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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詩的瑪特蕾雅 第二十五章

胖雪豹 | 2024-02-23 09:59:00 | 巴幣 40 | 人氣 418


  離開浴室時,瑪特蕾雅被帶去了一間專屬的房間,吉娜與紅也同樣地被分別領路去到個室。帶領瑪特蕾雅的女僕是個相對年輕的少女,在窗邊透入的日光下,少女的米色頭髮十分亮眼,端正的五官在鏡面的反射中被瑪特蕾雅清楚地看見。
  但是,比起女僕的樣貌,瑪特蕾雅更先被房間的風景給震攝住。
  「夫人決定將這間房間暫時借給您,我是拉德娜,我會在這段期間照料您的生活,如有任何事情請使用桌上的傳喚鈴提醒我。」女僕轉身望去,她的橘色眼眸緊盯著瑪特蕾雅的臉龐,但她卻看見了一副呆傻的神色。
  微風吹撫入窗,揚起了白色窗簾與花瓣,雪白的臥室輕柔如天鵝的羽毛,種植在四周的綠色花壇為房間增添了芬芳,精緻的家具更是瑪特蕾雅未曾見過的事物。
  瑪特蕾雅不曉得,這個房間要價多少錢,她只知道此地與她先前所見所聞的一切截然不同。一時之間,瑪特蕾雅感到難以適應。
  「小姐,您有什麼感到困難的地方嗎?」拉德娜望著瑪特蕾雅的尾巴,她困惑地問著。
  瑪特蕾雅沒能馬上答上來,黑色的尾巴顯得十分焦躁,鱗片於地面上刮著,尾巴上的火焰飄逸不定,一切都透露著瑪特蕾雅感到有些不安定。
  拉德娜望著瑪特蕾雅的影子,在火焰中影子跟著搖擺不定,隨著日光而逐漸拉長的陰影猶如不斷延續的不安。
  紅的事情也好、吉娜的事情也罷、賽莉亞的事情、此地的事情,單單想起一切都讓瑪特蕾雅感到有些憂心忡忡,她還不適應這種急躁感。
  許多事情壓在心底,不知道能不能說,更不知道怎麼去說,瑪特蕾雅心底的壓力隨著陰影不斷延伸,覆蓋了她自己。
  「沒有問題的話,小的先告退了。」拉德娜恭敬地鞠躬,在瑪特蕾雅的沉默中她轉身離去。
  就連宅邸的女僕都不懂,現在的夫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拉德娜更不懂的便是眼前的瑪特蕾雅。一副憂心的模樣,卻不去談論任何自己所擔憂的事情,拉德娜大概知道,瑪特蕾雅想問的是夫人與賽莉亞的事情……
  但是拉德娜不願去多談,因為那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多嘴的,弄個不好掉腦袋都解決不了,為此她選擇了離去。
  「我能做什麼?能幫他們什麼?」瑪特蕾雅望著窗外,她將手放在窗邊,抬頭直視著太陽說道。
  日光絢麗,強光是常人無法直視的,然而在瑪特蕾雅的眼眸中日光並非最為耀眼之物。她仍直視日光,能忍受眼睛被灼燒的感覺,但是她無法忍受某些事物正在燃燒的感覺。
  瑪特蕾雅有一種預感,她覺得賽莉亞正在燃燒,像是柴薪一樣逐漸化為灰燼,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將手伸入其中。
  怕火的瑪爾托斯,說來真是十分可笑。瑪特蕾雅自知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但她仍然無法下定決心把手伸進其中,僅能用手去迎接著距離自己遙遠至極的日光。
  正當瑪特蕾雅陷入猶豫,有人推開了瑪特蕾雅的房門,回首望去時她看見了吉娜正站在門口,且吉娜的微笑中有一絲深深的哀嘆。
  「瑪特蕾雅,妳很在意賽莉亞的事情嗎?」吉娜身穿著樸素的禮裙,她踏著與平時不同的輕巧步伐來到瑪特蕾雅的身邊,在風的吹撫下長髮輕輕飄動,輕細的聲音中有一絲藏在她心底的憂心。
  「我……挺在意的,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吉娜也會有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時候嗎?」瑪特蕾雅的雙眼半閉起,她的視線直勾著吉娜的雙腳與身子,在她看來吉娜總是一副勇敢的樣子,很難想像她會對於一個開口提問感到猶豫。
  「是呢——」吉娜意味深長地笑著,她轉頭撇向房間牆上的風景畫,那幅畫所描繪的風景正好是七邱城的黃金麥田,在日光下猶如一片黃金的大海般豔美。吉娜只回了一半,這讓瑪特蕾雅不禁困惑地抬頭望著她的側顏,看見吉娜困擾的目光時她不禁喊道了吉娜的名字:
  「吉娜?」
  「其實我不知道,回到家鄉後我應該說什麼,沒能成為騎士,沒能實現諾言,回去以後我該向大家說什麼呢?說實話——我有點害怕。」吉娜回首面相了瑪特蕾雅,她閉上雙眼在日光中笑得如花朵般艷麗,然而這副璀璨的笑顏,卻是一個自嘲。
  吉娜知道,提起要成為騎士本就是自己的任性,父母還花了一筆錢把自己送去王都,更花了一筆錢買關係才讓自己入了騎士學院。
  但是——今日的吉娜依舊不是真正的騎士,她沒有完成多少事情,甚至連見習騎士的證明都拿不回來。吉娜往往會感覺到自己很沒用,但她都會向今日一樣努力用笑然去面對一切。
  「吉娜也會害怕……對吧?」看見了笑顏的瑪特蕾雅反倒感到有些放鬆,她輕聲地問著。
  「是啊。這世界上誰不害怕?害怕說出真相,害怕知道真相,害怕談起自己不願知曉的事情……只是我們都在努力隱瞞自己的害怕與擔憂,這才是……真理吧。」吉娜抬手搔著後腦杓,她並不完全懂自己在說什麼,只是順著紅曾對她說過的話語說著。
  當年,吉娜站在屍體堆中看著紅,身上沾滿了鮮血的紅臉上絲毫沒有恐懼,吉娜不禁朝她拋出了類似的問題。
  那時吉娜才明白,紅並不是不害怕殺人,僅僅是說服了自己去做一個最合理的選擇。
  「我想知道一些……關於賽莉亞還有吉娜的事情,妳願意告訴我嗎?」瑪特蕾雅很快地整理好心態,她目光堅定地朝前方望去,直面著前方的吉娜。
  和前些日子相比,吉娜感覺瑪特蕾雅改變了許多。
  懵懂無知的新生兒,逐漸地開始想知道各式各樣的事情,嘗試去理解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再將這一切整理成答案給予自己。
  吉娜感嘆地笑了,曾經的她也是如此。她開口回應:
  「當然可以,我的事情我會盡我所能地告訴妳,但是賽莉亞的事情……就要看她自己了。」
  「吉娜,謝謝妳。」瑪特蕾雅將身子靠在窗邊,她望著眼前的日光,輕柔第一笑,然後等待著吉娜開始述說一則屬於她的故事。
  很久以前,一個女孩被拋棄了。
  女孩從出生起頭上就有小小的犄角,雪白的頭髮與比血還要腥紅的眼眸,生下女孩的母親身分不詳,她早早就拋棄了女孩。
  女孩未曾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從她有意識以來,自己就被拋在一座名為七邱城的城市,是一對剛結婚的年輕夫婦找到了女孩。
  女孩一身都是骯髒的泥土,嬌弱地坐在森林裡面嚎啕大哭,許多野獸圍在周圍隨時準備大啖這份天上掉下來的食物。偏偏那對剛結婚的年輕夫婦來到了森林幽會,不料因此看見了女孩。
  女孩的犄角說明她是個刻奧斯,是個邪惡的魔族。這也是夫婦第一次看見魔族,魔族不同於邪惡的印象,反而坐在森林內嚎啕大哭,和普通的孩子無異。
  夫婦不忍便將孩子抱回了家中,小小農舍中夫婦的父母皆亡,他們把這裡當作居所保護著女孩。周邊鄰居知道女孩是刻奧斯時都頗有微詞,因為刻奧斯是邪惡的存在,那怕孩子都不可能是善良的。
  然而女孩卻對著所有討厭她的人綻放了笑容,和其他孩子一起戲耍,熱愛動物且是個天真善良的孩子。
  不曾有孩子為了養來吃的牛被宰而哭泣,反而是女孩為此哭了一整夜。
  不曾有孩子擔心過受傷的旅人,女孩卻為了旅人四處奔波找尋幫助與藥物。
  漸漸地整座城的人都認識了女孩,他們認同了女孩,把女孩真正當成了他們的一員,女孩也將此地當作了自己的家鄉,而非順著體內血液的呼喚。
  年輕夫婦很快又生下了新的孩子,女孩作為長女總細心照顧著自己的弟弟妹妹,每天忙於農活、照顧動物、照料弟妹、關照周邊鄰居、又幫助城內的大小事……
  那怕女孩是個刻奧斯,城內的人都很喜歡她,包括負責管理農業城邦的伯爵都十分喜愛這個異族女孩。
  不再有人用刻奧斯來稱呼她,對於城內的人們而言,她也成了無可替代的一員。對於夫婦來說,她更是成為了最為珍貴的家人,對於她的弟妹而言她也是最為珍惜的姐姐。
  可農業城邦連年缺乏軍事力量,長大成少女的女孩說道——
  魔族天生就能征善戰,她想保護家鄉,想保護所有家鄉的朋友們。
  人們感到很訝異,但是他們不怕少女拿起武器會指向自己,反而擔心少女受傷,害怕失去她。不過看見了少女毅然決然地眼神後,他們仍祝福少女踏上了漫長的旅途。
  時至今日,家鄉的人們還在等待少女歸來。
  連家人都不知道,少女早已迷途,更不知道她在外遭遇了什麼,本來潔淨美麗的胴體上也留下了無數傷疤,但是更多的是裂開的心靈。
  對於外界來說,刻奧斯終究是敵人,也不曾有人願意停下腳步了解她。
  正義?不,人們往往只關注自己的偏執,而非正義。這句話,是紅送給了吉娜的第一句話,如今早已一語成讖。
  「七邱城是個好地方,大家都是好人,也不只七邱城,倫徹斯特的大家,對我都很好。」吉娜想起了家鄉的雪山與風車,她閉上雙眼,在日光下寂靜地笑著,此刻窗外吹入的微風多麼像是家鄉的風,吉娜感到十分懷念。
  「家人……對吉娜來說,他們都是家人嗎?」
  瑪特蕾雅抬頭望著吉娜的顏面問著,她的腦內閃過了瑪莉娜的身影與面孔,從年輕的瑪莉娜到年老的瑪莉娜,最後剩下一具骸骨……瑪特蕾雅都認得她。
  瑪莉娜是瑪特蕾雅的家人,對瑪特蕾雅來說這是無庸置疑之事,當瑪特蕾雅看見吉娜懷念家人的瞬間,她的眼角不禁落下了一絲淚珠。
  她很懷念,懷念母親的懷抱。
  懷念著已經逝去之物。
  「是的,七邱城的大家都是我的家人,我願為我的家人付出一切犧牲。」吉娜睜開了雙眼,她回答時看見了瑪特蕾雅的淚水,吉娜震驚地伸手擦拭她的眼淚。
  瑪特蕾雅的表情是如此的沉靜,眼睛卻是如此的悲傷,眼淚又是如此的冰冷。吉娜頓感到一股嚴寒,因為她知道瑪特蕾雅的壽命還十分之長,她想到了對方又將面對數百次這般離別,這將是一股足以凍結任何火炎的酷寒。
  但是吉娜僅能意識,她無法開口談起,視線悲哀的她默默地擦拭著瑪特蕾雅的淚水。
  「不哭了之後,我們去吃飯吧。」吉娜淡淡地笑著,幸福的笑顏下,藏著不為人知的擔憂。
  她的一席話,也成功地改變了氣氛與話題——可吉娜尚不知道,此地的她並非是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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