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閒、休息與休養 其之四

偷閒、休息與休養 其之四

與堅雷道別的霜葉回到了博士辦公室，因為與各國間的業務量增加，多了兩座文件櫃之外，還把原本的會客組翻新了，外加一台從餐廳替換下來堪用的家用式冷藏櫃。

哼著歌打開冷藏櫃，把該歸位的食物都擺放好之後，霜葉走到了一旁的小矮櫃邊，那底下收著各秘書習慣使用的茶具，也剛好呈現出各國茶飲文化的差異；「霜葉今天不是休假嗎？你要泡茶嗎？我要一杯喔～」拿著咖啡壺起身的霜葉聽到了身後有聲音，轉過頭去看是一抹粉紅色的俏麗短髮，臉上掛著甜甜笑容的札拉克。

「礫小姐回來的這麼早？我聽博士說在這城市駐留的第四天才會回來的說？」霜葉把還沒打開的中双糖兩包先放進櫃子裡，等下和礫的聊天結束再來整理吧......霜葉是這樣想的，不過另一方面在所有秘書裡面，霜葉對於礫的堤防程度確實是較高的，因為礫那極度強悍的作戰能力與隱密行動能力；絕對不是礫與博士間的距離有時是用貼著來形容的關係，恩，不是。

不過礫無視了霜葉的詢問，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貼身剪裁的黑色緊身衣映照著從窗外進來的陽光，折射的光線把緊實的身形嶄露無遺，在沙發空位上整齊疊著白色的外披風和黑色的軟呢帽，交錯的雙腿露出的褐色肌膚，被緊身褲勒住了一個界線分明，在膝蓋上的手臂撐著下巴，以漂亮的角度歪著頭，鵝黃色的瞳孔興趣盎然地看著霜葉把茶葉倒入濾壺內。

在一連串沙沙聲結束後，一道透明白的水柱，順著傾倒的熱水壺嘴出來，霜葉為了拿穩熱水壺而施力，右手無名指的戒指跟握把的摩擦聲時有時無的響起；礫注視著那戒指的樣式，從中所浮現出來的人影，也只有那一位。

礫皺了皺鼻尖，感受到的紅茶香味有差了一點，是水溫的關係嗎？雖然騎士主人也很常喝紅茶，不過礫對於紅茶的要求一向不高，只要不會苦澀到難以入口，雖然沒有特別偏愛紅茶，不過紅茶的回甘就像是自己的人生，所以礫對於紅茶有一種好感，「......越是滾燙，其成果必定豐碩。」

「礫小姐，這不是維多利亞的茶種，而是驚蟄帶來的炎國茶種，她教過我溫度不能太高，不然會破壞這品種的特殊風味。」霜葉眼皮都沒抬，專注在控制水流的同時，邊回答了礫的提問。

「嘻嘻，都說叫我礫就好了啊，我們一起工作也三個月了，不用這麼拘謹吧？」礫笑吟吟的拿起了茶杯，香味略嫌不足的感覺，但是在入口的瞬間，紅茶就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一支胭脂紅的畫筆在口腔裡躍動著，從齒縫到舌下瞬間被浸染，又不會霸著味蕾直到麻痺，在呼吸的一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獨特的味道......來這裡果然充滿驚喜。」礫壓抑不住驚訝的表情，笑顏逐開的看著霜葉。

「當然，跟羅德島一樣，在這裡令人感到開心的事情有好多好多，重要的人也有很多很多。」霜葉放下茶杯回看著礫，亮紅色的瞳孔對上了鵝黃，兩人互相注視著一小段時間沒有移開眼神，空氣中多了一份較勁的意味。

「我也是，我在這裡找回了很重要的東西。第一次是遇到騎士主人被帶走的那一次；第二次是成為騎士後，在拐賣集團外遇到的博士；第三次是在卡西米爾的重逢，能這麼近距離擔任護衛，還能過來兼職；就跟紅茶回甘一樣的好運，實在是讓人心跳加速，」閉起眼輕輕呼了一口氣，礫滿足的笑了一下，伸手還抱著自己手臂的同時，在被烙上條碼的位置按壓了一下。

「礫確定是同一個人嗎？畢竟博士出入都是全身包緊緊的。」霜葉放下了茶杯，給自己又斟上了一杯茶，看著從茶杯口冒出的微微白煙，輕輕吹了口氣，弄皺了裊裊向上的香味。

「像這樣包緊緊的人也很難認錯吧？博士一個人、一句話、一個計畫，就把整個集團瓦解，還把所有奴隸都救了出來；霜葉不覺得這真的很迷人嗎？」礫又喝了一口剩餘的紅茶，從嘴唇滲出的茶汁讓艷紅的舌頭勾了回去，抿過的嘴唇散發著溫潤的艷亮。

「從相遇到現在，無論是博士救人的樣子，或是救了博士的樣子，對我來說都值得珍藏。」

「雖然立場上有些不一樣，但是對於博士的部分，我由衷地覺得霜葉的話很中聽。」

礫的鵝黃雙瞳看著霜葉右手的戒指，「不只是在卡西米爾和博士的相遇出乎了我的預料，博士右手無名指的戒指也是出乎了我的預料。嘻嘻，那是很漂亮的戒指，我也想要同樣款式的，不知道博士能不能也買一個給我？我想要戴在左手上。」礫伸出了左手，從中指和無名指的空隙間，露出了迷人笑容看著霜葉。

看著礫頗有自信的樣子，霜葉覺得體溫有點升高了。

「雖然我們的出身經歷頗有差異，但是我沒想過意見會這麼一致，這讓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只是這戒指是訂製品，僅有這一對並且已經絕版囉。」霜葉鮮紅的瞳孔不退讓的回視著礫，雖然和博士確認過許多次，但霜葉對於目前的身分還是抱有著不真實感；但是，出現了礫這樣在各方面條件都遠勝於自己的存在，霜葉並不覺得自己會認輸，也不覺得博士所傳達給自己的事情會有所虛假......簡單來說，與其他幾位相較，霜葉並不覺得自己比較差，更何況就這樣說得如此露骨的礫，再繼續裝傻並忍氣吞聲，那並不是霜葉的作風。

「耶～那這樣子我可以幫霜葉跟其他人宣告這件事囉？比如說......安心院小姐？」依舊帶著甜美微笑的礫提出了讓霜葉感到困擾的名字，看著依舊不動聲色的霜葉喉嚨有著細微的動作出現，這就讓礫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狡詐。

「......隨你講吧。」霜葉鎮定的回望著礫，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樣貌。

「霜葉，你要說謊前會先停頓一下；嘻嘻，有些小動作要留意一下喔～」礫聽完霜葉的回話後，笑得更加開懷，並且還給了霜葉忠告。

礫就這樣慢慢地站起了身，走到了博士辦公桌旁把文件放好後，走到了還有些僵直的霜葉身後，輕輕地在霜葉耳邊低語：「雖然我不介意和其他女子共侍博士，但我還是嚮往一對一的恆久感情；我已經很習慣小戰場了，但是我出身於競技場，對於競爭很熟悉也很熱中，請多指教囉～嘻嘻。」

◆

重症區，0號房

「霜葉今天發生的事情還真多啊，咳咳咳……」穿著亞麻色短袖上衣，黑色運動長褲的男人坐在餐桌邊，左手的肘部內側接著注射針，在一旁的移動立架上掛著一支點滴，剩下還有一半。

「博士，胃口還沒有回復嗎？你愛吃的雞肉湯麵吃不到一半，現在還是不舒服嗎？」霜葉把鍋碗放水槽，從廚房出來後，有些擔憂的看著博士。

「只是體力有些透支而已，沒事的……咳咳。」捂著嘴咳嗽的博士，在比較和緩後用手指擦拭從眼眶中擠出的眼淚，左眼的位置用繃帶包紮起來，被浸濕的一角博士輕輕按壓著，深色的痕跡擴大了。

房內的博士，只有面對霜葉才會把全覆式頭盔拿掉，這是兩人間的約定；左邊眼眶的部分會包紮並不是受傷，而是透過繃帶仍然能看到在眼眶的晶體正在發光，似乎是源石技藝的後遺症，目前正在侵蝕著博士的體力。

「這是博士第三次被抬回來了。在切城事件結束後，你被煌像是扛沙包一樣送回了醫療部門，那時的博士全身冒著煙，因為嚴重灼傷而失去意識。」霜葉舉起右手開始算了起來，「危機合約結束後，我看著博士從壞傢伙號上面被攙扶下來，說是指揮處被入侵而受了傷，有防刀割效果的大衣上面，佈滿了被切開的刀痕.....」

坐在博士對面的霜葉舉著手一支一支扳著數起來，看著霜葉一根根豎起的手指，博士勉強維持著有些古怪的微笑，但是面對霜葉的快速部屬的逼近，在戰術面上的失去先手，已經讓這笑容出現敗象了。

雖然這一次出使卡西米爾的任務算是好的收尾，不過博士依賴服用過量的緊急理智萃取液來進行計畫安排的事情，還是出現在芙蓉呈報給醫療部門的歸檔報告裡；博士在回來的當天，霜葉經由自己的耳機和回房的博士通訊，協助博士處理一些比較緊急文件的同時，就聽到博士房門被強行突入的警報聲和阿米婭的喊聲，接下來就是博士一陣的語焉不明的尖叫聲，通訊就回歸平靜了。

在這之後跟博士見到面的時候，是找到阿米婭詢問發生什麼事情，就在急診開刀房門外等了兩小時之後的事情了；看到被推出來的博士呼吸平穩，那也是霜葉第一次和凱爾希正式見到面，還因為博士的事後調養和用藥事宜，第一次和凱爾希說過話，整個對話過程大約10分鐘，非常簡潔扼要的提醒，也是資訊量龐大的用藥對話。

霜葉看著正在思索布局反擊的博士，記起博士戰術教導的霜葉決定，這次不給喘息的機會了，要一舉拿下博士......這是為了不要讓那個可惡的粉紅札拉克得逞！

博士發覺霜葉站了起來並且走向自己，還在發楞的同時直接在大腿感受到霜葉坐下的體重還是有點輕，而霜葉有些故意的多蹭了兩下壓住自己的舉動也使得博士有些無法專注思考；右腳的腳踝感受到的癢，來自於因為生氣的關係而左右掃動的尾巴尖端。

想說些什麼吸了一口氣的同時，鼻腔內充滿了霜葉洗髮精的香味，嘴唇被低於自己體溫的手指給阻止，額頭被霜葉冰涼的額頭抵著，從那鮮紅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手足無措的身影......這時候應該是要撤退重整局勢，不過霜葉緊咬著的連擊使得博士錯過了最佳撤退時間了。

「這次的第三次，博士你嚴重到要動手術......一個說會保證我生命的人居然這麼輕視自己的生命，這樣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你的......」聽著霜葉的話，看著自己的身影被淚水給扭曲，這扭曲身影中的灰色瞳孔裡，映照著的是因為一次次擔憂而眼底顯露憂愁的霜葉。

這本來就不應該是霜葉該有的煩惱，但是現在因為兩人的關係成為了霜葉的煩惱。

這段時間看著霜葉不斷地前進，是不是自己也在感到焦躁了？

從切城一路的失誤，霜星、愛國者，追朔到碎骨、米莎......還有未曾謀面卻因為自己而死去的各個幹員們......

應該是真的感到焦躁了。

不是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把幹員們救了回來，而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到只能救回這一點人。

從想要保住霜葉開始，自己變得越來越貪心......

戰場上的自家人想要救、願意溝通的人們想要救、毫無關係的被捲入者也想要救......

卻對於自己能力的不足越來越感到氣餒，結果就是一步步的開始涉險逼迫自己使用力量。

「為了羅德島。」

「為了幹員們。」

「為了活著的人們。」

「為了死去的人們。」

想到這裡的博士才驚覺到，在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霜葉了呢？

 

「我的一切都交給博士了，我沒辦法奢求博士所有行動都要把我擺在第一位；至少博士的生命要以自己為重，最少最少要想到我還在等博士回來......」聲音越來越低的霜葉頭垂了下來，使得博士變得有些手足無措。

「好的，我會好好反省的......對不起，我忘記了自己，含有等著我的霜葉......我的努力應該是要為了之後可以好好生活的世界才對啊......對不起......」思索著霜葉對自己的要求，這樣的要求是合理的。

掙脫開霜葉手指的束縛，博士以口頭應允了承諾，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環在霜葉的腰上，左手抓著霜葉的手指；呼吸的氣息越來越接近，交錯、交換、感受著兩方的溫差，停頓、分離、感受著心跳，就像是重新交換了契約，安靜過頭的房間內剩下衣物的摩擦聲。

「我不會再這麼冒險了.....不過為了要更好的指揮，我還有很多資料要消化......還有新進人員的訓練安排.....」博士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用一次緊緊擁抱的礫到回應了霜葉的心情。

「講到新進人員......」霜葉的雙眼又再度瞇了起來，在這一瞬間博士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但是霜葉還坐在自己身上，把點滴的蝴蝶針拔了出來，並且自己的手還被抓著止血中。

「我覺得應該要好好跟博士討論一下藍毒、安潔莉娜、白金、還有問題最大的礫等幾位『新進人員』的事情......對了，我聽嘉維爾說葦草的健康檢查只願意讓博士一人來進行啊......」霜葉全身散發著微微的冷氣，把移動支架用腳推離開椅子邊，並確認博士的血已經止住後，站起來的同時把博士拉了起來，順手又推倒在床上。

「恩......霜葉？你等等，我還是病人喔？先聽我解釋一下......」看著趴在自己身上，並且兩頰帶著些許緋紅的霜葉，就算再遲鈍，大概可以猜到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