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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演說家的舞台

好啦是我啦 | 2022-10-10 22:56:05 | 巴幣 12 | 人氣 286

內戰的將軍們
資料夾簡介
新時代的曙光初現,戰爭的遺產沉重地落在了新一代的身上。 曾經建立起的新秩序至今已然作為世界運行的成規。然而這一切緊隨著老皇帝的衰弱,分崩離析。

       了斷地說一個人必然不可能跟另一個人交心,每一個人對於其他人來說都構築了一棟密不透風的房子,裡頭擺著無數的秘密,細細想來這確實是一件頗有意思的事情。蘭登曼廳又被稱作帝國大廳作為國會使用已經行之多年,位於烈日城堡莊嚴威儀的大門之後第一層的中心位置,大廳兩側另有榮耀與紀律兩廳做為黃、黑二黨的黨派辦公室,或用做協商的會所,這個時間兩黨總計六百五十名議員已經全部就坐,除了內閣席次以外的下議院席次,每位議員都有一張桌子放置文件,上面還有一座銅製小鐘,席次分置在兩側一左一右,黃黨在右黑黨在左涇渭分明,所有的席次都是面著中間去,那裡留下了一道寬敞的走道可以直通最前面的皇帝席位以及周圍半圓形的內閣席位,走道中心位置設有一座圓形的講台,任何人發表論述必須站上講台,首先向皇帝宣誓效忠然後再開始發言。伊西多爾本來也該在蘭登曼廳待著佇在萊茵哈德斯身邊,然而發生了一段小插曲讓他出現在了帝國騎兵學院的圖書館外。
 
 
 
       今天是八月的第一天,按例舉行帝國會議。伊西多爾應該一早就前往位於之六大街第二城區的萊茵哈德斯府邸。那座五層樓的獨棟別墅,靠近中心位置離第二圓環路不遠。一個月以來,伊西多爾每天早晨從之五大街的第三成區出發沿著灑滿陽光的街道前行,自從畢業以後第三圓環路對他來說像是一道深壑不可踰越,現在,第三圓環路又再成了每日必由之路。
 
       這是一個晴朗過頭的星期二上午,伊西多爾比平常還提早了半個鐘出門,當那一輛借來的公務黑色汽車拐進一個幽靜的街角,伊西多爾幾日以來煩躁和不愉快的記憶與感受,似乎短暫地隨著波濤的翻攪流入遙遠的大海,看著繁茂的行道樹遮蔽了無禮的驕陽,花壇上盛開的夏日的紅花增添了香氣,空氣能在整條街道上暢快的流淌,每一幢獨棟的宅子都有好看的矮牆,或有高出牆頭的桃樹,或能從精緻的鐵柵縫隙中窺見擺設舒適的庭院,總之在萊茵哈德斯居住的街角,那裡靜謐、涼快、令人愉悅。行走在這樣一個晴朗的早晨,這樣一處美麗的街道,即使是一個漫無目的的流浪漢偶然徘徊到了這裡,也能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懂得生活的紳士,正在以散步的方式悠閒地享受花香與微風。
 
       伊西多爾駕駛的黑色汽車緩緩地停在了萊茵哈德斯五層樓的獨棟宅邸前,最後一次整理了自己的儀態與服裝,然後跨出了車門,幾步走到了庭院大門前叩響了大門的銅質門環。不出幾分鐘,一位老侍者打開了大門,他禮貌地向伊西多爾說道:「先生,老主人和主人都已經先一步出門了。不過主人有一張字條要我轉交給您。」
 
       聽完,伊西多爾從老侍者手上接過一張字條,他展開來讀,字條上的行文風格是萊茵哈德斯的口吻,但是字跡顫抖得厲害顯出來應該出自老侍者之手。伊西多爾讀完,把字條疊起來收進口袋,同樣禮貌地說道:「明白了,先生,那我先告辭了。」
 
       老侍者微笑地點頭笑容卻是冷冰冰的,當厚重的大門闔上以後,伊西多爾彷彿覺得是對著整面沒有情緒的石牆說話。不過,他也沒有再多在意。黑色汽車的引擎聲一路到了之三大街的第二城區,帝國騎兵學院的圖書館邊,伊西多爾一邊想著自畢業後就沒怎麼回來過,一邊下了車,站在街邊遠眺著似乎是在尋找某個東西,很快一幅爭吵的畫面落入了他的眼中,是一個妙齡的女子和一個樣貌衰老的男人。
 
       「女士們要進去,必須與一位學院的在讀研究生或是畢業生同往,非常抱歉,女士,但是我沒辦法讓你進去。」
 
       伊西多爾正在走近。
 
       「憑什麼不讓我進去,先生?如果您聽過《戰略與戰術:騎兵作戰》就不會有如此的態度了!」
 
       伊西多爾吃了一驚,但他繼續前進。
 
       「這是規定,女士。」老人溫和又堅定,重新主張了圖書館的規定。
 
       「您只懂得這個,先生?」女子氣得跺腳。「真是氣死人了!」
 
       伊西多爾走到了女子與老人的附近。
 
       「女士?您是萊茵哈德斯小姐嗎?」伊西多爾輕聲且禮貌地問。
 
       老人聽了萊茵哈德斯的姓氏,似乎驚了一下眼神中多了一絲擔憂,伊西多爾捕捉到了老人的神色變化,遞了一個「沒事的」似的眼神去安撫他。
 
       「是的,先生,」小姐循聲轉頭正好對著伊西多爾的正面,「先生,正好你可以評評理,這位無禮的先生正在阻止一位學者接觸知識。」
 
       細細打量來看,小姐的年紀理應不超過二十歲,她穿了一件米色禮服,雙層的格林紗裝飾與貼身的細緻剪裁,形象地展現了的氣質。小姐的身軀看上去輕盈嬌小且美麗,一頭金色的秀髮,和一雙水藍色的眼睛,正用著探詢的神色盯著伊西多爾瞧,還有一張精緻的臉孔,時而舒張時而蹙起的眉頭,呈現出一種複雜的表情,那似乎不像是單純的緊張、困惑、訝異或是尷尬,彷彿又同時包含了以上四種。
 
       「是的,女士,我相信是的。一位能夠說出《戰略與戰術:騎兵作戰》的人,無論什麼身分或是性別她都會是一位富有學識的學者,畢竟那是一部新銳的戰爭理論著作。」伊西多爾停頓了半秒,「不過,小姐,您的父親希望由我陪同您進去,如此就不必繼續困擾這位先生了。」
 
       小姐聽完,眉頭蹙得更緊了一些做著最後的抵抗,但又很快地舒了下去;眼神逐漸從懷疑、困惑、緊張變得嚴肅、帶著主僕關係。當伊西多爾看見這一切,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是萊茵哈德斯的那種感覺,當下他不免感嘆了家族氣質的繼承是多麼的歷久不衰,相信在無數年歲之前,在老萊茵哈德斯以前更老的萊茵哈德斯就是以這樣的氣質服務於國王的政府。於是,在明白了主僕關係以後,伊西多爾向萊茵哈德斯小姐行了一個正式的鞠躬禮。
 
       「那麼走吧,先生。」小姐說。
 
       伊西多爾跟在小姐身後大約半個人的位置,老先生自然沒有再多做阻攔,其實一開始如果小姐就報上了自己的姓氏,那麼老先生也不會阻攔的。伊西多爾看著小姐年輕且可愛的背影,實在難以將幾分鐘以前那副嚴肅的面孔相提並論。圖書館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地上鋪了長長的地毯標誌了主要通道,伊西多爾還是跟在小姐的身後,距離大概維持在半個人或是一個人之間,剛好可以看見小姐取下《前進,裝甲兵》這種理論著作。
 
       「小姐,您對軍事感興趣嗎?」伊西多爾才開口就已經感到後悔,但是為了不讓場面徹底尷尬下去,他又不得不再多說一點作為補充,「小姐,這裡的藏書大宗雖然是軍事理論,不過仍然是有文學作品的藏書,像是《默蘭河畔的秋天》或是《燈塔餘暉》之類的。」
 
       小姐藍色的眼睛看著伊西多爾,在那雙藍色的瞳孔中起先是困惑,然後很快浮起了嘲笑的神色。「那是你愛看的吧,你跟外面那個老先生也沒什麼差別嘛。你認為我讀不懂這樣的書籍,對吧?」
 
       小姐盈盈地笑了起來,用手背遮掩笑容的動作顯得特別動人。
 
       「你是這裡畢業的?應該讀過《戰略與戰術:騎兵作戰》?」
 
       伊西多爾點頭做回應。
 
       「那你知道作者署名上的E. R是誰的縮寫嗎?」
 
       伊西多爾聽完不假思索的搖頭,搖頭一來是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這本總結了從王國到帝國時期騎兵戰術運用的作者究竟是誰,二來是否認了自己的猜測,畢竟艾米利亞.楚.萊茵哈德斯(Emilia zu Reinhards)的縮寫也是E.R,而這正是小姐的名字。
 
       「你猜得到的,對吧?」小姐俏皮的笑容取代了嚴肅的神情,就像是撥掉了泥沙後顯露出來的珍珠。但接下來她的前額微微地蹙起,看起來是有點不開心或是埋怨的意思。她沒有立即開始說話,反而是抬起了頭看著伊西多爾,流露出一種獨特的表情——特立而有性格,她將沒有拿書的那隻手舉起來,像是正要捕捉某個一閃而過的影子,又很快地縮了回去,她才開始說:「你們總是這樣,我父親是這樣,外面的老先生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其實不止是你們,任誰都是這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從議院裡面只有老爺沒有夫人就知道了,從『女士們要進去需要學院畢業生或是在讀生陪同』就知道了。算了,你回去吧,既然我已經進來了,你也可以回去向父親報備了。走吧。」
 
       伊西多爾恍然地點頭,出了圖書館以後他的額上就多了一道微妙的皺紋,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發動了黑色汽車,小姐的神情令他感到奇怪,不是不悅,也不是被激怒,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像是被某樣東西塞住的阻塞感,很不暢快。
 
 
 
       在蘭登曼廳裡,帝國會議已經結束了全體宣誓,以及黨團宣誓、內閣宣誓等等繁瑣的程序,老皇帝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看著無數人輪著上前向他宣誓效忠已經過去了大半個小時了,這個時候伊西多爾才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檢查與身分核實抵到會場。大辯論已經開始,容不得他隨意走動,只能去大門邊上的記者席位,與操弄著紙筆的人一起細細地聆聽。
 
       門後的人因為伊西多爾擠進來,不情願地讓了一條縫,一些低聲的牢騷很快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傳開,這耽誤了一會,但伊西多爾還是成功地在記者席位得到了一處落腳地。
 
       「現在怎麼樣了?」他悄聲地問了身邊的人。
 
       「宣誓完了,你很幸運剛好避掉了無聊的部分。待會應該是黃黨黨魁的發言,就是那個大海商特菲爾,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在我們報社上買版面造勢,為得就是今天了,想必待會他會發表他支持戰爭的言論。你怎麼看?」
 
       「啊!」伊西多爾不解地答道,「我弄不明白,明明現在的狀況已經糟糕成這樣了,怎麼還會有人要發動戰爭?」
 
       「有人就是篤信那一套的,」對方說,「還得看特菲爾先生想要的戰爭規模。」
 
       「你是說,他一定會要求發動戰爭了?」伊西多爾說道。
 
       「他肯定會的,」對方加重了語氣肯定,「這一點完全不用擔心。」
 
       這時,埃伯哈德.特菲爾先生慢慢地走上演說台,不光是門邊的記者,頓時特菲爾先生成了兩側不論是黃黨或黑黨,甚或是高坐內閣席次的白黨黨人矚目的焦點,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這一位成功的海貿商人,他們的呼吸與目光都如火焰、如海浪席捲過去,直直地湧向這位大約四十出頭歲數,體格勻稱,有著棕色髮絲和深邃的黑色雙眸的特菲爾先生,他以穩健的步伐站上了演說台,直起了胸膛首先向王座行了一個極其正式的鞠躬禮,儀態正是一個知禮紳士該有的舉止。他非常鎮靜默不作聲地站著,精確地把握著廳內眾人的期待心理,當期待累積到高峰特菲爾先生終於開口了。
 
       「諸位,我寧願文明在擴張中爆炸,也不願在飢餓中苟活。」特菲爾先生又安靜了下去,但是他的黑色的雙眸正飛快地掃過擁有席次的每一個人,似乎是在組織言語,又像是在等待某種反應。然後他接續說道:「我認為盲目且樂觀的擴張是我們不得不做的使命,確實,一直以來我們都是這樣子做的。當可以遠洋的風帆船技術被熟練地掌握以後,海洋就不再被視作一種阻隔,而是如同陸地一樣。我們的祖輩馴服了波濤的海洋以及蠻荒的平原,在克奇船長的時代,當下說出要停下腳步的諸位被稱作膽小鬼或懦夫,那個時代是否有人提出反思——我們是不是擴張的太過分了?確實有,但是我們會以鄙夷的眼光和譏諷的笑聲明確地告訴他們:『你們就是一群傻子!』,事實證明,我們是對的,擴張、擴張、擴張,不斷擴張才是帝國一直以來遵循的道路,同時也是我們走向未來的必由之路,然而我們勇敢祖輩的後裔,怎麼又開始變得畏手畏腳了呢?眼下我們的確遇到了一些小麻煩,私底下我和同僚也對此感到十分惱火,不過這顯然是可以解決的,只要我們挹注更大的資本。赤字是可以容忍的,等到經濟復甦了,就業、生產、所得自然就會增加,到時稅收就能讓赤字問題迎刃而解,所以我們的政府——高坐內閣席次的紳士們,你們應該立刻規劃一筆資金用作解決蕭條問題上,」特菲爾先生右手高舉左手撫胸「我,作為黃黨黨魁以及下議院議長,能以個人榮譽作為擔保,向紳士們保證將竭盡所能說服下議院所有席次批准這項撥款。」
 
       聽完特菲爾先生所言,內閣成員,財務部長萊蒙德.楚.格勒納先生站了起來,他的雙手插在禮服的口袋顯得有些無禮,但這是有意為之用於表達對於特菲爾先生觀點的不認同。
 
       「閣下,向您請教一個問題,您所敘述的這筆撥款該用於何處?」
 
       特菲爾先生循聲看了過去,「閣下,您心知肚明。蘭登曼人擅長戰爭,也習慣於戰爭,帝國的軍艦還在軍港,是時候再一次用戰火引燃他鄉了。我們的小伙要再一次踏上未被征服的土地,復甦龐大的戰爭工業,提高需求的總量,當我們又一次完成征服,烈火將會洗淨那一片土地,而無窮無盡的財富會顯露在我們的面前。格勒納先生,我知道您在憂慮什麼事情,但是當我們完成新的征服,屆時,幾年的財政赤字,甚至是幾十年的財政赤字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經濟機器會因為新的土地而飛快地運轉起來,道路重建、資源開採、新的航線、新的市場,先生,到時候財政部只會困擾要怎麼統計這麼大筆的財富。」特菲爾先生回答完了格勒納先生的問題,又把注意放到了擁有席次的其他議員或是閣員身上,似乎正試圖強化自己的說法。「過去無數歲月只告訴了我們一件事情,需要新的事物才讓帝國散發生機。為什麼現在會發生這樣的窘境,就是因為一切都變得太陳舊了,自從完成對大陸的征服,也就是距今最後一次征服以後,已經有三十多年了,天啊!帝國從未如此懶惰過,三十年的時間不再擴張,先生們這是不可思議的,擴張是蘭登曼人的本能,先生們卻正在違逆本能而行,這是愚笨、愚蠢且不能持續下去的!」
 
       特菲爾先生說完了,又向陛下行了一個鞠躬禮,這些做完以後他仍站在講台上,自信地看著內閣席位,果真他等來了海外領地事務大臣埃蒙德.楚.鄧沃爾德先生。
 
       「特菲爾先生,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海外領地的狀況和軍隊部屬的情形,」鄧沃爾德先生示意完格勒納先生坐下後,向特菲爾先生行了一個標準的鞠躬禮才繼續開始說。「我就當作先生不清楚吧,畢竟任何一個明白其中任何一項的紳士,都不會將如此幼稚又不負責任的幻想當作論點提出來的。我想再向先生請教一個問題,」
 
       「請吧。」特菲爾先生自然地把右手伸了出去,表情似乎在說我是不會改變的。
 
       「先生知道帝國公債嗎?」鄧沃爾德先生沒有等待回應,「事實上,眼下的危機與上個月的大罷工並沒有這麼大的關聯,它是有徵兆的,並非如一些人所說的那樣是一場無預警的災難。」他翻弄了桌上成疊的文件,找出了其中一份。「帝國公債一直以來都作為海外總督轄區的資產保值手段,他們出售原物料給帝國,得來的帝國列伊再拿去收購我們發行的公債,當各轄區需要使用到大筆資金的時候,他們再將公債兌現成帝國列伊。然而,這個平穩運行的體系已經連續有好幾個季度出現衰退的現象了,當然最近更加嚴重了,不過這與最近幾的罷工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帝國公債的價值反映著帝國政府的信譽,長期以來一張張被稱作公債的印刷品,它的價值完全是由帝國政府所『宣稱』的,在我們的經濟學家『零風險』的鼓吹下,才逐漸成了上述那樣的體系,成了所謂的『唯一公認可靠的資產保值手段』,它成功的背景是在舊世界經濟體系崩塌,因為被我們給破壞了,而現行的本身就是一個不可靠且不成熟的系統;說得更直接一些,現行的經濟體系本來就是一個臨時的體系,硬是被我們運行了整整三十年的時間,現在它的崩潰已經到了,應該要設計一個新的體系,而不是想著用舊法方強撐著,雖然可能可以撐過這一次,那下一次呢?很明顯的事實擺在我們的眼前——這套系統的抗風險能力太弱了,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您,這幾個季度連續的衰退跟帝國在海外領地的投資失敗密切相關,它不只發生過一次了,以前也有發生過,這次會這麼嚴重只是因為它運行到了極限。」
 
       格勒納先生坐在內閣席位上,滿臉不悅地說道:「事實上,我們已經給這個系統強行續命過幾次了,四次沙漠戰爭,四次啊!還有最近的康提羅加防禦戰,想要我透露些內幕出來,先生?」
 
       「是的,」鄧沃爾德先生一面點頭,一面伸手安撫格勒納先生,「我相當欣賞先生所說的一句話,『需要新的事物才讓帝國散發生機』,這無疑是正確的想法,但是先生的方法確是錯誤的,因為先生的方法就是『陳舊的』。以長期來看,我們應該要改變整套系統,而非著力眼下的小麻煩,如此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眼界與格局。」
 
       「以長期來看,那麼我們就是死人了,先生。支出就是循環暢通的血液,不要問怎麼支出的,先擴大支出就是了。」特菲爾先生的口吻還是相當的鎮靜。「我還是請求內閣正視問題,希望內閣紳士們不要以『眼界』或是『格局』來蒙混過去,謝謝。」
 
       「謝謝,」發言的是肅穆的上議院議長老萊茵哈德斯,他示意了特菲爾先生復位。

       「那麼,接下來,法爾肯豪森先生,我能邀請您能發表自己的論述嗎?」
 
       「是的,議長先生。」
 
       霍爾格.法爾肯豪森少校,一位已經退役的帝國老軍官,黑黨黨魁,雖然頭上的髮絲多半已經灰白了,不過藍色的瞳孔仍透露著軍人的堅毅,他先向老議長致敬,然後精神地走向演說台,首先與陛下宣誓效忠,再向全體擁有席次的議員和閣員們問安,才開始說話。
 
       他拿出了一張預寫好的字條唸了起來。「士兵比其他任何人更祈求和平,因為他們必須承擔、忍受戰爭所帶來最深沉的傷疤與痛苦。」
 
       「在座的先生們、紳士們,應該沒有反對吧?」他把字條子收好,準備開始自己的演說。「但是,如果連士兵都支持戰爭呢?我明白這相當難以想像,在過去幾年以來我的立場都是反對戰爭的,就如我剛才說的那樣,戰爭給士兵帶來最深沉的傷疤與痛苦,我本人就是因傷退役的,我就不在這裡展示了。可是我今天站在這裡卻是來支持戰爭的,我注意到一個非常特別的現象,一般來說士兵們的家屬找到我這裡,通常都是來向我訴苦的,說他們的丈夫或是父親遠戍在外,一年回來不到一兩次,要我向內閣的各為紳士請求為士兵們更多的假期能夠讓他們回來探望家屬,我很樂意幫忙,為士兵與他們的家屬爭取福利,這本就是我們黑黨建立的主要訴求,但是,最近幾年有一股聲音越來越多了,同樣是來自士兵的家屬,先生們、紳士們應該很難想像,即使是我很難理解,因為他們在要求我和我的黨員們向政府要求更多的戰爭傾向。」
 
       「這是軍營裡真實的聲音,」法爾肯豪森先生又拿出來了另一張字條子,「『我是一名駐紮在亞琛亞的擲彈兵,我的單位說實話在同一個營裡面已經是最好的了,即使如此我都能清楚地感覺到生活越來越不容易了,聽說老家那邊物價又翻了幾番,其實這裡也是的,我不清楚這是不是因為帝國的經濟又更上一層樓了,不管那些經濟學家是怎麼說的,反正我和我的同袍認為不是的,因為我們的薪資沒有上調,反而因為和平時期下降了一些,大概5 %、10 %左右,敬愛的法爾肯豪森先生,您作為我們軍人的表率,能不能為我們向上面探聽探聽什麼時候會有薪資上調,或是把我們這個營調去有加給的戰區,現在的生活越來越不容易了,那5 %、10 %的薪資對我們而言也很重要,本來加入帝國陸軍我們就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了。來自亞琛亞戍衛軍區』後面我就不唸了。我想要請問我們的內閣政府,帝國陸軍發生什麼事了?在我服役的那會,帝國陸軍的宣傳是這樣的『四十列伊(帝國陸軍一般以周結算薪資)放在這,給那些自願來的人;穿著好看的衣飾,帶上你高昂的薪資。』,可是據我的了解,現在我們的士兵不要說四十列伊了,很多人連二十列伊都沒辦法拿齊,我需要請內閣紳士們解釋,我們的小伙『高昂』的薪資哪去了。謝謝。」
 
       這一次在內閣席位上站起來的是埃里克.楚.勒克斯先生,他是戰爭部的部長。

       「謝謝,」他首先向法爾肯豪森先生致意,用的是標準得宜的禮節,「先生,我想要先澄清一點,帝國的士兵從未有過四十列伊這麼高昂的薪資過,那樣的宣傳恐怕是在軍事學院的招生,軍官才有可能有四十列伊,甚至是超過的薪資,這一點,我認為事實還是得先說清楚的。」
 
       他繼續說,「士兵的薪資是做過多次調整的,確實大多時候它是調降的,但是經過審定與評估,它是一份合理的薪資,還是比絕大多數的勞動工作要來的優渥。」
 
       「先生的意思是我們的小伙在騙人?」法爾肯豪森先生揮動著手上的字條說道。
 
       「不,先生,並不是這個意思。」勒克斯先生趕忙否認了,另一面他伸出手邀請格勒納先生說道:「關於這個問題,相信財政部能夠給出令先生滿意的回覆。」
 
       「謝謝,」格勒納先生又站起來。「就目前來看軍人的薪資是合理的,其實真正不合理的應該是虛漲的物價,這說明我們的經濟不是在真正的繁榮,也同我剛才說的那樣。當下來看只有把繁榮帶回來,然後再有物價下跌,」
 
       一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響起,打斷了格勒納先生的講話。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特菲爾先生那邊,他敲響了每位議員桌上都有的小銅鐘,這個動作是在請求上議長的議論允許。
 
       「特菲爾先生,請吧。」老萊茵哈德斯布滿細紋的臉蹙了一下,還是同意了特菲爾先生的發言。
 
       「格勒納先生,我的解決方法簡單又好辦,開支解決一切,就好比引擎點火,現在我們馬上就要再次點火,然後等著經濟騰飛吧。」他的語氣顯而易見地有些輕狂。
 
       「先生,經濟它不是一輛車子或是一艘戰艦,現實就是我們沒有辦法像點著引擎或是點燃一座鍋爐,然後經濟就會重新煥發活力,人才是經濟的本體,您不能要求誰可以拿著扳手『修好』人的問題。先生所提的擴大支出,不是沒有過,但那不過是從一個泡沫走向一個更大的泡沫,我們要的是實體經濟的成長,而不是想辦法弄出更多的泡沫,我想不必再多贅述了。」
 
       實際上,當特菲爾先生敲響小銅鐘的時候,不論是黃黨黨人還是黑黨黨人已經沒了那麼多的顧慮,開始在演說台上還在發言的時候交頭接耳,直到上議長敲響他桌上的銀鐘之前,整段時間都是議論環節,擁有席位的議員與閣員在程序上都有發言的權利,當然也包括讓自由交流的權利。蘭登曼廳一下子像是多了一群綠頭蒼蠅,伴隨著格勒納先生與特菲爾先生的論述,蒼蠅群也在嗡嗡作響。
 
       「那好,先生,您一直沒有提及失業的問題,我現在正式向內閣紳士們提問:失業應該怎麼解決?難道忠於陛下的政府給出的答案僅僅是袖手旁觀,直到市場恢復嗎?」
 
       格勒納先生握緊了拳放在右上腹的位置,從臉上細微的變化也能察覺到這位有禮的紳士正在試著抑制自己的情緒。
 
       「先生,我所認知到的是『我們所知道的有限』,這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世界,不能只用一個『資金循環』就解釋了與世界同樣複雜的經濟問題,它是一個深遠的問題,面對它不該如先生所樣那樣的幼稚且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正了正自己的禮服,「如果說先生還是繼續堅持,那麼我合理懷疑先生的意圖不在於經濟與就業,而是放眼在可能發放的補助上,這樣的話我甚至開始懷疑您效忠誓言的誠信度,因為當下的情況確實容不得帝國再發動一場新的戰爭,這一點在之後將會由萊茵哈德斯元帥做說明。先生,您是一位成功的海貿商人,別再盯著那些蠅頭小利了。黃黨的諸位,我們別再對那些市場輸家掏錢了,該讓價格機制工作了,自負盈虧才能持續,無謂的支出補助只是丟入無底洞,繼續讓輸家佔著市場維持著那一點就業,不如讓它被淘汰,這樣才會有能創造更多就業的贏家出現。」
 
       聽完格納勒先生的發言,綠頭蒼蠅又開始了嗡嗡響聲。
 
       「真是位殘忍的先生!」特菲爾先生特意提高了語調,「您站在所謂的高點,衣食無缺的角度,說著高尚的理論;我看著人們身陷水深火熱當中,想要捲起袖子盡我所能挽回這一切,」
 
       「不好意思,先生,那麼我想請問您在這段時間裡裁掉了多少雇員?」
 
       特菲爾先生聽了瞪視了格勒納先生一眼,馬上又恢復原來的語氣。「未來充滿不確定性,前景不明朗的世界,確實得要更加謹慎,所以政府出支干預就是對策。諸位,我認為我們所需要一個靠得住的政府,而不是一個將過錯抵賴在企業上的政府!」
 
       蒼蠅的嗡嗡聲又更大了。
 
       「先生,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可靠的規則與真實的價格。」說完,格勒納先生與老萊茵哈德斯議長提出請求:「議長先生,請敲響銀鐘,我的論述結束了。謝謝!」
 
       銀鐘響起,嗡嗡聲消失了。老萊茵哈德斯議長尋問了法爾肯豪森先生是否要繼續他的論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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