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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騎兵中尉

好啦是我啦 | 2022-09-03 18:02:25 | 巴幣 20 | 人氣 274

內戰的將軍們
資料夾簡介
新時代的曙光初現,戰爭的遺產沉重地落在了新一代的身上。 曾經建立起的新秩序至今已然作為世界運行的成規。然而這一切緊隨著老皇帝的衰弱,分崩離析。

       蘭登曼大街之六的盡頭,第五圓環路上的默蘭港,它正享受著乳白色月光的輕撫與墨藍色夜晚的擁抱。有一個人正孤單地站在一座港口的棧橋上,晚風慢慢地經過他的身邊緩,撥亂了淺黃色的髮絲,他淡藍色的眼珠似乎正注視著遙遠的,看不見的彼岸,當中有些難解的思緒像是一綑亂糟糟的繩子;可能是因為他的名字的緣故,總讓他認為自己不屬於這裡。
        
        晚風繼續迎面吹過,卻有一個聲音逆風而來。
        
       「伊西多爾——」
 
       那是他的名字。
 
       聽見了有人喊他的名字,伊西多爾不由得蹙緊了眉頭,這是他相當忌諱的事情,尤其是在這個地方。不難辨別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聽聲音大概已經能夠猜出是誰,但他還是很快地轉過身想要確定是不是那個魯莽的傢伙,當他轉過身來看見了那個戴著工人帽向著自己跑來的人,果真就是卡斯帕.利伯,一位同樣年輕的結實的船塢工人。
 
       卡斯帕身後的蘭登曼大街燈火通明,在港口附近的商人酒吧,熱鬧的聲音似乎永無止盡,但是因為隔了段距所以離聲音並不大,只能依稀聽見而已。這個時間大商船上的有錢人早就去休息,或是在酒吧裡喝酒,會在港口的就只有港口的搬運工和船塢工人,除此之外便是淒迷的夜色與一望無際的海面,當然工人們無心為了這些停下腳步,因為明天一早還得上工這個時間必須休息了。
 
       「卡斯帕,我不是說過別這樣喊我的名字嗎?」伊西多爾不悅地對卡斯帕說。
 
       「沒事沒事,這裡沒人,今晚我最後走的。」
 
       伊西多爾四處望了望似乎是在確認卡斯帕所說的,然後才答應道:「還是注意點,我不喜歡這樣。」
 
       「我知道,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卡斯帕兩手伸開聳了聳肩,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然後又模仿起伊西多爾的樣子嘲笑地說:「當初認識你的時候,問了你十天半月都不肯說你的名字,你總是回我說『我不喜歡這樣子』、『這與你無關』、『還不是時候』之類的話,好不容易說了之後呢,又神神秘秘地對我說『不要在公共場合叫我』、『沒事別喊我的名字』。我說默蘭城這麼大,可是要找一個可以說出你名字的地方可真不容易啊!」
 
       伊西多爾看著卡斯帕的抱怨,心裡卻是挺高興的。但他確實不想再看這個結實矮壯的工人挖苦自己,便想著怎麼把話題岔開。
 
       「已經這麼晚了,你不用早點回去嗎?再晚一點地鐵可要沒了,你該不會想要從這裡走回西北角吧?明天一早不用上工嗎?,怎麼還有時間在這裡跟我說閒話。」
 
       卡斯帕聽了之後一愣,然後是朗朗的笑聲。
 
       「明早戰爭英雄萊茵哈德斯元帥歸國,就是在這個碼頭,上面的放我們一天假讓我們去看遊行,可好的了!」說到這卡斯帕突然停下,搖搖頭用著挖苦的語氣說:「唉,算了。這是你這種不用工作的傢伙不會懂的。」
 
       萊茵哈德斯歸國,伊西多爾當然知道這件事,他從帝國騎兵學院畢業以後就加入了柴利亞憲兵,早幾個月前就從長官那邊得知了消息並且演練多次了。現在他裝傻不過是因為他從未告訴卡斯帕自己是做什麼的,也是這個原因卡斯帕經常向他介紹港口的工作,無一例外全部都被婉拒了,所以卡斯帕平常都是用「不用工作的傢伙」來叫喚他。
 
       「對了,反正你整天遊手好閒的,要不明天一塊看遊行?我的頭兒說了,會去給我們佔個好位置,只要明天人到就行,怎麼樣來不來?」
 
       「不了吧,我沒什麼興趣。」
 
       伊西多爾看出了卡斯帕眼神中的失望,不免激起自己的心中的愧歉。他很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還是與平時一樣拒絕了。
 
       「唉!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做什麼。也不工作,也不玩,真是無聊透了。」
 
       「隨你怎麼說吧。」伊西多爾輕笑幾聲。「時間晚了,跟你走到車站吧。或許已經沒有車了。」
 
       卡斯帕看了看周圍時間確實不早了,港口邊除了停泊的大小船隻、帶鹹味的海風還有海浪的聲音以外,已經再沒有其他的東西。確定了這些以後,他才甘心地點頭,還不忘記多回嘴一句。「少咒人了。」
 
 
 
       夜色籠罩在默蘭城的上空,仰頭望去天空就像是撒上珍珠的黑色綢緞,高雅不凡,不過地上整排的街燈把黑夜分割成一塊一塊,街兩邊的燈都開著,地上有太多的燈光吸引著路上行人的注目,所以幾乎沒有什麼人會再抬頭看夜空了。寧靜的夜色顯然不適合這裡,默蘭城的夜晚並不安靜,尤其再靠近港口的地方更是如此,一間連著一間的酒吧用著暖色的燈光驅散黑暗,而這暖色的燈光像是帶著一股迷人的香氣,瀰漫在整條街道上,就像是一張舒開的大網,一張細膩的大網,把一切都囊括在內,不放過一切,白天裡的建築、街道都在這之中變得模糊;酒吧裡水手和工人們的笑聲,保留了商人與官人交頭接耳的秘密;酒杯碰撞的聲響,讓一切不該存在的都不存在,好似身在一層薄霧當中細節被隱去,剩下來的就全是這般如夢境的場景,讓所有人都像是醉了。當伊西多爾和卡斯帕走出幻境似的第四城區,整片寧靜的夜突然到來,像極了有人一下子關掉了正在撥放的電台,站在睡夢與幻境分界的第四圓環邊上,兩人總感覺到有些不適應。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回頭去喝一杯。」卡斯帕流連地回頭望了一眼,擺了一個飲酒的手勢。
 
       「省省吧,你一天也沒能賺幾個列伊。」伊西多爾挖苦道。「別到時候又要我請你吃飯。」
 
       卡斯帕向著伊西多爾嗤了一聲。
 
       「不用工作的傢伙,你不懂,我賺那幾個列伊為的就是去喝上一杯,要是我真想要去賺大的,我早就跑海上了,誰還要待在陸地上。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倒是挺實在,他娘的這裡還真沒能賺幾個錢!」
 
       隨後卡斯帕又抱怨了一陣關於薪資的事情。伊西多爾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多年來和卡斯帕相處他口中所說的貧窮是不難想像的,比如上次和他去喝一杯的時候,就看著他脹紅著臉罵咧咧掏出整天的工資,又比如說住所每月的租金,那得花掉他快兩三周的工資,如果多去喝幾杯的話,付上了租金就得餓肚子,有幾次就是這樣,更別提還有稅金的問題了。所以伊西多爾總是勸他省省。
 
       「要不你不要做碼頭了,去西北角的那裡,赫斯或是施特勞斯的工廠聽說都挺缺人的,那邊開的價碼或許比較高。而且離你家也近走一走就到了,也不用像這樣繞老遠。」
 
       卡斯帕聽了直搖頭。說道:「那不是給人幹的,我看過,在四次沙漠遠征期間整天加班加點,累死好幾個直接堆工廠後頭的。最近不是那個嘛,康提羅加那邊又打起來了,我看又是死了不少。多賺了幾個列伊也沒命花!」
 
       「不過,說到我住的西北角那兒,最近突然多出來了一個人,整天就搬了一個木箱子站在街角講話,我們想說應該是因為最近又到了選舉的時候了,聽說還要改那什麼法,所以他才來的,但是又想想之前這些事情也沒有人來過西北角,挺奇怪的。不過說老實話那個人蠻有意思的,跟待在議會裡的老爺不一樣,他跟我們是一夥的!在我那兒大家對他都挺服氣。」
 
       「有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伊西多爾像是被挑起了興致便追問道。
 
       卡斯帕又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有人傳說他叫做英特納雄耐爾。我聽過他的一兩次演講,說的真他娘解氣!」
 
       「都說些什麼?」
 
       卡斯帕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努力地搜尋記憶一般。
 
       「像是『魚離不開水,強盜也離不開人民』、『憤怒的工人階級是強大的』之類的話。唉!我一下子也說不明白,要不下次有機會帶你一塊去聽聽吧。或許你能比我聽得更明白點。」
 
       「真奇怪,我沒聽過這個人,那他有提到自己是黃白黑哪一個嗎?」
 
       「嗯……這倒沒有。」卡斯帕撐著頭像是在回想些事情,停頓了小段時間不說話,又突然開口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喔!紅色,他有提到紅色,說是屬人工人的黨。」
 
       「紅色?沒聽說過……」
 
       伊西多爾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挑了起來,只不過他認為自己難再從卡斯帕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覺得改天自己走一趟西北角可以知道的更多,想到這裡便決定把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喔!對了,先別講那個人了吧。我還有聽說埃諾那邊有新建成的飛機工廠,待遇不錯薪資也不差,不如就奔那去賺點錢吧。」
 
       「埃諾那地方……不去!那種廠子遲早要跟赫斯或施特勞斯一樣,會弄死人的。」
 
       「你乾脆去西北方的森林裡當野人好了,活得又長又久。」
 
       「少來了,我哪裡都不去,哪裡能比這裡好?」卡斯帕左右看了看,很自豪的樣子說起了那句人盡皆知的名言。「『陽光照耀之下,海洋所及之處都是帝國的統治範圍』,可是我只需要能控制住的那間小破房,還有港口的那座工具間就好。帝國那麼大,但是哪都沒有比這好。」
 
       伊西多爾聽了以後不假思索地說道:「你那間小破房好像很難控制住。」
 
       「不用工作的傢伙,少廢話兩句吧。」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地鐵站,眼前是一座直直向下的樓梯,一眼能看見的只有逐級向下的階梯深入到不見底的黑暗當中,很顯然是在說明一個事實,地鐵的末班車已經走了很久了。
 
       「看來今天你得走回去了。」伊西多爾看著一片漆黑的地下說道。
 
       「不了,今天不回去了,我要去喝一杯。你來嗎?」卡斯帕同樣看著漆黑的地下。
 
       「不了,不過這個你拿著。」伊西多爾說著便從口袋裡摸出兩枚一列伊的硬幣放到卡斯帕手上,這相當於他一天的工資。「今天就算是我請吧。」
 
       卡斯帕看著手上這兩枚硬幣喜上眉梢,驚訝地問道:「真的嗎?這可不是借的喔!」
 
       「當然。說是請的就絕不是借的。」伊西多爾點點頭說道。
 
       得到伊西多爾的肯定,他便過轉身,一面跑向蘭登曼之六大街與第四圓環路的交接口,一面還不忘幾次回頭喊著道別的話。卡斯帕的背影就這樣一頭扎向了遠方沒有街燈照亮的地方,直到再也看不見,周遭只剩下了空氣間迴盪著他道別的聲音可以證明不久前他就在這裡。
 
 
 
       看著卡斯帕的走遠了以後,伊西多爾自己沿著第四圓環路走向位在大街之五,第三城區的住所。一路上他的腦中所想的全是英特納雄耐爾的事情,還有那個紅色的、屬於工人的黨派。如果就伊西多爾的認知而言「工人黨」這個概念幾乎是不存在的,也是不需要存在的,帝國議會分成上下兩院,上議院只有白黨也就是所謂的貴族黨,貴族們會推舉出一個名冊給皇帝,若是皇帝點頭了便以此組織內閣運作帝國的政務,上議院幾乎就等同於內閣的概念;至於下議院的用途更多是在於監督內閣和審核預算,兼負立法與修法,一般是由臣民選舉來產生議員,當中絕大多數的席位都被黃黨或黑黨瓜分,也就是商人黨和軍人黨,只有極少數的席次會落在這兩黨之外。因此伊西多爾無論怎麼想,所謂的「工人黨」在議院裡都沒有任何的生存空間,「工人的支持」在伊西多爾的認知中,遠遠沒有「商人的支持」或是「軍人的支持」來得有用,甚至他認為「工人的支持」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一群工人聚在一起也只是烏合之眾,他們遠沒有軍人們的紀律,或是商人們的財富。
 
       「『憤怒的工人階級是強大的』是嗎?」
 
       至於伊西多爾會認為工人們聚在一起也只是烏合之眾,很大的原因在於多年以前,他剛從帝國騎兵學院畢業加入憲兵隊的時候就鎮壓過一次工人罷工,那是發生在默蘭城外的工業區,當時面對烏泱泱的人群拿著各式各樣憤怒的標語向前,確實把初來乍到的伊西多爾鎮住了,可是領頭的軍官泰然自若地倒數著,警告人群散開回去工作,倒數結束眼見人群沒有散去,憲兵隊便在馬匹的衝鋒下驅散了工人,不少的工人因為踩踏當場就死了。
 
       鎮壓後的第二天,工人們便照常回到了工廠工作,再沒有人可以組織起這樣規模的罷工了。鎮壓就是這樣,無情而效率;工人再憤怒也不過是那樣,鬆散而無毫章法。
 
       可是如果工人們有能有個強而有力的領袖會怎麼樣呢?要是英特納雄耐爾是萊茵哈德斯那樣的領導者,那麼會怎麼樣呢?他能夠組織工人到什麼樣的程度?沒有人知道。他想自己至少要先見過萊茵哈德斯或是英特納雄耐爾其中一位,幸運的是明天他就有機會近距離地見到萊茵哈德斯。
 
       伊西多爾接受過完整的帝國軍事教育,堅信帝國騎兵學院的一句格言,那是從萊茵哈德斯的軍事理論著作中擷取出來的:「沒有組織就沒有紀律;沒有紀律就沒有勝利。」
 
       以此為基石伊西多爾再結合了自己的經驗得出了對工人黨派的看法:
 
       「工人不能被組織,所以工人不可能勝利。」
 
       伊西多爾想著不覺間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所想的事情也從英特納雄耐爾變成了萊茵哈德斯,最終又從萊茵哈德斯變到了自己的身上,終於還是闔上了眼帶著千頭萬緒睡去了。
 
 
 
       次日的清晨,太陽還沒有完全從東方的海面躍出,伊西多爾已經在城中的營區領取了禮服還有馬刀,牽過了一匹純種的蘭登曼馬。集結地各種旗幟全部都迎風招展,有黃白黑的水平三色帝國旗幟,也有除了黃白黑三色外還鏽上獅徽的皇室旗幟,以及柴利亞憲兵的軍旗。
 
       柴利亞憲兵的大禮服是有著立領領口帶著雙排黃銅鈕扣的樣式,禮服的顏色是黑色的,右手臂上有獅徽臂章,在領口、袖口還有褲縫的地方都鏽上了白色的鑲邊,另外還佩帶著雪白色的皮手套、銀白色的肩帶、亮灰色的綬帶、黃色的吊穗肩章,雙腳踏著黑色軍靴,頭上戴了一頂鋥亮的鋼製頭盔,頂部有黃銅的隆起頭飾,繫上了黑色駿馬的鬃毛。
 
       在旗幟招搖的集結地上,憲兵們有條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著與儀態,他們用自己挺拔的身材撐起了禮服的莊嚴,跨在高大的駿馬上相得益彰。
 
       「中尉,我們已經整頓完畢了。」
 
       伊西多爾看著與自己差不多歲數的憲兵點了點頭,隨即打出了一個出發的手勢,那些還未上馬的憲兵們也紛紛翻身。幾分鐘後,清晨的蘭登曼大街之五上除了快馬所揚起的輕塵在緩緩落下之外,只剩下要趕在太陽完全出來之前回家的男人們。
 
       憲兵們的快馬穿梭在蘭登曼大街之五的街道上,清晨的道路沒有什麼人,汽車或是馬車那就更少了,所以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街上策馬狂奔,當因為速度而產生的強風襲面時,他們頭盔上的黑色鬃毛順著風的方向被拉成一條流動的線條,如果從空中俯瞰的話,伊西多爾的這隻憲兵小隊就像是地上的一道黑色閃電。
 
       當急促的馬蹄聲終於越過第二圓環,伊西多爾的憲兵隊停在了在第一城區之中,就在不遠處烈日城堡像座山一樣立在眼前,而周遭的這座城區——那些高牆,那些樓房,那些尖塔,還有那些由帶紋理的大理石修築起來的飛扶壁一一全都閃耀著金碧輝煌而又美妙動人的光輝;銀色底座的噴泉在寬敞的廣場與芬芳的花園裡噴吐著泉水,散發出棱彩光芒;優美雅緻的樹木、繁花錦簇的花壇以及有著華麗裝飾的街燈排列在寬闊的街道兩側;層層疊疊的塔樓與老舊的尖型拱門隨處可見,花飾鏤空的窗格中全都鑲上了彩繪玻璃,第一城區當中的一切事物都像是在最美滿的夢境中才會出現的場景。而當人們被第一城區中的種種折服,再抬眼看向烈日城堡,一股最深沉的敬意便會在心中浮現,那高聳的城堡就像是山一樣不可撼動;龐大的基座如同磐石一般的沉穩;兩側的雙層飛扶壁又有獵鷹振翅欲飛般的動態感;無數向著天空延伸的尖頂塔樓,捕捉了雄獅的吼聲衝上雲霄的剎那;整片的彩繪玻璃則像是正說著一卷絢麗而動人的故事。看見了烈日城堡,無人會對帝國的強大產生絲毫的疑問,彷彿它的統治就是這個世界「理應如此」的秩序。
 
       伊西多爾打出手勢隊伍放慢了速度,順著第一圓環路領著隊伍到了對著大道之六的城堡南面大門,沒過多久他便看見了皇帝的那匹黑色寶馬,周圍還有幾輛奢華的馬車,這些在平時都是不常見到的,只有在特別的場合才能看到貴族或是代表帝國的官員乘坐,換在一般時間汽車才是這些可以坐上馬車的人的選擇。
        
       烈日城堡的南面大門外已經集結了兩個憲兵連,士兵與軍官們嚴肅的警戒著周圍,讓貴族們可以優雅的談話。時間尚早,鳥兒不時地從空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淡青色的天空還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終於,東方的天有了點紅光,旁邊的雲也被染上了微微的粉紅,給冷淡的天空抹上了一層柔美的暖色,太陽升上來了。當貴族們還在用著不同的詞藻描繪著美麗的自然景色時,伊西多爾的長官已經令他們排好陣列,兩列雄赳赳的騎士身著華美的禮服,腰間都掛著馬刀,手上的各式旗幟隨風飛舞,威風凜然。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憲兵就位,貴族也安心地坐入車中,便聽見一聲嘹亮的軍號,隊伍向著蘭登曼大街之六的盡頭前進,這個時候路上除了早起的清潔工在灑掃街道和牆面,就只剩下提早出門要看遊行隊伍的人。
 
       到了港口邊,人們遠眺極遠的海面,遠遠地看見有一個露出了來的黑色尖角,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個不起眼的尖角漸漸地變大,慢慢地有了形狀是船的輪廓。伊西多爾被分配到了靠近皇帝的位置,這個時候皇帝也在遠眺海平面。周圍的一些憲兵稍稍地放鬆了一些,開始輕聲地聊了起來,不過他們都離伊西多爾有一小段距離,三三兩兩的分散在皇帝的附近,而伊西多爾是最靠近皇帝的,沒有人來找他講話,他只能守在皇帝的背影後稀稀疏疏地聽見一點內容。
 
       「聽一些以前跟過萊茵哈德斯的長官說,他戰術高明,但做人不怎麼樣,就是因為不討喜所以才被派到康提羅加的……」
 
       「好像有人說他很偏執,不少人不喜歡他……」
 
       「我也聽說一些有關於他在艾爾斯的傳聞,什麼屠殺之類的……」
 
       「沒事說這幹什麼,要被聽到了……」
 
       「可是不能否認他是個戰爭英雄,沒有他還不見得會贏……」
 
       「不過他的書還真是煩人……」
 
       伊西多爾斷斷續續地聽著,自己也開始憑著這些隻言片語開始想像萊茵哈德斯的樣子——一張肅穆的臉孔和一對煒如的眼神,就像是上議院的老萊茵哈德斯那樣,不同的地方在於他有魁梧的身材撐起黑色的帝國元帥禮服,整排亮銀色鈕扣和緊束腰間的雪白色腰帶會是那樣引人注目,他的領口鏽上了帝國獅徽,胸口掛著數不清的功勳,腰帶上會繫著一把頂級的軍刀,腳上踩著黑到發亮的軍靴,孤傲地站在戰艦的甲板上臨風顧盼。伊西多爾甚至想到了萊茵哈德斯高高地站在艦首之上,港口上的人齊齊地仰著頭看向他那因為逆光而不清楚的身影,聽見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陽光照耀之下,海洋所及之處都是帝國的統治範圍。」伊西多爾的思緒幾乎停留在了那個場景上,以至於當岸上的禮砲響起時才慌張地回過神,跨下的馬兒似乎察覺到了騎手的異樣而騷動了起來,使得伊西多爾連忙勒緊了韁繩才穩住馬匹,引來一陣隱匿的嘲笑。
        
       岸上的禮砲聲終於停歇了,伊西多爾從未如此近地見過這麼大的戰艦,他還騎著馬,不過無論怎麼仰頭都無法看見甲板,只能見到上面有人影在走動,卻難以辨別出那是誰。
        
       龐大的康提羅加號在港口邊停穩了,一下子大量的海水被排開濺上棧橋,大批的人員便從船上下來,為首的就是萊茵哈德斯元帥,簡直就像是從伊西多爾的想像中走出來似的,邁著沉著穩重的步伐,面對皇帝依然泰然自若。
 
       元帥身後跟著的大批人,看規模估計是一個步兵營,這些人上身穿著制式的制服是草綠色的,下身是一條合身的海藍色馬褲,他們的大多數人都把帽子歪戴一邊露出了盤結的長髮,而帽子上的骷髏帽徽,則是扎波羅無敵軍團的象徵符號,另外他們的步槍背帶斜掛在右肩而非直掛在左肩,也說明了這是一支扎波羅人的武裝。
 
       皇帝看起來心情十分的愉悅和元帥聊了起來,不時能聽見皇帝爽朗的笑聲,不過皇帝和元帥實在靠得太近了,這讓伊西多爾的長官打出了一個隱密的手勢要求升級戒備,接過指示以後包括伊西多爾在內的所有憲兵頓時都把手壓到了馬刀上;但是萊茵哈德斯就好像毫不在意似的,用著睥睨的神色將周圍的柴利亞憲兵掃過一遍,最終將目光落在了伊西多爾的身上,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伊西多爾察覺到了萊茵哈德斯那銳如鷹隼的目光,止不住渾身顫抖,他知道眼前的這位戰爭英雄注意到了自己,不自覺地他挺起了胸膛,似乎是在與這位受人崇敬的前輩展現自己。不過這樣的對視沒持續多久,很快萊茵哈德斯便把注意放回與皇帝的對話上了。
 
       而在萊茵哈德斯移走目光的同時,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在伊西多爾的心中萌生,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天高雲遠,太陽在遠處東方的天空中又爬升了一點高度。在港口邊等待的漫長時間裡,伊西多爾把注意投到了萊茵哈德斯帶來的扎波羅步兵營上,他好奇地看著這些人,覺得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柴利亞憲兵至少能同時與兩個扎波羅人,不,甚至三個扎波羅人作戰,他們看起來是如此不經風浪,而且從他們的歪戴的帽子、斜背的步槍背帶來看,一點都沒有萊茵哈德斯要求組織要求紀律的影子,在伊西多爾的眼中這些扎波羅人簡直就是一個民兵組織,他難以想像這樣的軍隊是怎麼得到「無敵」的稱號的,這樣的軍隊是怎麼得到萊茵哈德斯的青睞的,甚至願意將其作為自己的親兵。
 
       不過伊西多爾很快地收回了這種想法,一聲無比嘹亮的,聽不懂的,扎波羅語軍號,以及後來這支步兵營所展現出來的迅捷俐落的動作,幾乎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一個散漫的、無組織的民兵,突然就變成了紀律嚴明近衛軍。當他們踏起了軍步穿越蘭登曼大街之六時,歪戴的軍帽和斜背的步槍背帶似乎都成了他們身為老兵的自信。

       在幾乎無限延伸的大道上,柴利亞憲兵執旗開路,元帥歸國的遊行隊伍緊隨在後,兩側的樓房、圍觀的人群全都懸掛著、揮舞著帝國的旗幟。

       當隊伍經過第四城區、第四圓環、第三城區、第三圓環、第二城區、第二圓環,整條路上到處都是人,莫名讓伊西多爾產生了強烈的異鄉感,這是他剛來到帝國騎兵學院的前幾年才有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借著加入柴利亞憲兵時宣示效忠的禱詞強壓住了這樣的感受。伊西多爾告訴自己——我是蘭登曼人,效忠柴利亞憲兵。
        
 
 
       暮色像是一張橙紅的大網在天空中展開,悄悄地撒了下來。伊西多爾結束了整日的工作,透過整齊的街道,房屋與房屋間的空隙,見到了夕陽墜落在西方的地平線上,收斂了自己得光彩,拋卻了天上的雲朵,獨自地遁入看不見的遠方,於是天空從橙紅到酒紅,隨後像是掛了一層淡淡的紫霧,終於變成了深沉的靛色。
 
       「中尉,中尉——」
 
       伊西多爾回過神,只看到長官在叫喚自己,他連忙行禮回應。
 
       「是!少校。」
 
       「恍什麼神呢,真是的。上面給你派了事,萊茵哈德斯元帥歸國的這段期間要你去做護衛,現在趕緊過去,海外領地辦公室。警覺一點,精神一點,可別丟了柴利亞憲兵的臉面。」
 
       「我……我嗎?」伊西多爾懷疑地問道。
 
       「對!就是你,不然這裡還有其他中尉可以搞混嗎?」少校低著頭咕噥地怨了幾句,抬頭卻看到伊西多爾還愣在原地。「中尉,怎麼還在站在這裡,這是軍令,你不想去也得去,快去!」
 
       伊西多爾欣喜若狂應下來,對自己的長官行禮,接過了一張任命書後,就從營區領過了一匹快馬就朝著海外領地大臣辦公室的方向奔去。
 
       當他取出一紙任命並向門前的守衛說明完畢,辦公室大樓的正門便對他敞開,門後是鋪著金邊紅地毯的廊道,盡頭有一個類似接待大廳的地方,他示明了身分,樓內的人因此指出了方向——從一座在盡頭大廳的樓梯上二樓,口字型中空迴廊右側一道的第二間房間。他按指示而行,在叩門聲得到回應以後推門而入。
 
       在充斥著暖色系光線的門內,萊茵哈德斯躺在一張豪華躺椅上仰著頭看向剛進門的伊西多爾。
 
       「什麼名字?」
 
       「伊西多爾……」
 
       「聽名字你是個艾爾斯人。」萊茵哈德斯瞇起了眼睛像是在仔細地評價著眼前的人。
 
       「是……」
 
       「全名呢?」
 
       「伊西多爾.科瓦涅諾.戈里昂。」伊西多爾點著頭說聲音都有些顫抖。
 
       萊茵哈德斯像起了興致似地坐起身繼續問道:「科瓦涅.戈里昂是?」
 
       「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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