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三十五幕：年齡誤會
網路遊戲的環境都是有一種週期性的，尤其是近幾年的網路遊戲發展速度，可以說是只快不慢。大概只要每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看到市面上有新款的網路遊戲進入公開測試的消息。
社群的興起、媒體的進步，現在的遊戲資訊不像是從前那樣需要透過電視節目進行額外的廣告。而是玩家會主動在社群裡透過分享交換訊息，甚至是直接在網路上尋找有意願一起到遊戲開荒的新朋友。
雖說幻境樂章也不算是特別老的遊戲，甚至正式上線還還未滿一年時間，不過可以感覺得出來，人數已經過了玩家會對遊戲本身感到新鮮，快速爬升的階段，而來到了玩家逐漸開始抉擇或走或留的平穩期。
不管哪一款線上遊戲，這都是一種必經的過程，只是這樣的週期時間來得或長或短的區別。
真要比較的話，幻境樂章已經算是週期相對平穩的網路遊戲了。
這個時代不像以前網路遊戲世界才剛開始起步當時，電腦的玩家只有少數幾款的遊戲可以供選擇，就算是不玩某一款遊戲，也仍然有很多各式各樣不同的選擇可以滿足自己的遊戲探索慾望。
但反過來說也就是，玩家對於自己所玩的遊戲心態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慎重且珍惜。當人的選擇一旦多起來，顯然就不再具有那樣的特殊性。
並沒有那種對自己來說特別重要，也別具意義的存在。
就算是自己心裡都明白，他也終究只能夠接受這樣的變化。
故事不論在哪裡都能夠書寫，但是與自己共同寫出那些故事的人們，卻會隨著自己的選擇有所不同。
並非沒有對於遊戲的新鮮感，只是早已經和最開始的時候相比，自己的心態在這幾年間，隨著課業和現實的影響，也變得不再和過去相同。
為什麼總是勸人保有初衷，很簡單的一個原因，就是它從來不容易。
就算是本身不喜歡變化的自己，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在這幾年中的心態始終都維持著原樣。
人往往對自己最為瞭解，但最看不清的卻也往往是自己。
由於太過習慣，反而沒辦法察覺到那些最直接的變化。
而隨著時間經過，那些變化本身，也終將成為一種「常態」。
※ ※ ※
「艾薩斯今天不在嗎？」
每周總有那麼幾天，艾薩斯會整天都沒有上線。
其實這倒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就算怎麼喜歡遊戲，會真正把絕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遊戲上的玩家還是少數，就算有那種時間本錢，那也多得會像宗豪那樣連玩三四款不同遊戲的玩家。
至於艾薩斯則算是建箴所認識的人裡，作息規律較為規則的那一部分玩家。屬於如果時間到了肯定就會看見他出現在線上，但只要上線沒有看到人，當天基本上也不會看到他上線的規則。和宗豪那種，看當天心情才決定要不要上線的狀態還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建箴會這麼提起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通常在艾薩斯不在的時候，通常都會以他和艾薇雪處理公會裡的大小事務，而那也並非是艾薩斯的刻意安排，是他們自發性的對公會裡的各項事務進行處理。
反正公會裡的事項也並不複雜，多數都能夠由他們去解決。
很基本的事情，對於公會的向心力卻很重要。
就算沒有什麼特別的排程，老玩家和新玩家之間保持互動仍然是必要的。就算不是公會，只要是一個由兩人以上組合而成的團體，不管是意見上或者行動上，勢必需要有能夠作為領頭的對象。
「嗯……艾薩的話，今天應該有是額外的晚自習，可能再晚一些就上了。」
身為艾薩斯代言人的艾薇雪想了一想，說出了她自己的猜測。
這句話本身並不難理解，但建箴聽到的時候卻陷入了迷茫。
艾薇雪說了奇怪的話嗎？其實也沒有，只不過在聽到的時候，建箴卻突然有種怪異的違和感。自己原本的認知似乎產生了些許偏差，但總體而言卻又不是什麼太重要的誤會。
「等等，艾薩斯到底幾歲？」
不管怎麼說，「晚自習」這三個字的侷限性實在過於強烈，這幾乎是在人生裡一個短暫的階段裡才有可能會出現的字彙。
儘管說建箴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想聽聽看對艾薩斯有更多認識的艾薇雪的說法，也是為了避免再次產生奇妙的誤會。
「詳細幾歲我是不太確定，不過艾薩還在讀高中就是了。」艾薇雪不假思索的說道。
「什麼！？」
如果按照艾薇雪的說法，那她的年紀理應和艾薩斯不會差得太遠。只不過問女生年紀這種向來就被視為禁忌之一的事項，自己也不可能去貿然挑戰，真就只能夠在心裡當成一種猜想。
但是……認真？
遊戲的世界裡，現實的年齡會被抹消、所有的認知都會變得模糊，並沒有什麼絕對真實的事物，這種事情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或許是艾薩帶給人的那種印象實在過於強烈，不管是平時日常的談吐，還是在面對戰鬥時的從容，都讓建箴不敢相信，那是由一個現實年齡比自己還來得小些，目前還就讀高中的學生所表現出的氣場。
就算有點難以置信，但是如果按這個邏輯去思考，又好像什麼都能夠說得通。
「我一直以為他年紀比我大。」
艾薩斯在遊戲中已經帶給他們足夠多的驚喜，但這樣的驚喜卻又從遊戲中被延伸到了現實裡。大概這也是屬於他的被動天賦的一種吧，總是各種奇妙的地方帶給他們全新的驚喜……還是應該說已經接近到了驚嚇的程度。
「呵呵，我知道那種感覺，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艾薩有很多地方都和看起來的印象並不一樣。不知道該說是很奇怪還是不協調，就是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原因。」
至少聽起來，有這種疑惑的人並不只有自己一個，至少自己的想法都還在正常人的範疇裡。
「聽起來你們認識挺長一段時間了。」
「要說長嗎……也不算吧，我覺得你和翠影的時間大概比我們要長得多。」
「那叫做損友，層次完全不一樣。」
他和宗豪的熟識程度，艾薩斯和艾薇雪他們也都略知一二。儘管宗豪本身在公會裡並不會說那麼多話，但該表示的時候他也會表示、該吐槽的時候他還是會吐槽，很明顯那不是什麼才認識兩三天的交情。
「之前好像有說過，你們都是大學同學吧？」
艾薇雪顯得有些不是那麼肯定，自己的確是有提過，不過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也只有提過一次的樣子。
畢竟在網路遊戲裡，絕大多人對於現實的資訊的仍然會維持相對較為保守的態度，尤其本名、連絡電話、住址一類的資料都屬於基本不會公開的事項，就算有人主動提起，不繼續向後追問也屬於一種默認的禮貌。
「是這樣沒錯，所以你和艾薩斯目前也都是高中生嗎。」
明明實際的年齡沒有那麼大的差距，但聽上去大學生和高中生似乎就是有一種階層的差異。
「算……是吧，怎麼了嗎？」
艾薇雪有些迷茫，看來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又把敘述再度重複了一遍。
建箴當然也沒有想拿年紀說事的想法，就像自己說的，在網路遊戲的世界裡頭，學識這種東西未必能派上什麼用場，而年紀這種事情，除非別有用心，大多數玩家也都並不在意。
然而不在意歸不在意，那也並不妨礙自己感到驚訝的情緒。
比起那些需要時間日積月累的技術，建箴更感到詫異的是那種心境上的那些變化。原來自己這段時間裡始終感到佩服和憧憬的對象，竟然是在現實中比自己的年紀還要稍小一些的高中生。
如果艾薩斯是那種自大驕傲，只懂得炫耀自身技術和能力的屁孩個性，那麼此時建箴可能會皺起眉頭一臉複雜。
但是在實際得知以後，建箴的心底並沒有浮現出一絲的尷尬或不滿，他並不會因為艾薩斯的年紀比他還要稍微更小些就產生什麼嫌隙或不服。因為他確實真切的體會到，不論是心境還是技術面，艾薩斯都在自己之上。
對於這種人，建箴雖然會感到心情複雜，卻依然會抱持相同的尊重。
【系統提示：公會成員 艾薩斯 上線了】
「看，我說的沒錯吧？」
說人人到，建箴從艾薇雪的語氣中，明顯也能聽出一絲得意。艾薇雪對於艾薩斯作息的瞭解程度明顯在自己之上，顯然是有了好一段時間的熟識才能說出這樣精準的回答。
「嗯？說什麼？」
艾薩斯的手速也完全沒讓人失望。幾乎是只在一秒鐘的反應時間之後，就迅速跟上了話題。
「沒什麼，就是說說關於你的事情。」
「我怎麼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也開始會在別人背後說悄悄話了？」
「什麼悄悄話，我們可是光明正大的在聊天。」
「光明正大的說壞話？」
雖然知道艾薩斯也是開玩笑的，如果真要找人說悄悄話的話，總歸是有更簡單的方法，根本犯不著這麼明目張膽。而他其實也知道，艾薇雪同樣不是會把別人的不是直接晾在檯面上和人抱怨的個性。
只是艾薇雪似乎也配合起艾薩斯的玩笑話，就這麼順勢佯裝鬧起脾氣來。
「是啊，說你這個笨蛋總做些讓人誤解的事，結果阿風誤會你的年紀誤會了這麼長時間。」
「……？不是，那是我的問題嗎？」
「既然你都問了，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每次看到艾薩斯和艾薇雪互相拌嘴的時候，建箴都有種莫名的既視感，當然自己是不可能會承認，這和平時自己和宗豪的講話方式其實跟這兩人好像也沒什麼差別。可能對有一定熟識的人來說，互相調侃就是一種常態的日常吧。
「好吧，不過誤會年紀是怎麼回事？」
艾薩斯撇開胡鬧的部分，直接提到了問題的核心。
雖然保持著一旁看戲的心態繼續看他們倆拌嘴好像也挺有趣的，但問題的起因終歸還是自己的誤解，如果自己不說些什麼，就這麼當作看戲的樂子人，那和平時自己所鄙夷的宗豪做法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也沒什麼事，就是我本來以為你的年紀比我還大而已。」
「啊……應該沒有吧，阿風不是大學生嗎？」
「所以就是一場誤會而已。」
或者說得更精確一些，是自己的先入為主的概念。
「真好啊，大學生活應該很自由吧，也沒有那麼多人會嘮嘮叨叨的。」
「你跟我去年的想法似乎幾乎是一模一樣。」
大概這算是絕大多數高中生在這個階段都會產生的共識吧。
「所以？那些關於大學的敘述都是真的？」
「大部分應該算是真的吧。」
雖說自由的定義每個人都所感受到的都不太一樣，但是大學生活的自由程度比起高中生活要高了不只一個層級。這可要比起什麼稱呼上的年齡差距要來得有實感太多了。
「沒事，就只是一個過程而已嘛，高中畢業後你也會體驗到的。」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可能本來很期盼、很渴望的事物，但真的實際得到的時候，卻反而覺得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情。明明事物的本質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心態上卻又和當時不太一樣了。
或許，那真就只是一種單純的過程變化，是總有一天會經歷的事物。
「……是啊，明年吶。」
艾薩斯發出了有些感慨的語氣，並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怎麼了嗎？」
「嗯？沒有，只是覺得有些羨慕而已。」
本來這應該是個很容易延伸下去的話題內容，對於未來還沒有發生的期望，理應有更多的暢想空間。因為那樣的未來並不遠，也並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幻想。
可是那晚的艾薩斯卻出奇沉默，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
明明除了翠影之外其他人都在，但在少了艾薩斯的發言後，公會頻道的傳遞的訊息量卻遠不如平時的那般熱鬧。結果除了解開對於艾薩斯年齡的誤會以外，整個晚上就不再有什麼深刻的對話內容，而只有簡單的日常閒聊。
雖不算沉悶，卻總覺得籠罩在一股奇怪的氣氛之中。
難道自己無意間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似乎也並沒有吧？
但就算產生了那樣的想法，建箴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因為直覺告訴自己，有些事情艾薩斯既然不打算說，那肯定也有艾薩斯自己的想法和考量。如果認為是可以直接說出口的事情，那他就不會有太多的顧慮，而是直截了當地講明。
到目前為止建箴在遊戲中所認識的艾薩斯，確實都是這種性格的人。
但艾薩斯也有自己的心事，也同樣有自己的隱私。
在提到那件事情的時候，那種微妙的感覺似曾相識。
並不陌生，只是自己幾乎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感覺。更進一步地說，那也就是最初為什麼自己誤會艾薩斯的年齡的主要原因。
當然所謂的高中生或者大學生，也只不過是一種隨著年紀漸長而改變的學級稱呼，並不會對心智和談吐產生絕對的影響，然而有些事情，確實是必須到了某一個年紀之後，才會有相應的體悟和觀點。
艾薩斯的某些談吐，卻比起自己認知中的「高中生」，甚至相較於自己的同儕更來得成熟更多。
他似乎總是在用不同的角度，看著比自己視野更遠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