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一章開始連載了~
序章請見此→Unholy 序章：重逢(上)&雜圖一枚
照之前慣例，歷史背景和翻譯會整章結束時再放。
同步更新於艾比索
第一章：晚宴
Everybody, sooner or later, sits down to a banquet of consequences. ─ Robert Louis Stevenson
每個人遲早都要在名為後果的筵席中就坐。─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亞伯拉罕再次從搖椅的惡夢中驚醒。
汗珠從臉頰滑落，使他幾乎產生血濺四方的錯覺。
搖椅翻倒在一片腥紅的地板上，蛆蟲在血泊中蠕動著聚集成扭曲痙攣的團塊，先是巨熊，接著是那對母女，巨熊吞噬母女化為一具人體匍匐在地。
「救我。」蛆蟲構成的人體朝他伸手。
「……海倫？」他渾身顫抖，手指快要握不住染血刀柄。
「救我。」
「我辦不到。」他鬆開手讓武器墜落。「我很抱歉。」
「你確實該感到抱歉，亞伯拉罕。」
蛆蟲構成的人體抓住他的腳將他吞噬。
我救不了她們。
我失敗了。
他茫然瞪視灰白牆壁。
片刻後他像一縷遊魂爬下床走出房間，被突如其來的冷風激起警覺。現在是夏天，這實在不尋常。水藍雙眸掃向門縫微開的儲藏室，刺骨寒風正不斷滲入寒酸的公寓客廳。
「……伏拉德？你在裡面做什麼？」他皺眉走向儲藏室，輕推門板，眼前所見讓他瞪大眼。
一座黑暗的石砌大廳。
他吞口口水踏進大廳，陡降的溫度迫使他拉緊睡袍，他開始懷疑自己還沒從惡夢中清醒。
「亞伯拉罕。」
女人輕笑聲從黑暗中響起。
他看見三個妖豔女人從天花板翩然飄下。
「妳們……我……」亞伯拉罕支支吾吾地倒退。「我到底在……」
「你太緊張了。」領頭的女人搭上他的肩膀。「讓我來幫你放鬆，好嗎？」
「別碰我！」他推開雪白手指，這讓她們又笑了出來。
「真可愛。」第二個女人瞬間出現在他背後攫住他的雙手。
「讓人想咬一口。」第三個女人露出利齒對他耳語。
亞伯拉罕狼狽地被她們包圍。
「放開我！」他厲聲掙扎，被子彈擦傷的傷口在拉扯下滲出血漬沾染睡袍。
「嗯……你聞起來真美味。」領頭的女人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直盯著他，一股暈眩感讓他差點站不穩腳步。「希望嚐起來也是。」
「妳們這群……」
「鬧夠了沒？」
伏拉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女人們發出失望的哀嘆飄回天花板。
「伏拉德！」亞伯拉罕對他大喊。
「你手無寸鐵就踏進這裡？」伏拉德不屑地搖頭。「真是個蠢貨。」
「是你對我的儲藏室施咒才會造成這種結果！我們到底在哪？」
「我的城堡。」伏拉德踏上階梯，揮手示意年輕醫生跟上自己。
「原來如此……那麼剛才那群女人是……」亞伯拉罕不情願地跟上他，牆上晃動的燭火使高大陰鬱的男人看起來更為龐大。
「水妖和吸血鬼的混血兒。我的室友們。如果她們想要，你剛才早就被她們用眼神誘惑然後吸乾了。」
「我總覺得她們剛才就想這麼做……」
「她們確實是餓壞了，正準備去打獵。」伏拉德打開一扇門說道，亞伯拉罕對滿室書卷露出欣羨神情。「我只是想回城堡拿點東西，沒想到你會闖進來。」
「這些書……」亞伯拉罕目不轉睛地低語。
「喜歡嗎？」
「如果我能坐在這裡安靜閱讀的話。」
「你會喜歡這本的。」伏拉德遞給他一本老書。「這本解剖學絕對比人類寫的更精細。」
「噢……謝謝你。」他接過書本，感到雙頰有些發燙，他相信這只是寒冷空氣使然。
「不客氣。」伏拉德回以微笑並往藏書室深處走去。
「你要尋找什麼嗎？」
「一本帳本。」
「帳本？」
「你還記得威廉男爵的秘書說過貴族不會放過你這件事嗎？」
「我當然記得。」
「威廉男爵是個賭徒，但賭運不怎麼好，說難聽點簡直是糟透了。了解他的債主有哪些人有助於建立他的人際關係網，也就是試圖追捕你的可能人選。」
「所以你說的帳本是……」
「議會在他被謀殺後曾經懷疑是他的債主所為，因此取走他的帳本做為證物，那東西現在在我這。」伏拉德在一個書櫃前停下腳步，從裡頭抽出一本小書翻閱。「議會騎士團發現一位貴族這星期出現在倫敦，而她也出現在帳本中……哼嗯……紫夫人……看來她借給威廉男爵不少錢。」
「但貴族要去哪應該是他們的自由不是嗎？難不成你們吸血鬼會限制族人移動？」
「僅限可疑人士。」他聳了聳肩，亞伯拉罕只能搖頭以對。「總之我們會親自去找她。」
「但今晚我無法。今天是星期五，我得去強納森家吃晚餐。」
「強納森‧哈克？」
「沒錯。」亞伯拉罕點頭。「我們的……小小軍團，幾乎都會出席。」
「我很好奇他們最近過得如何。」伏拉德把帳本塞進破斗篷，伸長指爪劃破食指，用鮮血在牆上畫出一道門，血跡閃爍起來變成一扇真正的木門。「我們走吧，回你的破公寓，你不會想要在她們三個用餐時待在城堡裡。」
「你又想監視我了？」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的學徒兼嫌疑犯。」
「我還真是感激涕零啊。」
~*~
強納森‧哈克為亞伯拉罕開門時注意到他牽了條大黑狗。
「好久不見，強納森。」亞伯拉罕問候他。
「很高興你能出席，凡赫辛醫生。」強納森愉快地領著他和大黑狗進門。
「尊夫人近來如何？」
「米娜從一年前的怪事中恢復良好，無論身體或精神都是。她正在餵孩子喝奶，等會兒就會下來跟大家見面。」強納森發現大黑狗正打量著他。「你可是……我們的大恩人。」
「別這麼說。」亞伯拉罕輕拉狗鍊。
「對了，你的狗有名字嗎？我不記得你有養狗。」
「喔，牠叫維克多，我舅舅前陣子送我的。」
「你好啊，維克多，你真是個漂亮的好奇寶寶。」強納森拍了拍一臉不滿的大黑狗頭頂，這讓亞伯拉罕快要忍不住笑出來。
他們在強納森與米娜的小公寓裡享用餐前酒，蘇爾德醫生很快地也加入他們的行列，接著是行頭氣派的新任戈爾達明勳爵亞瑟‧霍恩伍德。
「你們的新居看起來真不錯。」霍恩伍德環顧四周稱讚道。「還養了條漂亮的大狗。」
「被戈爾達明勳爵這樣稱讚我會不好意思的，不過那不是我的狗，是凡赫辛醫生的。」強納森紅著臉回答，肩膀不慎撞上亞伯拉罕手臂的傷口。
「噢！」亞伯拉罕痛得差點掉下酒杯。
「抱歉！」
「你的手臂怎麼了？」蘇爾德走向他查看。
「小傷口而已。」他舉起雙手解釋。
「你確定？」
「只是昨天搬東西被門框擦傷，不要緊的。」
「聽起來你需要換個好一點的門框。」霍恩伍德發出嘖嘖聲。
「哈哈，說的也是。」他發出乾笑，但蘇爾德仍不放心地盯著他。
「各位，我想是時候移駕到飯廳囉，米娜大概已經在等我們了。」強納森搭上他們的肩膀提議道，試圖化解這個尷尬場面。
「……是啊，我們走吧。」亞伯拉罕點點頭。
米娜‧哈克在四人一狗進入飯廳時迎接他們。
「妳真是美極了。」蘇爾德醫生熱情地與她擁抱。
「你的氣色看起來真不錯。」她瞇起眼笑著。
「我們的小小軍團終於再度聚首。」霍恩伍德語帶感傷地坐進椅子。「然而並不完整。」
「我們的克里歐里(Creole)牛仔寄了封信給我。」強納森從口袋掏出信紙。「昆西在德州的事業繁忙，對於無法出席晚餐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有機會他會想辦法再來倫敦的。」
「我想我們需要敬勇敢的克里歐里牛仔一杯。」霍恩伍德舉起酒杯，眾人跟著附和。「沒有昆西犧牲一條胳膊，我們大概都要完蛋了。」
大黑狗趴在飯廳角落望著五個酒杯彼此碰撞。
「那是我們在倫敦大學學院的第一堂解剖課，結果這傢伙就把一顆大腦掉到地上摔爛了！」蘇爾德在晚餐時幸災樂禍地分享亞伯拉罕大學時的糗事。「那看起來像是……像是一坨……」
「布丁！」霍恩伍德切著烤肉答腔。
「噢天啊！」米娜故作誇張地摀起嘴。
「沒錯！像坨布丁一樣摔個稀巴爛！」
「我只是一時手滑而已。」亞伯拉罕拿起餐巾擦嘴。「別忘記是誰被腸子給絆倒，害得教授被撞得差點一頭栽進屍體。」
「記性不錯嘛，亞伯拉罕。」蘇爾德頑皮地笑著。
「彼此彼此。」
「你們非得挑晚餐時間聊『這種』話題嗎？」強納森的臉快要皺成一團了。
「身為曾經的解剖劇場觀眾，你應該不會太介意這種話題吧？」霍恩伍德為他斟酒時挖苦道。「你那時還找我一起去耶。」
「那只是……那只是一時好奇而已！」他無力地狡辯。「誰不會在讀完《科學怪人》後感到好奇呢？」
「看來我們都喜歡陰森嚇人的事物。」霍恩伍德得意地說。
「甚至親身經歷過然後戰勝它們。」蘇爾德補充道並瞄了亞伯拉罕一眼。
「是啊……」亞伯拉罕差點咬到舌頭。「我們……戰勝了它們。」
大黑狗用後腿搔搔耳朵，百般無聊地打起呵欠。
人類。
伏拉德不屑地在心裡頭低語。
~*~
「不知道露西看到我們現在這樣子會作何感想？」霍恩伍德點燃雪茄時驀然開口。除了米娜，他們四人現在正待在強納森的書房裡享受晚餐後的菸草時光，雖然強納森對菸草向來敬謝不敏就是了。蘇爾德醫生叼起菸斗，回以聳肩，自顧自地望向窗外。強納森為自己倒杯烈酒，倚上書桌安靜地啜飲著。亞伯拉罕深吸一口雪茄，感受嗆鼻煙霧灌入身軀。
是啊，露西會怎麼想呢？希望不是躲在暗處嘲笑著我們的哀傷。
他壓下莞爾一笑的慾望。
「或許我不該提起傷心事。」霍恩伍德放下雪茄向眾人道歉。
「不……」蘇爾德轉身看著他。「只要我們不忘記她，她就永遠不會死去。」
「永遠……」他複述那個字。「但願如此。」
米娜抱著嬰兒哼唱搖籃曲，視線從掛有繪畫的牆壁移至趴在客廳地板上的大黑狗，大黑狗抬起頭凝望著她。一股熟悉感讓她狐疑地皺眉，彷彿她曾經見過大黑狗。
大黑狗起身走向她，溫順地在她腳邊趴下，她忍不住輕撫黑亮毛皮。
「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她自言自語。「很荒謬，對吧？」
大黑狗依然沉默地注視她。
然而這片寧靜立刻被急迫敲門聲打斷。
「蘇爾德醫生！」門外有人大喊。「蘇爾德醫生！」
「怎麼有人會找你找到我家……」強納森不敢置信地衝下樓開門。「是誰？」
「聽起來像是我可憐的管家。」蘇爾德跟在他背後回應道，果然在門外見到蘇爾德家族的老管家霍華德。
「您果然在哈克閣下家裡！」霍華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老爺需要您，瘋人院裡的瘋人們突然大鬧起來快要把醫院給拆了！」
「真是糟糕。」蘇爾德搖搖頭。
「需要我協助嗎？」亞伯拉罕拉住他的手。
「沒關係，我能搞定，你還是好好照顧傷口吧。」他戴上帽子踏出門。「只是得跟各位先說聲抱歉了。」
「小心點啊。」米娜憂心地說。
「別擔心我。」他跳上霍華德駕來的馬車離開。
「真是刺激的生活。」霍恩伍德望著馬車背影評論道。「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今晚還有約。」
「我們下次再見？」強納森握住他的手。
「當然。」
霍恩伍德的馬車不久後也出現在小公寓門口，載走夜生活繁忙的戈爾達明勳爵。強納森如釋重負地坐進扶手椅，接過米娜遞來的熱茶。「我已經好久沒經歷如此紛亂的夜晚了。」
「寧靜生活對你和米娜來說是好事一樁。」亞伯拉罕在他對面坐下。
「也是。這是我們和孩子現在最需要的。」他露出緊張的微笑。
「如果你們需要幫忙，我隨時能提供協助。」
「你真是個大好人，凡赫辛醫生。」
~*~
亞伯拉罕在午夜前離開哈克夫婦的住處，大黑狗跟在年輕醫生身旁安靜地走著，穿過一條暗巷時變回人形。「除了昆西‧莫利斯的胳膊，你們的小小軍團似乎恢復良好。」
「恐怕只有我走不出一年前那場惡夢。」亞伯拉罕嘆了口氣。
「你選擇踏上班尼迪托走過的路，我的學徒。」
「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你相信宿命？」伏拉德望向夜空。
「多少相信。」
「你可是個醫生。」
「但不代表我毫無信念。」
「你相信這是上帝引領你走上這條路？」
「我試著這麼相信。」
「即使你已經理解這世界遠非你所想像？」伏拉德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是的。」亞伯拉罕在槍聲響起時差點被伏拉德撞進牆壁。「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從屋頂開槍。」伏拉德鬆開舉起的右手，一枚子彈從掌心落下。
「你竟然抓得住子彈……」他驚訝地望著四周塵土迅速揚起化為厚牆，更多槍響從牆外傳來。
「現在不是驚訝的時候。」伏拉德不悅地估算攻擊者數量。「至少有五個槍手。」
「我們該怎麼辦？」
「子彈總是會用光的。」他變出長劍，在槍聲停止後破牆而出跳上屋頂，果不其然見到五個持槍的吸血鬼。
亞伯拉罕驚駭地瞪著五顆頭顱墜落腳邊。
「這是……」
然而一把刀已經抵住他的咽喉。
伏拉德憤怒地瞪視架住年輕醫生的吸血鬼。
「最好別輕舉妄動，瓦拉幾亞暴君。」第六位槍手爬上屋頂舉槍指著他。「紫夫人已經恭候多時。」
一輛馬車在暗巷盡頭停下。
~*~
(阿姆斯特丹，1832年秋)
亞伯拉罕灰頭土臉、滿身血汙地回到家，立刻獲得滿屋子僕役的驚呼。
「天啊！小少爺是怎麼了？」
「小少爺沒事吧？」
「快去叫醫生來！」
「只是跟人打架而已！」他厲聲驅散過度關心的眾人，隨後露出得意笑容往花園走去，班尼迪托見到他的狼狽樣時也驚訝地張大嘴。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班尼迪托連忙蹲下身檢查金髮男孩的傷口。
「我贏了。」亞伯拉罕伸手抹去嘴角血跡。「我打贏大衛他們了。用你教我的方法。」
「噢……可是你……」
「你不稱讚我嗎，班尼爺爺？」水藍雙眸直盯著他。
「這……」他支吾起來。
「亞伯拉罕？」亞伯拉罕的母親發現他們時吃驚地摀住嘴，跟在她身旁的陌生女孩則是不解地注視這一切。
「聽說你跟人打架了？」他的父親沒好氣地跑進花園。
「而且打贏了。」亞伯拉罕驕傲地回嘴。
「老天爺……不管怎樣先去弄乾淨，別讓親戚看笑話。」他父親指著陌生女孩碎念，接著望向班尼迪托。「你能幫我兒子包紮傷口嗎？」
「當然沒問題。」班尼迪托牽起亞伯拉罕的手走回屋子。
「走吧，海倫，我們去喝杯熱可可，很抱歉讓妳一進屋子就嚇壞了。」亞伯拉罕的母親也牽著陌生女孩的手跟著進屋。
「我沒有嚇壞，我不怕血。」名叫海倫的女孩回答她。「他就是亞伯拉罕表弟？」
「唉是的，我們的寶貝兒子。」她嘆了口氣。
~待續~
妖婆們再度華麗登場
(凡赫辛：請問我還要跟多少女人和女孩勾勾纏="=)
(作者：可能多到要發號碼牌吧ˊ_>ˋ)
(凡赫辛：欸)
(伏拉德表示不滿)
現在《德古拉》原著的男角們終於正式露面了，除了可憐的昆西，在我的作品裡被復活就算了，還少一隻手然後變成混血兒，真的是難為他了。
至於凡赫辛在這個故事裡到底經歷過什麼黑暗過去？就靜待連載揭曉囉ˊ艸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