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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是我啦 | 2021-11-21 00:32:21 | 巴幣 14 | 人氣 291

一些短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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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無關聯的故事,他們被我放在這裡。
最新進度 不識字的少女

好像突然被賦予了某種意義,所以他從幽冥當中醒來。起初的他的樣貌狼狽,踉蹌而行,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穿上了西裝,突然知道了名字與身世,他住進了城堡,開始變得優雅,樣貌尊貴。
 
不過某一天起他自覺所背負的意義輕了,為此他也變得薄弱。
 
他在熟悉的古堡裡再起身,整個世界都是灰灰的,幾乎沒有變化,他也察覺不到變化。曾幾何時他令人心生畏懼,但隨著他對於人們的意義淡了,慢慢地他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虛弱、無力、蒼白且憔悴。
 
 
 
 
 
已經一連好幾天了,在太陽完全躍出層層疊疊的山巒之前,他就已經在古堡的望樓上。今天的太陽終不強,整日來都是陰陰的。
 
中午以後,不知打哪飄過來了整片的陰雲,巨大的陰影也就從天空投到了望樓之上,他還是站在那邊。
 
那座古堡受眾多荊棘和薔薇的環繞,看上去似乎年代已經很久遠了,牆面是用當地結實的岩石築成,卻也有了無數的裂縫,當中一個高高的塔樓,那便是望樓,面對著遠方成群的山峰與奔騰的雲層。
 
直至傍晚僅剩一絲微弱的天光可以碰巧穿過雲層之間的縫隙,陰天昏暗得令人致鬱,幾近灰白的群山之中,古堡的望樓森然聳立。那一個人仍舊在望樓上,深邃的雙目凝視著遠方翻動的陰雲,他正在思考究竟忘了什麼。
 
那人是穿刺者弗拉德三世,這座古堡乃他在世間最後的窩居處。所有人都認為他早就死了,或許是在與鄂圖曼的戰場上戰死,或許是被瓦拉幾亞的貴族暗殺,總之在伊斯坦布爾的蘇丹宮殿,聲名烜赫的弗拉德三世.德拉庫拉.採佩什驕傲的頭顱,成了穆罕默德二世的玩賞物。這一切早就被認定是蓋棺論定的一段歷史,但是頑強的他卻留下來了一段荒誕不羈的吸血鬼傳說不脛而走。
 
比起一些板上釘釘史料文獻,有時荒誕的傳說,以及廣為流傳的藝術創作的浪漫色彩更令人願意相信。他們相信弗拉德三世尚在人間,而且比一般人活得更久更長,並以另一個如雷貫耳的名號統治著另一個王國,所以他成了吸血鬼大公──德古拉。
 
 
 
 
 
再沒有一絲光線能夠穿透厚重的雲層,他終於轉過身從望樓上離開,昏暗的古堡內部只剩下殘燭上若有似無的火光,窗簾終年遮蓋著窗戶,自然光是進不來的,叫人難以辨識出古堡的內部結構,對於其他不熟悉的人而言很多時候應該就連扶著牆面向前都會令人感到害怕,接下來會是上坡或是下坡?是樓梯或是拐角?全都看不見。家僕常對此感到苦惱,即使熟悉了路線與結構,免不了還是會與往來的其他家僕相撞,但是與同僚相撞倒也不算是件大事,真正糟心的撞上了他們捉摸不定的主人,為此他們練就了走路沒有腳步聲的功夫,這樣一來只要一聽見腳步聲就閃躲,便可大大降低了與主人相撞的可能。
 
古堡的氛圍難以明言,總是低沉且陰森森的,偶有黑影經過與細碎的交談聲,但都不大,不論事交談還是身影都是簡短且急促,滿是鬼影幢幢的感覺。
 
從望樓下來以後,他便直去了古堡最下層,這樣的陰天對於他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傍晚,所以他臨時決定驅車去城裡的一間餐館,吩咐了家僕不要準備晚餐,叫上了司機沿著蜿蜒了山路去了城裡。
 
在上車之前,他無心地問了一句。「有雨傘嗎?」
 
「我想車上應該有。」
 
山上的道路兩旁的樹木枝梢相互交叉,溼氣很重,感覺快下雨了。
 
到市區約莫兩個半小時的車程,說是市區其實也就是山邊比較有人煙的鎮子。離開山區,山中清涼的感覺也隨著輕輕落下的小雨一塊到了市區。
 
「下雨了呢。」他右手撐著車窗,看著雨滴落下。
 
「是的,下了一點小雨。我記得傘就在後車廂。」司機回道。
 
「是的,你想起來了傘在哪。」他說這話,臉上浮起了蘊含著濃郁、深沉的憂鬱之色。
 
明顯地司機並沒有多想,做了一個不會犯錯的答覆:「不好意思先生,是我疏忽了。」        
 
 
 
 
 
到底是因為鬧區的燈源反射,夜晚的雨珠上都泛著微微的光亮。那座餐館冠上了他的舊名,取叫採佩什,很有趣所以他經常光顧。店主是一位有些年紀的羅馬尼亞婦女,篤信當地流傳的一些吸血鬼傳說,整體而言並不令人討厭,就是話太多了。
 
「喲!先生,你來了!」
 
餐館的門鈴響個不停,他從容地把雨傘收好放在門邊的傘桶。餐館的燈光昏黃,桌凳一應具全不過都已經是老舊的了,但是獨特巧思的設計及燈光營造的美感勝過一切,客人都是老熟人了,畢竟這座小鎮上像個樣子的餐館就兩三家,今天跑這頭明天跑那頭,來回也就是那幾處地方。
 
「還是沒有鐘嗎?」
 
「不需要吧,人都走了就可以打烊了,太陽在天上掛著了就可以開張了,哪裡還需要鐘呢?」羅馬尼亞女人熱絡的招呼他,並斟上了一杯餐前酒:「一樣?還是一樣?」
 
「是的。」
 
「給先生一份他要的,弄快點!」
 
那位羅馬尼亞婦女扯著嗓子叫喚後廚幹活,自己拉來了一張凳子坐在他的對面。
 
「你不必去忙嗎?」他問。「今天人挺多的。」
 
「不必,讓小夥子們忙去就行了。」她這麼說,然後又問道:「先生,雖然這聽來荒誕,但是你相信吸血鬼的事嗎?」
 
「怎麼?你相信嗎?」
 
「是的,先生,不瞞你說也不怕你笑話,我相信呢。」
 
「是這樣嗎?也好吧。聽說有意義的東西才能讓人意識得到存在,你能意識到那種東西嗎?吸血鬼,不過那又是什麼意義?」
 
「意義、意識、存在。」他在嘴邊嘀咕了句沒讓人聽見。
 
「先生您說甚麼?」
 
「不,沒有說什麼。」
 
「意義嗎?我不清楚這些虛想的東西。」她呵呵地笑。「我猜應該為了對抗某些東西而存在的吧。」
 
「對抗?」
 
「是吧先生,我猜測的。」
 
「我覺得他已經沒有什麼能力可以對抗什麼了。」他自嘲般地笑著。
 
「總比人來的強。」
 
「真的?」
 
那女人模樣看起來可天真了,她說:「那當然!」
 
「我不這麼認為,至少在存在感上。就像龍,誰再相信過有一種大蜥蜴可以飛天還能夠噴火。」
 
「那是不一樣的。」
 
「不,那是一樣的,現在人沒有那麼容易相信了,吸血鬼,不是嗎?」沒過一會一碗騰著熱氣的玉米粥和燉菜被端了上來,他笑著點頭示意嘗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又看向了窗外落下的細雨,繼續說:「現在只有萬聖節才會有人想起來吸血鬼。平常裡沒有人會提及,就跟不存在一樣。讓我來舉個具體的例子吧:下雨的時候想到雨傘,當雨停的時候傘就被忘在傘桶裡,下雨天之於萬聖節,雨傘之於吸血鬼,如是罷了。」
 
「很好懂的舉例呢!」那女人又笑了起來。「只不過現在的小孩子願意扮吸血鬼的也少了呢,他們更喜歡做英雄的感覺。」
 
「是的,是的……」他把頭垂得更低。

「可是先生,吸血鬼還是很受歡迎的!你看那些電視劇還有電影,不是嗎?」

他聽完她所說的,愣了半會神彷彿聽見了什麼與自己有關的玩笑,他笑了,那是輕視的笑聲。他說:「我可不喜歡那些。」

「先生,可是你不喜歡不代表那不吸引人啊!」

他瞬息收起了笑臉,妥協的神情在他的眼中打轉。

「確實,確實……」
 
「不過先生,你還是真的一點都沒有變過,」她指向了牆面上掛的照片,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看看我,都老的不像話了!」
 
順著指尖的方向,他眸中的憂鬱之色愈加深化。他好像在晦暗不明當中找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完全沒有辦法辨別那究竟是什麼,究竟有用或是沒用。晚餐就在餐後酒以及羅馬尼亞婦女的聒噪聲下結束。來時的細雨似乎已經停了,他在口袋裡抽出兩張十列伊的鈔票。
 
「不必找我了。」
 
其實他壓根沒有記得過來這裡吃上一餐究竟要花上多少錢,他在取出一張面額僅有一列伊的鈔票時同樣說這句話,無論他今天手上的紙鈔面額是多少,他都講這句話。
 
女人還是在呵呵地笑著,手裡握著剛得的兩張鈔票伴著他到了門口。
 
「喲!先生,你運氣真不錯,雨停了。」
 
他僅以點頭示意轉身離開了,出了餐館他直向了轎車停靠的街邊,轎車沿著一路的街燈消失在了往山路的方向。在離開鬧區大約一小時的車程後,雨下下來了。起初的小雨珠落在轎車的車頂上,沒有多大點聲響並不引人耳目,不過沒有能持續多久,應該是很快的,雨珠開始快速地捶打車頂,隔著車窗都能夠聽見強風劈斷樹枝的聲音。
 
「雨……」他的面色陰沉加重了語氣。
 
入山的道路本就顛簸,大雨之下又變得更加泥濘,轎車頂著風雨在漆黑且蜿蜒艱險的路上前行,車速越來越慢直到最後的一陣顛簸,前輪徹底陷進了淤泥之中。車再也不能向前。
 
晦暗的夜晚暴風雨忽而來到,錐般的雨珠似乎每一刻都在落下像是每一刻都在變化,又像是沒有一刻有一絲改變,轎車就在夾道森林間吹風挨雨。
 
「今晚要回去的話怕是要步行了。可是這雨……」司機說道:「先生,我看還是這樣子吧,我先行回去,找輛馬力大點的車再回來接您。只不過傘是否還在您那邊呢?」
 
「傘……」他在周圍翻了翻明顯是在找傘,為此陷入了焦躁當中。他憤恨地用已經衰弱的右腳狠踹了副駕駛座,座位只是輕微地晃動了一下,他的臉上卻掠過一陣強忍痛處的表情。他憤怒地大喊:「傘呢?」
 
他被激怒了,然而原因並不僅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或是說遺忘雨傘這件事上,他是被一切強烈的存在感給激怒了,無論是這場雨,或是受風暴搖動的樹林。
 
「你說!」他的語調拔高。「你說,我是誰!」
 
「先生,您是我的主人」

他並沒有理睬,彷彿整個車內只有他一人。
 
「我是瓦拉幾亞大公,弗拉德三世,我是吸血鬼公爵,德古拉!所有人應當敬畏我的存在!」他還想要繼續說,然而他說話的力量一落千丈一如強弩之末般。「我……我……我甚至不如一把傘!」
 
「先生別這樣,大不了……我淋雨回去吧。」
 
司機開了車門,儘管只有片刻那猖狂的強風還是將不少冷冽的雨水掃進車內。司機在車外說:「先生不好意思,我會盡快回來的。」說完轉身走向遠處的黑暗當中,一下子就消失了。
 
這條路回去開車都要兩個多小時,何況是走路回去。
 
司機走了以後,獨留下他一個人在車內看著無處可躲的黑雨,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等到了雨停了下來,一直等到了他看見了光線,陽光穿過了厚重的雲層。
 
雨停了,夾道的森林樹葉垂下剔透的露珠,周遭劇烈的變化讓他見到了一個一直以來對他而言濛昧不清的東西,他察覺到了變化,知道了忘記了什麼。
 
他又咕噥起了來。「意義、意識、存在……」
 
然後他就消失在雨後的森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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