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光未明
研究小屋的男主人來通知：「哈囉，早安啊！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就像是睡在棺材裡一樣。」我無趣地說。
「我想跟棺材比起來，鋼鐵人應該是高級多了。」男主人嘲諷地回應：「ＯＫ！你們之前蒐集到的資料結果已經分析完成了，有些事情我覺得很奇怪。明明台北已經距離天龍之門有一段了，還有山當屏障，輻射值卻比現在的宜蘭市還要高，高到你們沒辦法脫下鋼鐵人。」
「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了。」我回應著研究小屋。
「但是根據我分析的結果來看，台北的輻射物質跟我們在天龍之門附近蒐集到的樣本不一樣。」男主人說同時在我們的抬頭顯示器貼上我們看不懂的圖表。
「所以台北的輻射來自於不同的電廠。」我回應說，「當年我離開台北時就有一種說法指出金山和國聖也都出問題了。」
「我知道這個問題，但是最重要的是這個圖表。」男主人又打出另外一個圖表，「這兩張圖表的數據沒有對上，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料來了解狀況。」
「所以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取得生物性的資料。」女主人突然插嘴說，「受到輻射傷害的生物最能夠表現出真實的狀況。」
「台北就是一堆殭屍而已，而且我們必須躲著殭屍。」我解釋著，「雖然海扁台北人一頓還蠻痛快的，但是我不想增加裝備的耗損。」
「其實還好，你們身上的裝備已經是軍用等級的了。」男主人說：「除非使用12.7mm口徑的子彈，才能傷害外層的金屬護套，但黏在外部的其他探測儀器就難說了。」
「不，我們不需要殭屍的樣本，我們需要的樣本必須是來自於較為完整的人。」女主人說，「雖然有難度但是我們如果可以找到這三年來一直在台北生活，並且是尚未殭屍化的人體組織。我們需要收集組織樣本，然用從用裝備裡的火箭發射出去。」
「那麼我們要去哪裡搜尋到你們需要的資料？」我問。需要收集到尚稱健康的生還者有點困難，因為來到台北之後，我從來沒見過面容正常的生還者。有些殭屍已經是彌留狀態一推就會死，有的殭屍還具有意識但是根本答非所問，更有一些殭屍看到我們穿著鋼鐵人反而來找麻煩。
「捷運地下街怎麼樣？」小耶突發奇想地說，「發生核災的時候躲到地下室是很正常的反應，台北地下街吧！我一直想去台北地下街耶！聽說那裏有很多的電玩、漫畫、小說！去吧！去吧！」
「你真的以為地下街還會有你說的那些玩具嗎？」話雖如此我來到台北之後也沒有目的地，只是盲目的尋找探測器，而且探測器的情況都很不樂觀，不是整架儀器不翼而飛，就是遭到破壞被取走電子零件還有電池，能夠蒐集到的資料實在有限。既然研究小屋都拜託了，我恭敬不如從命，況且小耶也吵得想要去捷運看看。
在前往捷運的途中我看到了一件令人懷念的事物。
「哈！我的機車！居然還在這裡！」我找到了當年因為汽油被偷而被我拋棄的機車。
「嗯？感覺懷念嗎？」小耶探著頭問。
「當初我拼命的工作領了第一份薪水時，第一件想做得事情就是把它換掉。」我拍拍機車的龍頭說。
「但是你沒有？」小耶問。
我看著機車說：「大學時花父母的錢買的二手車，畢業之後我留在台北找工作，後來領了薪水又突然覺得，這傢伙跟了我這麼久了，一有錢就把它賣掉也蠻不捨的。」
「現在不能動了？」
「汽油被偷光了，這三年間風吹日曬雨淋，應該是完全不能動了吧。」我檢查了一下機車的傳動部件都生鏽了。
「如果能還能騎的話我真想試試看。」小耶好奇地說，「電影裡面男女主角騎著機車在羅馬街頭兜風的模樣真令人羨慕。」
「在台北騎車可不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我笑著說。雖然很討厭在台北時騎著機車為了各種事情奔波的窘境，但是只剩追憶的過去即使充滿著痛苦卻也令人回味無窮。
這是矛盾嗎？應該不是，想要回味的只是那個充滿活力的台北，然而現在的台北卻是一片死寂的都市，這才是我現在要面對的台北。繼續前進吧，無謂的惆悵只會阻礙我們的腳步。
因為台北街道還不算有太大的改變，所以即使依照舊地圖依然可以順利找到地下街的入口，只是情況看起來非常麻煩。
「都淹水了。」看著淹水的捷運入口我完全不想踏入，「地下站已經滅頂了。」
「為什麼會這樣？」小耶問。
「台北捷運的地下道系統需要依靠抽水機不停的排水好維持運作，既然核災之後沒有繼續供應電力，然後又發生兩次超大型的颱風。」我搖搖頭說：「就算鋼鐵人可以潛水我也不要下去。」
但是小耶不理會我自己開啟了鋼鐵人的潛水功能順著樓梯走路淹水的捷運站內，果然是看準了我不敢強制遙控，無奈之下我也只好跟著一起下去。
鋼鐵人的潛水功能不是只有密封內部循環而已，肩膀和手臂上還有小小的水流噴射推進，我和小耶可以在水中輕鬆的移動。
骯髒、昏暗、視線不明的地下鐵道，裡面漂浮著許多雜物，小從行動電話大到機車以及人類的屍體，而且數量還不少。
我並沒有打算下一步該怎麼辦，只是跟在小耶的背後，但是她異常的堅持似乎在搜尋些什麼。
「輻射越來越稀了。」小耶說。
「這很正常吧，這是在地底。」我回答著。
「不對，這不正常。」小耶說。
仔細想的話或許小耶說得也沒錯，在輻射汙染之後雨水沖刷並且累積在地下鐵的水，輻射量可能會比地表還要高。
「這可能不是下雨的積水或者是海水倒灌的淹水。」我把儀器測量的數值打在抬頭顯示器上，「這些水是淡的，而且從礦物質含量來看是地下水。」
接著小耶沿著地下軌道前進，我們穿過了一列泡水中的車廂，經過許多忽高忽低的淹水地帶，有時候完全滅頂，又有時候水位低到可以涉水而過。小耶持續地朝著輻射數值越低的地方走，最後抵達一處我應該還算熟悉的地方，台北車站。
「你看！」小耶用探照燈一指，完全被水淹沒的地下車站其中一面牆上居然有個四四方方不太自然的洞。
「這個洞不是原本就在這裡的，這個洞是後來有人挖的。」我靠著對北車站模糊的記憶比對這個洞的位置。
「你覺得這通往哪？」
「頂多是通往地下街或者是鄰近的大樓地下室。」
當我們進去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我們通往了一個錯綜複雜而且一般民眾無法得知的路徑的下水道系統內，在這個隧道的盡頭我們居然來到一個沒有淹水的空間。
「這裡就沒有地圖可以用了。」我抖去身上的水和沾到垃圾。
「這裡的輻射值居然低到儀器測不出來。」小耶用探照燈照著周圍。
我無法形容這個詭異的地方，就好像是各種不同時代所建造的下水道系統匯集之處，有疑似日本時代用磚瓦構築成的下水道，有些則是鋼筋混擬土，又有些根本就只是天然的岩壁，同時又有許多樹根、垃圾，有些壁面長著一些附著生物。
「這裡的空氣很安全，也沒有沼氣中毒的疑慮。」小耶說，「可以進行清潔外表的工作。」
鋼鐵人雖然具備防輻射功能，但是還是要處理表面汙染的問題，其實概念很簡單，外表有包覆上一層膜，只要用高壓空氣噴掉這層塗膜然後在噴上新膜就可以了，但是這個工作需要兩個人配合，完成清理之後鋼鐵人從原本的藍色變成黑色，這一點類似船舶外表塗防護漆的概念。
最後的部分比較麻煩，檢查頭盔的部分相當不好處理，不過還好這裡的空氣很安全，我和小耶可以脫下頭盔來做這件事情比較方便。
就在我脫下頭盔的時候，先我脫下頭盔的小耶突然撲了過來給我深深的一吻。
「一直穿著防護，沒辦法好好靠在一起。」小耶掛在我的脖子上說，「被十四歲的蘿莉這樣抱著應該感覺到光榮吧，三十一歲大叔。」
「原來我今天已經三十一歲了，你還幫我記著我的生日。」核災之後的日子裡，度日如年我也漸漸忘記所謂生日的意義，在時間靜止的日子裡，計算自己多活了幾天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
「生日快樂。」小耶說，「許個願吧，雖然沒有蛋糕。」
「我希望．．．．．．」遲鈍了一秒反正也沒啥願望，於是我說：「希望我的願望能實現。」
「哈，好爛喔！這是什麼願望啊！」小耶抱怨著。
「三十一歲的大叔能擠出一點願望很不錯了。」我輕輕地撫摸著小耶的臉，雖然還貼著醫療膠布，但是她臉上的燒傷明顯已經改善許多。
兩人繼續探索，最後我們在通道的盡頭發現了一個地下空間，這是個很奇妙的空間像是個室內的小巨蛋一樣，目視高大約兩到三層樓，的頭頂上有許多樹根透出來，地面中間攏起而周圍則是被水流包圍著，牆面上有許多孔洞和通道，而且居然還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一個深綠色的美軍帳篷，還有一堆已經熄滅的篝火痕跡，一些紀錄簿零散的擺在旁邊，還有吃剩的空罐子。
「跟研究小屋的臨時帳棚完全一樣！」小耶上前查看那些帳篷，「現在還有人住在這裡嗎？」
「大概沒有。」我翻了翻地上那些紀錄簿。
這些紀錄大概前後歷經了三個不同的居住者，第一批居住者是在第一個颱風過後發現這個地方的，他們在這個地方居住了好一段時間。第二批人則是軍隊人數不明但是紀錄上是一個連，誰知道這個連還剩幾人？他們並沒有紀錄上一批居住者為何消失，但是他們後來把這個空間和有連接的通道做了一個詳細紀錄還劃下地圖，最後他們只說撤離此處前往總統府。
「喔！這個有趣了！」我興奮地說：「第三批居住者就是研究小屋派出來的調查員，他們發現這裡之後在這裡設置了簡單的營地並且稍作休息，接著他們循這這些紀錄也跟著前往總統府察看。」
「總統府。」小耶聽過我的解釋之後說，「在我的印象中總是紛紛擾擾。」
「在這片輻射廢土上，很難想像這樣的中央政府組織還在運作。」我推估說：「總統是親自去核電廠啟動商轉的，我猜想他就算沒當場死翹翹大概也活不了幾天。」這讓我想到跟著我一起路從台北逃到宜蘭最後命斷宜蘭市的棒球衣男。
「走吧！我們去總統府看看。」小耶說。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