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遊戲餘燼篇VII◇薪盡火傳◇

沉默地等候對方將凝聚的力量積累滿盈，撒菈芙隨即張開龍口，準備正面擊破射落太陽的碧火之矢。然而，就在這一刻，荊雪樓忽然發動了空間跳躍。雖然無法掌握所有地方的空間波動，但要掌握近處並不難，撒菈芙立刻判斷出對方瞬間移動的目標位置就在自己的正上方五百公尺處。想要更近是不可能的，因為那隸屬於撒菈芙的空間支配領域之中，除非擁有遠勝於牠的力量規模否則不可能強行跳躍進去。

也就是說，對手的計劃就是佯裝正面對決卻以空間跳躍奇襲，不失為簡單有效的戰術。考慮到這之後，撒菈芙立刻仰起龍頭，向正上方噴吐雷光龍息。僅一剎，撒菈芙立刻就發覺自己判斷錯誤了，因為上方的碧火使者手中的弓與箭並沒有蘊含高強度的力量。龍息輕易就將弓箭與上方的碧火使者一同抹除，然而真正的碧火史者則還停留在原地，方才空間跳躍送上去的不過是假貨。事實上，荊雪樓之所以刻意讓碧火形成綠色衣裝包覆全身並不只是為了自我保護，更是為了必要時可以製造出同樣的綠色衣裝來做為替身欺騙敵人。

正當撒菈芙打算迎擊下方對手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後方一千公尺處再度顯現空間跳躍的波動，宿敵現身在那邊。又是誘餌嗎？或者，是假裝成誘餌的真正攻擊。撒菈芙一瞬間下了決斷，將附近的流火全都聚集到後方一千公尺處，要截殺碧火使者的行動。原因很是單純，射落太陽的碧火之矢是一點突破式的貫穿攻擊，河川般游移的流火用於抵擋攻擊時顯得如薄紗般過於柔弱而不適宜。既然這樣，不如無所顧忌地用來干擾對手，畢竟流火本就是輔助性的手段就算浪費了也不可惜。

其結果，被眾多流火所吞噬的果然也是替身，這並不出乎撒菈芙的預料。同時，下方的荊雪樓也已經射出了碧綠色的巨大火矢，顯然不打算讓牠有時間重新醞釀雷火龍息跟招回燦金流火。其實，在蓄集火矢的狀態下荊雪樓根本無法移動，要是知道這點的話對方肯定不會被誘餌欺騙了。這是他竭盡所能做出的誘餌，盡可能削減對方的能動用的手段，在強弱懸殊的情況下已經盡力了。

然而，撒菈芙不以為然，在牠看來其實光是恆常作用的防禦結界就足以擋下射落太陽的碧火之矢。那無數金色微粒子組成的防護領域會在攻擊來到時引爆，防禦原理近似於爆炸式反應裝甲，藉由爆炸的反作用能量來反彈襲擊。這種設計，對付單一一發的強大攻擊防護效果很好，何況雙方的力量規模之差更是讓敵手的蓄集優勢遭到削減。然而，撒菈芙的算盤在下一瞬間就遭到破壞，因為巨大的碧火之矢在射發後立刻分散開來化作數萬絲如毛髮般細小的箭矢。

荊雪樓從一開始準備的就是擊墜群星的碧火之矢而非射落太陽的碧火之矢，這是他還未找到機會使用過的新技巧，撒菈芙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臨場創造出如此精巧的技術是不大可能的，撒菈芙不得不懊悔自己的誤算，因為這種多段式攻擊是牠的防護領域最不擅長應付的。金色微粒非常容易被誘爆，在這樣密集的連續攻擊之下微粒的補充速度肯定跟不上，這是恆常作用的防禦結界萬難抵禦的攻擊。不只如此，不夠密集的金炎之槍也很難擋下大部分的細箭，較合適的雷火龍息跟燦金流火卻又處於無法使用的狀態。

雖然遠遠不足以稱之為逼入絕境，但對決至今，這的確是第一次讓撒菈芙感受到威脅的攻擊。除了懊惱之外，撒菈芙心中更多的則是歡喜，因為牠來到這裡可不是來享受凌虐的。就該這樣，戰鬥就該這樣，她抱持著喜悅準備對應。誠然，即使單純依靠現有的戰鬥設置，擊墜群星的碧火之矢在磨耗掉防護領域之後剩餘的威力頂多只能帶給撒菈芙一點輕傷而不足為懼，但牠不打算以怠慢的態度應付。現在的卡片無法應付的話，就拿出新的手牌即可，事情就是如此單純。

撒菈芙噴吐完雷火龍息的龍口沒有閉合，也沒有繼續吐出雷光粒子，而是突然發出猛烈的吼叫聲。吼聲中蘊含著極度猛烈的力量，連撒菈芙自己放出的燦金流火跟金色光束都給波及而崩散，在地上延燒的金炎連同地面上所有殘餘的建築全都在同一瞬間破碎飛散。整座空嵐之城在這一擊之中徹底灰飛煙滅，分散開來的碧火之矢當然也不例外，全數扭曲潰散。如果要說有什麼好消息，大概就是宮憐懷確實吸收了業獸核心的力量，否則她的身體會跟建築物一起變作塵埃。但是，如此重創之下再生速度有點跟不上了，荊雪樓只好再塞入另一顆核心到她的體內。

「厲害啊可敬的宿敵，能令妾身使出『暮光龍吼』，你大可引以為傲。既是如此卓越的對手，妾身若不使出全力，亦是無禮。」撒菈芙愉快地發話。

「這就不必了，我倒希望你能適當放水。」荊雪樓只能苦笑。

「放水嗎？可以，妾身在此宣告，絕不迴避你的攻擊。只要你能在妾身蓄集完畢之前擊穿『歡笑之牆』，便視作你的勝利。但是，若不能夠阻止『呼喚末日的歡喜祝槍』，可是會喪命的。」撒菈芙親切地給予提示。隨著話語，一塊塊金色磚塊形成，以撒菈芙的身體為中心堆砌起了六方牆壁將牠的身影完全隱藏其中。甚至不用去猜測也能看出來，這歡笑之牆是撒菈芙最強的防禦手段，堅硬、強韌、完善到不允許任何攻擊將其撼動。

刻意架設出如此屏障，可以預見牠在屏障內準備的肯定是威力極端強大的必殺技，而這正是荊雪樓早已期盼的。他所等待的就是現在，等待撒菈芙投注所有力量的全力一擊，他的勝算顯然已經近在眼前。多半，在撒菈芙眼中勝敗條件非常簡單，如果無法在牠蓄集完成之前破壞歡笑之牆自己就必定敗北。可現在，讓牠那麼想就可以了，在這場戰鬥即將結束的此刻就配合牠演出就好。

拉滿長弓，荊雪樓將力量蓄集到極限後放出了射落太陽的碧火之矢，挾帶著足以貫穿整排山脈的破壞力命中了目標。然而，歡笑之牆莫說是被破壞，甚至是連龜裂都一點沒有。然後，荊雪樓立刻進行空間跳躍先拉開了距離，凝望著歡笑之牆打開了一個裂縫。從裂縫中，散發著猛烈金光的槍尖遞出，下一刻那支「呼喚末日的歡喜祝槍」便射發了出來。速度之外可謂是前所未見，荊雪樓立刻進行空間跳躍到了所能逃離的邊界。

撒菈芙對此有些失落，敵手最後的反撲實在過於薄弱，令牠失望。在呼喚末日的歡喜祝槍面前逃跑是沒有用的，祝槍的移動速度凌駕於撒菈芙自己的移動速度，更遑論速度更慢的荊雪樓了。即使使用空間跳躍也一樣，祝槍能夠追蹤空間移轉的痕跡，甚至縮短空間。何況，在珮瓏設置的時空斷界之中，對方也不可能真的進行長距離的瞬間移動。想到這裡，撒菈芙只能遺憾地看著荊雪樓移動到時空斷界那不可視的臨界面上貼著，然後便不再移動。

一霎，撒菈芙終於理解自己中計了，終於查覺到對方一直在等待牠使用投注所有力量的必殺技。誠然，珮瓏設置的時空斷界非常強韌，荊雪樓不管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將其破壞。但如果是跟實力凌駕於珮瓏的撒菈芙拚盡全力的絕技來衝撞的話，就算無法將時空斷界整個擊碎，要打出一個洞卻絕非難事。所以，他所等待的勝利就是這個，等待撒菈芙使出具備追蹤特性的必殺一擊。可是，想到了這裡之後撒菈芙更感嗟嘆，因為祝槍的追蹤性質遠非尋常技藝可比。大概，對方的打算是在即將被擊中的瞬間使出空間跳躍，讓祝槍撞上時空斷界，從而將其擊穿。可那是沒有用的，只要對方一使用空間轉移，祝槍也會立刻跟著轉移。換言之，對方死中求生的策略固然優秀，但祝槍的能力實在過於完善了。

至此，撒菈芙已經徹底確信了自己的勝利，卻在下一瞬間瞠目結舌。因為荊雪樓不但沒有進行空間跳躍，甚至還主動放掉所有的防護手段。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呼喚末日的歡喜祝槍迎面飛來，狠狠插入他的胸口。與心臟一體化的核心被夾在歡喜祝槍跟時空斷界中間根本無從卸力，僅一瞬，撒菈芙在意會到真正計畫為何的瞬間連阻止祝槍的機會都沒有一切就結束了。

被祝槍鎖定的目標當然是切爾納伯格的核心，如果設定為其他部位的話，對方會很輕鬆斷尾求生。可結果，輕易擊碎核心之後祝槍因此丟失了追蹤目標，只能按照原本的軌跡撞穿了珮瓏的時空斷界。在這一刻，撒菈芙終於意識到對方計畫的完善與犧牲的決意，實在太過了得。不惜將整個空嵐之城以時空斷界包圍，本次的目的是務必要將切爾納伯格的核心或者其宿主帶回罪業宮殿，絕不允許對方的逃脫。然而此時此刻，切爾納伯格的核心本身遭到破壞，他們的目的已經不可能達成了。也就是說，對方是在清楚這點的情況下，刻意創造出這種情況好阻止他們繼續行動。

正常情況之下，想破壞幹部級業獸的核心是極為困難的，即使是祝槍在正常情況下也只能製造些許破損。然而，荊雪樓在那一刻刻意解除了核心本身的自我防護，然後又被時空斷界跟祝槍準確夾擊而完全沒有被彈飛的餘地。在如此刻意設計的情況下，才讓撒菈芙在意識到這是陷阱的瞬間也來不及撤回祝槍，這無疑是行動的徹底失敗。同時，這作戰也削弱了幹部級業獸再創造的可能性，只能說做得太過漂亮了。

下一刻，幾乎已經整個崩碎的切爾納伯格核心連同還停留在原地的宮憐懷一起消失，那是早已編織好的長程空間跳躍術式。一切都如同計畫那樣，時空斷界被打出了一個大洞，當然無法阻止空間跳躍離開。撒菈芙考慮了一下以後立刻放棄追蹤，一半是因為核心碎片的價值沒那麼大，另一半則是因為對於不惜犧牲性命也要把人救走的對手的敬意。不過，肯定要被珮瓏在雅乎威華面前抨擊半天了，撒菈芙想到這就有些憂鬱。

在距離空嵐之城三十公里遠的一座山的山體之內，有某個荊雪樓暗中興建的地下室。用地下室來稱呼或許非常合適，因為這是只有用空間跳躍才能進入的據點，除非有人開挖隧道才會發現在山體之內居然被蓋了這個一個房間。那是在荊雪樓還非常有熱誠的時候興建的，花費了很多功夫，但確實有存在價值。大部分狩獵得來的業獸核心都放置在這裡，還有關於運用力量的方法與切爾納伯格的殘缺記憶都用筆記記錄了下來。那時的他想著，還會有很多跟自己一樣得到業獸力量的英雄出現，如果自己意外死亡的話希望會有同志來繼承這一切。可結果，即使到了最後一役，他依舊是孤身奮戰。

如果可以，荊雪樓確實希望能讓宮憐懷好好休息，在睡夢中好好整頓與業獸核心相融合的靈魂。但很遺憾，沒有時間了。

「宮小姐，睜開眼睛，我是荊雪樓。」只剩下核心碎片存在的荊雪樓以震鳴的方式發話。

「嗯······」宮憐懷悠悠轉醒，看著眼前漂浮著的眾多細小碎屑。

「我馬上就要死了，所有妳需要的知識都在這個房間裡，建議做好準備再使用空間跳躍離開。」荊雪樓簡單解釋。

「等等，荊先生這是什麼情況？」宮憐懷完全無法理解，看著碧綠色的流光不斷從漂浮著的碎屑中溢出。

「只要核心不被破壞，其他部位要再生通常不難。反過來說，像這樣核心都被整個擊碎的情況，意識很快就會消散了。另外，我已經為妳移植了兩顆業獸核心，看上去融合狀況良好。不過我可不建議妳去跟牠們對抗，那是毫無勝算的。終歸不過是倒在我箭下的敗者，即使妳能完全掌握其力量，究其根本並不具備與撒菈芙抗衡的本領。」荊雪樓解釋。

「就算我不想挺身而出，難道牠們就不會進攻了嗎？」宮憐懷不以為然。

「雖然主動迎戰勝算不大，但獨自逃跑還是足夠的。尋常業獸的核心價值不高，不像我所使用的切爾納伯格核心那樣重要，理應不會再像今日這樣發動大規模的作戰。」荊雪樓解釋。

「也就是說，沒有切爾納伯格核心······沒有荊先生的力量是不可能對抗業獸的。」宮憐懷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雅乎威華應該不會為了區區一顆星球親自出手，這種情況下純理論而言只要能對付撒菈芙應該就有機會阻止屠殺。如果能完全發揮出擁有與撒菈芙同等實力的切爾納伯格的力量，理想上應該可以保護這個世界。不過如妳所見，切爾納伯格核心已經崩碎了，對抗撒菈芙的手段已經不復存在。」荊雪樓說明。當然，宮憐懷吸收的不過是尋常業獸的核心，沒有資格晉見雅乎威華的牠們不可能有相關的記憶碎片。因此，對於荊雪樓所說的話她有一半都聽不懂，但重點很清晰。

「不，還有辦法的——就用我的身體來充當容器！我來繼承、我來戰鬥、我來背負這個世界！被荊先生殺死的業獸不可能核心是完整的吧？能夠順利移植到我身上的話，那碎片應該也可以。如果沒有切爾納伯格核心就無法贏得勝利的話，就必須不惜一切手段保留住那份力量，即使殘缺不全也應該勝過尋常業獸的能力。荊先生，就在這裡跟我融為一體吧！這世上還需要你的力量。」宮憐懷提議。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雖然只是碎片，與其熔接還是會對靈魂造成極大的負荷。雖然妳現在的狀態很穩定，但吸收切爾納伯格的力量非常危險，我費那麼大的功夫救妳出來可不是要讓妳殉死的。而且，我的意識與碎片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崩散，也沒辦法等妳能充分駕馭現有的力量再移植。」荊雪樓立刻否決。

「正因如此，所以現在就該移植。荊先生，還記得賭局嗎？你說過能接受我提出的任何賭注。而現在我贏了，碧火使者的確在三個月內再度挺身而出。所以，請荊先生將你的力量、你的靈魂和曾經的夢想交託於我，這就是我要求的獎勵。」宮憐懷主張。她不會讓已經犧牲的生命喪失價值，她不會讓仍然倖存的生命失去希望，她要踩踏無數屍骸捍衛未來的可能性······即使，必須踏過的是她自己的屍體。

「真是愚蠢的女孩——」荊雪樓不以為然。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兩個月前我就滿十八歲了，可以承擔責任。荊先生，輸了賭局的你應該要負起責任才對，請願賭服輸。」宮憐懷搖了搖頭。

「哈哈！年輕人啊······好吧，就如妳所願。」荊雪樓發出苦笑。然後，碎片開始環繞宮憐懷旋轉逼近，慢慢融化到宮憐懷的身體裡。究竟能保存幾成切爾納伯格的力量是未定數，照理說肯定是失去了大多數的魂魄儲量。但比起魂魄儲量，核心本身的性質所具備的特殊能力才是她想繼承的東西。如果多吸收一些業獸核心應該可以得到更為充足的魂魄儲量來彌補，但追根究柢，如果沒有切爾納伯格那般程度的空間支配能力是不可能對付業獸的。

「謝謝你，荊先生······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過去救了那麼多人。」宮憐懷環抱自己的胸口，感受自己那變異的心臟激烈地跳動。

「如果，英雄的道路不是那麼孤獨而沒有回報就好了······如果，可以早一點聽到感謝就好，未免太遲了。」荊雪樓的聲音迴盪在地下室中。就這樣，切爾納伯格剩餘的力量碎片完成了傳火儀式，將力量交接到新的英雄手中。不過，究竟得在睡夢之中耗費多少時日才能完成精神的整合，宮憐懷是沒有任何把握可言的。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經背負了重責大任，而且是自己主動要求的。她會守護這個世界，不管要支付多龐大的代價，不管要犧牲多無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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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的完成度不太理想，應該要讓荊雪樓更為絕望一些，他最後的選擇不只是為了救人而犧牲更是想直接從痛苦中解脫。寫作計畫上來說應該會有兩個篇章描寫宮憐懷與這個世界後續的故事，不過實際上會不會寫還是未知數，畢竟這條分支劇情跟主要角色群距離似乎有些太遠了。預定會是餘燼篇、薪火篇跟燄城篇來組成一個類似三部曲結構的中長篇，不過加起來也不會太長，我打算好好控制長度。

順帶一提，如果按照仙跡篇的位階來排序戰鬥力的話，如珮瓏跟撒菈芙這樣的幹部級業獸是第六道境的水準，尋常業獸則是第三道境到第五道境。至於雅乎威華跟伊格西昂這樣的使徒，因為與先天五太荒神相連接的關係，所具備的力量都遠遠超越了第六道境的極限。話雖如此，也有如紫耀盆景的青嵐獅那樣明明位列使徒卻衰弱到第五道境水準而被殺的特殊例子，關係於荒神聖尊打算將其使徒的力量變造到何等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