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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靈》Ch.24-3 諸凡磋語。

達歐利 | 2024-05-16 21:00:04 | 巴幣 212 | 人氣 60

連載中自由之靈:歸來的旅人之歌
資料夾簡介
黑暗系奇幻小說《自由之靈》第一部:歸來的旅人之歌 少年踏上旅途,卻不知這將改變王國的命運——

  那不是幻覺,不是惡夢,不是只存在她心裡的恐懼。



  「我一點都不善良。」

  安娜的後半句她百分之百同意,但說她是因為在乎旁人才這麼做,可就太過抬舉她了。

  「我有好幾次想拋下梅莉莎,一個人逃走呢!」

  「但您沒有。事實是您犧牲了一隻手,只為了保護莫頓小姐。」

  安娜沒有一絲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

  兩人同時把目光聚焦到同樣掩在棉被下的左手,霎時麻痺的手臂好像有陣電流竄過,梅蕾迪斯差點跟剛才一樣甩起了手。她嗤笑一聲,為這無條件的信賴感到哀傷。

  「那是我太大意了。」安娜懷疑地瞪著她,她只好進一步解釋。「她不能走,唯一的長處也發揮不了,完全就是個累贅。我一個人更有機會逃出來,有什麼理由保護她?」

  「因為您就是個好人。」

  這人簡直跟她一樣固執。不同的是安娜固執地相信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好意,而她是固執地想說服安娜她錯了。

  那雙眼睛像暗夜星辰般閃閃發光。梅蕾迪斯別過頭,低聲嘆道。

  「我從來就不是妳想像中那種善良的人,只是害怕處罰所以選擇隨波逐流。這次也是,我只是知道自己絕對逃不過神殿的審問才選擇帶上梅莉莎。」

  「神官們有種方法能讓最守口如瓶的人坦承,那不是保持意志堅定就能應付的。事關女神的威信,他們絕對不會手軟。我還寧願再被燒一次呢!雖然我記不太清楚那時的細節。」

  突然陰暗的話語似乎嚇到了安娜,握著她手的手掌一緊,但她搶先揮手阻止了安娜出聲。

  「只是因為我很自私,安娜。什麼正直、善良、寬容、勇敢的美德,沒半個能與我沾上邊。雖然你們總是否認,但我記得很清楚,那個絕對不是幻覺或惡夢。」

  安娜的臉唰地變白,看起來終於與記憶中的模樣有些重疊。那不是幻覺,不是惡夢,不是只存在她心裡的恐懼。

  「那時在塔下,懷亞特追在我身後。我看到了妳,向妳跑過去。妳卻像看到了最可怕的畫面一樣,看著我叫了出來。」

  那是名穿著相似的深藍裙裝、沒穿圍裙,比現在的安娜還要嬌小不少的女孩。她朝女孩伸出的手上還纏繞著剛扯下的染血繃帶,對方卻尖叫著從她身前退開、跌坐在地。

  為什麼這段記憶就這麼清楚呢?她多希望能與意外發生時的記憶一樣,那怕只忘掉一部分也好。

  「前一秒妳還在叫我『怪物』,下一秒卻對我微笑、發誓永遠不會離開我。除了被洗腦,還有其他可能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顫,安娜張口欲言,再度被她打斷。

  「我很不想承認,但就是因為軟弱、沒自信,才會選擇用最粗暴的方式取得妳的信任。只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徹底剝奪了妳的意志、妳的未來、妳的自由。

  顫抖的雙肩、緊張的吞嚥。不知道是震驚於她的坦白,還是單純無法理解,安娜不發一語,握著她的手掌微顫,幾乎令她想起生命消亡那一刻短暫的抽搐。

  催眠魔法依據深度會有不同效果。她早已記不起當初侵入到什麼程度,但能令人克服恐懼、徹底改變想法,絕對不會是淺層。不會跟中途堡那時一樣,只是讓人稍微抱有善意的輕微的擾動。

  安娜其實也沒說錯,這種能憑一念扭曲人一生的力量,的確值得被稱呼一聲「怪物」。

  因為回想而激動的心跳慢了下來,呼吸也逐漸平穩。她就像初次服用金鈴蘭的那天,全身放鬆,平靜地墜入無波的深黑湖面。

  「總有一天,當必須在妳與我間做出抉擇的時候,我會選擇自己。妳付出的忠誠是不會有回報的。」

  她用溫柔異常的聲音說著殘酷的話。安娜——還有她自己——需要認清現實,「格雷」與「梅蕾迪斯」都只是假象,都只是為了能在這瘋狂的世上保持清醒、塑造出的形象。

  「所以安娜,別再試圖親近我。等妳跟懷亞特的婚禮結束後,就辭掉侍女的工作,回去麥爾家吧!或是在鎮上找間房子住著,還是妳想去北方?我可以請兄長們想辦法,他們應該會幫忙的。」

  離她遠一點,洗腦的效果就會隨時間慢慢淡掉吧!

  她存著一絲僥倖,期待魔法造成的扭曲忠誠心能在這裡產生影響,令無法違抗的侍女選擇聽命。

  安娜纖細的背脊僵如冬木,關節泛白的手指鉗著刺繡床罩,隱隱發出啜泣。

  她冷酷地等待,等著侍女做出抉擇。

  只剩窗玻璃在白鐵框中嘎吱哀鳴的寂靜裡,比她略大的手掌緩緩鬆開,侍女靜靜伸直背脊、抬起了頭。

  她以為會看到悲痛的表情,或脹得通紅的憤怒臉孔,但沒有。安娜的下唇有著深深的齒印,嘴邊滲著鮮血,眼眶又紅又腫,淚光像搖曳的燭火閃爍,而臉上只有哀傷的微笑。

  「『唯有在孤獨一人時,人才會展現真我。』」

  淚水滾落雙頰,沾濕了手背與床罩。安娜哽咽著,語氣卻帶著慍怒。

  「您說想拋下莫頓小姐,但在沒有任何人看得到的深淵深處,您還是選擇帶她繼續向前走。」

  「我說過是害怕處罰——」

  「那比死亡還可怕嗎?」

  安娜起身,瞬間身姿纖細的侍女宛若捍衛信念的騎士般凜然。

  「您騙得了自己,但騙不了我。」安娜用力抹去淚水,淺褐的眼睛眨了眨,視線如劍鋒銳利地穿入梅蕾迪斯的眼底。

  「從開始服侍您的那一天起,您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您從來都不是想死,而是在用您的莽撞嘗試把所有的束縛打破。您實在背負得太多,多到您會害怕,是否擅自死亡等於背叛了周圍的人。」

  安娜的聲調抖得好似耗盡了勇氣才說出口。梅蕾迪斯從來沒想過安娜是這樣看待著自己的一言一行,呆愣在原地,忘了想要反駁什麼。

  「我沒有您那麼聰明,無法理解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我知道您在這樣的環境下依然沒有放棄,沒有因為懼怕自己的力量選擇拋下一切不管。」

  「您對生命的憧憬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我被您奮戰的身姿深深感動。」

  侍女俯身,對著她悲傷卻溫柔地一笑。

  「說得好像我是什麼追逐理想的鬥士一樣……」

  這番告白來得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梅蕾迪斯只能囁嚅出虛弱的抱怨,抓著棉被往床的另一邊退。安娜猛然伸出手,從兩側捧住她的臉,不讓她逃避視線。

  「您似乎沒有認知,那讓我告訴您。」

  她從來沒看過安娜這麼激動,但侍女的動作依然輕柔,冰涼的指腹輕撫過右臉的糾結傷疤。

  「一開始我的確很怕您,這是本能,我想您也知道。但這幾年的相處讓我認識了您,不管是叫格雷、蕾格或梅蕾迪斯,我對您的感情都不會變。」

  兩人的鼻尖幾乎相碰,如此近的距離安娜身上的銀蓮花香味幾乎像還未稀釋時一樣濃烈,卻不會讓人不舒服。

  「不要妄自菲薄。您是比您想像中更高貴善良的人。我的忠誠也是貨真價實,就算有外力影響,也只是把原來就存在的熱誠,變化為更炙熱的情感。」

  「妳的意思是——」梅蕾迪斯雙唇微張。安娜豎起一指,輕輕抵著自己猶帶血跡的嘴唇,聲音細不可聞,比在傑拉爾德面前還要細小。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您是怪物,請您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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