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三十七幕：不是新手的新人
儘管沒有任何的對話，建箴仍然覺得在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冷雨冰和紅沐似乎眼神交會了一下。尤其是這短暫且微妙的沉默，讓建箴都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在隊伍頻道以外的地方還用密語在講些悄悄話。
建箴的本意還是提出向自己提出組隊申請的冷雨冰問清楚狀況，但沒想到回答的卻是對自己而言極度陌生的紅沐。
「倒是……沒有什麼事情。」
紅沐想了想，替代冷雨冰回答了提問。
「嗯？」
建箴聽得竟有些恍然。
既然沒有事情，為什麼還會特意叫自己組隊？
當然這麼直白的詢問肯定是沒有辦法得到什麼結論的，只曉得她們會找自己的理由可能不會是什麼和戰鬥相關的內容，也並不是目的那麼顯著的事情。
對於女性圈子的談話方式，那和純粹的男性玩家對話，或者是一群男女性別混雜的公會群聊，體感上的氣氛完全不同。
以建箴的理解，遇到這種情形，他還是更慣於保持沉默觀望。畢竟自己的推論和女生最後得到的結論，有時確實並不能完全一概而論。
「只不過聽完冰的描述，我也是有點好奇，她一直叨念的那個很強的聖騎士臨風到底是誰而已。」
「呃……」
「等一下！這個說法有誤解！妳不要在內容裡亂加那些我沒講過的話！」
疑問是越來越多了，但開口的話似乎情況只會又變得更加複雜，所以建箴認為，至少現在自己還是不要隨意插嘴得好。
「就算妳這麼講，但四捨五入的話其實也沒有錯吧？」
「……」
冷雨冰那是一陣尷尬，就算他在這時候多做解釋，那也未必能夠說得清楚，但是如果什麼都不講的話，那就等於是默認了紅沐的說詞。
儘管這麼說有點沒良心，不過當看到平時自己的尷尬換做在別人身上發生，而自己成了完全的旁觀者時，這種反轉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對，嚴格上來說自己好像也不是什麼完全的旁觀者？
建箴是真的有點好奇，此時冷雨冰臉上究竟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本來可能還只是打字的速度稍微慢了點，結果被紅沐這麼一鬧，反倒變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如果妳自己說不清楚的話，那就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解讀了。」
「停！等一下！」
可能是深怕如果再不打斷的話，紅沐不知道還會再扯出什麼荒謬的誤解，冷雨冰的語氣明顯變得急躁起來，彷彿都要撲上前去扭打起來。
畢竟遊戲世界裡並沒有掐著別人脖子讓對方閉嘴這種事情，所以只要沒有遊戲系統的干預阻止，每個玩家其實都能夠暢所欲言。哪怕所說的話裡有可能摻雜著大量的謊言，玩家也不一定直接從表面直接看出內容的真假。
反正在建箴看來，紅沐雖是不帶惡意的在開著冷雨冰的玩笑，但顯然在話語和情緒的掌控上，冷雨冰完全不是紅沐的對手，可以說是被全方面的輾壓。
「就別這麼欺負她了。」
雖然說這時候開口似乎也是順了紅沐的意，不過如果自己再不稍微緩和一下氣氛，冷雨冰的尷尬程度大概不是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也就是說實話而已。」
就這麼繞了個彎回來，而即使並沒有帶有惡意，建箴還是看出紅沐多少有些在利用剛才的對話調侃報復冷雨冰的意思。
「我……妳……算了。」
冷雨冰幾經猶豫之後，最後還是只能屈服於這樣的實力差距。而紅沐看著就像戲耍完妹妹之後露出心滿意足壞笑的姐姐，總算沒有再繼續為難冷雨冰。
「你們真的才剛認識沒多久嗎？」
看兩人的對話內容，彷彿已經是認識許久的朋友。
「對，大概才不到三天的時間吧，不過我從開始玩這遊戲也還不到一個禮拜就是了。」
如果是才剛接觸幻境樂章一個星期的話，這個等級是稍微高了一些，但也還在合理範圍內。不過紅沐的反應卻讓建箴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過去也曾經玩過其他類似性質的遊戲類型，至少在角色扮演這塊，她並不像是個純粹的新人。
這也能解釋到，明明冷雨冰不像是那種遇到誰都能自來熟的個性，卻為什麼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和紅沐熟識，以及那麼自然的對話。硬要說的話，大概可以看作是紅沐社交能力的一種延伸吧。
「不過，你們公會的人都這樣熱心的嗎？」
紅沐這麼一問，建箴就隱約瞭解到，在這段時間裡有可能發生過了什麼。就算不需要完全理解到內容詳情，憑大致的發展脈絡也差不多猜到個六、七分了。
「大概不是所有人都那麼熱心，不過她的話是有可能的。」
「喔？」就算只是文字，都彷彿能聽見紅沐上揚的語氣
想當然爾，冷雨冰大概是碰見了和自己相遇時類似的情況，可不同的事情是，這次冷雨冰的立場是顛倒過來的，成為相對而言對於幻境樂章更熟悉的一方。
要說冷雨冰會變成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那大概起因於一個小小的誤判。
那就是幻境樂章的新手，未必是遊戲的新手的這個規則。
遊戲環境設定這種東西就算各不相同，大致都還是能夠找到一個相近似的模板。也就是說，對於遊戲的老玩家踏足到另一款不同的遊戲重新開始，他們大多數的時間其實只是在熟悉新環境裡那些「名詞」，而非是對於全部的事物和規則建立新的認知。
如果冷雨冰真的誤判了紅沐的遊戲年齡，甚至連現實的年齡也一起產生了誤判，那麼最後落得被紅沐在言詞上戲弄的結果，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遊戲世界裡，等級是一種憑判遊玩時間的基礎，這樣的理解並沒有問題，但這只是基於同一款遊戲的基礎，而實際上，遊戲年齡是不能以這種概念去計算的。
相處之前，沒有誰會知道和自己對話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不……應該說，就算有過實際交流，在次數不多的對話中窺見對方的各種資訊，那也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過去的案例中，也有一些明明是老玩家，卻故意裝傻假扮新手的情況。
至於那麼做的原因就很複雜了，有些只是因為單純找樂子戲弄其他玩家，也有些是由於個人理由所以改練了其他分身重新開始。
至於紅沐屬於哪一種，建箴並不確定。
「所以冰那個時候是不是在妳練等的時候突然站在身後幫妳回復？」
「說得好像你都在旁邊看著的，她常常這麼做？」
……果然是這麼回事嗎。
「有沒有常常做我是不知道，不過我猜她是有可能這麼做的。」
只不過，冷雨冰會做出這種舉動，也許有一小部分的是有樣學樣的結果。
自己當然沒有可能去盯著冷雨冰端詳她平時到底上線都做了什麼事情，說來他們除了那幾次的副本以外，上線的時間和活動的內容也算不上有太多交集，剛才自己所說的，都只是自己隨意瞎猜的。
「是個好孩子吧？」
即使建箴只是在開玩笑，但心裡多少摻雜著幾分得意，尤其如果真像自己所說的，冷雨冰會有這樣的舉動，是起於自己當初的無心之舉，那麼他的確會為冷雨冰這樣的行為染上些許驕傲的情緒。
「那確實，而且超可愛！」
如果讓艾薩斯知道這種事情，他肯定會露出另一種神祕的笑容，然後咧著嘴看向自己，用一副「看吧，我早就說過了」的表情，讓自己不得不承認自己當時極力否認的說詞。」
──難道阿風其實很適合帶孩子嗎？
就算到如今建箴也並不認為自己是艾薩斯口中所認為的那種「適合帶新手」的玩家，但是要說有沒有從冷雨冰的做法裡看到自己曾經的身影而感到開心，那無庸置疑還是有的。
尤其在自己完全不認識的外人口中聽到那種稱讚，自己的心中的確有了自己孩子長大了，那種可能是為人父母才體會到的某種心情變化。
不過他們口中所討論的那位對象，似乎對於這種發展顯得極度不知所措。
除了「……」這種無意義的語句以外，冷雨冰似乎失去了組織言詞的能力，只能被夾在兩人的對話中，被兩人給相互稱讚著，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覺得完全沒有辦法插上話，表現出一副已經完全放棄掙扎的模樣。
或許在她的心中也多少學到了，某些話題和人是都她自己應付不來的這個殘酷事實。
不過，大概點到為止也就夠了。
與其在這個方面一直不斷繞圈子，不如就這麼順著話題的流向接著問下去。
「那麼，妳有興趣加入我們公會？」
這話由自己來說，不免是有些搶了冷雨冰的公會徵人業績，不過看著冷雨冰那恍神呆滯的模樣，大概也沒有把心思往那個方面想。
「我的等級很低的喔？」
「我知道，用看的就知道了。」
「公會收人這種事情你做得了主嗎？」
「不瞞妳說我們的公會還挺自由的，別說我，就算是冰收妳加入公會，我覺得我們公會長也會在三秒鐘的時間裡馬上答應下來。」
總覺得自己似乎也曾在哪聽過類似的話就是了。
對於自己那從各種意義上都並不算有誠意的公會邀請，紅沐卻也沒怎麼計較的意思。反到是直率的馬上給出了回覆。
「那好啊，反正到頭來都是要加公會的。」
對於公會的事情紅沐並沒有表示排斥，卻也並不特別感興趣的模樣，看起來把公會這事看作是更為隨興的一種機遇。就算今天來找的人並不是自己，也不是Evidence的成員，而是隨意其他公會的人，她可能也不會拒絕。
「看來妳也挺隨興。」
「那倒不是，平時就已經那麼煩悶，有些事情就沒必要計較那麼多了。」
要說建箴能不能聽懂紅沐的話中話，他是可以的。但若是問他是不是能夠理解那樣的心情，建箴也只能老實承認，仍然還是學生、還沒有實際體會過社會現實的自己，並不能完全明白。
如果是在現實的世界裡，建箴完全沒有辦法想像自己會說出這些話。
網路世界所做到的並不只是連接，也同樣在打破那些原本屬於現實的交際圈的隔閡。有些在現實世界裡並不會產生任何交集的人們，卻可能在網路遊戲的環境中產生另一種不同的關係，而有些話，就算沒有辦法完全理解，卻仍然能夠在這樣環境下暢所欲言。
「真要說的話，本來是沒有這種想法的，不過既然你都那麼講了，感覺起來也挺有趣的。」
「有趣？我們公會？」
「不，是你們。」
在她口中所說的「你們」，所指的是眼前的冷雨冰，還有……
有趣嗎？這又是一個對自己來說有些茫然的詞彙，茫然，但卻並不陌生，自己也很多次在宗豪的口中聽過那些對自己的形容，而自己卻沒有真正搞懂過，在宗豪口中所說的「有趣」，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不過就算再怎麼迷茫，建箴還是可以感覺得出，宗豪口中的有趣，以及紅沐口中的有趣，並不是一種相同的概念。
「你們要是再這樣把我晾在一邊的話，我就要下線去囉！」
被冷落許久的冷雨冰，有些半賭氣的說道。
兩人也總算從彼此的互相試探、模糊其詞的對話中跳脫出來，極為默契的同時和冷雨冰道歉。結果因為節奏過於一致，讓冷雨冰不由得懷疑眼前這這兩人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又私底串通好了在惡作劇，又鬧騰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情緒給安撫下來。
【系統提示：玩家 紅沐 加入公會】
「唷，大家好！」
完全沒有任何羞怯，全然不像是新手的紅沐，像是舊地重遊似和公會裡當前在線的其他公會成員自在的打起了招呼。因為態度實在過於坦然，甚至公會大伙兒都詫異地產生了「這是誰開了小號的分身上來惡作劇嗎？」的質疑。
那種怡然自在的態度，讓建箴和冷雨冰同時看傻了眼。
就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公會裡的氣氛突然間就變得活躍起來。
看著和公會裡的成員很快打成一片的紅沐，此時建箴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送出了幾則私訊給冷雨冰。
「雖然現在問有點晚，但妳一開始本來就是想讓我加紅沐進公會的嗎？」
「……」
刪節號可以代表很多意思，有不想回答、思考中、無言、不肯定，或者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而眼下的情況，建箴並不確定冷雨冰究竟想要表達的情緒究竟是哪一種。
「算了，就當作這樣吧，也沒什麼。」
「？」
冷雨冰給了否定的答覆，可沒有講明實際的原因。
當晚的公會頻道內容幾乎都是為紅沐這位新人加入公會所表示的歡迎。
但後續的時間裡，建箴卻沒有再從冷雨冰那兒聽到關於當時會找自己進入隊伍的真正理由。
似乎只要是和冷雨冰相關的事情，最後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明所以的想法，而不知為何，他總會不由自主的去感到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