐起來恐怕不會很舒適。光線倒是充足,有;可能是寫字用的書桌,我看了半天,沒有發現經典。這裡頭沒有人,我想大概是雨天,且這個時間管事的應該在休息。中間一塊很大的空地,大概是故意這麼做的,我就坐在中央,席地而坐。想感受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雨聲。就在這裡,等著裡頭的管事出來,我好告訴他我打算借宿一宿。
 
  慢慢的,我腦袋中依稀出現幾個我曾經不知在哪裡讀過的幾段話:
  「宗教是被壓抑生靈的嘆息,
  失心世界之心、
  噬魂境遇之魂、
  是人民的鴉片。」
 
  「兄弟,你是來祈禱的嗎?」我聽到,是一個花白的大鬍子先生這麼對我說。
 
  「我是來躲雨的。」我說。「可以借我躲一陣嗎?」
 
  「當然,請隨意。」
 
  說完,管事就去做自己的事。直到他看到我正站在大門外,看著外頭逐漸增大的雨,才喚道。「你有心事嗎?」
 
  「我在想……你們這間教堂門口的文字很有意思。」
 
  「你是想問,它為何這麼寫嗎?」
 
  「你知道嗎?」
 
  「因為,宗教對人的意義重大,因為他們現實生活中困難重重。」
 
  一陣雨聲的沉默。「現在的人,不信宗教了。」我說。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代表……我們變好了嗎?」
 
  「……你認為呢?」
 
  想著我之前寫的那些長篇大論,以及我自己的遭遇,我搖搖頭。
 
  「人們在宗教之中尋找慰藉。」他說。「告訴我,你認為的宗教是什麼?」
 
  「一個神、一個經典、一種信徒,感覺像是一群迷信封建的人。」
 
  他搖搖頭。「它是一道光、一個指引、一個支持、一個希望,」他又說。「從這個角度,幾乎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宗教,信仰一個領袖可以是宗教、一個意識形態本身也可以變成宗教。因為,」
  「宗教不是獨立的、一個可以被規定的外物,其實人類的很多造物都跟他們自己有關,而是人們是否把它當作宗教使用。動漫的紙片人也可以變成宗教。」
 
  「我們不應該去抽鴉片。」
 
  「不能這麼簡單的去看這件事,因為這些荒謬的種種、畸形的慾望,某種程度上是扎根在一定客觀的事實基礎上的。」他告訴我。「這也就是為何人們要發明宗教的原因,因為人們有需要。單單消滅掉宗教,並不能消滅掉問題,只會有新的鴉片出現,僅僅批判宗教是虛幻的沒有用,因為人們的痛苦是真實的、也是切切實實的。試問,這個世界上的鴉片還少嗎?」
 
  我打了一身寒顫。「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境地?」
 
  「我不知道,我的教義是,這是經濟因素導致的。那時我還是個唯心主義者哩……其實很多社會現象背後的原因,都可以用經濟因素去解釋。其實沒親眼見過資本力量的人,沒辦法體會資本到底多麼強大。曾經我以前常吃的那家消夜店。我記得才半年不到吧?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就沒去了。等到我再回去看的時候,那條街的所有商店都搬走了,包括那裏的警察局,全部被建商規畫成建案。」
 
  「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垮掉了。壓垮了我們?感覺上升的空間全部沒有了,我的夢想在現實中化為純粹的夢想。一切都沒有希望了。」
  「一個傷口,一道巨大的創傷擺在我們面前……不是我們世界受傷了,或者我們受傷了,或怎麼樣,而一個被編織出的理想破滅了。我們想要追逐,追逐那個夢,但困難的是……我想要改變,卻沒有辦法改變,我不過是滄海一粟。因此,除了放逐自己,將自己放逐在世界之外,麻痺自己,藉著酒精渾渾噩噩,潦倒度此生,似乎沒有辦法……這就是我的自由?」
 
  「你是要說:重要的不是治癒,而是帶著病痛活下去?」
 
  「啊,那是卡謬的名言。」
 
  「但那是完全錯的,顯然他沒有完全搞懂。重要的不是帶著病痛活下去,重要的是治癒。」
 
  「但……怎麼可能呢?已經毫無希望了啊!不只是這個世界,連同我本人也是。時間正在流逝,但我卻無能為力。」
 
  「哈,你這樣的精神,要是當時,是會受到導師的批判的。」雖然他說著如此嚴厲的話,但表情平靜、心裡和語氣也平靜。
  「那些人,那些能推動歷史車輪的人,問的從來不是處境有多麼艱難,他們只問自己的行動,配合客觀現實不斷調整,後知後覺,不斷的向未知前進,解決問題,並做出分析、抉擇。
  「窮盡一切方法,連滾帶爬的完成工作……從來就沒有完美的天國。我想,他們也迷惘過、也灰心喪志過,但最後,他們選擇了和我們大多數人不一樣的方式。他們迎向了挑戰,即便交出了自己的身體,而不是逃避、選擇躺下。不,絕不逃避任何一場戰鬥。
  「那些說繼承他們意志的人,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是往前走跟上這些人的步伐呢?還是往反方向走。任何事情的發展總是由客觀規律去決定的,而不是由人們的願望決定,我們不是抱著願望,而是抱著一個又一個行動活著。
  「對了,感覺雨好像不會停,我這裡有一把雨傘,可以為你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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