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五十二幕：等待與遺忘
當意識到他人對於自己所產生的情感時，建箴會怎麼做？
答案就是，什麼都不做。
也許某些男生會因此而產生某些得意忘形的想法，憑藉這種氣勢順水推舟嘗試看看是否能夠獲取一段預想外的因緣。就算最後並沒有收穫好的結果，虛擬世界的情感也仍然留存一部分的灰色地帶。
如果只論投資報酬的話，這幾乎是穩賺不賠的嘗試。但就是這樣的想法，讓建箴有些討厭。
他絕對不是那種主動出擊的那種人，不管是在遊戲中還是現實中，他都更偏向看到情況之後再見招拆招的類型。就算會試圖踏進對方的範圍之內，但在對方先產生反應和動作之前，自己都沒有先出手的打算，只是靜靜地觀察著。
『你這算什麼？等人倒貼？』
會給出這種辛辣評語的人，自己身邊大概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宗豪也沒有什麼實質的行動作為，甚至建箴都覺得宗豪對於「喜歡」這個定義所包含的對象範圍實在廣泛得有些離譜。甚至懷疑他到底有幾分是認真的，又有幾分是嘴上隨便說說。
從這方面來看，他們兩個大概屬於半斤八兩的程度。
只不過建箴也意識到了，像自己這樣既沒有任何優勢，又只能趨於被動防守等待著別人來和自己傾訴情感的類型，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看，肯定是最先被感情世界大環境給優先淘汰的一類。
儘管不像宗豪說得那麼誇張，但建箴覺得自己的情感表達一直以來都是有缺陷的。對於主動去喜歡一個人這件事，自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因為並不熟悉，所以並不會有更多的交流；因為沒有交流，所以也就不會產生情愫，這是很基本的邏輯循環，也是一種看不到結果的死循環。
如果沒有任何想法上的變化，自己肯定就只能在同樣的循環裡繞圈。
因為這個循環並不是只有自己，對其他與自己不熟悉的女生也是合理的，因為和自己並不會產生過多的交流，所以當然也不可能談得上有什麼日久生情的情感累積。
至於一見鍾情……還是算了吧。如果不是什麼特殊性癖，哪個女生會對把角色穿戴成鐵殼螃蟹的審美觀感到心動啊？
建箴仔細想想，即便自己並沒有那些特別避開女生的意思，但是本來自己的選擇就從來都沒有在迎合女性喜好這件事情上下過什麼功夫。
因為自己實在太過習慣於用獨自一人的思維去思考。
情感的事情，自己也同樣還是會抱有期待，但就算沒有，也並不會對原本安定的日常造成什麼影響，只有自己一人，也不會產生沮喪或失落的感覺。
對某件事情產生憧憬從不是什麼壞事，但過於和自己不符合的憧憬，到最後就只是一種虛妄而已。
而且他覺得過於執著地改變自己去迎合女生所喜歡的事物，最後只會因為違反自己原本的真心而逐漸陷入迷惘。那些違背想法的事物，總有一天會隨著過度扭曲的自我而造成反效果。
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些和產生人際和情感交流的人們，他始終維持著自己最為熟悉一如以往予人的距離感，既不接近、也不遠離，只是安安靜靜地留在原本的地方。
要繼續接近抑或要從此遠離，全部交由對方自身的想法和決定。
對他來說，這並沒有什麼差別。不論情況怎麼變化，他都只是以最自然想法，去做出以自己而言更合理的選擇也更合適的事情。
那是一面透明的牆，雖然從未將人拒於牆外，卻也絕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好相處的人。
但如果有人先打破了這面牆呢？
就算自己並沒有積極表現出與人親近的想法，但如果還有人願意主動跨過那道牆的話。
那麼，自己肯定會接受的。
※ ※ ※
事情來得出乎意料的快，結束的卻又不了了之。
至少在旁人的觀點裡是如此。
雖然不知道像紅沐那樣能夠看出冷雨冰想法的人是多是少，不過以建箴的立場，知道這種事情的人還是少一點得好。
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像紅沐和艾薇雪那樣，維持著優良的旁觀者原則。
自己完全沒有動作，而冷雨冰也沒有任何表示，這種過於平淡的發展似乎讓旁人看得有些難受。場外的觀眾，反而比場內的當事者還要更急躁得多。
明明不管怎麼發展都對他們都沒有實質上的影響，但是那並不妨礙他們期待著「某種結果」。
其實建箴也同樣在觀望。
在他的心裡面，對於如果冷雨在這段時間裡如果提起了這樣的事情，那麼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或者怎麼樣的說法去面對她。
不過很顯然，冷雨冰似乎沒有那麼做。
或者應該說，也許心裡有那樣的想法，卻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也對，如果真的有那麼容易的話，那麼早在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預想好，做好心理準備之前，冷雨冰應該就已經有所動作了吧。
就算在從紅沐口中得知那樣的可能性後，建箴也嘗試以知情者的角度去看待冷雨冰的一舉一動，觀察她對其他人的舉動和自己有什麼不同，但建箴終究沒看出來，冷雨冰對自己有什麼特殊的情感。
本來他和冷雨冰的互動大多都是由冷雨冰提出然後再由自己去配合的，結果最近這段時間裡，不只冷雨冰和自己的互動次數少了許多，反倒是紅沐變成了和自己經常聯繫的日常往來戶。
「阿風你也是戰士，關於狂戰士的事情應該也略懂吧？那就交給你了。」
「……我最近不久才聽過累似的話，你們的想法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可能像他們這種在某種領域特別厲害的人，總會有與眾不同的思考方式。
但建箴合理懷疑，艾薩斯是不是和紅沐有所勾結，所以才得出了這樣同樣荒謬的結論。
說起戰士和狂戰士，現在Evidence公會裡並不是沒有，只不過要說到有一定等級和遊戲經驗的人選，建箴多少還是能夠理解艾薩斯把事情丟到自己頭上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在沒有辦法細部劃分的情況下，只能夠依靠最原始的職業分類，把公會裡不同事物分給那些等級較高的老玩家。
比起紅沐的隨興為之，建箴還是更願意相信艾薩斯是因為真的沒有其他人選，所以才指派他負責起關於戰士這個職業的分支指導人員。只不過在建箴看來，紅沐其實也用不著別人去幫忙，因為她並不是缺乏相應的知識和能力，只是純粹的懶。
而艾薩斯講起這事的時候，紅沐甚至還和她組著隊。
「你別看我，又不是我提議的。」
紅沐的眼睛彷彿能夠穿透電腦看透自己想法，馬上開始自證清白。
「……我什麼話都還沒有講吧？」
「我才不要造成那種沒必要的誤會。」
紅沐看起來並不希望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給自己惹上麻煩，但建箴卻覺得奇怪。平常也不關心遊戲職業，只把遊戲當作純粹打發時的紅沐，卻對於這件事情表現出明顯的關注。
「……是要誤會什麼？」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麻煩你講點我聽得懂的話。」
建箴不時覺得，跟紅沐對話起來其實也挺累的，而且會產生這種想法的好像也只有自己。平時和公會裡其他人對話的時候就不見她說話這麼拗口，當私下只有他們倆的時候，紅沐卻又總是耍著自己玩。
「那也麻煩你多動點腦子思考一下。」
紅沐話裡的意思，建箴總是沒有完全聽懂，不過至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倆心裡的想法似乎時常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不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問妳？」
「唉，你就完全不擔心冰誤會嗎？」
就算紅沐總說著自己只想當個安靜的旁觀者，但只有兩人的時候，紅沐似乎偶爾也情緒失控。
據她的說法，她也在私底下對冷雨冰有過多次暗示性的慫恿，看起來真的像是線上媒人那般努力的想把他們給送作堆。
但是從她語句中所透露出的那種無奈感，也大概可以猜得出來最後的結果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你們倆到底是怎麼樣？就純粹耍人嗎？」
可能紅沐也被他們兩邊的感情觀弄得有些不明白了，提起這事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變得有點歇斯底里。照她的說法，冷雨冰心裡對自己有一種特別的情感，但冷雨冰卻又從來都不做出任何表示；而自己則是反過來，從紅沐那裡知道了這件事，卻也沒有針對這件事情做出相應的舉動。
身為中間人的紅沐會覺得受不了，只能說是情有可原。但讓她如此煩躁的元兇，其實也只是她自己個人的想法而已。
所以建箴也不能說什麼，頂多就是發給她一個苦笑的表情符號，表示自己並沒有無視她所說的話，只是自己也無可奈何。
依紅沐所說，她在第一天認識冷雨冰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她對於臨風抱有某種特別的好感，不過冷雨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那樣的想法，這件事情就沒有任何人知道了。
時間過得挺快，一晃就過去一周。
這一周時間裡，完全沒有任何的動靜。
日子還是像從前那樣，早上該上課的時候就上課，晚上回到宿舍之後，跟室友寒暄個幾句，聊聊這幾天日常有沒有什麼有趣事情，然後開始幻境樂章的日常，直到熄燈睡覺，迎來隔天新一天重複的輪迴。
當發展成為常態的現象時，原本感到在意事情的也會開始逐漸變得平淡，腦子也會將那些事情稍微緩一緩，把它放在保留印象，卻又不會完全忘記的位置。
反正日子也還是那麼過，就算再怎麼在意，沒發生的事情終究是沒有發生。
更何況紅沐的判斷也仍然存在有一定的誤會，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準確。
搞不好只是紅沐想多了呢？
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冷雨冰自己。
但只要自己沒有去向冷雨冰確認，這件事情似乎會只會成為無解的僵局。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倒是紅沐最近對自己的態度似乎變得越來越兇了。
無法宣洩的煩悶感，使她顯得有些無能狂怒。
如果和紅沐交換立場的話，建箴覺得自己搞不好也會忍不住想要說上幾句，但既然自己本來就沒有那樣的想法，那自然也就不必去改變原本的做法。
主動的人能夠把握機會。
但在建箴的想法裡，緣分這種東西是用不著勉強推動的。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某種不可言說的神祕力量，那麼就算人再怎麼樣去極力避免，那個命該於此的事物總有一天還是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儘管這種說法缺乏理性和根據，卻又屢試不爽。
即使說不上道理的事物，經歷得多了，也依然會形成一種經驗。就算人可以能夠憑藉自身的努力去改變某些事物，但人們所能夠改變的，也僅僅只是由自己為中心的世界。
而對於並沒有改變想法的人，或許需要的只是靜靜等待。
等待著緣分到來，或者等待隨著時間遺忘。
如果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那也只是說明了緣分僅止於此。
在建箴眼中的情感，也就是這麼回事。
雖然紅沐的話語會讓人在意，會讓他去考慮那樣的可能性，但最終有可能會真正做出決定的，並不是紅沐，也不是他，而是冷雨冰。
至於冷雨冰本人是怎麼想的呢？這就真的不知道了。
※ ※ ※
十月初的某一天，艾薩斯召集了公會裡的大伙兒。
想上回這麼做的時候，還是公會裡舉辦友好比武的時候。
這段時間裡，Evidence公會裡的總人數要說產生了巨大的量變倒是不至於。不過緩慢累積下來，也早已經突破了二位數，正緩慢朝著三十人邁進。
用「小有規模」這四個字來形容，可說是恰到好處。
發展中的公會就是這樣，忙碌是真的忙碌，但至少忙得充實。
這樣的人數規模，想要辦些小型的活動也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實際上又要做什麼呢？
看著公會頻道裡大夥兒發出的疑惑，艾薩斯並沒有故弄玄虛，而是馬上講出了自己的打算。
艾薩斯令人感到驚奇的地方並不是他所講的內容，而是他會在某個神奇的時間點提出一些「理所當然」的事情。
並不是不合理，也不是怪異，只是單純的大家都沒有想到而已。
「我們來打世界Boss吧？」
他這樣隆重宣布道，以公會長的身分。
